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君醒来的时候,夜色仿佛已在夜上,窗是虚掩的,窗下腊梅花事阑珊。
他觉得非常疲倦。
他的脑海里满是星月船上的大将军与星月公主。
威震七海,一手掌天的大将军,也介入这次青魔手之争,使得整个事件愈来愈复杂诡谲。
无论谁都看得出来,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几乎没有一样可以逃出他掌心。
大将军已经开始展开行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潘小君连想都不敢去想。
大将军已经开始展开行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潘小君连想都不敢去想。
谜一样的星月公主,整个事件就像是个谜。
晚风料峭,暮色更深了。
他似乎已决定先去找二个人,那就是月下老人和欢欢。
他看着窗外暮色,懒懒的爬起床,取下挂在床前的湛蓝色披风,打了个大呵欠,然后他就推开双门,大步的走出去。
这是一间小栈,楼下卖面食,却不卖酒。
桌子并不多,只有三张,椅凳却有十二张。
今天的生意似乎很冷清,角落旁一张椅子上,只坐着个客人。
成摊老板用一双油腻粗糙的手,弯腰低头切着一盘卤菜,一盏已被油烟熏得发黄的纸灯笼,挂在一张压得低低的矮檐下,夜色即将来临。
就在这时,远方的黑暗深处,忽然走来一个人,他的头上顶头一张黑色斗笠,身穿一袭黑色长袍,笠沿压得很低,低得几乎看不见他的脸。
当潘小君要了一碗面坐下来时,他也来到面摊的矮檐下。
“我要一碗面。”黑衣人说。
“什么面?”面摊老板低着头,并没有看他:“蹄花面、爆鲜面,还是馄饨面?”
“给我一碗肉做的面。”
“猪肉、牛肉、羊肉?”
“人肉。”黑衣人的声音就像撕裂的竹竿声。
面摊老板霍然抬起头,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眼光却利如刀:“谁的刀?”
“一个自称是方外隐者,却是个不折不扣卑鄙无耻的人的肉。”
面摊老板眼神精光闪烁:“是不是一个自称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人?”
“采菊东篱,悠然而见。”黑衣人似乎在冷笑,他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痰,声音充满轻蔑讥诮:“他不配。”
面摊老板居然也笑了:“他的确不配,可是他却在吃面。”
他已看见他抬起头。
一头银发似丝,脸色却很红润,眼神温煦慈穆的睦善老人。
他果然是东篱居士。
黑衣人已走进面摊,就站在东篱居土面前“唰”一声,突然抽出腰畔上的长剑,剑锋指着东篱居士说:“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吃面。”
东篱居士双眼居然还是慈善的看着他:“哦?”黑衣人道:“你非但不配吃,也已不必吃。”
东篱居士道:“哦?”黑衣人道:“一个死人,吃了也是白吃,不如不吃。”
东篱居士道:“死人?”
“你的血脉已开始颤动,气息逆冲,胃部翻腾绞动。”面摊老板已盯住东篱居士:“双眼昏眩,天和地已开始在摇,你难道还不知道你已中毒?”
东篱居士吸口气,脸色瞬间发白。
他忽然伸出一双手,握紧指节,指头末端忽然已泛起绿色光芒。
潘小君皱起眉。
“东篱折菊手?”黑衣人的剑已压在东篱居士的手指上:“我看连只蚂蚁也压不死,这种废物不如不要。”
他话说完,剑光一闪“嗤”一声,居然瞬间剁下东篱居士右手五根手指。
东篱居士以手似已麻木,连动都无法再动,只有眼看着一只手五指齐断。
潘小君怔住。
他实在想不到这个黑衣人说动手就动手,而名满天下的东篱居士就真的眼看着自己成名的一只手,让人砍断五指。
东篱居士双眼充满痛苦和愤怒。
他脸上冒出的冷汗,已浸湿他的衣襟。
热烫的滚烫里,已被鲜血染红。
面摊老板将削下的五根手指,丢进汤锅里滚煮,他的眼神居然很得意,仿佛在调煮一道佳肴美味。
潘小君实在坐不下去了,他已从椅子上站起来。
“客倌请慢。”面摊老板拿着大汤瓢在血红的汤锅里翻摇着,眼睛中露出诡异的笑容盯着潘小君:“你若没有喝过这种美味的鲁汤,你一定会失望的。”
潘小君看着锅里冒出的血红热气,他几乎要呕吐。
面摊老板却已舀起一碗,捧到黑衣人面前:“人间美味,值得一品。”
黑衣人一手接过,往口里一倒,就像在喝酒,居然一口喝光。
“好,好汤,果然是人间美味。”黑衣人抹着嘴,仰头大笑:“自古乱臣贼子,人人诛之,他虽不是什么有名的乱臣,却是个不折不扣,欺世盗名的贼子,痛快。”
面摊老板也舀起一碗,双手捧到潘小君面前,眼神精光闪烁的看着他:“有福同享,独乐不如众乐。”
潘小君摇头。
“你不吃?”
潘小君点头。
“你可知道他是谁?”
“东篱居士。”
“你知不知道他背地里杀过多少人,做过多少坏事。”
潘小君摇头。
“他今年五十四岁,杀过八十一人,十七人重残未死,九人失亲成孤,劫过银票四千五百七十一万,二千四百二十七万花费用尽,结余购置田产三百亩,迎妾十八名,隐身埋名,匿于南山中,自封居士,欺世盗名,你说这种人怎样?”
潘小君叹口气:“罪大恶极。”
“好。”面摊老板笑了:“你这年轻人总算还明白是非,总算还有点良心,既然如此你还不喝下这碗汤?”
潘小君看着东篱居士惨白的脸,也淡淡的道:“你们是谁?”
黑衣人的剑还是抵在东篱居士鲜血淋漓的手上,他忽然笑了:“他的仇家遍布天下,我当然就是他的仇人。”
面摊老板也在笑,笑得异常诡秘:“仇家上门,就连玉皇大帝也管不了的。”
“大将军。”潘小君双眼忽然间已眯成一把刀,锋利逼人的盯在他们身上:“你们二个和大将军有什么关系?”
黑衣人脸色变了。
面摊老板瞬间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矮檐下的纸灯笼忽然熄灭,一阵冷风掠过,黑衣人和面摊老板瞬间已随风掠起,同时间拔剑、跨步、出招、动作一气喝成。
二口剑,毒蛇出信般笔直刺进潘小君胸口。
他们动作配合的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是一批久经阵仗的杀手。
潘小君向后滑开,身上湛蓝色披风忽然也已斜飘开来,然后他的人已在寒风中。
风寒料峭,吹人酒醒,一柄冷红色剪刀瞬间自寒风中穿刺出来,变像是拨云见日的木苍龙,忽然间探出首,龙啸云开。
剪刀。
小君一剪,刀上咽喉。
黑衣人的剑还是在手上,他的人却早已满头冷汗,就连裤档里也湿了,他双眼颤动的盯着自己手上的剑,一柄断剑。
三尺一寸长的剑,已断成一尺七寸。
好快的出手,好快的刀。
如果这柄剪刀是剪在咽喉上,后果会是如何,黑衣人连想都已不敢再想。
面摊老板也在盯着手中长剑,他的剑是从大汤瓢里抽出来的,对于这项秘密杀着,他一向很有信心,因为死在这种瓢中藏剑的人,他已算过,最少有二十四人。
今天的二十五人却例外。
例外就是死,像他们这种杀手,一次例外就是死。
“潘小君,你是潘小君。”黑衣人双眼惨白,白的可怕:“小君一剪,惊才绝艳,佩服。”
“败就是死。”面摊老板抛下断剑:“请,请出手。”
潘小君忽然笑了:“生命无价,一个人能活着,就应该庆幸,又何必苦苦寻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黑衣人也抛下断剑:“这是我们的命,命该如此。”
潘小君道:“你们的命已是我的?”
面摊老板垂头纳首:“随时可取。”
“好。”潘小君指着他们二个:“我要你们二个从这里走出去,不要回头,然后抛开剑,永远也别再提起它,永远别再用剑。”
黑衣人双眼惨白,全无血色,他看着面摊老板:“我们已是个死人?”
面摊老板不再说话,已走出面摊:“是的。”
黑衣人跟在他身后,随首他的步伐,步入寒风中:“死人就不该用剑。”
面摊老板的声音已在远方:“是的。”
东篱居士痛苦的脸,扭曲变形,不过他还是问:“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潘小君淡淡的道:“我只不过不想有人死在我面前而已。”
东篱居士仿佛又苍老十岁,他看着自己的断指,脸上皱纹更深了:“我一生以此五指成名,却也败在此五指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他忽然笑了。
但任谁也听得出来他的笑声并不会愉快。
雪开始溶化,夜将临。
穿过几条小巷,走过已溶化的坚冰上,一阵阵白雪消融的冷气,压得空气愈来愈低,也愈来愈稀薄。
潘小君头上已结满白色的雪花。
东篱居士五指齐断,失血过多,如果再走下去,稀薄的空气,以及负荷不了的体力,将会使他虚脱。
幸好前方十步,就是一家酒楼,楼在烟花雾雨中。
潘小君撑起东篱居士,走进这家酒楼后,最先看见的并不是店小二。
居然是一口棺材。
一家大厅口停放着一口棺材的酒楼,是不会有客人敢上门关照生意的。
潘小君皱起眉。
他走到棺材前,看着棺木,棺是崭新的,停放时间至少不会超过一天。
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他想到欢欢,复仇的神秘女子欢欢,也想到月下老人,是不是他们复仇杀人?
棺里躺的是谁?
潘小君实在不想去想。
“嘎”一声,棺口移开,潘小君往里头看一眼,他吐出口气。
东篱居士坐在地上看着他:“里头躺的是谁?”
潘小君道:“常遇春。”
东篱居士吃惊的道:“他死了?”
潘小君道:“能够躺在这种东西里的人,当然死了。”
东篱居士道:“怎么死的?”
潘小君道:“一枪穿心。”
“枪?”东篱居士道:“什么枪?”
“梨花枪。”潘小君道:“应该是梨花枪。”
东篱居士霍然离地而起:“杨开!”
他往棺里看一眼,盯着常遇春胸口如花般绽放的伤口,喃喃道:“梨花枪,的确是梨花苍,杨开为什么要杀他?”
潘小君移回棺木,盖住棺口。
“为什么?”他冷冷的盯着东篱居士:“问他最清楚。”
风在吹,天气更冷了。
火焰熊熊窜起,花四娘的脸也已火红。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已发现自己被人反绑双手,点住穴道,关在一间竹室的竹简子上。
她气得双脸发红。
如果再让她见到仇一刀,她发誓要一刀就了结他,绝不用第二刀。
她双眼红得像只兔子的望着门外,门是虚掩的,寂无人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一个寂寞的人。
花四娘想叫却叫不出声。
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寂寞。
“嘎”一声,门被推开,仿佛只希望他能解开她的穴道,至少让她能说话。
砍材老头并没有解开她的穴道。
他一双瞪得像牛铃般大的眼睛,已直辣辣的盯在花四娘的双腿上。
花四娘的腿很白,也很丰满滑嫩,就像是处女的乳房。
她小巧的双脚,洁白透明,就是那种足以鼓起男人原始欲望的那种。
没有一个男人见了这一双腿,还能够做柳下惠的。
花四娘一向对自己很好,保养的很好,她一向在这方面对自己很有信心。
砍材老头已在吞口水。
花四娘像兔子一样的眼睛更红了,她的样子就似恨不得即刻挖下他的眼睛。
他居然弯下腰,伸出粗糙的双手,在花四娘的腿上抚摸起来,样子就像在抚摸年轻处女的双腿。
花四娘的眼睛简直要喷出火。
“你就是那个要人命的花四娘?”砍材老头轻抚着花四娘的腿,口水已滴下来,喃喃自语道:“不过像你这样温柔的女人,我实在想不通,你怎么要人命?”
花四娘气得快爆炸。
“老实说,你比城里那个婊子,来得好多了。”他伸了伸舌头:“那个臭婊子,也不想她只不过是颗烂苹果,早已不新鲜了,还装着一副处女的样子。”
他忽然抬起头问花四娘:“你说,是不是?”
花四娘猛眨眼睛。
“你的眼睛真漂亮。”他的手居然已摸在花四娘的脸:“我敢说你一定只有十八岁,而且还很新鲜,还是处女?”
花四娘简直要哭了。
“你看,你这双水灵灵的眼睛,已似转出了不。”老头闻了闻她的双颊:“我敢说,你身上其它的地方,一定比你这双眼睛还温柔,还更掐得出水。”
他居然已在撕她的衣襟。
花四娘咬牙。
就在这时,突然“碰”一声,一个人施施然的走进来,站在门口。
“好了,够了。”站在门口的人说:“你若还不住手,等她能说话,能动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她是什么样子,什么是花四娘,你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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