他们才被双双惊醒,外面禅堂,业已备好了素净斋饭,并已掌上了明灯。
饭后,忘我方丈沉着地说道:
“适才老衲趁暇曾与明觉大师相商今夜御敌之策,明觉自陈昔日离寺之后,与鬼道交结,曾在无心之中,说出封藏玄门宝典之事,但他却未吐露自己的出身,是故鬼道不知明觉乃本寺僧人。
两老火怪必然是身受鬼道的怂恿,自觉已是目下黑道之中老一辈的人物,凭功力或威名,取此宝典尤异探囊,本未把这伏虎古刹看在跟里,不幸月前,妙手仙医章老施主驾临寺中,竟被火怪门下侦得消息,两者蠢贼可能私下秘议之后,认为寺中必然隐有奇者,否则章老施主不会侠驾趾降伏虎禅林。
因之彼等方始暂止所念,迟未发难,而章老施主之来,亦曾示警老衲,故此老衲已知旦夕之间必有不测之事发生。
两老火怪大概是仍然未能窥知寺内隐藏高手是谁,事又不耐再待,这才威迫川南六鼠为其前站,卧底寺中助其一臂之力。
两怪若知老衲现掌伏虎禅林之事,料彼断然不致再生觊觎之念,设若老衲并末双目失明,亦不必惧鼠辈放肆张狂,今幸公子及女檀樾驾临,老衲自然不惧彼等纵火之谋,已能放手处置这-干孽障。
目下寺僧皆得谕示,各有专责,明觉大师护守宝典,老衲亲自接待两个火怪,女檀樾防彼纵火,公子可随处接应,此本极端万全之备,不想此时却又横生枝节,就是适才言有重大之事必欲与老衲一谈的那两位施主。
“老衲虽在他们进入禅堂之时,已然发觉内中有一女子,但却不知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物”
晓眉姑娘似已不耐,冷冷地接口说道:
“萧一剑和他那无耻的靠山!”
梅傲霜瞥了姑娘一眼,却没有说话,忘我方丈已经颔首说道:
“不错,起先老衲却不知道,直待明觉暗中窥探彼等之后,方始告知老衲,后来谈及女檀樾,始知女檀樾与彼等仇深似海,如此则今夜”
晓眉姑娘不待忘我话罢,冷哼一声接上说道:
“今夜我就不便出手相助方丈你了对吗?”
“女檀樾说的不错,老衲自应小心从事。”
“你认定我敌不过那个淫妇?”
“说来女檀樾或许不信,目下武林之中,除有限的几位老英雄外,能敌此女的确实没有!”
梅傲霜闻言似有不服地说道:
“晚辈只因身奉严谕,不准过问表妹与此女之间的仇恨罢了,否则晚辈不信处置不了这个东西!”
忘我和尚摇头尚末答话,晓眉姑娘却接口对梅傲霜说道:
“表哥,你最好还是信服方丈的话好,你敌不过她!”
“表妹,你也这样说?”
“我说的是事实,信不信由你!”
“我自然难信,据说萧一剑相差此女些许,在翠柏山庄之中,萧一剑被姑姑吓得望影而逃,我自信所得功力及火候,胜过姑姑不少,难道敌不得这个女子?”
“傻表哥,据说这两个字你用的太妙了,是据什么而说呀?又是据谁而说的呢,此女一身功力,高过萧一剑不知多少,但她狡猾万端,奸诈至极,深藏不露,难被人知,只看她轻出一指就几乎令那‘云梦剑客’命丧当场,此女所怀功力,非你能敌,不过”
她说到这里话锋竟然停住,梅傲霜不由迭声问道:
“不过什么?不过什么?”
“不过今夜你到可以帮方丈一个大忙。”
“表妹,我听不懂你这句话的用意何在?”
“你也许不懂,但是方丈他却非常明白,今夜你要出头的话,我敢断言,此女决不和你动手,她一定立即退去,这样方丈已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地去专心对应耶两个老火性了!”
梅傲霜闻言仍然不明所以,忘我方丈却已接活说道:
“女檀樾怎知此种内情?”
晓眉姑娘只冷冷地说道:
“这和方丈没有关系,何必多问。”
“女檀樾话固不错,设若此女罚间‘至尊’因何无信”
“方丈顾虑周详,实在难得,不过我怕目下此女已无余暇往返数千里路为此事奔波了!”
“女檀樾话固不错,但是迟早总有一天”
“方丈!我说此女已经不会再有那一天了,你信吗?”
姑娘语调冷冷,令人发抖,忘我和尚闻言竟也不由一凛,他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若有所指的幽幽说道:
“老衲至祈女檀樾拿我作为前鉴,须知天心”
晓眉姑娘突然接口问道:”方丈对昔日的作为懊悔吗?”
“怎能不悔,只惜懊悔已迟!”
晓眉姑娘淡淡地哦了一声,继之冷冷地说道:
“方丈可是在了然真情之后,开始后悔不迭的?”
“不错。”
“哪个又叫方丈在尚未分清是非的时候,就冒然下手对付他人呢?”
“女檀樾罚问的极是,只惜人无先知之明,很难”
“就因为人难先知,行事故须特别慎重,否则结局自然不出痛自追悔之途。”
“女檀樾语含至理,老衲如今到觉得过分代女檀樾”
“方丈错会我的意思了,我决不作后悔的事情。”
“如此说来,女檀樾是谋定而动了?”
“谋定未必就能不错,我是决不作丝毫错事!”
“包括今夜请公子出面之事在内?”
“不错,因之我说此女不会再有离开峨嵋的那一天了!”
忘我方丈语为之塞,梅傲霜此时却疑念重重。
他早就奇怪,表妹一家惨死淫女谋下,梅家与古氏渊源极深,只要自己父祖出面,即足为古氏报此血海冤仇,怪道的是,老阿爷不惜亲身秘传表妹绝技,备其复仇之用,但却又严谕族下,不代古氏出头,何也!
慈母是表妹的亲姨,闻知古家被难之时,曾誓言必代胞妹复仇,如今却也不再过问,老阿爷严谕下后。看似无情。但却不惜着令自己请出阿爷至友及氏一家,暗中处处照拂表妹。
这又是为了什么。
老阿爷却将不容人抗的“至尊”符令,赐交表妹,设若表妹以此令调集家人应命对敌的话,又当如何?他越想越觉得内中矛盾重重,隐有极大的秘密,不由暗存心间,预备在恰当的时候,问个清楚明白。
忘我方丈默默无言,晓眉姑娘有心缄默,梅傲霜正自忖未已,因之堂内毫无声响,悄静异常。
半晌之后,忘我方丈似是自语一般,喃喃说道:
“此女既是如此狠毒,老衲与其毫无渊源,火怪及川南六鼠预谋不利本寺,她却为何出面示警”
晓眉姑娘怎会听不出来忘我和尚话中之意,因之接口冷冷地说道:
“她必有所求!”
“女檀樾这次却没有说对,此女并未有需索!”
“方丈一再否认会有宵小夜袭之事发生,使她无法开口罢了,其实她索要何物,我都知道。”
“她檀樾何妨示知一二?”
“此女目的之地与我相同,我所需者即彼所需者,方丈不信,无妨令寺僧准备,我保无差错!”忘我方丈闻言惊心,他本来已有决定,如今越发要为未来武林风云之变,作未雨之绸缪。
适时,伏虎禅林的巨钟突然一声震鸣,声音响彻云霄。
忘我方丈闻声起立说道:“老火怪已到,老衲当在院中候彼一搏。”
晓眉姑娘迅疾站起接话说道:“防彼火攻是我的事情,有话事过咱们再谈了。”
说着她却当先推门而出,忘我方丈此时突然悄声对梅傲霜说道:
“公子设能避免与那女子答话最好,免得又生枝节。”
梅傲霜虽然答应了一声,但他却早巳决定要和彼女较量一番,他要看看是否果如晓眉姑娘所说,那淫女不战即退。
他跟在忘我方丈的身后,站于禅堂长廊之上,仔细注视着四外。
这时寺僧早得渝令,钟鸣之后,俱巳回转室中,身负职责的僧人,业已隐于妥当地方,是故伏虎寺中外观不见一丝人影。
晓眉姑娘也不知道隐身何处,梅傲霜暗自准备,静候变生。
陡地!伏虎寺外传来两声凄厉凛人的长啸,随声腾起一道红的彩光,如长虹般直射云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