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凌风道:“这是女儿红,本来就带酸味。”
冯援笑着摇摇头,道:“错了,这不是酒本身的酸味,而是有人在酒里加了东西。”
何凌风大吃一惊,道:“当真?”
冯援道:“你若不信,何妨问问小妹。”
没等何凌风发问,冯婉君已经冷冷接口道:“不错,是我在酒里加了‘散功沙’。”
她的语气冷漠而平静,既未脸红,也不惊慌,就像承认在汤里加了几滴麻油,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何凌风却险些从椅上跳起来,大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婉君沉着的道:“没有什么意思,只因为大哥的功力太高,我怕不是他的对手,不能不先作准备。”
冯援笑道:“你居然还叫我大哥?”
冯婉君道:“为什么不呢?我是七郎的妻子,你是他的舅兄,不叫你大哥要叫什么?”
冯援竟然毫不生气,连连点头道:“叫得对,叫得对,既是兄妹,有话总好谈些,也就用不着动手了。”
说着,一仰脖子,又干了一杯酒。
何凌风急道:“老大哥,不能再喝了。”
冯援大笑道:“散功沙入喉生效,喝一杯跟喝十杯没有什么分别,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了,何不先谋一醉。”
何凌风张了张嘴,脸上忽然变色。
他发觉,自己虽然只尝了浅浅一口,此时腹内已有异样感觉,仿佛丹田被什么东西穿了许多孔,真气一提即散,再也无法凝聚起来。
冯婉君冷冷一笑,又替冯援斟满了酒杯,道:“大哥的话虽然不错,但七郎还是少喝点的好,酒喝多了,对伤势总是有害的。”
何凌风怒目道:“你还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若伤重死了,岂不正合你的心意?”
冯援道:“七郎,别说这种无情的话,你们是夫妻,她怎会希望你死呢?若真的死了,咱们的刀剑合壁阵,岂非练不成了么?”
冯婉君微笑道:“对极了,大哥真不愧精明,如此善解人意。”
冯援道:“可是,刀剑合壁阵,全在我肚子里,你能下药破我的真气,却未必能从我肚子挖出刀剑合壁阵法来。”
冯婉君道:“那也不难,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等七郎的伤势痊愈了,咱们再慢慢研商也还不迟。”
举手轻击两声,道:“来人呀!”
两名送酒菜的仆妇应声而入,这一次,她们手里没有酒菜,却提着两柄雪亮的长刀。
冯婉君道:“舅老爷醉了,你们扶他去客房休息,务必要小心伺候,不许怠慢。”
两名仆妇躬身应诺,一左一右,将冯援挟了起来。
冯援半点也没有反抗,只笑嘻嘻道:“小妹,咱们为什么不现在谈谈呢?如果你肯告诉我婉君的下落,或许我也肯说出刀剑合壁阵法。”
冯婉君冷冷道:“我并不急于想知道那刀剑合壁阵法,咱们有的是时间,现在你醉了,还是先去休息吧!”
冯援耸耸肩,点头道:“不错,空肚子喝酒,的确容易醉,七郎,下次千万记住别空肚子喝酒。”
两名仆妇都粗壮有力,冯援却是瘦小个子,话犹未完,已被两名仆妇像提小鸡似的拿了出去。
堂堂千岁府一剑擎天,就这样栽在女人手中了?
何凌风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在冯援初莅“天波府”时,自己就将实情相告,又何致于有今天这种结果。
他看得出,到目前为止,冯援仍把他当作杨子畏,因此也对他怀着若干疑心,否则,不会叫他同饮含有散功沙的药酒。
冯援这样做,显然在试探自己是否对方同党,由此可见他确是心有所疑,果真如此,他还会相信自己的剖白吗?
何凌风本是被迫卷进这场纷争,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既已身置其中,就有义务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只有如此,才能还我清白。
既然假冒冯婉君的歹徒将自己装成杨子畏,冯援也认为自己就是杨子畏,那就索性客串到底,先跟歹徒虚与委蛇,再设法探听真正的杨子畏夫妇下落,以及援救冯援。
打定主意,便假意埋怨道:“婉君,你这是干什么?要我守密,自己却把秘密全抖露出来了。”
冯婉君冷冷看着他,冷冷说道:“你真的愿意为我守密?”
何凌风道:“当然,我已经答应过你,没想到你竟会在酒中弄手脚。”
冯婉君笑了,道:“我本来不想下手,可是,谁知道今夜三更你要告诉他什么?与其由你告诉他,不如我自己抖露出来。”
何凌风吃惊道:“原来你听见了我们的谈话?”
冯婉君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以为我去了厨房,这儿的情形,没有什么瞒得过我。”
何凌风尴尬地笑笑,道:“其实,你误会了,刚才因为他对你已经起了疑心,我不得不敷衍一下,正准备私下跟你商议,晚上应该怎样对他解释呢!”
冯婉君道:“是吗?你打算怎样对他解释?”
何凌风道:“我自然不会承认你是假冒的,至于下厨做菜的事,骗他说是你婚后才学会的,因为我喜欢吃凉拌萝卜丝,所以
“好了。”
冯婉君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的意思就是要告诉我,你愿意跟我合作,一切听我的吩咐,对吗?”
何凌风道:“对,我已经下了水,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冯婉君点点头,道:“很好,现在我就交代你一件工作,你要尽力去完成。”
何凌风道:“我会的。”
冯婉君道:“去劝劝冯老大,叫他趁早把刀剑合壁阵的要诀说出来。”
何凌风道:“我一定去劝他,只不过他现在对我已有疑心,可能不会告诉我。”
冯婉君道:“至少他还认为你就是杨子畏,你不妨告诉他,真正的冯婉君已经在我手中,整个‘天波府’也在我的掌握,如果他不肯说出刀剑合壁阵的要诀,天波府和千岁府就将从此在武林除名。”
何凌风试探着道:“这么说,姑娘是香云府的人了?”
冯婉君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以为天下武林中,除了天波府和千岁府,就只有香云府了吗?”
何凌风忙笑道:“那姑娘是来自何处?怎么称呼?总可以透露一二,让我也好有话可劝冯老大。”
冯婉君沉吟了一下,道:“你一定要问,我只告诉你四句歌词,其他由你自己去猜想。”
何凌风道:“愿闻”
冯婉君念道:“弱质纤纤志气高,不习针尔习刀枪,霹雳惊破痴人梦,方知红粉是英豪。”
冯援屈肘作枕,舒适地斜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一付好整以暇的样子。
当他听完何凌风覆念的四句歌词,不禁由鼻孔里嗤出一股冷气,缓缓道:“这算什么狗屁歌词,不过表示女人也要跟男人争强逞雄,对她的来历姓名,一字未提,说了等于没说。”
何凌风道:“但是,这至少证明一件事,她并不是从香云府来的。”
冯援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现在也懒得追问她的来处,只希望知道他们把小妹怎么样了。”
何凌风叹道:“她只承认婉君在他们手中,其他的什么也不肯说。”
冯援道:“她不交代出小妹的下落,就休想我吐露刀剑合壁阵法。”
突然睁开眼睛,凝视着何凌风道:“你们是夫妻,同床共枕的妻子被人掉了包,你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没感觉异样?我真不懂,你究竟是血肉之躯?还是木头雕刻的!”
何凌风赧然垂首道:“老大哥责备的固然很对,可是,她实在扮得太像,无论身材、口音,甚至身体上的特征,都无一不像,再加上梅儿和小兰两个贴身丫环早被收卖,谁会想得到呢?”
冯援道:“难道事前事后,府里会一点异兆也没有?”
何凌风道:“真的没有,不但府中上下无人看出,朋友们也没发觉,连老大哥初来的时候,不也一样被她瞒过了么?”
冯援微微颔首,道:“这女人的确不简单,除开化装易容之术,其设想的精密,安排的周到,布置的严谨,真可说得上天衣无缝。不过,她仍然忽略了一件事。”
何凌风低问道:“什么事?”
冯援笑了笑,没有回答,顺手从床头小几上取了一个茶杯,伸出右掌,轻轻按在茶杯口上。
刹那间,只见他整个右掌变得一片血红,热气蒸腾,仿佛刚从蒸笼里取出的热馒头。
不久,气散色退,移开手掌,杯中竟满满盈了一杯酒。
何凌风惊喜交集,颤声道:“老大哥,你。”
冯援朝门外努努嘴,截口道:“你去回复她,我答应说出刀剑合壁阵法,但必须先确知婉君的下落和安全,否则,一切免谈。”
何凌风连忙道:“好,我这就去告诉她,希望老大哥多保重。”
他还想再说下去,冯援已经将杯中酒液倾入床下,挥手示意他离去。
走出客房,何凌风的脚步轻快多了。所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女人既然知道冯援的武功高明,又岂是区区散功沙能够奏效的。
难怪冯援说:空肚子喝酒容易醉。
敢情这就是暗示对酒菜已有戒心,以冯援的精明,自然不会那么轻易便中人暗算。
他假作中毒,只是苦肉计,-则为了顾忌冯婉君的安全,二则想借此探查对方的来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何凌风伤势尚未痊愈,必须忍耐以免激起变故。
冯援功力未失,随时可以制住那假冒冯婉君的女人,只要捉住她,还怕问不出他们的来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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