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绍文只见对方招式越来越怪,那长刀疾如暴雨,声势煞是吓人,短刀却是招招砍向要害,间不容发,一时之间,对方抢尽先机。
他“鬼愁十二式”才施了一半,身形已被逼得倒退六步。暮然他暴吼一声,身形又倒窜一丈。
齐天心虽知这趟怪刀法,可是并未见过,此时见孙帆扬一招招施出,真是妙到颠毫,不由心醉不已,他正凛神瞧着,忽然耳边一个轻轻的声音道:“喂,这是什么刀法?”
齐天心回头一看,庄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齐天心见她肯和自己讲话,那就表示和好如初,他大喜道:“这是阴阳刀。”
他接着便把这刀法来历很仔细说给庄玲听,庄玲听得出神。
这时场中形势早变,孙帆扬占尽先机,那顾绍文不愧高手,他每至危境,都能发出救命绝招,逃出刀圈之外,两人边打边走,不由走近河边。
顾绍文忽然右臂一振,挑开孙帆扬长刀,他飞快将右判交到左手,墓地飞起一脚交增孙帆扬左胁。
孙帆场身子一滞,顾绍文倒窜三步,伸手摸出一个圆筒,口中狞笑道:“姓孙的,今日就是你末日到了,老顾放你生路不走,你却偏偏要往死路投来。”
齐天心见顾绍文满面得意,心想那圆形铁筒不知是什么厉害之物,顾绍文好像稳操胜券。
孙帆扬略一沉吟,双肩一抖往前退去,顾绍文哈哈狂笑,一按筒上机簧——
蓦然漫天银光,直罩孙帆扬头上,齐天心失声叫道:“七巧银针!七巧银针!”
他目不转瞬瞧着孙帆扬,心想孙帆扬纵有通天彻地之术,只怕也难逃此厄运。
庄玲也闭上了眼不忍看下去,她虽不识两人,但见孙帆扬正气凛凛,心下早就希望他赢。
忽然孙帆扬全身长衫鼓起,长刀缓缓划出,在头顶不停地划着圈子,短刀舞起一道白光,护住全身。
齐天心只听见嗤嗤之声大作,那漫天银针如石沉大海,不是被短刀削去,便是被长刀吸住。
孙帆扬一吐气,长刀上掉下无数寸许小针,针上乌黑,分明是煨了剧毒。
齐天心喝彩道:“好一招‘万流归宗”呀!”
孙帆扬一挺身,刀势直奔而上,顾绍文只觉眼前刀光闪闪,他知身临绝地,只是不住倒退,对方一刀直削面门,他闪无可闪,只有闭目待毙,忽然对方刀锋一偏,他只觉两耳一凉,鲜血流了下来。
他为人阴险,虽在此时犹是沉着不乱,他见对方刀锋一偏,知道对方手下留情,他凝神瞧着一招破绽,双判直攻直入。
孙帆扬刀势一偏,左胁自然露空,但见顾绍文临危一击,知道非同小可,眼看问避不及,反而迎身而上,长刀一回,仿若自刎,当地一声,顺势架开双判。
齐天心心中暗忖道:“少林失传的玄玄刀孙帆场也学上了,大河南北只怕以此人为第一高手啦!”
顾给文心知多留无益,连忙抱头鼠窜。孙帆扬哈哈大笑,朝齐天心船上叫道:“齐公子,在下尚有要事,公子大恩,孙帆扬今生不能报完,来生——”
他尚未说完,齐天心接口道:“好说,好说,孙大侠仗义助人,我老早便听江湖上传遍了啦,孙大侠有事只管快去,咱们后会有期。”
孙帆扬向齐天心恭身一挥,从树后拖出~只木筏,推下水中,杨波而去。
庄玲道:“这人英雄气慨,瞧他为人又极正派,他连受对手暗算,并不赶尽杀绝。”
齐天小心道:“那姓顾的手段卑鄙,上次逼迫孙帆扬走头无路,这次定是姓孙的找他算帐。顾绍文是公门内第一高手,他受了削耳之忧,怎能忍下这口怨气,常言道:民不与官斗,孙帆扬干脆把他做了可不干净利落?”
庄玲道:“那姓孙的本事真高强,姓顾的就是再去找他,也未必能占什么便宜。”
齐天心道:“他开镖局做生意,如果官家一味找麻烦,可也够他受的,哪天有便,由我出面去警告他一下,谅他也不敢再为难孙帆扬。”
庄玲笑道:“你好威风哟!”
齐天心道:“小可在江湖上薄有小名,像姓顾的那多人,只稍吓他一下便可镇住了。”
地半开玩笑地说着,其实此事倒真不假,齐天心这三年来在江湖上闯下极大万儿。”
庄玲道:“齐大侠,啊!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冒犯虎威,请大侠饶命,饶我一条小命。”
她又说又笑,那模样就如盛开鲜花,齐天心不由得看痴了。他心中忖道:“别人说少女的心意如黄梅天气,变幻无穷,刚才还凶霸霸的要死要活,现在又笑得这样开心。”
庄玲忽道:“喂齐大哥,你刚才是不是答应我什么事都听我的?”
齐天心不善打桩,只有点点头,心想这姑娘不知又有何主意。庄玲道:“你只要依得我一件事,我永远不向你发脾气。”
齐天心想这事一定非同小可,可是事到如此,只有硬着头皮问道:“什么事?”
庄玲正色道:“你永远不要再见那什么小萍姑娘。”
齐天心忖道:“我和柔云剑客不过是萍水之交,我看不顺眼别人欺侮他,这才出手助他,那小萍姑娘更说不下什么交情了.日后咱们天南地北,想要见面也不容易,我答应庄姑娘却又何妨?”
庄玲见他沉吟不语,脸色一寒,正待反唇相讥,齐天心道:“这个有何困难?”
庄玲喜道:“你说话可不能不算数。”
齐天心道:“这个自然,我不去找他们,怎会见着她,除非在路上遇上。”
庄玲道:“在路上遇到也不准理她。”
齐天心好生为难,但见庄玲俏脸板起,便道:“一切都依你。”
庄玲大喜,她柔声道:“齐大哥,我老早就告诉你我脾气不好,刚才对不住啦!”
齐天心只觉受宠若惊。庄玲又道:“齐大哥,我如再向你使气,便是顶坏顶坏的人,你也别再理我了。”
她说得十分口甜,一时之间态度大为改变,不停讨好齐天心,只要是齐天心所说,她不管懂是不懂,都先律上两句,她拍马之术极是高明,不露痕迹,齐天心只觉受用无比,句句话都说到他心田里,不由大起知己之感。
这时天色已是全黑,齐天心放舟回行。庄玲忽道:“齐大哥,你再过几天便要走,是不是?”
齐天心点点头道:“明日我便要离此北行。”
庄玲道:“不行,至少还要陪陪我们三天。”
她原本是说陪我三天,可是话到口边,只觉太过明显,便改口了。齐天心道:“好,三天就三天。”
庄玲道:“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我们?”
齐天心道:“我尽量快点便是。”
庄玲想了想道:“齐大哥你对我们好,那是没有话说了,我我还有一个请求。”
齐天心双目凝视着她不语,庄玲很不好意思地道:“齐大哥,自从我与你认识以来,都是见你雍容摧敌,散财行侠,其实我知道你是文武全才,文的方面更有惊人成就。”
齐天心被她赞得大感不好意思。庄玲又道:“你琴棋书画一定无所不精,齐大哥,我请你吹一曲十面埋伏如何?”
她从身旁又拿出一管洞萧。齐天心怪道:“你不是击断了吗?我对音韵可是一窍不通。”
庄玲道:“我可不信,你不吹便罢。好,好好,我唱了很多歌给你听,你也该唱一个给我听啦!”
齐天心双手乱摇道:“我什么都不会唱,从来没有学过。”
庄玲道:“过几天你便要走了,齐大哥,我这个要求你都不答应?”
齐天心被她说得没有办法,他搜尽脑中所忆,却还记得儿时在山上听到樵夫的山歌,他满面羞渐地道:“我唱得不好,你别见笑。”
庄玲拍手道:“齐大哥,我爱听你唱,快啊!”齐天心提起嗓子唱道:
“山高路又险哟,打柴艰又难哟!
穷人生来骨头硬哟!不怕虎与狼哟!”
他唱着唱着,越来越是走了调子,忽见庄玲眼圈一红,泪水直流下来,但心中不解住口不唱了。
庄玲柔声道:“齐大哥,你待我真好,我心里明白。”
这时船已靠岸,齐天心、庄玲双双走到岸上,并向往城里走去,那通往城里的路又长又直,远远看不到一个尽头,齐天心忽觉得手中一紧,一只又滑又暖的小手紧握着他的右手,顿时他只觉勇气百倍,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这富家的公子,在他心灵深处,还保存着最完美的纯洁的情感。
天上繁星闪烁,这是进城大道的起点,那尽头之处黑压压地没有人能看清楚,在人生的路途中,庄玲、齐天心携手出发,那终点目的地是什么,却也无人知道。
时间倒退十天——
天边一片火红,夕阳西下。
小镇上,逐渐嘈杂起来,来往投店打尖的,人呼马嘶结成一片浑厚的声音。
镇中心唯一的一条道路上,来往行人熙熙攘攘,好些屋堂深的人家都已点了灯火,那火红的太阳在云端闪了闪,终于落下去了,立刻一片暮色苍苍。
一阵马蹄声传来,暮色中一骑缓缓驶向小镇,那马儿分明已走了不短的路程,蹄声轻重不匀,口中不断喘气,马上坐着一个大汉,一身灰白衣衫,面上忧苦重重,只是双目炯炯有神。
一人一骑来到镇上,那大汉缓缓跨下马来,走到一家客栈前,犹疑了片刻方才举步踏入。
屋内灯光一照,只见这大汉头上斜斜载了一顶帽儿,衣衫破烂不堪,但举止之间,却威武凌人。
小伙计上前招呼,那大汉叫了一斤酒和几盘卤菜,一个人据着一张桌子,抱林独饮。
他似乎满腹心事,不时叹气吁声着,好在这时客栈酒楼之中,人声鼎沸,无人注意他。
他喝了一阵闷酒,呆呆沉思一会,忽然一个人流起泪来。
这时,客栈门口忽听辔铃之声一响,两匹骏马猛地收住了蹄势,下来一老一小两个人。
那老年人大约有六十开外,双目之中精光吞吐不定,一手挽着一个年方十三、四岁的孩童,一手拂拂轻袍,招呼伙计道:“可有房间吗?”
伙计接下马匹,那一老一少走入店中,只见灯光下蒸气弥漫,人声嘈杂,老人不由一皱眉,心中暗道:“人这么多,遇到熟人可不好”他心中虽是如此思念,但脚下已走入店内,那男孩拖着老人家东望西找,却没有一张空桌。
那孩童扯了扯老人衣袖道:“爷爷,没有座位了。”
老人嗯了一声道:“安儿,咱们还是换一家——”
那安儿这时忽然瞥见右方那正在喝闷酒的大汉,他一人斜依在桌沿,那张桌子还可以坐好几个人。
老人随着安地的目光一看,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好吧,咱们就坐过去。”
一老一小入得门来,确实惹了不少人注视,老人走到桌边,微咳道:“这位壮士请了——‘”
那大汉满腹心事,根本没有理会他说些什么。那老人双眉微皱又遭:“店中客满,座无虚席,老朽和小孙可否——”
他话来说完,那大汉猛一抬头,双目一扫,看了老人一眼,心中猛然一震,暗暗忖道:“这老儿——这老儿好生面熟——”
他心中一震,面色却是不变,那老者似乎也是一呆,大汉又看了两眼,心中仍记不起老人是谁,微微一笑道:“老文别客气,请坐,请坐。”
那老人面上笑容不消,目中却寒光一闪,他心中暗暗忖道:“穆中原,你戴了帽子我就不认识你了吗?”
原来那大汉正是丐帮十侠醉里神拳穆中原。
穆中原葬了萧五侠后,一路兼程赶到少林示警,他日夜不停赶了好久,这日已距少林不远,于是便打算歇歇再走。
且说那老者带着安儿坐了下来,穆中原虽想不起老者是谁,但却已肯定这老者必是武林中有名人物,他身为丐帮十侠之一,江湖经历可说老之又老,表面神色全然不露,心中却生警惕。
这时伙计已端上酒菜,老者亲手斟了两杯酒,举杯一饮而尽道:“敢问壮士贵姓大名?”
穆中原双目一转,他从方才那老人一征之口,已确定那老人对自己必然也面熟得很,不知是否已认出自己是何人物,这时听他一问,忙举杯饮了一大口酒,微微一笑,说道:“不敢,在下姓穆。”
那老人嗯了一声道:“穆壮士。”
穆中原面上笑笑.心中却也识不透那老人倒是否早就知道自己身份,他心存警惕,外表却毫不在乎,举杯又饮了一大口酒道:“老丈行色匆匆,不知要到哪里去。”
那老者道:“老朽要——”
他话未说完,那安儿枪口说道:“咱们要到嵩山。”
穆中原心中猛吃一惊,神色不由微变,老者神色也是一变,忙举杯掩饰。
穆中原唤了一声又问道:“看来老丈必是武林高人了,到嵩山可要上少林?”
那老者迟疑了一会道:“不错,穆壮士有何见教?”
穆中原故意叹口气道:“不瞒老丈,在下也要到少林去的!”
老者道:“真巧真巧,咱们可同路结伴而行!”
这时店门忽然传来一声佛号,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僧人当门而立。
和尚化缘本无甚稀奇,老者此时乃当门而坐,一见之下,饶是他涵养甚深,右手不由一颤,叮地一声,酒杯与碗一触。
穆中原心中一动,有意无意地回首一瞥,这一瞥之下,几乎使得穆中原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怔了一怔,忙回过头来,喝了一口酒,正想开口掩饰自己失态,却见那老者也是一脸惊色。
穆中原心中猛可一动,脑中登时灵光一闪,他已想起这老者是谁了。
他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暗暗忖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怪不得这等面熟。”
这时那僧人站立了一会缓缓走开,穆中原强自按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忖道:“这胜老地和三师兄是大对头,他说这次是上少林,显然便是要找三师兄了,怪不得才一见三师兄连忙举杯掩面”
那中年僧人已走远,老者逐渐恢复神态。穆中原开口问道:“来,老先生,咱们再干一杯。”
老者微微一笑,举杯道:“方才咱们话未说完,请问穆壮士为何上少林寺?”
穆中原此时心中已知老者身份,更断定那老者早已明知自己,却听他一再装腔相问,心中暗笑口中却一本正经叹口气道:“唉,穆某原本是少林弟子——”
老者不料穆中原竟以实相告,不由答不出话来。
穆中原心中暗思道:“人称胜老几千毒翁,我老穆可干方得小心,吃了亏可划不来——”
他心中盘算不定,口中又道:“不瞒老先生,穆某总觉似乎在哪儿见过老先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胜老儿嘿嘿一笑道:“老朽亦有同感。”
他自见了那僧人后,心中忖道:“穆中原分明是与那天凡贼和尚说好在此,不然哪有这等巧事?老夫虽和你姓穆的无怨无价,但若说你要插上一脚,老夫说不得连你一起干了!”
他误以为穆中原出身少林,与天凡大师乃是同门师兄弟,但却不知穆中原自被赶出少林,重未再涉足少林方方圆十里之地,他身为丐帮十侠,叱咤风云,傲啸江湖,却从未跟少林有一丝牵连。
却说他们两人心中各怀鬼胎,一个是江湖行家,一个是年老心密,对话之间针锋互道,正在这时,忽然客栈门口一阵喧哗,一连走入四个少年。
这四个少年走入店来,穆中原面色一变,虽然四人身上穿着平常,但穆中原却立刻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在那洛阳城外追杀萧昆的那异服少年。
穆中原登时只觉一股热血直涌而上,双目一闪,精光暴射而出。
但他到底不比凡人,猛吸一口气强压下仇火,再也顾不得,站身一拱手道:“老先生,在下先行一步。”
那千毒翁心中一怔,但却也不便相问,心中明白必是与这四个少年有关,他沉吟一番,只见那四个少年正在四下寻找坐位,心中一动,忖道:“还是让开好。”
他心念一定,牵着安儿,付了酒菜账钱,缓缓走到后面屋舍中去了。
却说穆中原回到房中,满腔热血,不能自止,心中暗暗思索:“想不到这几个家伙来得这样快,我连夜猛赶,只比他们先到片刻,少林寺中此时必然毫无警讯——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大急,为今之计,只好连夜便独奔少林示警,但他此时乃是弃徒,可否上得了山尚是疑问,心要时只有一闯了之。
想起少林寺,他本是少林高徒,如今却流落江湖,师门难入,绕他是豪迈之八,但心中也不由微痛。
此时他心中甚是烦乱,不由仰天一叹道:“浩浩江湖中,奇人隐士自命情高,对这等武林浩劫,一概不闻不问,唉!凭咱们这一辈,空有一腔热血,能力委实不够啊!”他叹了一会气,又念及千毒翁也要上少林找岔,心中更乱,村道:“胜于松那一手毒可确是防不胜防,天凡师兄无知无防
他心念忽然一动,忖道:“有了,胜老头一生好胜,那年他一掌之差,败于天凡师兄,十多年来仍念念不忘,我若能激他出手,先他妈下毒去谋那几个家伙,毒一个少一个,我就不信他们能防得住!”
他心念一转,但立刻想道:“唉,穆中原啊,你一生虽不顾名节,但这等暗箭伤人的下流计策,却从不屑一为,怎样想到这一头上来了”
“但是不如此,凭我一人之力,绝不可能救此危局,罢了!罢了,管他下不下流,我老穆索性再想一个诡计骗胜老头上当,要他答允下毒,来个借刀杀人。”
他自嘲一笑,沉吟了一会,身形轻轻一闪翻出窗外。
窜到干毒翁爷孙住的屋下,穆中原轻轻扣指一弹,呼地一声,将窗户撞开。
平素翁室内灯火登时一灭,呼一声,一条人影疾掠而出,穆中原闪身屋角,冷冷道:“接招!”
他左掌一晃,右掌造击而出,这一掌,双肩往外猛然一抖,穆中原在淡淡月光下看得分明,竟是那千毒翁胜于松的孙儿。
安几身形在空中一折,对准穆中原发掌之处猛推一掌。
穆中原身在暗处,轻轻发掌,猛可背后呼地一声,劲风压体而生。
这一掌来得太过出奇,穆中原再也藏不住身子,他冷笑道:“好功夫,有种的跟我来吧!”
他身形随着那劲风一旋,呼呼掠开五丈开外,黑暗中只见他身形方才落地,背后一条人影已疾跟而至。
穆中原足不点地,身形又再拔起,一连数跃,已在二十丈外。
而身后那人如影随形,只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有如疾风奔马,刹时便奔了镇外。
穆中原来到一个小小林子前,身形陡然一慢,喇地向左一问,后面那人双掌一扬,整个打在一株大树下,震得枝叶乱飞。
穆中原哈哈一笑道:“胜于松胜大侠请!”
那跟随者正是干毒翁,一路上两人奔得快,他辨不清前面那到底是谁,这时一定下身来,心中不由暗暗吃惊忖道:“果然姓穆的要插入其中。”
他口中却冷然一笑道:“我道穆壮士到底是谁这般面熟,敢情是鼎鼎大名的穆十侠!”
穆中原哈哈笑道:“胜大侠算了吧,你可知道我老穆找你做什么吗?”
胜于松面色一沉道:“老夫正待请教!”
穆中原笑道:“胜大侠要下少林,必是为了天凡和尚吧,哈哈胜千松勃然怒道:“怎么?你要代他出头吗?哼哼,老天——”
穆中原摇了播手止住他说下去,道:“胜老,你是我老穆生平所见火气最大的一个!”
胜千松冷哼不语。穆中原又道:“十多年前的事了,败一招就败一招,他妈的你还牢牢记在心中?以我看来”
胜千松见他胡扯一通,忍不住吼道:“废话少说了,你要是受了那天凡和尚之托”
穆中原摇手道:“误会了,误会了!”
胜千松一怔,穆中原接口又适:“老穆已被少林赶出门墙,今番找你,乃是有另外要事相请教。”
胜千松见他不似谎言,微诧问道:“什么?你有要事——”
穆中原微笑道:“武林之中,用毒以胜老首屈一指——
胜于松心中百思不解,连道:“不敢,不敢。”
穆中原又造:“穆某这两月来,巧逢异人相接,获得一项失传已久的技艺”
胜千松啊了一声道:“恭喜穆十侠,只是——这是什么失传的技艺,可否说给老夫听听,也增进见闻?”
穆中原笑笑道:“这种技艺叫作‘全真”术,是一种防毒的大法”
他说到这里有意一顿,胜于松面色一沉,但忍住没有出声。
穆中原又道:“穆某自习成此术,却从未试验,是以是以冒味想请胜老帮帮忙!”
胜于松生性好胜,此时哪里忍耐得住,冷冷一笑说道:“好说,胜某敢不从命。”
穆中原微笑道:“胜老大概已明白,穆某求胜老在穆某身中下一巨毒,测试穆某防之法,倘若这术不灵,当清胜老施药相救,这是我想来想去最安全的一个办法,嘿嘿,但是,我想此失传已久的大法必可成功克毒,嘿嘿,那倒可省却胜老施救的手续了!”
胜于松抑不住地只觉一股怒火直冲上去,他冷冷一笑道:“穆十侠心密计周,老朽佩服佩服。”
穆中原笑笑道:“好说,好说。那么,穆某早知胜老有一绝毒之物,叫作叫作‘万毒”
他信口胡诌,胜于松忍不住接口道:“叫‘青鹤液””
穆中原笑道:“对,对,‘青鹤液”就以‘毒鹤液”一试
胜千松冷冷冷一笑道:“青鹤液入腹穿肠,随血而走,老朽无法相救!”
穆中原假装惊唤了一声道:“那那胜老还有一种一种
胜于松接口道:“白腹丸。”
穆中原道:“对,对,这种可有解药?”
肤干松阴笑道:“有是有,只是,很痛苦的。”
穆中原坚定点首道:“没关系,没关系,这种白腹丸想来是乱状之物?”
胜千松冷笑道:“不错,但人口见水立化,专防嘿嘿,专防一般反哺术,逼脉功。”
穆中原明白地点醒自己如想以吞下去用气功通住不化,到事后吐出的方法,是不行的,心中不由暗暗好笑,口中却道:“笑话,穆某有技在身,何必用这等反哺,逼脉的通俗手法,胜者未免太小看穆某了,况且,就算技艺失效,胜老也会相救”
胜千松笑笑道:“说得极是,说得极是。”
穆中原见他满面跃跃欲试的神情,心中不由失笑,口中却说得道:“话又说回来了,穆某对自己技艺甚为信赖的!”
他见胜千松冷笑不语,又加一句道:“不是穆某狂,胜老,你虽号称千毒翁,但这是古传秘法”
胜千松吼一声道:“笑话!”
穆中原立刻面上无馆,冷冷道:“胜老如此自信吗?”
胜千松道:“不信咱们等会瞧。”
穆中原见他气得颌下白髯籁籁而动,口中又加上一句道:“咱们——咱们不妨赌一赌!”
胜千松一怔,冷冷道:“赌?好极了,你说赌什么吧!”
穆中原笑笑道:“倘若在下吞了白腹丸,安然无事,胜老,你得依我一事——”
胜千松冷冷笑道:“你想说动老夫不找天凡,哼,你聪是聪明,只是,你输定了。”
穆中原冷冷道:“倘若我败了,愿为胜老之奴三年!”
胜千松微微一怔道:“咱们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穆中原长吸一口气道:“那么,胜老你拿毒丸出来吧厂
胜于松一心以为穆中原存心想说眼自己和天凡大师之间仇隙,对穆中原可恨到了极点,他仍含冷笑,缓缓自怀中掏出一粒白色药丸。”
穆中原双手掩面,猛地长呼一声,默默走上前去,伸手拈药,轻轻敌入口中吞下腹去。
胜于松冷冷道:“白腹之毒,穿肠裂腹!”
黑夜中,穆中原如一缕轻烟般又回到了客栈,他是真的不伯毒丸吗?还是另有计谋在?
他从那四个异眼汉子的房外走过,但是他却是大吃了一惊
只因地发现那房中已是空了,不仅空了,而且行李包袱之类也都不在,他脑中一转,难道那四个家伙全走了?自己苦心计划都落了空。当下马不停蹄地立刻奔出了客栈,飞快地向少林寺跑去。
他冲到少林寺时,月亮正从天边云层中探了出来,他放慢了脚步,望着那巍峨的庙宇和墙边一行行的大树,他想起自己方入少林的时候,这些树不多数握,如今已是合围成荫了,他不禁感叹地摇着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轻轻地飘入了寺内,寺内一片和穆安详,月光下望去,庙门前的护守神及石狮子都显得格外宁静,霎时之间,那些习艺修行的往事仿佛一件件全回到了穆中原的眼前。
“当——”
钟声深沉洪亮地传了出来,穆中原霍然清醒,他飞快地闪到大殿侧后方的小天井,他对少林寺的形势熟悉得无以复加,他知道只要伏在那天井中,不出片刻便会有人从前面走廊走过——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一支短碳条,飞快地在纸上写了数行字。
这时“咿呀”声起,前面走道门启,一个中年和尚走了过来,穆中原伏着上前,伸手轻轻地纸窗弄破,伸指一弹,将一颗小石子弹起“拍”地一声落在对角的地板,那中年和尚猛可一惊,连忙向那边走去。穆中原将那张写好的警告书轻轻丢入。
他反身提气,一个倒跟斗一直翻起三丈有余,一伸手攀住了一枝尖梢,借着一弹一荡之力,犹如一只大猿一般翻出了少林寺。
不久.少林寺传出了警钟,但是穆中原已快回到客栈了。
又是晚上了。
穆中原背着简单的行李,他虽然早就会账离开了客栈,但是他竟然在这山间道中徘徊了整个下午,他已完成了示警的任务,但是他竟不忍就此离开,他明知他如被少林寺僧人见着,那是徒僧麻烦而已。当年,当他背着简单的行囊,从少林寺里走出来的时候,那老泪纵横的少林刑堂掌理方文便咽着对他以寺规告诫道:“穆中原,从此刻起,你不再是我少林的弟子,你终生不可再入我少林神寺!”
当时他只是感到无比的迷惆,甚至连悲伤都感觉不到,他只是茫然地道:“弟子遵命。”
就这样,他被赶出了少林寺,此刻他望着山上少林寺的尖顶,满腹的感慨使他再也不能离开,终于他下了决心,又向少林寺而去。
这时,少林寺正在忙碌地准备着,十八个青年高手正在大殿前演练着少林寺镇山之宝的罗汉大阵,在当年,穆中原曾被任命为少林罗汉阵中居中的首要漩现罗汉,如今虽然他已多年未练,但是对那阵中的变化应接仍是了然于胸。
他凝目望去,只见罗汉阵正在演练第九套阵法,那首要的璇玑罗汉是由一个十分年轻少年和尚担任,场中一十八柄长剑上下飞舞,攻势一招紧接一招,绵绵不绝。
穆中原看了一会,觉得那罗汉阵的确神妙无比,每个细节都能把握得十分得体,他正在赞叹,确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好啦,现在开始练第十五套阵法。”
穆中原侧目望去,只见一个龙钟老僧正指挥着,穆中原喃喃道:“慧空师叔慧空师叔”
他知道从第十五套阵法起,那三套阵法全要靠功力来推动了,这是十八罗汉阵中最厉害的三套。穆中原暗暗惊奇,难道那担当首要璇玑罗汉的少年和尚如此轻轻年纪,竟能以上乘深厚内力推动这三套阵法?
只见下面罗汉阵飞快地转动起来,演到一半,慧空禅师叫道:“停!”
他走上前去,对那少年和尚道:“天戒,你在那旋身发掌的一刹那,快是够快的了,但是却是力道不够,再试一遍,天戒你要提气旋出达摩神功!”
罗汉阵又运行起来,到了那紧要关头,慧空又叫他们停了,道:“天戒,你提气发劲,却让空隙给露了出来。”
那少年和尚点了点头道:“弟子们再试一遍。”
老和尚点了点头,然而练到那紧要关头的时候,少年和尚总是差了半筹,他停下身来,摇了摇头叹息道:“师叔,弟子功力不逮,总是不成。”
慧空老和尚道:“天凡,你来试试看。”
另一个中年和尚与那少年和尚天戒换了位置,阵法一展开,但是也不见佳。慧空老和尚道:“咱们暂时停止,各自去休息一下,待老纳仔细想想看有无补救之策。”
那些和尚全都行礼退去,只剩下慧空和尚一人,孤独地站在石板地上,他仰首望了望天,摇头叹道:“唉,如果昨夜那投书示警的事是真的,这可真是少林寺空前未有的大劫难哩,掌门师兄不到明夜夜残之际,是绝不能步出藏经阁半步,这两日是他坐关修练的最紧要关头,若是敌人在今夜或明夜来袭,那便如何是好?”
他长吁短叹了一番,忽然喃喃道:“罗汉阵本来万无一夫,可惜就差那么一点儿火侯,唉如果‘天若”还在就好了
这“天若”两字传人穆中原耳中,他全身猛然一震,只因“天若”正是穆中原昔年的法号,穆中原只觉一口热血直涌上来,他再也不犹疑了,他默默地对自己道:“我不走了,我在少林寺旁守护,哪怕送了命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