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的光芒,同时,将血影功运集护身,全身肌肤,坚逾铁石,即算有一两只流矢射中身体,何能伤得他分毫,秦玉只用鞭护住面门五官,纵身而起,迎着箭雨反扑了上去。
和尚们何曾见过这种不畏刀箭的人,惊得哗叫呐喊,向后挤退了丈余远,被秦玉窜入人群,掌劈鞭打,转眼击毙了十余个。
钱氏兄弟知道大难临头了,哪敢多留,急急奔进后院万里追风邓无极的卧室,从床上把身负重伤的点苍派掌门人背在背上,各人又寻了一柄剑,钱狮背着人,钱螯仗剑护卫,弃了庆元寺,向山后落荒便逃。
前院的秦玉尖笑连声,东赶西追,和尚们算倒了大霉,碰着的脑裂头飞,闯上的腿折臂断,不消半个时辰,被秦玉连毙百余名,其余的但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四散逃命,满山遍岭,全是庆元寺逃出来的和尚,呼爹叫娘,好不凄惨。
秦玉杀人如麻,反而心中大快,又在大雄宝殿上放起一把火来,烈焰腾腾,照耀得整山岭,一片血红,数十里外,全都能望见,他自己却立在火场边,两臂高举,大声敞笑:
“啊!痛快,痛快!”
就在他得意大笑之际,一个纤巧玲珑的人影,也静静立在远处一座山岭,遥望着庆元寺全寺大火,轻轻发出一声满足的低笑,这个人秀发披肩,紧装负剑,下半边面庞尽蒙在一块黑纱之中,正是逃进林中,秦玉遍寻不得的林惠珠。
秦玉尽情发泄了心中气愤,直守到大火渐弱,庆元寺已是满地残砖断瓦,这才阴沉一笑,退出寺外。
但当他寻到下马的地方,抬头一看,却见林惠珠斜着娇躯,风姿绰约的坐在马背上,脸上黑纱飘拂,难遮她眉角盈盈笑意,秦玉狂喜,迈步抢上前去,连马带人一把抱住,叫道:
“林姑娘,你真找死我啦!那片林子,哪一个角落没有找遍,你究竟到哪儿去了?”
林惠珠一动也没动,让秦玉抱着自己双腿,笑答道:
“哪儿也没去,我一直坐在林子里,谁叫你没找着呢?”
秦玉摇头不信,说:
“你说你躲在哪里?干吗我叫了老半天,却一句也不回答我?”
林惠珠道:
“我吗,我就坐在一棵大树上,亲眼看见你在发牛脾气,拿四周的树本劈了个精光,再劈几株,我也无法存身了,喏,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我还见你赖在地上哭呢?唉呀!哭得多伤心.差一些连我也感动得哭起来。”
她调侃着他,吃吃而笑,益见风情万种,秦玉倒被笑得脸上绯红,尴尬地说道:
“你这人心真狠,既然就在旁边,也不出个声儿,害我一气,拿庆元寺的和尚们杀了个鸡飞狗跳,才算出了一点怨气。”
林惠珠突的收了笑容,从马背上滑下地来,一本正经地执着秦玉的手,说道:
“说真格的,我那时不答应你,是怕你嫌我左脸上这些创疤,你想吧,羞恶之心谁没有呢?那时候我羞得真想去死了的好,谁知道你倒是和一般男人不同,不但没嫌弃我,反而哭了一场,又替我烧了庆元寺,出却这口积恨,现在我算真正知道你了,咱们做个朋友,我把我脸上受伤这件事的经过,讲给你听,好吗?”
秦玉当然求之不得,便拉了林惠珠席地坐下,催着她快说,林惠珠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说来话长,这已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只有十四五岁,方从峡山仙芝崖我师父处,奉命下山来备办一种药物”
秦玉插口问:
“你师父是谁啊?”
林惠珠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我师父复姓夏侯,上素下姬,人称为崂山姥姥,当时因为要炼一种独门暗器,需备办几样极毒的药物,其中一种名叫凤凰藤的,这东西性最毒,专能腐肌烂肉,就只泰山附近才有,是配合暗器的主药,我师父正在炼制紧张关头,分不开身,使命我到泰山来采取,我费了足有半个月时间,才在你误食毒果的那个山谷中找到一株,刚刚设法取出了藤浆,要带回崂山去,就遇上了庆元寺的普静贼秃。”
秦玉急道:
“是不是他就拿那毒浆,毁了你的左颊?”
林惠珠苦笑摇头,道:
“当时倒是没有,他也是路经该处,看见我一个十余岁的女孩子在深山采药,采的又是那种绝毒的东西,便喝问我的师承姓名和药物用途。”
说到这儿,林惠珠仰面望天,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似乎在缅怀往事,竟忘了接着说下去。
秦玉正听得出神,见她不说了,急问:
“后来呢?你可告诉了他么?”
林惠珠狠狠一挫银牙,说道:
“如果我不告诉他,也许就没有以后这些事了,了不起他抢去我的凤凰藤毒液,也就算啦,但当时我年轻气盛,先不肯说,还和他动手,后来打不过他,便在逃走之前,恫吓地说出了师承,并且说要等暗器炼成,再来找他报仇,谁知如此一来,却替我师父惹下了杀身大祸。”
她略为一停,又接着说道:
“待我返回峡山,不到三日,普静贼秃就找上了仙芝崖,硬逼我师父交出毒浆和所配制的暗器,我师父自然不肯,就和他动了手。”
“你师父赢了还是输了?”
林惠珠笑道:
“原是赢了的,但当我师父打出刚刚炼成的暗器——子母毒弹。却被普静贼秃以内家掌力拨歪,其中一枚子弹,就在离我左脸五寸左右爆裂我连忙举袖掩住了眼睛,侧头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被其中的毒液伤了左颊,师父也在我惊叫之际,略一分神,中了普静一掌,内腑受了重伤,等到她老人家忍住伤,替我敷了药,却经不住内伤举发,自己反而一命归天”
秦玉听到这里“哦”了一声,喃喃说道:
“可恨!可恨!”
林惠珠也不明白他是恨谁,但亦没有深间,继续恨恨地说:
“是我葬了师父,面上伤势虽愈,却永远留下这难看的创疤,江湖中好事之徒,送了我一个丑号,叫做半面观音。”
秦玉“噗嗤”笑出声来,道:
“这是谁取的名宇?真缺德!”
林惠珠一片冷漠,又说道:
“五年来,我也不敢再在崂山住下去,独自下山,闯荡江湖,见了我的人,谁也不肯接近我,五年之中,受尽了多少冷嘲热讽,讥笑指戳,这才一气,又找上泰山来,却不想在山谷中遇见了你。”
秦玉听完她这一段身世,也想起自己幼时遭受的欺凌和苦楚,越加对林惠珠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好感来。便执着她的双手,问道:
“你除了师父之外,难道就没有一个亲人了么?”
林惠珠漠然摇摇头,幽幽道:
“我从小就跟着师父,只知道自己父母早亡,寄生在婶婶家里,婶婶待我不好,我师父路过,见我可怜,便把我带上山去,这世了除上我师父,再没有半个可依可靠的亲人了,可惜她老人家也。”
秦玉激动异常,紧紧握着她的双手,用力摇撼,道:
“你别难过,我和你一样,也是从小就受人欺凌和虐待的可怜孩子,今后咱们永远在一起,就像姊妹兄弟一样,我就是你的亲人,谁敢再欺侮你,咱们就宰了他,好不好?”
林惠珠凄惨地笑笑,说:
“你别一时高兴,说这种孩子话,过两天就忘得一干二净,唉!我就不信世上还有同情我,爱护我的人!何况,有一天,你找着了你的媚儿,那时哪还记得我这个丑妹妹呢?”
秦玉急道:
“不,我就是同情你,爱护你的人,媚儿也会喜欢你的,她的心最好,有一次,我要杀那个假扮的算命先生,叫什么帖子左宾的,她还拦住我,放他逃了呢!”
林惠珠似乎心中一动,忙笑道:
“我把身世都告诉你了,你也该把身世对我讲讲,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秦玉便把自己如何受后母虐待,如何逃上小五台山,遇见干尸魔君,如何潭中取宝,吕梁山学艺,如何忍受无边苦楚,才炼成刀剑不伤,天下莫敌的血影功等等,一一向林惠珠详述了一遍。
林惠珠听了,又惊又喜,笑道:
“难怪你武功那么了得,刚才你说媚儿不让你杀那左宾,可是生得一双白果眼,叫做阎王帖子的?这个人可是个好人,脾气怪一些,心眼倒正派,你干吗要杀他?”
秦玉便将新乐县城柳媚算命,左宾暗施辣手,以及争夺九龙玉杯等情,都对她说了,林惠珠霍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叫道:
“达摩奇经乃是天下珍品,你干吗不去夺回那九龙玉杯来?”
秦玉一摊双手,耸耸肩说:
“我本是要夺过来的,怎奈媚儿不见了,接着就马不停蹄赶来这里,倒忘了玉杯的事啦!”
林惠珠道:
“现在这里事情已完,普静贼秃虽然漏网,将来还有机会找他报仇,可是那九龙玉杯关系非浅,我就立刻陪你再去直隶,设法夺取玉杯,千万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中。”
秦玉笑道:
“也好!反正这里庙已烧啦,媚儿即算来,也无处落脚,必然会回她师父天目山去,咱们去过直隶,再顺道逛一趟江南,上天目山找媚儿去。”
林惠珠狡猾地笑笑,道:
“看不出你真是个痴情种子,人家躲着你了,你仍是死不了心,千里迢迢,念念不忘要去找她,这媚儿准是个天仙化人的美人胎子啦?”
秦玉腼颜一笑,说:
“话不是那么说,她这样不明不白一走,难解她是被人胁迫还是自己偷逃的,我总得找到她,亲口问问她。”
林惠珠格格笑道:
“行!冲着你这一句话,我也非见见这位媚儿不可,看看她到底是多美,能叫你如此死心塌地的。”
这两个在世间饱受凌辱,满怀仇恨的少年男女,越谈越投机,彼此慰藉,互相倾吐,不觉得一夜已尽,庆元寺火势渐小,方才起身上马,一骑双跨,觅路下山,迳奔河北而去。
再说铁笛仙翁卫民谊和缺得鬼方大头苦守破庙,一面掩埋了庙祝的尸体,一面修妥大门,守候秦仲,直过了两个时辰,秦仲才悠悠醒转,感觉得腰痛如绞,忍不住“劈里啪啦”拉了一地的乌黑大便,臭气薰天,大便解完,又沉沉睡去。
方大头当仁无法推让,只得捏着鼻子替他打扫干净,又过了两三个时辰,才见秦仲完全清醒,睁开眼来,四下里望了望,诧道:
“咦,这是什么地方?那位姊姊呢?还有骑马的坏蛋,到哪里去了?”
卫民谊忙上前按住他,不让他乱动,一面含糊地说:
“小兄弟,你被那坏东西打伤了,快别动,闭上眼睛多休息一会,那小姊姊去追骑马的坏人去啦,等一会就会回来,你安心养伤吧!”
秦仲浑身无力,其实想起来也起不来,睡在神案上,尽问这问那的,卫民谊像哄孩子似的,总拿些不要紧的话安慰着他,要他安心静养,别混想太多,方大头最爱这孩子,坐在案桌边陪他说笑,讲故事,逗着他玩,老小三个,就在破庙里直守了三天,好在庙后还有剩米和食物,倒不匮饮食。
第三天,秦仲已全部复原,三个人相处几天来,已经融如家人,卫民谊这才放心和方大头带着秦仲,离开了破庙,向南来寻郑雄风。
这三天之中,变化实在太大了,等他们将至新乐,发现了七彩烟筒,找到鲁庆时.才知道柳媚已经变节从敌,九龙玉杯已经落在阎王帖子左宾手中,八步赶蝉郑雄风亦已被宋笠所伤,只剩得奄奄一息,就差咽下最后一口气,鲁庆哭诉了几天来的经过,真叫卫民谊信疑参半,方大头心急如焚而秦仲却瞪了两眼,一句话说不出来。
铁笛仙翁沉吟半响,说道:
“媚儿的事,目前只能暂时搁下,待见着面时,自然水落石出,据我看来,她必有不得已的苦哀,你们倒不可断言太早,冤枉了这孩子,现在当务之急,第一是九龙玉杯下落,第二是雄风的伤势,还有你们师父那儿,也得尽快送个讯去,我一个人实在顾不了这许多头绪,须得让他赶来料理才行了。”
方大头慨然道:
“阎王帖子左宾和我倒有一面之识,九龙玉杯的事,就交给我姓方的吧,我即算讨不来,好歹偷也偷他回来,如何?”
铁笛仙翁大喜,道:
“那敢情再好不过,目下雄风伤势沉重,必须尽早救治,百毒叟宋老头掌上炼有巨毒,我立到带他就近赶往泰山庆元寺六指禅师处,他那里藏有千年首乌,最能解毒的,庆儿和我一起送你师兄去,咱们就在他那里知会你师父,等他赶到泰山,再作长远之计,方兄但有玉杯消息,也请到庆元寺会齐,那白马少年功力怪异,不易力敌,要是遇上,千万不可冒然动手才好!”方大头应了,就要动身,秦仲叫道:
“你们都有地方去,我去哪儿呢?那位姐姐不见了,我既找不到我妈,又没地方可去,这怎么办?”
缺德鬼方大头见他一脸惶恐之色,笑道:
“小兄弟,你这样找你妈妈,何异大海捞针,再说你学了一身武功,也该到江湖上阅历阅历,机缘一至,自然找着你妈妈了,你要是愿意,何不跟我一块儿走走,有了你,咱们也不在乎什么阎王帖子了,他不给九龙杯,我们爷儿俩抬着揍他。”
秦仲跳了起来,叫道:
“去!去!我跟你去,咱们不但找玉杯,还要找媚儿姐姐,把她从坏人那里救回来。”
铁笛仙翁拈须笑道:
“的确,有你两个作伴,无论武功机智,我也放心得下,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在泰山庆元寺候二位佳音了。”
当下五个人分作两路,方大头和秦仲直趋新乐,去寻阎王帖子左宾,铁笛仙翁卫民谊领着郑雄风和鲁庆,东赴山东,在冀西定县附近,碰着了普静禅师,普静禅师要他们缓缓东行,自己先赶回庆元寺,取了千年何首乌再迎上来。这段时间,正好是秦玉和林惠珠二闯庆元专,没有遇见普静的原因,当然,普静再也料想不到,自己虽然取了药物赶来救好郑雄风,庆元寺却因人手空虚,被秦玉三次闯山,放火烧成了平地,等到他领着铁笛仙翁叔侄三人回到泰山,百年古刹业已遭了大劫,钱氏兄弟舍命救得万里追风邓无极,哀哀哭诉禅寺被焚经过,老和尚气得只有摇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这是前情,表过不提。
书中单表方大头和秦仲结伴同行,迳入新乐,在新乐兜了整整一天,再也见不到左宾人影,方大头有的是私门道,暗中一打听,就有人告诉他,前不久半夜三更,三个人绕城长途赛跑的事(事详本书第五集),方大头细一琢磨,忙回到下处告诉秦仲,道:
“照这样看,左宾得到玉杯必然没落到好处,而且正被那怪少年和百毒叟两人紧紧追赶,左宾在这里站不住脚,必定会去一个地方,咱俩个能快些赶去截住他,玉杯到手,就有了指望啦!”
秦仲忙问:
“那是什么地方呢?离这儿远吗?”
方大头笑道:
“左宾有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姓钟名英,混号癞头泥鳅,住在山西太原府,此人不单武功高强,而且足智多谋,机诈无比,左宾被那两个高手一逼,决然会逃往太原求助于癞头泥鳅,咱们立即动身赶往太原,准包找着左瞎子就是。”
秦仲本没有主见,方大头说去太原,就去太原吧,两个人连宿也不在新乐留宿,趁夜动身,取路又奔太原。
冀西赴太原,路途并不算遥远,两人只怕截不住左宾,所以认准西方,专择捷径,过曲阳,越太行,再折向西南,好一阵急赶,第三天一早到了山西东部的寿阳县,计算行程,再有一段紧追,当天夜里也可以赶到太原府了,方大头看看秦仲,见他几天来日夜不停,钻行西进,却是精神奕奕,丝毫没有疲态,便道:
“小兄弟,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真能跑路,这几天咱们这一阵急赶,仍然没有追上左宾,看来是无法在途中截住他,只好去太原以后再见机行事了,反正急也不在一时,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饱喝足,休息一天,晚上上路,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