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也送上酒菜,老人家眉头一皱,一把将他衣袖拉住,指指桌上四只菜盘,低声问道:“喂,掌柜的,你们招待客人,就只有这一点菜?”
那店伙笑道:“不瞒您老人家说,这些酒菜全是主人预订,每人四盘菜,一壶酒,所有客人都是一般招待。”
缺牙老人摇着头道:“不成,我跟人家不同,宁可不吃,要吃就得吃个痛快,你去跟主人商量一下,给我来个双份如何?”
店伙苦笑道:“只怕有些不便”
缺牙老人脸皮一沉,不悦道:“不什么不便?谁是主人。你去把他叫过来,天下没有这个道理,要请客又不给人吃饱,拿这捞什子客饭来搪塞!”
店伙见他忽然变脸,一时甚是尴尬,讪讪答不上话。
燕玉苓看不过意,轻声劝那店伙道:“伙计,你就烦神多跑一趟吧!只当多来一位客人,难不成做主人的真要挨个儿点数给银子?实在不便的话,多的一份酒菜由我付钱好了。”
店伙无奈,只得答应,去不一会,果然又送来四盘菜一壶酒。
缺牙老人一边斟酒,一边摇头叹息道:“如今请客的真能算计客人肚子,这点酒菜,叫人不上不下,惹翻了蛔虫,又没法子压它回去!”
燕玉苓浅笑道:“你老人家将就些儿吧!人家安排吃食,原不是为了请客!”
缺牙老人道:“不为了请客,他把咱们拉进镇来干什么?”
燕玉苓笑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缺牙老人咯咯笑道:“不知道最好,咱们别管闲事,只顾吃就是了。”说完,迂自低头吃喝起来。
燕玉苓方待再听听那边几个华山派门下的谈话,不想那几个人正好吃喝完毕,起身出店而去,心里好生失望,呆坐了一会,也待起身,却忽然一怔而止
原来她偶一回头,正瞥见缺牙老人双手分握着两支竹筷,向一盘“红烧猪脚”上轻轻划了个十字,那猪脚本是连骨一起红烧,但老人竹筷划过,竟如利刃割切豆腐一般,连肉带骨,应手而碎。
缺牙老人竹筷一点盘中,筷尖离盘尚差四五寸,其中一块猪脚,突然凌空弹起,不歪不斜,恰好投进老人口里,老人闭目咀嚼,口里“剥剥”有声,居然连猪骨一齐嚼碎吞下肚里去了。
燕玉苓骇然瞪着一双大眼睛,目睹他竹筷连点,一块又一块咀嚼着比拇指还要粗大的骨头“毕剥”之声不绝,顷刻间,整只猪脚连骨吃得一干二净。
那老人共只有四五颗黄牙,嚼起骨头来,竟比钢挫还要便利,如非牙齿另有秘密,必是身怀绝学的高人异士了?
正在惊疑,那缺牙老人又拈起一支竹筷,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喃喃道:“一杯杯斟酒实在太麻烦,懒人得用懒办法!”
竹筷被他一吹之后,筷心应声飞脱,立刻变成了一支空心竹管,缺牙老人顺手向一只锡铸酒壶上一插,毫不费力,穿壶而入。
壶中酒液宛如喷泉,循着竹管疾射出来,一滴不漏,全进了他嘴里。
燕玉苓骇然惊问道:“老前辈,你老人家是七大门派中人么?”
缺牙老人反问到:“你呢?”
燕玉苓愧然摇头道:“晚辈不是,适因路过此镇,被他们误留下来”
缺牙老人“噗嗤”一笑,轻声道:“巧得很,我也不是,他们一定要请我进来喝酒,反正不用花钱,我也不好意思推却了。”
燕玉苓连忙施礼道:“晚辈斗胆请问老前辈尊讳”
缺牙老人两手乱摇,左右张望一眼,低声道:“我的好姑奶奶,快别这样,什么前辈晚辈,大家全是吃白食的朋友,你就叫我老白吃,我就叫你小白吃,不就行了么!”
燕玉苓忙道:“晚辈不敢”
缺牙老人脸色一沉,道:“再说一句不敢,我要掀桌子了,我平生任什么不怕,就怕人家说这两个字,你揣着一张地图,连祁连山都敢去,还有什么不敢的?”
燕玉苓猛地变色,慌忙低头一摸腰间那只小布袋,袋中干粮和地图,已经不翼而飞。
这时候,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正在吃喝的人们纷纷站起身来,叫道:“华山掌门人到了,走啊!到高宾酒楼去!”
一时人影错乱,全部洒步涌出店去。
燕玉苓抬头看时,对面座位上那缺牙老人竟已人踪渺然。
她又惊又恐慌忙追出店外,街上尽是人群,却哪有老人的影子。
人群都是奔向镇北一座灯火辉煌的酒楼,街上但闻“沙沙”脚步声响,并无一人大声说话,一批僧人快步从燕玉苓身边走过,随后又是一群羽衣星冠的负剑道人是以不难推测,他们都是中原六大门派弟子。
但,六大门派远远赶来这小镇集会,为了什么?
燕玉苓略一沉吟,便也跟在人群后面,不久到了楼下,仰头果见一方横匾,写着“高宾酒楼”四个金字,她见大家都顺序登楼,遂也默默的随着众人拾级而上。
这座“高宾酒楼”竟是十分宽敞,整个正厅红烛高烧;光亮如同白昼,厅上分设十余列长桌,早已黑压压坐了近百名武林豪客,正中另有一排红布铺罩的席位,分坐着一僧二道三俗,俗家装束中,有一个脸色苍白,手拄钢拐的白发老妇人,高据首席主位,在她身后,侍立着一个青衣劲装背负长的秀丽少女。
燕王苓游目人丛,仍然未见到那缺牙老人,心里暗急,只得挨身坐在靠楼口一张圆凳上,等坐下之后,才发觉“华山七剑”正坐在自己身边。
她微微有些心慌,目光才扬,只见蓝衣少妇正用诧异的眼光望过来,当下只好腼腆地向她淡淡一笑。
这一笑,蓝衣少妇颇感诧异,忍不住低声向其余五剑窃窃私语了几句,那虬髯汉子等立刻扭头回顾,一齐向她投以诧讶的目光。
燕玉苓心头突突狂跳,又不便抽身退走,碍着头皮正襟危坐,直似坐在针毡上一样难受。
过了一会,那蓝衣少妇忽然含笑倾过身子来,低低问道:“小妹妹,你好像不是咱们华山派门下吧?”
燕玉苓猛地一震,顿感手足失措,张口结舌道:“我我”
蓝衣少妇盈盈一笑,探手过来,轻轻一把握住了她的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