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匆匆忙忙赶回来,是已经得到窃贼的消息了?”
谢管事道:“正是。”
不老公公笑道:“那窃宝贼人,可是粉魔白玉香?”
谢管事愕然道:“你老人家怎么知道?”
不老公公道:“我不但知道,还亲眼看见白玉香带着四双‘火葫芦’,可是,我却没看见那件‘铁皮衣’。”
谢管事道:“铁皮衣是防身之宝,平时贴身穿着,除非沐治方须解下,老爷子怎能看得见?”
不老公公道:“说的是,那既然是领臾不离身的防身宝物,怎会轻易被白玉香盗去?难道你们庄主和白玉香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枕席之际,疏于防范,以致中了他的圈套?”
这话说得够刻薄,对“铁皮书生’谭人杰的人格,简直是莫大侮辱,但谢管事只是脸上变了变颜色,却未敢发作。
不老公公反而气愤地接道:“我老人家专程移槽就教,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等会儿见到谭人杰,我要他当面脱下衣服,看看那层皮是不是真的被人剥去了。”
“老爷子现在总该相信了吧?”谭人杰一面穿回衣服,一面苦涩地笑着,那尴尬的表情,比哭更难看。
今年五十出头的“铁皮书生”谭人杰,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但这点颜面和身份,对名列“武林三大怪”的不老公公而言,实在微不足道。老头子虽已年逾九旬,行事仍和小孩子一般任性固执,他说要脱下衣服验证,那就非脱不可。
然而,这毕竟是件令人难堪的事,书房纵然已门窗紧闭,并无第三人在旁,谭人杰那清瘦苍白的脸上,仍不免泛起一抹浓重的红晕,与烛光映为一色。
不老公公就坐在对面一把交椅上,这时站起身来,负手踱了两个圈子,忽然沉声问道:“小谭,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真和那兔崽子有一手?”
谭人杰脸上更红了,急道:“老爷子这不是骂人么?我姓潭的虽非正人君子,也不致干那种龌龊事。”
不老公公道:“那么,你贴身不离的东西,怎会被人偷去呢?”
谭人杰低头叹了一口气,道:“说来惭愧,都怪我不该娶第四房侍妾”
不老公公道:“没出我所料,说来说去,毛病还是由‘色,字而起?”
谭人杰赧然点了点头,道:“我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可是,老爷子,你老人家也不能责怪我好色,我今年五十一岁了,还没有儿子”
不老公公冷哼道:“儿女是命中注定,你一辈子专制伤天害理的火器,怎会不绝子绝孙?”
谭人杰哭丧着睑道:“我虽难擅制火器,并不敢仗以为恶。”
不老公公道:“可是,这些东西落在白玉香手中,你知道会害多少人?他若再将火器出卖,那会干出多少伤天害理的恶事?”
谭人杰忙道:“所以我正在四处打听的行踪,只要找到他,一定要把失物追回来。”
不老公公摇头道:“现在已经太晚了,如果没有你那件‘铁皮衣’,白玉香绝难逃过‘追风快斩’。早就死在金家酒店里了。”
他皱了皱眉,忽又问道:“你那’铁皮衣’是什么东西织成的?如果再织一件,要多少时间?”
谭人杰轻呼道:“再织一件?老爷子,你以为那是平常材料编织的衣服么?”
不老公公道:“它总人织出来俄难道是天生的?”
谭人杰苦笑道:“我的老爷子,你大约不知道‘铁皮衣’的来历”
不老公公截口道:“你又没说,我老人家怎会知道?”
谭人杰压低声音:“那东西原本是大内御用的防身宝物,据说乃是前朝大帝由外邦夺来,共有两样,一样是‘铁皮衣’,另一样名叫‘龙鳞氅’;后来宫廷兵乱,才流落到民间”
不老公公没等他说完,便嘻嘻的笑了起来,道:“老人家正等着你这句话,‘铁皮衣’被窃,‘龙鳞氅’借给我用用吧!”
谭人杰道:“可惜那‘龙鳞氅’并不在我手中,许多年来,我耗尽了心机四处打听,始终不知它的下落。”
不老公公道:“你这话准会相信?”
谭人杰耸耸肩道:“老爷子一定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你老人家请仔细想想,如果那东西在我手中,白玉香会只取铁皮衣放过它么?”
不老公公怔了半晌,道:“这么说,我老人家竟是白跑一趟了!”
谭人杰陪笑道:“老爷子萍踪侠影,难得莅临,纵然不为‘铁皮衣’,也当常来盘桓,让咱们稍慰渴慕,请领教益。”
不老公公摆手道:‘好啦!好啦!这一套虚情假意,我老人家听了就混身难受。东西既然不在,咱们还得赶回去告诉杜老儿,另想办法。”
说完,打开书房门,大步跨了出去。
书房外便是客厅,厅中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席,由谢管事陪着海云,正在饮酒闲谈。一见房门开了,两人连忙都站起身来。
不老公公没精打彩地向海云招招手,道:“别吃了,咱们走吧!”
谭人杰尾随追了出来,挽留道:“老爷子何必这样性急?天晚了,好歹歇一宵,明早再走也不迟”
不老公公话也懒得多说,带着海云径自出厅而去。
谭人杰和谢管事苦留不住,只得恭送到庄门口,借了两匹好马,眼看着老少二人上马绕过了山脚,才回身折返厅上。
席间酒菜大半都未动过,谭人杰自己满斟了一杯酒,长长吁了口气,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谢管事趋前低声道:“庄主,眼前虽然瞒过了,还须防他们再来。”
谭人杰笑道:“不会的,老头子已经相信铁皮衣失窃,现在他正急着去寻‘龙鳞氅’,不会再来惹厌了。”
谢管事讶道:“龙鳞氅?”
谭人杰点头道:“老头子原是宫中太监出身,所以我故意露‘铁皮衣’和‘龙鳞氅’都是御用宝物,他果然信以为真。”
谢管事泄道:“世上是不是真有一件‘龙鳞氅’呢?”
谭人杰大笑道:“谁知道?连我也只听说过这名字,焉知不是因为有了‘铁皮衣’,才附合捏造出一个‘龙鳞氅’来。”
接着,又低声吩咐道:“庄中戒备安排,你可要多加注意,各处火器和埋伏,也要仔细检查一遍。老头子不来,可能会有其他对头潜来窥伺。”
谢管事应道:“属下自会谨慎,也请庄主多多珍摄”
谭人杰截口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反正我不会亏待你们父女就是了。”
连饮数杯,转身回到书房,随即掩上房门,并且加上门闩。
谢管事望着房门,不禁轻叹了一口气,感慨的道:“五十出头的人了,还干这种舔不知耻的勾当,唉”摇摇头,黯然而去。
那谭人杰静立在门后,直到谢管事去远了,才冷笑一声,举手向墙上一幅“寒江垂钓图”按去。
他先按书中渔翁的头部,然后顺序再按“船舵”和“山石”最后又向桂圆轻轻拍一掌。
只听“挣”的一声响,那图中渔舟的船篷,忽然自动掀开,露出一粒红色圆珠和一个钥匙孔。
那红色圆珠并非按钮,而是一柄精巧的钥匙尾端。
谭人杰抽出钥匙投入孔中,轻轻一转,对面那列书橱便缓缓移开了。
书橱下的暗门,通达壁内一间华丽的密室。
谭人杰由暗门进入密室,笑着说:“小白,你该怎样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