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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明珠正在一处岩石边集柴生火,因为天色已渐渐黑下来,荒山野岭中露宿,必须燃火以驱虫蛇。
那名东倭黑衣矮妇盘膝坐在一个山洞洞口,闭着眼,低着头,好像在打瞌睡。
火刚刚燃起来,费明珠正挥动衣袖,驱散浓烟。
何凌风含笑道:“费姑娘,辛苦了,害你这位名门千金,竟做这种粗活儿。”
费明珠腼腆地道:“哪儿的话,生火烧茶,原是我们女人的本分嘛!杨大哥,你请坐。”
何凌风傍着火堆坐下,道:“你在香云府也做过家务事?”
费明珠道:“虽然没有正式做过,学是学过的,我爹对女红家务一向很注意。”
何凌风道:“难怪,我看姑娘对架柴生火很内行,不像是初做的生手”
费明珠忽然皱皱眉头,低声道:“杨大哥,有几句话,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谈谈,说出来,希望你别见怪。”
何凌风笑道:“那怎么会呢?有什么话,你请尽管直说。”
费明珠道:“我觉得,自从我到了天波府,杨大哥就好像不喜欢我,对吗?”
何凌风道:“噢?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费明珠苦笑了一下,道:“譬如我初到天波府的那天,你就怀疑我是假冒的。”
何凌风道:“姑娘别多心,那是因为姊妹会刚在天波府闹过事,不得不防。”
费明珠道:“杨大哥,我没有多心,更没有怪你,我想象得到,姊妹会甚至假冒大嫂,骗了杨大哥很久,你对姊妹会难免恨入骨髓,但是我也同样是身受她们危害的人。杨大哥,你不能因为恨姊妹会,就连带把天下的女人都恨上了呀!”
“这。”
何凌风竟为之语塞。
费明珠又道:“杨大哥,你怀疑我是姊妹会的奸细,这是你的事,我并不怪你。可是在事无佐证之前,你不该妄下推断,认定那天在鸿安客栈的变故,也是我在做假戏欺骗你们,至少也应该等到抵达姊妹会总会,或者去到岭南香云府,查明了事情真相,再作论断也不迟。老实说,这样对我,使我觉得很伤心,也很委屈。”
她越说越激动,突然以手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何凌风没想到她已经偷听到自己对冯援说的话,更想不到她会突然当面责问自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措词解释才好。
怔了许久,才赧然道:“费姑娘,你说得很对,或许是我对姊妹会恨意太深,疑心生暗鬼,才有这场误会,希望你能原谅我并无恶意,如果有什么过分失礼的地方,也希望你能原谅我。”
费明珠摇摇头,哽咽道:“不!杨大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好难过,我原是来天波府求救的,没有想到反而。”
何凌风忙道:“快别难过,这只是一点小误会,并不影响咱们武林三府的情谊,咱们仍然是好兄妹,等找到姊妹会总会,查出她们的首脑.我一定再陪你去香云府,帮你对付那些胁持令尊的人。”
费明珠抬头道:“真的?杨大哥,你真的还愿意陪我去岭南?真的还拿我当妹妹看待?”
何凌风道:“当然是真是,咱们理应同仇敌忾,你说对不对?”
费明珠破涕而笑,道:“杨大哥,不是哄我的吧?”
何凌风也笑道:“这是正经的大事,我干嘛要哄你!”
费明珠道:“那我就放心了,老实说,自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好喜欢你,我没有有兄弟姊妹,以后我就当你是同胞哥哥一样,杨大哥,你愿意不愿意?”
“愿意!愿意!”
何凌风话题一转,道:“你去问问那番婆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姊妹会?”
费明珠道:“我已经问过她了,如果路上顺利,明天晚上就可以到。”
何凌风道:“姊妹会里的情况,你有没有向她打听过?”
费明珠道:“打听过,可是她不肯说,只透露那地方形势很险要,有一座姊妹官,很富丽堂皇,里面住的全是女人,而且个个武功都很高强。”
何凌风一面听,一面点头,好像听得很专心,又好像很失望,喃喃道:“这么说,咱们明天就要揭开姊妹会的秘密了,今天为什么还如此平静呢?”
费明珠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论理既已接近姊妹会的巢穴重地,应该有些动静啊!”何凌风笑了笑,低声道:“也许今天晚上就会有动静,你要多加小心了。”
说罢,向那东倭黑衣矮妇望了一眼,起身离开了火堆。
那东倭黑衣矮妇始终盘膝趺坐,垂目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何凌风一走,却突然站起来,转身进入后面山洞里。
这儿是山脚下一处凸出的山岩,附近有六七个深浅不一的洞穴,深的达一二丈,浅的仅堪容身,背山面涧,视野广阔,是个露宿的好地方。
四人都饱啖干粮,各寻山洞安歇。
费明珠为了便于监视那东倭黑衣矮妇,就跟她合住一个较深洞穴,让那倭黑衣矮妇睡在洞底,自己睡在洞口。
冯援和何凌风要负责警戒,分睡左右两个较浅山洞。
火堆,就在费明珠所住山洞外面,如果有人走近凸岩,大都会只留意到中间山洞,不易发现两侧暗处的洞穴。
事情也真巧,大家刚歇下,就听见一阵零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冯援首先发觉,但他只整了整兵刃,端坐洞中未动。何凌风伸出头,向中间山洞张望了一眼,没看见费明珠,想必她也有所警觉,退回洞底去了。
因此,何凌风也没有动。
来的共有四个人,一僧三俗,个个衣衫褴褛,低垂着头,脚步踉跄,显然都带着满身伤。
何凌风坐在山洞里,看不清四人的面貌,但直觉这四人中,至少有一个很眼熟。
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和尚,袈裟破碎,全身是血,在他后面跟着三个俗装中年人,也都是遗体鳞伤。
四个人跌跌撞撞走到火堆旁,似已精疲力竭,一句话没说,便仰面跌倒,动也不动了。
何凌风心头一震,便想展身而起。
“等一下。”
冯援突然低喝道:“沉住气,这四个人已经死了,别理他们,小心暗中另有强敌隐藏。”
何凌风只得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内心的激动,可是,等了许久,却没有再听到其他的声音,也没有人再现身。
那四人直挺挺躺在火堆旁边,果然已经气绝了。
何凌风哑声道:“老大哥,看见他们胸前的东西了吗?”
冯援道:“看见了。你先别妄动,让我去附近搜索一下。”
话落,人影飞起,冯援已捷逾猿猴般掠出洞外。
大约过了半盏热茶光景,才见他神色凝重的回来,招招手道:“出来吧!明珠先将那番婆的穴道制住,别被她趁机溜了。”
何凌风和费明珠各自从山洞中现身出来,仔细看过火堆前那四具尸体,大家都感到心里像压着千斤铅块般沉重。
那一僧三俗在抵达火堆之前已受伤濒危,甚至他们在临死前到这儿来,也显然并非出于自愿。
因为四个人的手,早已被一根长绳串系着,而且,每个人胸前都挂着一块木牌,牌上各有一个血红色的大字。
由为首僧人那一块木牌顺序向下念,字迹是:“入”、“谷”、“者”、“死”
四个人虽然各受了很多外伤,致命伤却完全一样,左胸上一刀穿心,大罗神仙也无法救活。
穿心一刀,不但奇准,伤口大小、深浅也一般无二。
冯援摇摇头,道:“好狠毒的刀法。”
何凌风道:“不错,下手者的刀法造诣,决不在天波府和香云府之下。”
冯援道:“七郎,你认识这四个人吗?”
伺凌风道:“我只认识这第二名穿青衣的,还有这个和尚,可能是少林寺的僧人。”
冯援道:“哦!他是谁?”
何凌风道:“田伯达。”
冯援神色一变,道:“长耳小田?”
何凌风道:“就是他,老大哥不是听说他突然离家跟朋友去了兰封吗?这另外两人,八成就是他的朋友,他们往兰封多半是去了少林寺只不知道怎会死在这儿。”
冯援皱眉道:“这么说,当初你怀疑他是姊妹会的奸细,竟是错怪他了。”
何凌风道:“田伯达言行暖昧难测,如果不是姊妹会的奸细,必然是受另一批人的指使,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大巴山来。”
冯援道:“那另一批人,又是些什么人呢?”
何凌风道:“这个,小弟就不敢妄论了,只不过,我始终感觉到,胭脂宝刀失窃前后,好像有人在暗中跟姊妹会作对,他们可能也是企图得到胭脂宝刀,也可能另有目的,是敌是友?很难分辨。可惜田伯达已经死了,不然,或许能从他口里问出点线索。”
冯援沉吟道:“果真如此,这情况倒是越演越复杂了,除了姊妹会,还有谁企图夺取胭脂宝刀?”
何凌风道:“老大哥还记得吗?胭脂宝刀是被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夺去的,姊妹会的三公主,并没有得到胭脂宝刀。”——
叶枫小筑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