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形,林志强来此之前,林永年已请那青衣妇人对他转告过了。
林永年并特别强调说:“云梦钓叟”周一民,虽然也算侠义道中人,但其人不但言过其实,虚伪浮夸,而且过分热衷于名利,是一个可与患难,不能共安乐的人物,所以,此行如无必要,最好是不要找他。
当然,林志强对他二叔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
本来,他也没打算找周一民,但不幸的是,他的行踪居然被上官玄的手下查出,因而进入云梦地区时,受到大批强敌的突袭,而受了伤。
幸亏他受到突袭时是在黑夜,也幸亏是在江边,而他自幼在赣江边生长,水性特佳,才得由水底逃生。
也因为如此,他才临时决定,希望在这位准岳丈家中,避避风头,等伤势好了,再继续赶路。
但目前,周一民所表现的态度,已证实他二叔的观察,委实是非常正确,因而使他深悔不该有此一行。
其实,周一民所以问他,你二叔是否还说些什么,其目的,也无非是想知道,林志强目前是否知道当年与他周家的婚约。
林志强心智聪明,当然懂得对方的言外之意。
当下他心念一转,却故意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道:“周叔叔,二叔也曾说过,如果没甚不便,尚请周叔叔对小侄的武功加以指点。”
周一民发出一串低沉的干笑道:“林二侠说笑了,以贤侄的家学渊源,老朽这几手庄稼把式,怎够资格指点你。”
林志强正容接道:“周叔叔,二叔与小侄都是出于一片至诚。”
“这个,我知道,”周一民也正容接道:“贤侄,以老朽跟令尊的交情而言,只要我这点武功能有益于贤侄,别说是指点,就是卖掉这条老命,也是应该的”
林志强心中冷笑着:“口角春风,倒是蛮够交情的”
只见周一民话锋一转道:“只是,贤侄,老朽这地方,可并非安全之处。”
林志强注目问道:“周叔叔此话怎讲?”
周一民长叹一声道:“不瞒贤侄说,自令尊被害的消息传遍扛湖之后,老朽不自量力,也曾纠集一些同道,企图替令尊复仇”
林志强正容接道:“周叔叔义薄云天,寒家存殁俱感。”
周一民却尴尬地一笑道:“说来真够惭愧,老朽还没采取行动,那些纠集的武林同道,却一个个被‘白骨神君’上官玄,加以威胁利诱,分化掉了。”林志强正容如故地接道:“不论如何,周叔叔这一份心意,是值得小侄铭刻心中的。”
周一民苦笑道:“而且,他们对老朽也直接采取了行动。”
林志强讶问道:“他们居然敢对您采取行动?”
周一民道:“上官玄连三庄、二堡都没放在眼中,像老朽我,又算得了什么!”林志强注目问道:“那上官玄老贼,是怎样对付您的?”
周一民长叹一声道:“他们劫持我那在武威镖局任职的独子,胁持我不准过问武林中的事。”
“哦!”林志强钢牙一挫道:“上官老贼,有朝一日,我要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周一民目光深注地道:“贤侄,这几天,这一路上,已出现不少江湖人物,除了白骨老魔手下之外,可能还有‘赤城山庄’与‘卧虎庄’的人。”
林志强点点头道:“这情形我知道,他们都是对付小侄而来。”
周一民道:“贤侄明白就好,所以,老朽才说,这地方并不安全。”
林志强木然点首道:“我不会连累周叔叔的,今晚我立即起程。”
周一民正容接道:“无论如何,你也得天明以后再走”
但他的话没说完,门外却传出他女儿周幼梅(青衣女郎)的娇语道:“爹,有客人要见您。”
周一民怒声道:“我不是交待过你,对任何人都说我不在家。”
周幼梅接说道:“我是这么说的,可是,人家不相信,还说,不久之前还看到您站在门外”
周一民截口问道:“那是谁?”
周幼梅道:“我不认识”
周一民苦笑道:“傻丫头,你也不会问问他。”
“问过的。”周幼梅接道:“他说姓班,来自‘白骨魔宫’。”
林志强低声接道:“是‘千面诸葛’班侗。”
周一民正容接道:“看情形,可能是为你而来,不过,贤侄请尽管放心,周叔叔虽然老迈无能,谅他们也不敢在我这儿放肆。”
接着起身拍拍林志强的肩膀道:“贤侄且请稍待,等老朽将那厮遣走之后,回头再从长计议。”
说完,转身走出柴房,并顺手将房门带拢。当他走到客厅中时,班侗已含笑起立,抱拳长揖道:“周大侠,夤夜打扰,敬请多多包涵。”
周一民满脸谄笑地连忙还礼道:“哪里,哪里,班大侠高轩莅至,蓬荜生辉,在下接待来迟,理当请班大侠多多包涵才对。”
双方分宾主坐下之后,周一民才正容问道:“班大侠夤夜莅临,不知有何见教?”
“不敢!”班侗含笑接道:“俗语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班某此来,自然是有要事请教。”
接着,又神秘地一笑道:“我想,在下来意,周大侠不至于不知道吧?”周一民苦笑道:“班大侠,周某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怎能知道你的来意呢?”
班侗目光深注地道:“周大侠,是否知道兄弟我,是在上官神君手下任职?”
周一民点点头道:“这个兄弟早已知道。”
班侗接问道:“上官神君与林家堡,是生死仇敌,这情形,周大侠当也早已知道吧?”
“是的,”周一民讪然一笑道:“也因此如此,所以这些年来,在下深居简出,不再过问江湖中事”
班侗截口接着道:“这情形,神君也很了解,神君认为以周大侠与林大年八拜之交的交情,竟然于事后有此种态度,深表嘉许,并有意聘请周大侠为本宫护法哩!”
听班侗这一段话,已足可证明,方才周一民向林志强所说,当林大年遇害之后,曾经纠集武林同道、准备替林大年复仇等情节,完全是一派胡言,可惜的是,林志强没听到目前的话。
周一民连忙谄笑道:“在下何许人,怎敢当神君如此抬爱”
但他话没说完,班侗却脸色一沉道:“可是,周大侠今宵就太不够意思了!”
周一民一愣道:“班大侠此话怎讲?”
班侗目光深注地道:“班某请教,林大年的儿子,是否藏在尊府?”
周一民苦笑道:“班大侠此话由何说起?”
班侗冷冷一笑道:“我的手下,亲眼看到他由小河中进入贵府,这事情还假得了!”
周一民笑道:“恐怕是贵属看错了人吧”
班侗截口冷笑道:“那么,方才周大侠为何推说不在家?”
周一民讪然一笑道:“那是因为不知来的是班大侠你呀!”
班侗笑道:“这话,我受用得很,现在,投桃报李,我也说几句使你受用的话。”
接着,脸色一沉道:“周大侠,如非是看在周大侠你的金面上,班某早就下令强行搜查了。”
周一民脸色一变,道:“班大侠真的认定”
班侗截口冷笑说道:“周大侠,尊府四周,已无异布下了天罗地网,那小子插翅也难逃出。”
微顿话锋,又注目正容接道:“周大侠,我了解,也同情你的处境,决不使你为难,但我也要求你,别让我为难,否则,咱们之间,势非撕破脸皮不可了!”
周一民蹙眉问道:“请教,有何两全之策?”
班侗接道:“办法很简单,我不在贵府动手,但你必须叫那小子于三更之前离开。”
周一民沉思着道:“班大侠,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班侗冷然接道:“我正听着。”
周一民苦笑道:“姓林的小子,我立即叫他走路,但班大侠说同情我的处境,就请送佛送到西天,等他离开监利县境之后,再行动手。”
班侗方自沉吟之间,那在隔壁房间中窃听的周幼梅,心头惊急交进之下,猛然转身,悄然向柴房中奔去。
推开柴房门,只见林志强已全身扎束停当,正准备离去,一见周幼梅进来,不由笑了笑道:“姑娘来得正好”周幼梅截口讶问道:“林大哥,你要走了?”
林志强苦笑道:“此情此景,我能呆下去吗!”
周幼梅道:“你已听到了我爹同那姓班的谈话?”
“已听到一部分。”林志强正容接着道:“姑娘,令尊处,恕我不辞行了,今宵款待之德,容图后报。”
周幼梅轻轻一叹道:“别说了,林大哥,我真惭愧得很
怎么,你马上就走?”
原来这时林志强已走到门口,闻言之后,不由扭头苦笑道:“姑娘,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周幼梅正容接道:“你知不知道,人家已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
林志强一挑剑眉道:“刀山剑林,我也得闯”
周幼梅美目一转道:“林大哥,你听我说”
接着,附耳低声交待了一阵,方拉着他走向室外小院中,一直目送林志强越过围墙,顺着河堤向下游走去之后,她才悄然人内。
周一民这住宅后的小河,足有十来丈宽,两旁并有着深达三尺以上的苇草。
今夜,乌云密布,下弦月早已不见踪影,这情形,对此刻的林志强而言,倒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他利用河岸边的苇草掩护,悄然向下游趟进。
约莫走了半里之后,到达一条与小河会合的溪涧旁。只要越过溪涧,就到达一片广袤无垠的油菜园地。
时为三月初,油菜已快到开花结子时期,此时,林志强只要能进入油菜园中,就能顺利脱离班侗所布的天罗地网了。
但问题却在溪涧与小河交会处的堤岸上,正有两个幽灵似的人影,在监视着。
这还是隐身苇草中的林志强目光所及者,其余他看不到的敌人,不知有多少哩!
就当他心念电转,一时又拿不出主意之间,只听周一民住宅方向,传出一声大喝:“哪里走?”
另一个语声也震声大喝道:“截住那小子!”
一时之间,但见人影飞闪,呼喝连连,一齐向周一民住宅射去。
当然,那负责监视溪涧中的两个人,也不例外。
林志强自然不会放弃这一瞬即逝的良机,飞身进人了油菜园中。
也就在这当口,只听一个清脆语声怒叱道:“混账东西!
你们是土匪,还是强盗?”
一串金铁交鸣声中,激起一片火星,就这刹那之间,至少已有两人将那骂人的人截住,并交上了手。
林志强一面利用油莱掩护,悄然向外围趟进,一面也凝神倾听周一民住宅中的情况演变。
因为周一民虽然对他不仁,但周幼梅却委实对他不错,方才那故意现身,吸引敌人注意的,就是周幼梅,而他目前脱出重围的路线,也是周幼梅告诉他的。
试想在这情形之下,他怎能不关心周幼梅的情况。
只听一个讶异的语声道:“咦!不对,这是一个雌儿”
周幼梅的语声截口怒叱道:“你娘才是雌儿!”
班侗的语声喝道:“住手!”
接着,又沉声说道:“周大侠,这是怎么回事?”
周一民语声苦笑道:“班大侠,我正在陪你谈话,怎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班侗的语声道:“这女娃儿是谁?”
“这是小女幼梅。”周一民的语声接道:“丫头,还不见过班大侠。”
周幼梅的语声道:“已经见过了。”
语气中,充满了不快之意。
班侗语声笑道:“不错,咱们已经见过了。”
微顿话锋,又阴笑着接道:“贤侄女,你是怎么同他们发生冲突的?”
周幼梅的语声道:“都是你,当你同我爹在谈话时,林大哥在隔壁偷听了一会儿,回身就走了。”
班侗的语声问道:“向哪边走的?”
周幼梅语声道:“由小河中泅水走的,我刚刚追上来叫他,这些混账东西,就都围了上来”
班侗的语声冷笑道:“周大侠,你们父女俩,串演的双簧戏!”
周一民的语声苦笑道:“班大侠不肯相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班侗沉声喝问道:“谁看到有人泅水过河?”
想必是那最先赶到的人答道:“没看到,因光线太暗,曾听到河中发出一声轻响来着。”
班侗的语声接道:“分兵两路,一路渡河察看,一路人周宅,详加搜索”
林志强是在油菜园中,一面佝偻着向外趟进,一面凝神倾听。
这时,距离渐远,语声已听不太真切,而且他也没心情再听下去了。
当下立即加速向外园走去。
这一片油菜园,绵延怕不在二十里以下,当林志强走出这一片油菜园,以为已脱去敌人的包围,方自直起腰来,轻轻地长吁一声时,只听十丈外的一棵柳树下,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道:“我们国师的神机妙算,真是灵得很。”
林志强方自心头一惊,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青衫中年人已傲立他面前,淡淡地一笑道:“小子,大爷正等得不耐烦了,你认命了吧!”
林志强已横了心,当下,紧了紧手中的“紫电”宝剑,冷然问道:“就你一个?”
青衫人道:“人,多的是,但我不想惊动他们。”
林志强漫应道:“看来,你很有自信?”
他口中漫应着,心中却在盘算,如何能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下制对方于死地,并且,绝对不能让对方发出声来。
因为目前情况太为不利,自己孤身一人,又负了伤,一经缠斗,脱困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青衫人低声笑道:“在平常,我可能不是你的敌人,但今宵情况特殊,我却很有把握,独自建此不世之奇功。”
林志强漫不经意地逼近两步,并淡淡一笑道:“原来你想独建奇功,才不招呼同伴。”
“是啊,”青衫人含笑接道:“一个人,运气来了真是推都推不掉。”
林志强道:“这话怎讲?”
青衫人道:“因为这油菜园这么大,你却偏偏拣中我这儿现身出来,这不是老天爷有意要我建此不世之奇功吗!”
“说得不错。”林志强笑道:“但你又怎能有把握建此不世之奇功呢?”青衫人笑道:“因为,因为我知道你已负了伤,而且伤势还不算太轻”林志强截口低笑道:“所以,你打算打现成的死老虎?”
说话间,又漠不经意地逼近两步,这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接近一丈以内了。
青衫人似乎毫无所觉地笑了笑道:“大丈夫,行事当不拘小节,打死老虎也算不了什么丢人的事嘛!”
林志强方自嘴唇一张间,青衫人又阴阴地一笑道:“小子,别在我‘青面狼’面前动什么鬼心眼,你再要逼近一步,就有得你受的了!”
林志强冷笑一声:“小爷就不信邪!”
话出剑随,身随剑走,一式“笑指天南”已疾若飘风地刺向青衫人的前胸。
青衫人淡笑声中,身形左闪,避过林志强的抢攻,并右手一式“玉带围腰”横扫过来,避招还攻,有如一气呵成,俨然名家手笔。
林志强十拿九稳的一剑,竟被对方轻易避过,心头一懔间“刷、刷、刷”
一连三记绝招,将对方迫退五尺有余。
不过,青衫人虽被迫后退,但门户都封守极严,比起已经负伤的林志强来,似乎并不逊色。
林志强身处四面楚歌之中,接连几招抢攻,未能收效之后,心中已微显不安。
而那青衫人,却于从容防守之中,低声笑道:“林少侠,请莫逞匹夫之勇,静听在下一言。”
林志强一面加紧抢攻,一面冷笑道:“咱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有”青衫人接道:“林少侠,你是否觉得自从半月之前在南昌城初现侠踪以后,所遇到的敌人,一批比一批强?”
杯志强道:“这倒是不错。”
青衫人道:“这就是表示,我们神君已下定决心,必须将你擒获才甘心。”
“废话!”林志强冷笑道:“你知道我必须杀你才甘心吗?”
青衫人微笑道:“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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