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大门忽地“蓬”然而开,一个粗眉大汉子探出头来,沉声叱道:“小子!是你拓鬼叫鬼嚷是不是?”
罗英闻声回头,和那汉子目光一触,忽然心中一动,暗叫道:噢!这人好面善?
那汉子见了罗英,似也吃了一惊,竟未等他回答“蓬”地掩了大门,足音急如剧雨,向内宅飞奔而去。
竺君仪微愕道:“英儿,你认识这人?”
罗英道:“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奶奶,这屋中必有古怪,咱们进去查看一下如何?”
竺君仪皱皱眉头道:“光天化日,不可作那惊世骇俗之事,还要去寻墓地要紧。”
罗英自小孝敬祖母,心虽不甘,只得依从,牵着马缓步绕过一条小巷,一面向后园行去,一面却暗中听着宅中动静。
转过一排风火墙,蓦然间,似闻一阵轻微的衣袂声响,起自墙内。
罗英此时功力也远非昔比,凝神之际,十丈外落叶之声,亦可察觉,连忙侧身急转,将两匹马推靠墙角,沉声道:“奶奶留神,有人出来了。”
语声未落,四丈外墙头,已现出两条人影。
那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穿一身宽大青布大袍,白发如银,年纪已在六七十年以上,只因背向巷子,看不出面目;女的是个年约四十左右,风姿绰约,体态婀娜的半老徐娘。
罗英和竺君仪躲在墙角下,虽能清晰地看见那女人面貌,除了劲装疾服,肩头长剑和一双特别醒目的水汪汪大眼睛,竟认不出她是何许人来。
只听那青袍老人低声对女的说道:“罗英小辈突然在些地现身,老朽不便远送,姑娘上覆宋兄,尽管放心,老朽绝无异心。”
中年妇人嫣然媚笑道:“你要是负盟,别说是山主容不得你,便是我花玉娘,也饶不过你!”
青袍老人嘿嘿一阵邪笑,轻舒手臂,将妇人搂入怀中,一只手不停地在她娇躯上轻薄,一面低声笑道:“玉娘,放一百二十个心,不是为了你,老朽也不会听命于宋英那老匹夫了。”
花玉娘一拧蜂腰,假嗔道:“瞧你!毛手毛脚,把人家衣服都弄皱了,陪了你一天一夜,还嫌不够?真是个老色鬼”
青袍老人笑得双肩乱耸,道:“要不是那姓罗的小辈煞风景,再有一天一夜,老朽也不会够。”
两人在墙头上寡廉鲜耻,腻了一阵,花玉娘才挣脱身子,闪身落下小巷,疾步低头奔去,青袍老人怅立片刻,似乎意犹未足,怏怏回转内宅去了。
青袍老人一走,罗英再也按捺不住,低声道:“奶奶请截住那淫妇,英儿闯进园去,且看看那老贼是谁?”
说着,丢了马疆,便待纵身而起。
竺君仪飞快地一把将他拉住,沉声道:“不要造次,你听出那人声音语气没有?”
罗英道:“英儿听他口音很熟,定是相识之人,所以要看看他到底是谁?”
竺君仪飞沉吟一下,道:“你一定要追查此事,奶奶跟你掉换一下,宅中人身份只须查明即可,时机未至,不能鲁莽出手,更不能让他发现,这-面由奶奶负责,你快追那妇人,务必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下,将他擒住。”
罗英迈步如飞向巷口追去,甫及半途,突然止步问道:“事完之后,英儿到那儿去找您老人家?”
竺君仪道:“日落之前,在东祥泰酒楼,日落之后,在西城外石桥傍!”
罗英匆匆应了,飞奔追出巷口,竺君仪并未越墙进入赵家花园,只牵着两匹马,叹息一声,从另一端出了巷子,缓步向城东祥泰酒楼而去。
罗英追出巷口,早不见了花玉娘人影,此时日正当午,街上行人如蚁,他虽然急躁,却无法快速急追,初春天气,竟急了一头大汗。
随着人潮追了一阵,罗英引希望渺茫,索性站住脚寻思道:那淫妇显系奉命来勾引青衣老人,他们口中所谓“宋兄”难不成会是指的“百丈翁”宋英。
如今武林中,除了少林等七大门派,崛起江湖的,便是宫天宁和宋英等人,他脑中迅速转念,当下返身直出南门。
南门,正是他来时方向,但是,他猜测花玉娘如果真是宋英派来的,此刻急于返崆峒报功,必然经由南门逃走。
这一猜,果然正如所料。
出得南门,向路旁小贩一打听,众人异口同声都道:“不错,有这么一个女人,骑一匹马,过去了半盏茶之久了。”
罗英听得花玉娘以马代步,自悔将坐骑留在赵家花园墙外,如今徒步追赶,却怎生追赶得上呢?
正在没有主意,身后蹄声得得,一骑黄膘马,缓蹄而至。
罗英一回头,眼中顿时一亮,只见马上坐着一个神态轩昂,气宇慑人的灰衣老人,那老人约莫五十来岁,满头斑发,不知为什么,令人一见顿生景仰之态。
灰衣老人目注罗英,脸上突然闪现出无限惊讶,问道:“年轻人,何事焦急?”
罗英拱手道:“小可急欲追赶一个人,但那人快马离去,不知老人家这匹马,可否暂借一用,至迟今晚,定当奉还。”
灰衣老人含笑道:“借马一用,原无不可,但老朽不是本地人,而且也须赶路,这却怎么是好?”
罗英道:“老人家欲往何处?”
灰衣老人道:“关洛甘凉。”
罗英喜道:“如此正是同路,老人家能否携带小可赶-程,既不耽误你老人家行程,少时定当厚谢。”
灰衣老人沉吟-下,点头道:“利人而不烦己,何乐不为,你就上马吧!”
罗英大喜称谢,身形一起,飘登鞍后,用手环抱老人腰际,那灰衣老人-抖丝疆,-骑双跨,箭矢般直奔下去。
那匹黄骠马敢情不是凡种,奔起行来,四蹄翻扬,快速尽管快速:坐在上面却毫无颠簸之感。
罗英坐在鞍后,上身微倾,依贴在灰衣老人背上,但见两旁田舍行人,急剧飞退,那老人身上,却散发出阵阵暖意,使人如坐薰毡,如傍暖炉,竟昏昏然生出无限甜适舒畅的感觉。
疾奔约有半顿饭光景,细雨突然加密变大,雨点打在道旁水田中,激起-阵轻雾般水花,天色更阴,一场暴雨已经开始。
罗英扬目前望,忽见田野中一座凉亭前,系着-匹乌黑色健马,在雨中扬颈长嘶,再向亭中望去,赫然正是那混身劲装花玉娘,正斜坐躲雨呢。
他心中一喜,忙叫道:“老人家.快请住马,小可追的正是那凉亭中的女人”
话声未完,灰衣老人微抖马缓,黄骠马速然刹住前奔之势,神闲气定,嘎然顿住。
罗英迫不及待跃落地上,探手下怀中摸银子,触手低头,不禁骇然,原来他们在大雨中奔行许久,这时才发觉身上竟无一滴水珠。
他再扬起头来看看那灰衣老人,更惊得目瞪口呆,敢情那老人浑身上下,滴水全无,甚至连马身上也不见湿点,大雨如注,一到老人身体三尺处,便自动分散开去,就像那人身上有一把无形的伞似的。
罗英暗暗吃惊,这才知道自己所遇,竟是一位身怀绝顶内功的武林高人,伸到吓里的手,半天也抽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