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一半儿惊,一半儿愧。
惊的是霍秀芸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红妆侠女,竟有如此精纯的内力。
愧的则是自己若非此次棺中奇遇,因祸得福,师门绝学“乾天气功”大为增强,竟将又蹈点苍覆辙,一对三绝钢环,难免被她震脱掌握。
一个爱恨交迸,一个惊愧交集,两人居然对立久久,未曾继续动手。
夏天翔轩眉朗笑,叫了一声:“霍姑娘”
霍秀姜冷哼二、声,不理夏天翔,青钢长剑精光疾闪“千峰竞秀”、“万笏朝阳”、“天风海雨”三绝招回环并发,宛如掣电奔雷,洒出一天剑幕。
夏天翔心惊对方所用的招式威力大强,遂施展师傅“北溟神婆”皇甫翠秘传绝学“天龙转”身法,身躯疾若旋风般,左右回环,接连三转,然后足下换位移形,夭矫如龙,闪退八尺,再复“呛呛呛”一错三绝钢环,右环直砸,左环平推,还击了一招“分天界地”
霍秀芸见夏天翔施展出一种从来罕见的奇妙身法,不仅极为从容地闪出自己回环三招的威势以外,并能就势还攻,不由益发对这高傲倔强的对手添了几分心折。但她也是孤芳自赏的刚强性格,在夏天翔不肯低头输口以前,怎会善罢于休?娇躯微闪,疾踩九官,掌中长剑暗合五行八卦,不但展尽峨嵋剑法精徽,并加上了阴阳生克之道。
夏天翔艺出名师,见霍秀芸剑法身法互相配合,宛如流水行云一般,暗将自己圈入九宫方位,步步逼向死门,不禁剑眉微挑,打法也变,两只三绝钢环按着太极、两仪、三才、四象等精微奥理,见招拆式,时而以静制动,沉稳如山,时而以动制动,趁机攻出一两手北溟绝学。
五十招胜负难分,一百招铢两悉称,直斗到一百六七十招,霍秀芸才疾攻几剑,把夏天翔逼得闪退丈许,然后手横青锋,收势卓立。
夏天翔三绝钢环并交左手,一翘右手拇指,目注霍秀芸含笑赞道:“耀如界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骏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杜工部的剑器行诗,恰似正为霍姑娘所施展的峨嵋剑法写照。”
霍秀芸听他赞美自己,不禁心气一平,梨涡微现,含笑问道:“你心服了么?”
夏天翔剑眉双轩,摇头笑道:“你剑法虽好,但不曾胜我半招,叫我如何心服?”
霍秀芸薄怒方消,不禁又被夏天翔这两句话儿勾起心火,银牙微咬,妙目中电射精芒,冷然说道:“我因彼此只是一时意气,无甚深仇,才保留不少辣手未发,难道你真不识天高地厚,要自讨苦头吃?”
夏天翔“哈哈”一笑,正待答言,忽然听得远远传来尉迟巧的语音叫道:“夏天翔老弟夏天翔老弟”
夏天翔因尉迟巧与自己约好,于日落黄昏之际在坤灵道院会合,如今突地寻来,知道必有急事,遂赶紧提气答道:“尉迟老前辈,我在金顶绝巅,你要来快来。”
说完,收起三绝钢环,向霍秀芸笑道:“我有事不能奉陪,就算暂时认输,改日再行领教你未曾施展的峨嵋杀手”
霍秀芸也趁势下台,一面回剑入鞘,一面妙目流波,觑定夏天翔半恼半嗔说道:“谁要你暂时认输,总有一天非令你心服口服不可。”
话音刚了,金顶绝巅人影一闪,那位既是当代巧匠,又是绝世神偷的“三手鲁班”尉迟巧,已然赶到。
夏天翔含笑问道“尉迟老前辈,你大概在舍身岩下得到了什么讯息,是有关我‘凌波玉女’柴姑姑、‘商山隐叟’赛老前辈?还是有关‘天涯酒侠’慕老前辈?”
尉迟巧怪笑答道:“两种讯息都有。”
夏天翔问道:“我柴姑妒及赛老前辈为何不来?”
尉迟巧笑道:“他们发现了司徒畏的踪迹,赶往高黎贡山,要对这位身遭惨祸、武功已废的‘龙飞剑客’加以维护。”
夏天翔欣然笑道:“我柴姑姑与‘龙飞剑客’相互情爱颇深,既知他在高黎贡山,自应赶去维护,难怪无法到此赴约,但慕老前辈又因何事耽误?”
尉迟巧神色一惨,摇头叹道:“我这位老友恐怕凶多青少。”
这两句话,不但听得夏夭翔大吃一惊,连霍秀芸也深为诧异地倾耳凝神,欲知究竟。
夏天翔蹙眉间道:“尉迟老前辈,你方才不是说慕老前辈有讯息么?”
尉迟巧苦笑答道:“他们双方的讯息均系托人传书,尤其慕无忧所送来的,只是一个纸团,上书‘身遭险难,无法赴约’八字。”
夏天翔扼腕长叹说道:“照这情形看来,慕老前辈可能真已身遭毒手,凶多吉少了。”
霍秀芸静听至此,胸中疑云密布,忍不住向夏天翔问道:“慕无优遭了什么毒手?”
夏天翔叹道:“他在祁连山绛雪洞中变成了寒冰塑像?”
霍秀芸越听越觉不解,又复问道:“什么叫做寒冰塑像。”
尉迟巧向夏天翔笑道:“反正我们所知点苍、祁连两派狼狈为奸、为祸江猢之事,也应该加以尽量揭破,不如索性一谒峨嵋派掌门人玄玄仙姥。”
夏天翔点头同意,尉迟巧遂向霍秀芸笑道:“此事因果,说来话长,霍姑娘能不能带领老朽与夏天翔去往坤灵道院,参谒玄玄仙姥,然后再复细叙。”
霍秀芸想了一想,点头说道:“我带你们去见我师傅也好。”
随即带领尉迟巧、夏天翔离却金顶绝巅,驰向坤灵道院。
到了坤灵道院,见过峨嵋掌门玄玄仙姥,遂由“三手鲁班”尉迟巧将黄山天都会后的所有见闻一一细述。
玄玄仙姥听得不住摇头,旁边侍立的霍秀芸却对这些惊险紧张的热闹情节,向往不已。
昆仑、峨嵋两派本有深厚交情,玄玄仙姥既闻昆仑门下隐藏叛徒,又听“白衣昆仑”萧惕惨遭毒手,变作第一号寒冰塑像,不禁微叹说道:“此事只有等那位去往昆仑探讯的仲孙姑娘来到峨嵋,方可断定究竟是真是假。万一夏老弟所见不虚,我们委实应该联合各派同道,及早加以制裁,免得酿成不可收拾的武林剧变。”
语音微顿,手指一块听经石,向尉迟巧、夏天翔含笑说道:“但夏老弟所见‘风尘狂客’厉清狂也在祁连山绛雪洞中身遭毒手一事,却太以令人难信。请看当日厉清狂在这听经石上所炫的玄功,高明到何等地步?”
尉迟巧、夏天翔随着玄玄仙姥手指望去,只见那块听经石上,放着两席蒲团,一席平平没石,另外一席却尚有三四分许,未能陷入石内。
夏天翔虽在大别山曾听霍秀芸说过“风尘狂客”厉清狂池闯坤灵道院,在蒲团入石的玄功方面胜了玄玄仙姥一筹的这段故事,但如今亲眼目睹之下,不由更觉前辈神功,委实炉火纯青,难以企及。
尉迟巧听完玄玄仙姥的活后,长叹道:“仙姥的话虽不错,但常言道得好:‘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那位‘风尘狂客’厉清狂纵然身负绝顶神功,但在万一稍有疏虞之下,也未必不会遭受祁连群凶的毒手。此事必须等仲孙姑娘赶到,方易参证研究,求得解答。仙姥可对那隐身幕后,替祁连、点苍两派撑腰的黄衣老人的来历,有所猜测?”
玄玄仙姥沉思片刻,摇头笑道:“四海之大,八荒之广,不知藏有多少未曾得知的奇人,及多少未曾得闻的奇事,我们如今不必胡乱猜测,且请尉迟大侠与夏天翔老弟在坤灵道院小作勾留,静等仲孙飞琼姑娘到来,看看她远上昆仑,可曾探听到什么有关讯息,再作计较。”
夏天翔闻言,想起仲孙飞琼与自己分手之时,曾说因她马快,可能与自己同抵峨嵋,如今却迄未到来,不禁暗自悬心,深恐仲孙姊姊与“九首飞鹏”戚大招比赛坐骑脚程时被对方追及,出了什么差错?
他想到此处,不禁愁聚双眉,但复行想起仲孙飞琼有灵猿小白、异兽大黄一双护卫,本身功力亦甚高明,纵被戚大招追上,也不致吃亏大大,又自忧心略解。
转瞬之间,沉沉夜色业已笼罩了整座峨嵋,霍秀芸向夏天翔低声笑道:“让你尉迟老前辈陪我师傅饮酒倾谈,我们再到金顶绝巅走走。”
夏天翔随她走出坤灵道院,一面向金顶绝巅提气飞身,一面向霍秀芸含笑问道:“再去金顶绝巅则甚?你是不是还想把我打得心服口服?”
霍秀芸玉颊微生红晕,白了夏天翔一眼,嗔声说道:“你如今已是坤灵道院佳客,我怎么还好意思找你打架?只想带你去到金顶绝巅,看看佛光、神灯,暨峨嵋月色绝景。”
夏天翔对佛光、神灯及峨嵋夜色等绝世景色,向往已久,闻言大喜称谢,霍秀芸抿嘴笑道:“你不要谢我,几时陪我再闯祁连,我颇想看看那绛雪洞中的寒冰塑像,及为祁连派撑腰的黄衣老人,是副什么模样?”
夏天翔含笑点头,目光微瞥霍秀芸衣袂临风的秀逸风神,不由勾起积郁心头已久的难解疑云,嗫喘问道:“霍霍姑娘,你曾曾否在湖南九疑山麓,骑着一匹青色龙驹,独斩‘祁连四鬼’?”
霍秀芸摇头答道:“我根本未曾到过湖南九疑山,你这活是从何问起?”
夏天翔如坠五里雾中,暗想“天涯酒侠”慕无忧向自己所说的仲孙飞琼、鹿玉如、霍秀姜三人,不仅全已见过,并曾一一相询九疑山之事,谁知她们均加否认,难道另外尚有别人,才是自己为她祈求蔷薇愿力的玄衣少女?
霍秀芸见他眼光发直,不由讶然间道:“你在想些什么?”
夏天翔脸上一红,为了掩饰自己窘态,随口答道:“我在向往你所说的佛光、神灯及峨嵋夜月等绝世妙景。”
霍秀芸看他一眼,低鬟微笑,神情颇为婉娈,以柳媚花娇代替了清晨比斗之时的英风傲气。
夏天翔心中先是一荡,后是一惊,暗想不管九疑山所见玄衣少女是谁,自己业已一缕情丝深系仲孙飞琼。霍秀芸虽然眉梢眼角,不时传情,为了仲孙姊姊,也只好对她辜负的了。
两人身法绝速,不多时便已翻上金顶绝巅,霍秀芸好似颇为高兴,有点忘形,竟自拉着夏天翔的手儿,斜指中天,嫣然笑道:“如今月光被浮云所掩,只等月儿自云中钻出,我们便可以欣赏美妙无边的峨嵋夜月了。”
夏天翔被她拉着手儿,正自微感尴尬之际,霍秀芸忽然发现自己失态,慌忙松手,娇靥飞红,看着夏天翔羞笑道:“我今天高兴得有些失常,你不要笑我。”
夏天翔本是多情种子,见她这副楚楚风神,极惹人怜,遂不忍坚拒,仍与霍秀芸并肩而立,含笑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这样高兴?”
霍秀芸忽然眼圈一红,螓首微低,似乎盈盈欲位。
夏天翔见状,不禁讶然问道:“你方才还说高兴,如今怎又突然悲伤起来?”
霍秀芸越来越觉伤心,自妙目中滚落几滴泪珠,凄然低声说道:“我是个弃婴,自幼便蒙恩师抚养,十六八年以来,除了偶而行道江湖之外,经常独立金顶绝巅,把世人引为绝景的佛光、神灯及峨嵋夜月,都看得熟极生厌”
说到此处,忍不住又复滚落几点泪珠,夏天翔因无法加以安慰,只得静静听她继续说道:“不但爹爹是谁?母亲是谁?不得而知,连一个可以互相倾诉慰藉之人也找不到”
夏天翔接口问道:“你不是还有师兄师姊?”
霍秀芸摇头说道:“我没有师兄,只有师姊,大师姊、二师姊均是年长道姑,三师姊盛秀芝又是有夫之人,也不会大对我疼爱亲热。”
夏天翔又复间道:“你行道江湖之时,难道也不曾结交下一些知己好友?”
霍秀芸妙目微抬,睫毛间犹挂泪珠,看着夏天翔凄然一笑道:“江湖人物多半庸俗不堪,我哪里会看得上眼?”
话方正此,忽然自觉语病,双颊一片羞红,但仍目注夏天翔继续说道:“今晨我们在此比斗之后,居然弃嫌修好,所以大为高兴,但不知你肯不肯交我这个朋友?”
人非大上,孰能忘情?何况霍秀芸又是如此风华美好的绝代娇娃,夏天翔心中虽然暗叫不妙,觉得对方确实已向自己示意倾心,但口头却无法拒绝,只得含笑答道:“与你这等武功及品貌的绝代侠女交友,只有高兴已极,怎会不愿?”
霍秀芸目注夏天翔,本是微噙珠泪,满面凄容,但听他这两句话后,不禁破涕为笑,双现梨涡,那副欲羞还喜的楚楚凤神,委实美到极处。
正在此时,突然一阵山风飒飒拂过,两人不但身上寒意骤添,眼前也觉微暗。
原来天际密布乌云,尽蔽月光,大有雨意。
霍秀芸气得跳脚说道:“天公真不识趣,今夜偏要降雨,这样一来,我们的峨嵋月景,岂非看不成了吗?”
夏天翔见时已不早,剑眉微蹙说道:“天到这般时分,我仲孙妹妹怎的还不见到,她那匹青风骥是龙种神驹,日行千里有余,决不至于延误,莫非出了什么差错?”
情郁乎中,往往自然而然地形于外,夏天翔一想到仲孙飞琼,那“仲孙姊姊”四字便不禁脱口而出。
霍秀芸听得一愕,但随即嫣然笑道:“你何必在此着急,也许你那仲孙姊姊业已到了坤灵道院,我们口去看看好么?”
夏天翔心想仲孙飞琼,根本未曾听出霍秀芸的语意,便自点头答道“我们回去看看也好,那干祁连魔头委实太凶,我仲孙姊妹万一”
话音至此,倏然而顿,看着满面泪痕的霍秀芸,惊讶问道:“你怎么突然又伤心了?”
霍秀芸是因听得夏天翔一口一声“仲孙姊姊”竟致莫明其妙地凄然落泪,如今见他问起,遂娇靥微红,低头答道:“我是因你那仲孙妹妹有你这样一位对她关怀体贴的好弟弟,而想起自己仗剑江湖之际,不然孤影,无伴无依”
夏天翔如今方知自己言语中泄漏春光,不禁也自窘得俊脸通红,嗫喘说道:“我不过只是叫她妹妹,并没有”
霍秀芸妙目之中泪光涟涟,看着夏天翔幽幽说道:“你既肯叫她姊姊,便认我作妹妹好么?”
夏天翔对这飞来艳福,有些不敢消受,奇窘无奈地喃喃说道:“我我”
霍秀芸限圈一红,泪珠儿扑簌簌地落在胸前玄衣之上,以一种凄绝的神情说道:“你肯叫她姊姊,却看我不起,不肯把我认作妹妹,可见得霍秀芸生来命苦,万不如人,不如索性请我师傅替我剪去三千烦恼丝,从此黄卷参经,青灯学佛。”
美人珠泪,魔力无边,夏天翔一见她这副海棠带雨的凄苦神情,铁石肝肠早已软化。
见霍秀芸话完,银牙紧咬,正待回身,遂赶紧把她衣袖拉住,低声笑道:“你怎的这等爱哭?我又不曾说我不肯。”
霍秀芸就势回身,靠着夏天翔的肩膀,微作娇嗔说道:“你还说我爱哭?霍秀芸秉性高傲刚强,在未曾遇到你夏天翔以前,我向何人流过半滴眼泪?”
这几句话中蕴含了无限深情,直听得夏天翔既觉骨蚀魂销,又觉心惊胆战。
霍秀芸说到此处,螓首微抬,破涕为笑,用一种极温柔极期待的目光,看着夏天翔,幽幽叫道:“翔哥哥,你既肯把我认作妹妹,便叫我一声好么?”
有人曾把美人的哭笑比作战争,认为哭是守势,笑是攻势,欲笑先颦是敌后迂回,破涕为笑是敌前登陆,除非弄得她啼笑皆非,才能使这美人阵仗全军覆没。
但如今在这峨嵋金顶绝巅,啼笑皆非全军覆没的,不是霍秀芸,而是夏天翔,他无法抗拒身边这位绝代佳人破涕为笑的无边魔力,也自情思偶然地柔声叫道:“霍妹妹不,霍妹妹三字,不太顺口,我以后叫你芸妹好了。”
霍秀芸心大慰,双手抱着夏天翔的肩头,跳脚笑道:“翔哥哥,我开心死了!你这声芸妹,是我有生以来所听到的最亲切的声音。”
夏天翔见她这副天真神态,不禁心中暗想:“也许霍秀芸自幼孤单,天真纯洁,真是想把自己认作哥哥,并非男女情思,则有这样娇憨艳美、武功极好的侠女作为妹妹,又复何憾?”
他方一厢情愿地想得高兴,突然劲风飒然,听出有人用暗器向自己背后袭到。
夏天翔右掌推开偎着自己、神思迷悯的霍秀芸,身形就势左退三尺,避开劲风,只见是块拳大山石,击在地上,砰然一声,火垦四溅,显出发石人的手力极为强劲。
夏天翔、霍秀芸双双大吃一惊,回头看时,只见身后一块崖石之上,正站着身穿“护穴龙鳞”所织金甲的灵猿小白。
夏天翔惊喜交集,正待发话,灵猿小白长臂双扬,竟然又复向他打出两块山石。
这两块山石一打,打得夏天翔恍然大悟,愁聚双眉,一面施展轻功,闪避袭击,一面高声叫道:“小白不要误会,听我”
话方至此,灵猿小白的矫捷身影,业已飘下金顶绝巅,半空中瞪着一双精光四射的赤红猿目,怒视夏天翔,又复抛出一片白光,向他射到。
夏天翔知道自己这点轻功,比起灵猿小白委实相差太远,无法追踪,正自急得跳脚之际,霍秀芸却拾起小白最后所抛的一封信柬,递向夏天翔,含笑问道:“翔哥哥,这不是我们在大别山所遇,你仲孙姊姊养的那只白猴子么?它既来送信,为甚又要用石头打你?”
夏天翔明知灵猿小白是因自己与霍秀芸哥哥妹妹的过份亲热,才替它主人吃醋,用山石怒打自己,但又不便说明,只得苦笑一声,接过信柬,拆封观看。
柬上大意是说仲孙飞琼赶到昆仑,因知非子等仍未返来,遂暗探天池,看出天荆奇树的树叶,果与夏天翔所藏、被鹿玉如毁去的那片淡红三歧树叶一般无二。除此以外,并发现其他重要疑点,必须再往祁连山绛雪洞附近隐伏,暗加查明,故不及赶赴峨嵋,特遣灵猿小白传书相告,望夏天翔能够多约几名高手,同往祁连,共商对策。
夏天翔看完,一面既关心仲孙飞琼独在祁连山绛雪洞附近隐身暗察,太以危险,一面又知灵猿小白必把适才所见的旖旎风光归报主人,不由剑眉深蹙,急得喃喃说道:“糟了
糟了”
霍秀芸哪里知道其中奥妙,睁着一双妙目,惑然问道:“翔哥哥,出了什么事情,令你这般忧虑?”
夏天翔苦笑不答,递过信束,霍秀芸细细看完,扬眉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那仲孙姊姊要你多约能手,我便去禀明师傅,以‘峨嵋四秀’陪你同往祁连,声势总不算小了。”
说到此处,目光一转,又自笑道:“翔哥哥,你把仲孙飞琼叫做姊姊,我也叫她姊姊,可使得么?”
夏天翔无可奈何地苦笑答道:“使得,使得。”
但心中却自暗想,就你这几句天真无邪的姊姊妹妹,弟弟哥哥,业已把自己叫得焦头烂额,不知应向仲孙飞琼如何解释?
正在皱盾之间,天色已变,沉沉密布的乌云,金蛇掣动,雷鸣隐隐。
霍秀芸拉着夏天翔的衣袖,急声说道:“翔哥哥,你不要再发愁了,便有天大的事情,也等口到坤灵道院,与我师傅及‘三手鲁班’尉迟老前辈细商对策,如今雨已快来,这场雨看样子大得很呢!”
夏天翔带着满腹愁思,刚与霍秀芸举步飘身,空中霹雳一声,豆粒般大的雨点,便已倾盆急降。
饶他二人的轻功身法如何敏捷灵妙,但到了坤灵道院,还是水淋淋的一身尽湿。
霍秀芸向夏天翔叫道:“翔哥哥,你赶快进室,我去换件衣服,并找件宽大道袍给你更换,”
夏天翔正觉自己这等狼狈形状,怎好进入丹室,去见玄玄仙姥,不由微感踌躇之际,业已听得玄玄仙姥笑着叫道:“夏贤侄是否游山遇雨?且请进室更衣,无须拘谨。”
玄玄仙姥既已这等说法,夏天翔只好应声进室,但心中暗想对方怎的突把称呼由“夏老弟”改成“夏贤侄”难道这位峨嵋掌门具有慧觉,会预知自己与霍秀芸在金顶订交之事?
一页怀疑,一面走入丹室,把仲孙飞琼那封信束递向“三千鲁班”尉迟巧,皱眉说道:
“老前辈请看,我们还要跑趟祁连山绛雪洞。”
尉迟巧接过信束,看完以后,顺手交与玄玄仙姥,并向夏天翔笑道:“夏老弟,这封信束是谁送来的呢?”
夏天翔答道:“小白”
“小白”二字方出,霍秀芸业已换好衣裳,并取来一件宽大道袍及小衣等物,向夏天翔含笑说道:“翔哥哥,你到内室去把湿衣换下,我替你烤干。”
夏天翔一身水湿,委实难过,遂如言走到内室,换了干衣,然后对“三手鲁班”愁眉说道:“尉迟老前辈,你看这信上所言,我在伏牛山鹏尸古洞之中所拾,而被鹿玉如毁去的那片淡红三歧树叶,果然与昆仑特产的天荆奇树树叶一般无二。”
尉迟巧目光一转,微笑说道:“夏老弟,那鹿玉如姑娘既毁去淡红三歧树叶,又曾用‘天荆毒刺’对你暗算,举动委实乖异绝伦,会不会她就是‘蔷薇使者’所说的昆仑门下叛徒?”
夏天翔想了一想,摇头说道:“老前辈这种猜测虽然有理,但恐非实情,鹿玉如是知非子的得意衣钵传人,她却与祁连群魔勾结,倒叛昆仑则甚?”
尉迟巧瘦眉说道:“我也觉得鹿玉如不太可能,但除她以外,又推想不出其他嫌疑人物,仲孙姑娘函中所云发现重要疑点,最好能与此事有关,才容易判断事实真相。”
夏天翔说道:“我们赶紧去往祁连,见了我仲孙姊姊,岂非便可明白一切。”
尉迟巧点头笑道:“仲孙姑娘独自隐伏祁连,虽有龙驹神兽护卫,依然危机重重,我们自应尽速赶去。但她信上不是还要我们多邀几名高手为助”
话方至此,霍秀芸一面在丹炉上替夏天翔烘烤湿衣,一面向玄玄仙姥含笑说道:“师傅,刚才我在金顶绝巅,已经与我翔哥哥结为兄妹。”
玄玄仙姥伸手抚着霍秀芸的香肩,脸上浮起一种慈祥的笑容说道“芸几,你身世孤苦,峨嵋门下又少年纪仿佛、情性相投之人,委实应该交上一位心地光明、人品端正的好友,行道江湖,才可互相慰藉照应,不致寂寞。”
说到此处,目注夏天翔微笑说道:“夏贤侄既已与芸儿订交,今后还望对你这纯淑天真、不太懂世故人情的小妹,多加爱护。”
夏天翔恭身肃立,口内唯唯,但心中暗想这样一来,自己与霍秀芸的兄妹身份,业已光明正大地当众确定,将来对仲孙飞琼解释起来,或许比较容易。
霍秀芸等玄玄仙姥话完,又复撒娇似的嫣然笑道:“师傅,你和昆仑派掌门知非于是多年至交,我又与翔哥哥结为兄妹,他那仲孙姊姊既为昆仑之事需人相助,何不便以‘峨嵋四秀’齐下祁连”
玄玄仙姥不等霍秀芸话完,便即笑道:“你们‘峨嵋四秀’的‘四象追魂剑阵’,倘若联手施展,颇具相当威力,同往祁连,自然再好不过,但你秀圆、秀朗及盛秀芝三位师姊,如今尚未回山,而仲孙飞琼姑娘却独处虎穴,岌岌可危,必须即时接应”
话犹未了,忽听坤灵道院之外,传来一声龙吟长啸,有人以粗豪的口音,带笑叫道:
“峨嵋掌门玄玄仙姥法驾可在院内?‘雪山冰奴’冷白石有事拜谒。”
夏天翔闻言大喜说道:“冷大哥一来,我们有了好帮手了。”
玄玄仙姥见夏天翔把雪山派特出奇人“雪山冰奴”冷白石叫做大哥,不由暗觉奇诧,遂向霍秀芸说道:“芸儿去请那位冷大侠,到这丹室之中落坐。”
霍秀芸如言把“雪山冰奴”冷白石请进丹室,冷白石摹见夏天翔,不由一愕,先向峨嵋掌门玄玄仙姥施礼后,便自把着夏天的双肩,狂笑问道“夏老弟,黄山一别,彼此江湖浪迹,致未相逢,你可想念你冷大哥么?”
夏天翔笑道:“我岂但想念冷大哥,眼前便有事儿想请冷大哥帮帮忙呢!”
冷白石大笑说道:“什么事?快说,快说,老弟纵有天大难事,冷白石也必定帮你尽力以赴。”
夏天翔笑道:“冷大哥,你有事求见峨嵋掌门,等你与玄玄仙姥老前辈谈完,我们再说。”
冷白石闻言转向玄玄仙姥,深施一礼,含笑说道:“冷白石野性天生,疏狂不羁,尚请仙姥恕我骤见忘年小友夏老弟之下,惊喜交集,因而失礼之罪。”
玄玄仙姥笑道:“冷大侠何必过谦,血性中人的交友之道,原当如是。”
冷白石笑容忽收,脸上换了一副严肃神色说道:“仙姥可知冷白石登门求见之故,是有噩耗相报。”
玄玄仙姥听得一惊,愕然问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冷大侠尽管直言,我峨嵋派中,有何噩耗?”
冷白石摇头答道:“这噩耗虽颇惊人,却与峨嵋派中人物无甚关涉。”
玄玄仙姥虽听冷白石说那噩耗与峨嵋派中人无关,但仍蹙眉说道:“纵非峨嵋人物本身噩耗,也必与峨嵋有关,不然冷大侠怎会来向我老婆子报讯?”
冷白石说道:“据冷白石所知,仙姥及我主人申屠神君夫妇,均与昆仑派掌门人知非子交好甚厚。”
玄玄仙姥点头示意,冷白石又复说道:“此次冷白石便系本我主人申屠神君法谕,为查究何人滥用‘天荆毒刺’嫁祸昆仑一事奔走江湖。谁知在尚未获得丝毫头绪之时,却先听说昆仑派重要人物受人暗算。”
夏天翔听至此处,忍不住插口问道:“冷大哥,你所说的昆仑派重要人物,是否指的是知非子的三师弟‘白衣昆仑’萧惕?”
冷白石环眼之中神光电射地摇头说道:“夏老弟,你猜错了,此人比萧惕的身份重要多多了。”
尉迟巧眉头一聚,失声问道:“听冷兄言中之意,莫非便是昆仑掌门遭遇不测?”
冷白石哼了一声,点头说道:“正是昆仑掌门知非子,在查究何人冒用‘天荆毒刺’嫁祸昆仑之时,中了暗算。”
这几句话,听得满座肃然;夏天翔才对自己与仲孙飞琼两上昆仑,均未见知非子归来之故恍然大悟。
玄玄仙姥默然片刻,向冷白石蹙眉问道:“暗算昆仑掌门知非子的,是何等人物?”
冷白石应声答道:“我对此事只是耳闻,并未目睹,但知昆仑掌门人知非于是在猝不及防之下,先中‘天荆毒刺’,然后又被连点五阴重穴加以掳走,大概人纵未死,一身绝世武功也必废去。”
玄玄仙姥双眉一剔,怫然说道:“他们敢对一派掌门暗下如此毒手?”
冷白石也恨恨说道:“这干恶贼,委实太以阴毒卑鄙,可惜不知是哪路人物?”
夏天翔愤然叫道:“这事好猜,不是点苍派,便是祁连派”
冷白石目中神光炯炯,凝注夏天翔问道:“夏老弟,你有何根据?如此断言。”
夏天翔答道:“我是根据冷大哥所说的对方暗害昆仑掌门知非于的手段加以判断。因为‘龙飞剑客’司徒畏便是被点苍派人物点了五阴重穴,废去武功,而祁连派就是滥用‘天荆毒刺’到处伤人的豺狼之辈。”
冷白石听得大出意外,愕然问道:“这些事都是我浪迹江湖欲查未得的重要情节,夏老弟如何得知呢?”
夏天翔遂把黄山别后,自己所历所经,向冷白石细述一遍。
冷白石静静听完,浓盾双剔说道:“若照这些已知情节判断,此事定系点苍、祁连两派合为,但因祁连声势较盛,可能知非于是被掳往绛雪洞内?”
尉迟巧说道:“冷兄所料,虽然大致不差,但世事难定,这帮魑魅魍魉的手段心思,更极诡异飘忽,我们对于点苍山步虚道观这条线索,似也不应轻易放过。”
冷白石点头答道:“着依尉迟兄高见,对于拯救昆仑掌门一事,如何处理才妥?”
尉迟巧笑道:“小弟哪里有甚高见?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把主力放在祁连方面,再分上一或二人去往点苍,以免万一疏误而已。”
玄玄仙姥闻言,想了一想说道“这样好了,冷大侠、尉迟大侠率领夏老弟及芸儿,去往祁连山绦雪洞,相助仲孙飞琼姑娘,并暗探昆仑掌门下落,我则去往点苍步虚道观走走。”
冷白石大笑说道:“这样安排最好,我因得讯以后,欲回大雪山玄冰原求援,却恐路途太远,有所延误,才特意赶到峨嵋,谁知居然巧遇夏老弟,把闷葫芦似的疑团,磕然打破。”
这干意气凌云的武林奇客,既经议决,自然立即依计而行,峨嵋掌门人玄玄仙姥去往点苍步虚道观,已有奇异遭遇。“雪山冰奴”冷白石、“三千鲁班’尉迟巧、夏天翔、霍秀芸等的祁连山绛雪洞之行,则更为惊心动魄,居然发现昆仑叛徒与祁连群凶勾结,夜审昆仑掌门知非子;黄衣长发老人双双出现,各展绝世神功,几乎把冷白石、尉迟巧、夏天翎、霍秀芸及仲孙飞琼一齐擒住,冻成寒冰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