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
那姓易的中年汉子,突然道:“小二哥,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城心头一惊,装成受宠若惊的样子“贱名土成!”
“你衣袖怎地会有灰尘?”他指一指司马城的衣袖道。
司马城一震“刚才在厨房墙壁沾上的!”
“是吗?”姓易脸无表情“我们听说这饭馆不仅菜好,而且是全城最清洁的一家!怎会这样?”
司马城有点无措,半晌才道:“汤里可是干净的!”
“停下,你这样不会把灰尘弄落汤里吗?把衣袖捋高再舀!”
“是,是,大爷教训得对!”司马城立即把衣袖捋高,他自觉没有异样,姓易的目中突然露出异彩,双眼紧盯在司马城一截黑一截白的手臂上。
这之后,司马城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那姓易的临行时对掌柜道:“刚才捧菜那个小二,是新来的?”
“是,是,他是乡下人,侍候得不周,大爷莫怪!”
“乡下来的?”姓易的目光再一闪“哦,他很勤快,这块银子赏给他,嗯,不许你克扣,要如数给他,听到没有!”
眼一瞪,露出两道凶光。
掌柜看得心头一懔。
司马城拿着那一锭银子,心头一片迷惘。
黄昏,李鹰已到了洛阳,这些日子,他没停过一刻,有点累,决定休息一夜,明早再去欧阳庄。
洛阳是个大地方,李鹰自然也在此地设下“行宫”而且还是他在江北最大及设备最好的一个。
尽管他已几年没有到过洛阳,但家里一切依然打扫得异常干净。
吃了晚饭之后,他便倚在躺椅上休息。
在路上,他已把欧阳庄血案的案情打探清楚,此刻,他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把这件案子由头到尾再想了一遍。
青年人的精力比较旺盛,顾思南已久没到洛阳了,尤其是云飞烟还是头一遭到这座古城。
吃了饭,顾思南看见李鹰躺在椅上,他也坐在一旁,怔怔发呆。
云飞烟跺了一下小脚,拉一拉他衣袖“尘南,你我去走走嘛!”
顾思南看了李鹰一眼,又看看云飞烟,终于站了起来。
饭馆是不做夜市的,因此,戌时过后,掌柜便吩咐司马城把门关上。
其他的伙计大都是本地人,他们收拾了二下,也纷纷离开,掌柜亦上楼休息。
司马城关好前门,又去把后门上闩,刚闩好,门板上突然响了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谁?”司马城问了一句。
“是土成哥吗?快开门,崔大侠来找你!”
司马城心头一动,不无怀疑地道:“你是谁?”
“我是高宾客栈的小二,快点,要是迟去老板便又要克扣我的薪饷了!”
“你等等,我告诉掌柜一声就来!”
他告诉掌柜说有个亲戚进城找他,他要出去一趟,掌柜叫他早点回来,便翻了个身,就着灯看他的传奇小说去了。
那人走得很快,低声道:“土成哥,你新来不久吧!我带你走小路,快点!”
司马城真的怕他会让老板克扣薪饷,忙道:“麻烦小二哥了!”
“不要紧,我也是为了自己好!赏钱真的不少哩!”
司马城心头好笑,他当了十多天饭馆小二,自然知道这些规矩。
说着已走入了一条小巷。
小二突然回头道:“你知道,我能拿多少赏钱吗?”
司马城笑道:“小弟新入行,不很清楚!”
“贰拾两银子,也许还不止!”
司马城一愕,心想崔一山现在境况也非很好,出手岂会这般阔绰,心头刚动疑,只见前面一字排开站着四个黑衣大汉。
小二快步穿过人墙,黑衣大汉却把司马城拦住了。
司马城大吃一惊,此刻才知道中了圈套,急声道:“你们是谁?”
一个圆脸的大汉道:“我们是谁无关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你是司马城!”
“是又怎样?”
“跟我们到庄里见夫人!”
“你们是欧阳庄的?”
“小子放光棍点,你是要吃敬酒还是吃罚酒?”
司马城一边思索脱身之计,一边道:“敬酒是什么?罚酒又是怎个吃法?”
“吃敬酒嘛,双手受缚跟我们回庄,吃罚酒嘛”
司马城趁他说话分神之际,飞蹬一脚,左手在墙上一按,冲天而起。
不料,他快,那个小二更快,他似乎已料到司马城会有此一着,先他一步跃起,钢刀由上向他头顶劈落!
司马城大怒,拧腰转身,左足凌空在墙上一踢,身子倒翻开去!
他落下时,仍在小巷中,那些大汉都操起武器向他击去,一把剑,一把刀,二条短棍,连小二的钢刀总共五件。
司马城飞身急退,同时右拳击出,他内力未致登峰,不如他爹爹一发拳,拳风可及二丈之远,可是这了拳的气势及劲力仍然使得急退而上的大汉去势窒了一窒!
司马城趁势再退,出了小巷他的危险便会相对较小,起码在小巷内,地小人多,对方都有武器,给前后一堵,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非死不可。
离小巷不过一丈左右,司马城心头暗喜,不料,头顶劲风吹过,小二凌空白他头上越过。
他恨极了他,右拳一扬怒击他小腹,这一拳他用了八成真力,势疾如星火。
小二右手钢刀一摆,护在小腹之上,司马城那一拳刚好击在刀背上,一股奇力自刀上传人小二体内,身子凌空激飞!
可是这小二年纪虽不大,功力却颇深,半空折腰沉劲,径直落了下来,刚好堵在小巷出口。
司马城大急,急发一拳,这一拳明明是击向对方的面门,临至身时一沉,改打小腹。
小二的刀法十分严密沉稳,手腕稍沉,刀尖护小腹之前,跟着白光一现,钢刀上下飞舞,在身前布下一层刀光,他只守不攻,司马城连发五招都未能突破刀网。
第六拳刚扬起,背后便响起一片刀刃劈空之声,他立即缩身收拳,左拳看也不看地后挥,偷袭他的就是那个圆脸的大汉,他一刀劈空之后,司马城的左拳已击在他大腿之上,禁不住踉跄后退一步。
司马城迅速跃身而起,小二的钢刀即时向他心口扎来,司马城一偏身,刀尖在臂弯处让过,右脚一扫,逼退一个持剑的大汉。
同时,左掌击在墙上,身子窜起,双脚飞踢小二面门,小二手腕一扬,刀刃撩向他双腿。
不料,司马城这一招乃是虚招,左脚尖点在右脚面上,身子立即倒飞,手肘一沉,撞在一个持棍大汉的小腹之上,那人立瘫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持剑的跟持刀的双双扑上,一个刺他左肩,一个砍他后脑。
小巷狭窄,他两人并肩出手,已无余地,司马城不能闪避,只好伏身向前一滚,小二的钢刀适时飞劈而下,司马城上身欠起,左掌拍开刀脊,右拳捣出,这一招使得险极,也使得很绝。小二胸口中了二拳,踉跄后退,禁不住发出一声尖呼。声音又尖又锐,在静夜中,远远传出去。
小二虽然被击退,可是仍然守在巷口,不让司马城有任何机会逃脱。
司马城刚直起身子,本来瘫倒在地上的持棍大汉的短棍突然击在司马城后腿之上。
这一棍又快又沉“拍”地一声,痛人心脾,腰骨差点没断,司马城的泪水立即沁出。
这一棍虽然没有打断司马城的腿骨,可是仍使他站立不稳,他倒下时右拳随即趁势捣出,击在持棍汉子的脸上,拳头立即把鼻骨击碎,那大汉禁不住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声。
小二的钢刀再度劈下,长剑亦已刺到,司马城行动不便,猛地抓着那大汉护在身前,刹那,钢刀及长剑都刺在他身上,大汉再度嚎叫一声,便断了气。
司马城虽然有了一件“护身符”仍然未能脱困,现在他是只守不能攻,坐在地上,举着尸体遮挡,所谓久守必有一失,不久,左肩的一片肉便被小二的钢刀劈飞,鲜血染红他的一身青色短衫。
再一会儿,长剑也在他大腿上划了一道深深的血槽,司马城渐渐觉得手上的尸体越来越重,挥舞间逐渐不能得心应手,一疏忽,右臂又中了一棍,这一棍使他几乎举不起来。
情况越来越危急,甚至连司马城也认为自己的努力只是拖延死亡的时间而已。
大街上灯光渐阑珊,行人渐稀。
顾思南最后带云飞烟到欧阳庄附近走了一趟,道:“我们回去吧,免得头儿有事找不到我们。”
云飞烟幽幽地道:“随你吧,反正跟你一块也像当了哑吧似的,没点趣味。”
顾思南半晌才道:“我,我不知你喜欢听些什么样的话?”
“说说笑,聊聊天,风花雪月一番不可以吗?”
“头儿说,那都是些无聊的事,无聊的事做了不如不做。
嗯,你爱听吗?待我想想”
云飞烟叹道:“你真像根木头,变不出花样,也没有碧绿色的树叶,粉红的花朵好看!”
“飞我说,我说从前有个老头,他整天在山里砍木头,有一天,一个神仙用仙拐指指他的光头”
云飞烟“噗嗤”一笑,顾思南大为高兴,正想再说下去,云飞烟到止住他:“算了吧,谁喜欢听你说那些老掉了牙的陈年故事,老是什么头的!”说罢又是一笑。
顾思南心头发苦,呆呆地一直跟在她后面。
云飞烟知道他会是个好丈夫,但绝不是个好伴侣。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对他产生了好感,也不知道找个好丈夫好,还是找个好伴侣好。
好的丈夫虽然可以托付终生,可是却得用最大的努力及忍耐力去坚持下去,直至有一个死了才能“大功告成”
好的伴侣,虽然未必能托付终生,甚至极可能让对方抛弃,但在那段相聚的日子里,却充满甜蜜、快乐,无忧无愁,心灵交融,令人留下甜蜜的回忆。
就像天上的流星那样,既光亮而又短暂。
“到底是哪一种好?”云飞烟心头一片惘然。
顾思南轻声叫道:“小飞,你想些什么?”他一直叫她小飞,因为她像一头白色的鸽子,随时都会飞走。
云飞烟突然升起一丝歉意,正想开口,静夜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声。
声音充满痛苦与惊恐,云飞烟与顾思南都是心头一紧,两人对望一眼,正想辨别声音的方向,恰好此时,又一声惨呼声传来,这下声音比前一次更大更清楚。
顾思南跟云飞烟即辨出了声音的方向。
顾思南不假思索地向黑暗中射去,对付女孩子他虽然迟钝,但这方面的反应却是极快。
那声音,使他不能闲视,谁敢在他眼皮下行凶?
乌金刀已握在手,他的劲力也已布满了全身。再一声惨声传来,声尖而短,落在他耳上,便知道这是人类在垂死前最后发出的声音。
他心头一沉,去势更疾,云飞烟虽然起脚较慢,但离他身后不过五尺。
小巷里,司马城的气力已将使尽,他的下唇已被自己的牙齿咬出血来,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湿透,大量血液的流失,使他的体力消耗极快,手上的尸体更像有千斤般重。
小二及他的三个同伴,不发一言,轮流上前砍杀。若非小巷狭窄,使四个人不能同时出手,三个司马城也已死绝。
气力一滴滴消失,司马城只觉唇干舌燥,一颗头重得像石头般,双手也渐发起颤来,尖声叫道:“我没杀死欧阳鹏!”
正想拼尽全身抛开尸体,蓦地听到一个沉实的声音喝道:“住手。”
司马城精神一振,把尸体遮在前胸,抵住刺来的长剑,可是这一剑刺得很深,剑尖透过同伴的尸体,刺在司马城小腹上。
紧接一声暴喝,一阵兵器相触声响。
黑衣大汉怒道:“谁敢管欧阳家的事?”
“江北总捕头李鹰能管!”顾思南挡开一棍,身子一侧让云飞烟的剑自后刺上,剑尖挑断对方腕脉,短棍“笃笃”跌在地上。
“江北总捕头李鹰,你终于来了”司马城喃喃地道,精神一松,眼前黑暗,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