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人,全身都在一幢青白光华之中,一出晶球,立刻暴涨,众人一看,正是那才遭魔劫的王玉林。
那老人接着又看着狗皮道士笑道:“可喜贤侄在这短短数十年中,道力精进,已经威震群魔,不同凡响,你还记得在我那庄上,小住过半夜吗?老夫姓唐名开甲,那唐蕙便是小女咧!”
狗皮道士不由一怔,红着脸,连忙稽首道:“小侄该死,不知竟是你老人家驾到,方才冒昧,还望恕罪。”
众人闻言也不禁全吃了一惊,连忙一齐向前施礼,尤其是铜袍道人,更加面红耳赤,谢过不迭,唐开甲又笑道:“常言不知者不罪,何况这次本来其曲在我呢?如今我只乞诸位饶这武飞云一命,略为容我报她救我一家之恩,便感盛情咧。”
狗皮道士忙道:“既是老前辈有命,小侄自当遵示,不过她夺舍重生以后,当有必欲往寻我那恩师之意,果然如此,那就难说咧!”
唐开甲哈哈大笑道:“她岂止与遵师这场冤孽难以化解,便在这数甲子中所种恶因,也必报施不爽,我不过惟恐诸道友均挟有佛门至宝前古仙兵,一下遇上,必使劫化沙虫,历尽百千万劫,方可偿清孽报,也许就永沦无间地狱,所以才赶来为她乞情,然后再去求一位神僧,设法让她在今生,遍历诸般淫毒,然后再去转生,如能因此免去沉沦,我也便算了却一件心愿咧。”
正说着,忽又一惊道:“各位火速准备,如今那张全已将聚阴大阵发动,这阵虚实兼用,差不多有十万屈死冤魂,只一缠上便难脱身,其中还藏着颠倒阴阳、吸魂夺魄等等魔法却不可大意咧。”
一语才罢,只见那半空中又星月全隐,黑雾漫漫,一会儿忽闻阴风怒号,夹着一片鬼哭神号。
铜袍道人见状,连忙将那蓝虬剑光发出,只见那道蓝色剑光,虽然矫若游龙,却只在那黑雾之中,上下飞腾,冲不远去。
小珠一见忙用手肘一触东方明,双双发出干天烈火神钺,那双钺出手,便如一轮旭日,挟着半天朱霞,直荡了出去,那大桃一抖手,也将寒犀镜发出百丈寒光,只见镜光到处,那黑雾迷漫之中,忽然现出无数赤身露体,血污狼藉的妇女,那号哭之声也愈甚。
云云一见各人剑宝齐施,各显神威,忙将青灵金芒神梭,和天蜈珠一齐发出,只见珠光烛天,和那一对干天烈火神钺,连在一处,又加上了一片红光烈焰。
那青灵金芒梭光所到之外,是一片沉碧光华挟着万点金星,直把那一天黑雾,冲得成了一条光弄,但闻生魂厉鬼,悲啸连连,接着那杨继武也发出一道深紫剑光,一出手便闻风雷之声大起,已是一等威势,那成都上空已经幻成万道霞光。
狗皮道士一见众人所发剑宝虽然威力极大,但那妖阵,仍然未被攻破,不由大怒,右手一起,立将雄精剑飞出,在那各种宝光之中,又加了一道金虹,但那妖阵仍然如故,剑宝光华之外,还是黑雾迷漫,丝毫未见冲动。
倏又见两道青白光华飞起,相互一绞,立发奇光照得天地皆青,一转眼之间,便化成五色流霞,金星火花直爆了一天,向四面铺展出去。
众人再看时,那青白光华却是王玉林发出,这一来,威势又骤增十倍,那黑雾弥漫之中,忽起无数青萤,由号哭厉啸之声,又化成一片啾啾鬼声,似在乞命。
唐开甲一见,不由笑道:“老夫本来想效微劳,相助破此妖阵,照这一看,倒令我汗颜束手了,只可惜这张全枉借流寇之手,杀戮十余万妇人女子,却支持不了多时,更可喜各位均自神光满足,那些生魂厉魄,一个也近不拢来,足证邪不胜正,我这一回又算开了眼界咧。”
狗皮道士忙道:“我等已尽全力,妖阵并未冲动分毫,你老人家怎如此说法咧?”
唐开甲道:“贤侄虽然功力深湛,却未习慧眼,又非此道中人,怎知厉害?这妖阵全仗生魂厉魄凝聚而成,如今看去,虽似丝毫未动,但经各种剑宝仙兵齐冲,已经消耗不少,再支持下去,便破绽立现咧。”
说犹未完忽听心印大声道:“诸葛老弟,这不是你向亲戚闲话的时候。还不快令各人将剑宝收回,再迟一会,这些可怜的妇女,生魂便要丧在各种仙兵剑宝之下,那些魔崽子可以不恤无辜,我们却不能跟着造孽咧。”
狗皮道士忙道:“你在哪里?怎么老不现身出来,这并非小弟有心造孽,妖阵委实厉害,却无法攻破咧。”
遥闻心印又高声道:“那你不用管,我自有法破它,却用不着谁来相助咧。”
说着,忽见空中现出一圈极淡心光,中间趺坐一个小和尚,看去人似浮在空中,丝毫不见有什么异状,那一片鬼声,却立时沉寂。
众人闻言立将剑宝收回,只见那一圈心光,忽然照得大地通明,那小和尚却愈见宝相庄严,倏闻梵唱大起,那空中又现出一个绝大金轮,旋转得便似疾风骤雨一般。
那无数青萤,齐向金轮扑去,只一着轮外金光之上,立被漩入,化为成千累万寸许大的妇女,又随金光转出,各自欢喜膜拜,在一点金光护身之下,向四方飞去,那黑雾也随之消散,不一会,星月又现,那成都城中,却成一片死寂。
唐开甲不禁合掌赞叹道:“我想不到,这位小禅师竟具如此无上妙法,还是不可思议。”
一语才罢,那心印已在空中飞来大笑道:“小和尚不过仗我佛力成此功德,有何妙法可言,却可喜老居士已受菩萨戒,只这场劫数一过,便是自在天人咧!”
唐开甲又合掌道:“阿弥陀佛,老夫孽重缘悭,又复色相未除,怎敢有此奢望,但得指点迷津,不坠轮回,已仗佛天保佑了。”
说着,正待开口说什么,心印笑道:“你那心愿我已知道,此间虽已暂时事了,那些魔崽子也不敢出头,但正酝酿着另一场劫数,我等却不可久留,且去那临江集上,再为细谈如何?”
唐开甲点头答应,小珠忽然叫道:“大师伯你看,我们来的时候,那外面还有一重赤焰魔阵,为什么此刻也一齐收去咧?”
心印笑道:“他自我们潜形进来,自知那劳什子无用,早已收去咧。”
说着命众人将遁光联在一处,直向那临江集而来,一路云程迅速,不一会便到集上,仍向张元常宅中落下,只见厅上灯火通明,张元常和那位唐老先生,还有镇上推出的办事诸人全在等着,一见众人连忙出来迎接。
狗皮道土先将韦飞放在一张炕上,向心印道:“人是救回来了,只是蔫头聋脑,久已入幻,这事却非你这大师伯不可咧。”
心印先向韦飞脸上一看,不由笑道:“这蠢狗倒真是一位至人,能不仗定力智慧,而使魔道无所施其技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咧。似这等资质,如入我门中,一经领悟便可立地成佛,真是天地正气所锤,绝好载道之器,只可惜混沌未凿,那一点灵光,不知何日才可透露咧。”
狗皮道士大笑道:“你既识货,将来我便命他转到你门下如何?”
心印笑了一笑道:“时至缘生何分彼此,此时却勉强不得。”
说罢,脑后心光顿现,一圈极淡光华向韦飞身上一罩,只听他大叫一声道:“好一群狗男女,只管弄些光屁股在俺老韦面前跳什么,且吃我一拳再去。”
说罢,两眼一揉愕然道:“哇,怎么全不见了?任你再搞什么花样,要俺降贼,那算是白废咧。”
狗皮道士忙道:“你说什么?这儿已不在贼巢之中咧。”
韦飞一见狗皮道士和云云全站在面前,其余各人,却一个也不认识,不由又是一怔,忽然从榻上跳起来,向狗皮道士连连叩头道:“师父,俺佩服你咧,如今俺愿意随你做一辈子徒弟了。”
狗皮道士大笑道:“现在你虽想拜我为师,已经迟了,另外有人也看中了你,我却无法要你咧。”
“除了师父要我还有谁?我既向你磕了头任凭他是谁,我也不去咧。”
狗皮道士哈哈大笑一指心印道:“便是你这位大师伯也看中你啦,方才你昏了过去,便是人家把你救转来,还不快去磕了头,谢谢人家吗?”
心印闻言,闪避不迭,双手齐摇道:“这个免劳照顾,你不知道我最怕这一手吗?”
韦飞一看,却是一个小和尚,不由也站了起来,看着狗皮道士道:“师父,你却不能骗俺咧,这个小和尚,至多不过十四五岁,又生得怪俊的,他能当俺的大师伯吗?”
狗皮道士方说:“韦飞不得无礼,他实实在在是你大师伯,你别看他年轻,须知他只今生已经百余岁咧。”
心印却摇头笑道:“你别责备他,我这人决不喜欢乱当长辈,总要使人心服口服,他便不叫我大师伯,我也绝不会生气。”
说着,又向韦飞笑道:“我们且不说这个,你这家伙平日不是自充好汉吗?为什么也混到人家光屁股的娘儿们里面去,我可看见咧。”
韦飞不由又愕然道:“你怎么知道?俺也不知道那臭娘们为什么一搞便把俺搞在许多光屁股的狗男女里面去,他们跳跳蹦蹦又吹吹打打的,也不知在闹什么鬼,俺也没有理会,后来竟当着俺做出丑事来。那些浪女人,还向俺挤眉弄眼的,是俺气她不过,一捻拳头,打算揍她一个死再说,却想不到忽然一阵檀香味,又有一点金光一闪,那狗男女便全不见了,俺一眨眼便到这里来咧。”
狗皮道士忙道:“你已被妖人引入幻境,本来非死不可,方才不是你大师伯用佛家心光将你救出便完了,你所见那点金光便是他发出的咧。”
韦飞还在迟疑,心印笑道:“你还有一件事,怎么忘记说咧,那一群狗男女你虽然不怕,还打算揍人家,怎么看见那一堆骷髅,也吓得缩手不迭咧。”
韦飞不由大诧道:“这就奇怪咧,俺看见那一大群骷髅乱转,你怎么会知道咧?”
心印道:“我怎么不知道,便连你现在心里正在说:你这点点小和尚也打算在俺面前搞鬼。我也知道咧。”
韦飞不禁睁大眼晴,看着他做声不得,铜袍道人在旁大笑道:“你敢瞧不起你大师伯来吗?他已具佛家种种神通,慢说是你,便在座各人的心事也全瞒不过他咧。”
韦飞还在将信将疑.心印又笑道:“我不争你叫一声大师伯,不过你人虽被救回来,但你的形影,仍留在那张全晶球之中,人家如要将你魂魄摄去可不用害怕,只能仍如这数日所经,给他硬到底便无事咧,真的受不了,只用默念一声心印大师伯救我,少不得自有效验。”
韦飞听罢,正说:“我的魂魄他怎么能摄去?”猛然又大叫一声道:“好冷。”
便又倒下去,心印忙一抬手,跟着一圈心光向他罩下一闪而没,随即命人仍旧抬向榻上大笑道:“这家伙让他再阅历阅厉也好,诸葛老弟以为如何?”
狗皮道士连连摇头道:“这几天已经很难为他,你还以为不够吗?他的资质虽然不错,不过道力还全是一个门外汉,却恐受不了磨折咧!”
心印大笑道:“你真疼徒弟,须知真金不怕火,怕火便不是真金,我正是要看看他,受不受得折磨咧。即如此说,待我跟去看看如何。”
接着又道:“这里有这许多人,万无一失,你如有兴,何妨也跟去看看,只不过唐老居士还请暂时小坐一会,少时也许还有商榷之处咧。”
说罢,向狗皮道士一使眼色,金光一闪二人双双飞去。这里众人见唐开甲向王玉林和铜袍道人微笑道:“老夫适因情急,一时冒犯,尚望二位道友原宥。”
铜袍道人忙道:“那是彼此不知来历,小侄等又误以为老前辈为强敌,才以全力相拼,老前辈如此说法,却愈令小侄不安咧。”
王玉林却忿然道:“晚辈只因久受那武飞云禁制,一向驱如伥鬼,所以一经小禅师用心光慧剑脱困之后,便恨如澈骨,方才眼看她已被铜袍道友剑袍和我的五行真气两极磁光所困,虽然一时不能除去,却必可擒住,却不料老前辈忽代解围,情实不甘,自不得不妄冀其螳臂当车,自取其辱,不过此妇委实凶狡淫恶万状,虽与老前辈有救命之因,却吸尽万人膏髓精血,此事还望善处才好。”
唐开甲哈哈大笑道:“老夫虽久沦魔道,但过去劫中,本佛门子弟,此生又曾读圣贤之书,近蒙孤云神僧棒喝,久已迷途知返,岂有妄以道力庇此恶妇之理?不过恩怨因当分明,渡化一极大恶人也是极大功德,适才我不早已说过,她此身所犯淫杀诸孽,必使偿尽,才免其劫化为沙虫吗?道友所受荼毒我已尽知,却可喜经此魔劫,重返师门已经为期不远,又何必切齿于一妇人咧?”
王玉林忙道:“老前辈这话当真吗?晚辈被恩师逐出已久,只恐无此容易咧!”
唐开甲又笑道:“道友重返师门,与此事并无关连,老夫又何必骗你。如果不信,也许再过些时,你便知道了,实不相欺,老夫今夜此来,便是由小女转达道友师母苏仙子之命,了此诸般因果,不然却不会去得那么巧合正是时候咧。”
王玉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铜袍道人偕了王玉林二人,从东方降落以后,也是一座极大院落,看去实广何止亩许,中间却用白石砌了周围丈余的八角式大灶,灶上安着一口极大铜锅,八面各自有八人,不断的用木柴向那灶里添火,那口大锅也烧得热气腾腾的,冒起了有丈把高。
铜袍道人不由奇怪向王玉林道:“王道友一向陷身魔鬼,你知道这是干什么?”
王玉林笑道:“小弟虽然久陷魔手,但终日均在禁制之中,有时虽然现了出来,也只驱如伥鬼,所以一无所知。你既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反正我们身形全隐着,跑去一看不就明白了吗?”
铜袍道人点头,便一同向那锅灶走去,才到灶边,便闻得一阵腥膻臊臭之味,等到那灶边一看,只见火光熊熊,升出灶外何止数尺,那口大锅对径足有五六尺,却未盖上锅盖,四个短衣壮汉各自站在锅旁石凳上,每人手中握着一根虎口粗的木棍在向锅里不住捣着。
另有若干人,轮流用簸箕状的东西在向那大锅里倒下去,因在黑夜之间,天空虽有月色,那院落里也有若干灯火,离得稍远,便看不出那簸箕内是什么东西,只闻腥臭扑鼻,令人不耐。
二人正待查看,猛听灶上的壮汉中有人发话道:“我们四个已经搞了好一会,别说火烤得难受,便这臊臭味儿也闻够了,怎么还不来换班咧?”
又听那灶边一个身穿白骨教特有服装的人笑喝道:“你他妈的,才换上去还不到一个时辰便想下来,哪有这等便宜?这样好的东西长在娘儿们身上,谁人不爱,怎偏挖下来便嫌臭咧。”
那壮汉也笑道:“小师父,你站得远远的,哪里知道厉害?这东西活的尚且不大好闻,何况已经挖了下来,不信你哪一天试一试就知道咧。”
二人一听,不由大骇,却好一人托着簸箕走来,铜袍道人隐身近前一看,只见这一簸箕全是毛茸茸血污狼藉的肉疙瘩,再一谛视,一个个却全是女人阴户,更生生用刀挖下来的,单那一簸箕便何止十余具,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再腾身起来,一看那锅子里,上面已经浮起一层人油,接着又听另一壮汉笑道:“小道爷有这许多娘儿们,留着慢慢的大家快活不好吗?为什么一个个把东西活挖下来,熬这膏子,不太可惜吗?”
那人道:“你们懂得什么,这是我们祖师爷的不传之秘,现在要玩娘儿们还不有的是,这纯阴白水膏练好了,只消再配上三十六味灵药,任凭什么金创刀箭之伤,涂上去就好咧,前些时孙可望殿下的爱妾连脖子都砍断了,不就是这膏子治好的吗?”
那壮汉又笑道:“难怪祖师爷人称老神仙咧,原来这膏子却有这等灵效,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娘儿们那活儿,还可以做上好刀疮药咧。”他伸了伸头,又道:“不过这一大锅,我瞧至少也得百十个才够熬上这一料,要不是我们八大王下令,却没有人舍得这么干咧。”
那人道:“百十个那也用不着,这一料一共是八十一个,不过全得活的挖下来,一死便不灵咧。”
另一壮汉把舌头一伸:“如今这些娘儿们算是遭殃咧,你看前天的小脚宝塔,就死了好几千,现在又要熬这膏子,这样一来该快活的还是赶快快活,再迟下去,恐怕这一带的娘儿们要绝种咧。”
正说着,倏又听那院落前面走来了一人喝道:“祖师爷有令,这一料纯阴素女膏,限天明以前要熬成,立等配药咧,你们怎么不大下劲去搞,倒在这里说笑起来。”
众人立刻默然,下死劲的在那锅子内搞着,铜袍道人连忙落地,一扯那王玉林走向无人处悄声道:“王道友,你瞧,只这一点,这些邪魔左道,已经万死不足以服其辜咧。”
王玉林道:“这魔道中人本来就没有人性可言,其残忍屠杀何止于此。”一面指着那院落南面一带房屋道:“我们既已来了,且再到那房子里面去看看,然后再相机给他一个厉害,也替冤鬼出一口气如何?”
铜袍道人点头,又一同向那南边走去,只见那一带,却是一座楼房,只苦于房子朝南,后面并无门窗,无法看见屋内情形,只西边有一个月亮大门开着,似乎通着前面房屋。
二人又穿门进去,内面却是一个小小花圃,走进花圃,方见东边有一个小门,门内又是一重院落,北面正是那座楼房,南面却一重厅房,看去颇似一家富有的住宅,只有二面寂静无声,灯火全无,不像有人居住模样,只那东边隔院仍有灯光射出。
二人又穿过那重院子,便见东边也有一个小门通着外面,那门外却是一座假山,灯光便从石隙射出来,再绕过石山去,却是一个荷池,中间建着一个船般厅,渐闻嬉笑狎呢之声。
那船头的侧面便在山后四面曲槛回廓,一式田字短栏杆,掩映着一带绛纱小窗,连内射出来的灯光.也红艳照人,却有两个下头打扮的少女,正在窗外向里偷张。
他走进船厅外面,忽见一个丫头猛一掉头,扯了另一个丫头,一同伏在栏杆上娇笑道:“拾翠,你瞧我们老太君,这一夺舍重生以来,不比夫人还俊吗?不知道的,还只道她老人家是夫人的女儿,谁知道这个母女却颠倒过来咧。”
另一个丫头也低声笑道:“她老人家什么全好,就是喜欢吸取半大的男孩子真阳和生吃人家心肝脑不太好,你瞧新鲜活跳的孩子弄来,只闹上一次,即剩下一个血污狼藉的残尸抛出去,杀人够可怕咧。”
铜袍道人和王玉林一听,忙就窗隙向里一看,只那船厅里,灯烛辉煌,中间放着一张小圆桌,对面靠着一张短屏风,设着两个座头,桌上放着一大壶酒,几色菜肴,右侧却设着一张红木大炕,炕上更无帷幔之属,却锦茵绣被,铺陈得异常精致,更有一阵阵薰人欲醉的异香送了出来。
那两个座头上,并肩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俏男孩子,再一细看,那少妇正是武飞云,正用一双白蛇也似的玉臂,搂着那孩子,用樱口度了一口酒,送向孩子口中一面媚笑道:“你瞧我这人好不好?”
接着,那右手一沉,不知摸向什么地方,又笑道:“你也这么大的孩子呢,怎么就一点也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吗?别害怕,姐姐我爱你就和心肝一样咧,你乖乖的把这酒咽下去,停下会我包你受用。”
那孩子勉强把那一口酒咽下去.含着一泡眼泪道:“大姑姑,你放我回去吧,那些人把我从夹墙里搜了出来,我还没有见过我妈和奶奶咧!”
武飞云又吻了他一下吃吃连笑道:“你想见你妈和奶奶也不难,只和我好上一好,我便送你回去,要再这么哭哭啼啼的那可不用想回去咧。”
那孩子猛抬头垂泪道:“你要我陪你吃酒,我不是吃了吗?还要怎么好法咧!”
武飞云又笑得格格的道:“你别忙,这酒的药性一到,你便明白咧。”
说着,竟将那孩子抱向炕上,解着衣服,那孩子惊得直叫起来,武飞云似已触怒,纤手一指,孩子浑身便蜕脱,接着赤身便待扑向孩子身上。
王玉林在窗外看得分明,不由无名火起,左肩一摇,一道银光穿窗而入,直向那武飞云粉颈上扫去,铜袍道人也将蓝虬剑发出,一道湛蓝光华,跟着也穿窗进去。
倏见那妖妇似已觉察有人暗算,随即把手向后一挥,飞出一道粉红色光华,将那两道剑光挡了一挡,一个转身,先向屏风后面,抢了一件披肩,向身上一搭,便冲窗而出,娇喝道:“什么人竟敢大胆暗算于我。”
接着那两个丫头,也各发出一道惨碧妖光,横扫过去,王玉林见状,不由现出身形大喝道:“无知妖妇,你还认得王玉林吗?”
说着先发五行真气将身护定,一指那道银光,直向二婢妖光一挡,只听铮铮连响,两道妖剑立被削成四段废铁落在地下,二婢叫声“啊哎”各化绿光慌忙逃去。
王玉林一指那道妖光,又向妖妇扫过,那妖妇更不闪避,转媚笑一声道:“王玉林,你这没良心的小子,十多年来,每日受我心血供养,一朝翻脸,便这无情无义吗?”
说罢,抬樱口一张,喷出一蓬粉红色光华,直向那王玉林当头罩下。
王玉林那道银色剑光,虽然已经扫向妖妇身上,只砍得金霞大起,却分毫无恙,不由大吃一惊,再看那蓬粉红色妖光,已自临头,忙将身外五行真气,向外一撑,那蓬妖光,也无法落下来。
两下正在争持,铜袍道人也自现身,一指那道蓝虬剑,向妖妇攻去,无如剑光才一着身,霞光又起,仍被挡还,铜袍道人一怒之下,立刻现身一抖,飞出一片短剑,向妖妇罩下。
那妖妇见状,冷笑一声道:“好汉打不过人多,老娘却不耐烦再逗你们玩咧。”
说着身子一闪,仍旧退入窗中,那道粉红色光华却将整个船厅罩上,饶得二人剑光再厉害却仍攻不进去,遥闻妖妇吃吃笑道:“我道是谁?倒吓了一大跳,原来却是你们这两个鬼东西,却值不得老娘动手咧。”
接着又似乎向孩子道:“你别害怕,我知道你药力发作,已经受不了,我这就来咧。”
说罢便闻一阵笑谑夹着翻云零雨声息,二人在那窗外不由均各愈怒,无如那道粉红色光华,看去不太强烈,只似一片轻绡,笼在厅外,却再也攻穿不了,王玉林见状忙道:“张道友,你且住手,她这妖光必系有形之物,你我剑光既攻不进去,且待我再用这五行真气和两极磁光试他一试。”
说罢身外五行真气,立化五色流霞,夹着青白二气,直向那粉红色光华,逼了上去,那片粉红色轻绡,初尚似堪抗衡,时间稍长,便渐渐向里缩去。
王玉林一见得手,忙又行法催动,那片五色流霞逼近粉红光华处,渐化火焰,那青白二气之中,也现出许多细得牛毛的光丝,向前射去,忽听轰的一声,那片粉红光华一齐烧着,那蓬光雨,也向窗中射去。
就在这时候,忽听那孩子在房中惨叫一声,接着金霞一闪,那妖妇又穿窗而出,满脸血污,手捧一副人脑,正向口中送去,那副面目狰狞可怖,便似夜叉变相。
王玉林心知那孩子已是无幸,忙用全力,将那五行真气和两极磁光,发挥出去,向上一圈,那妖妇虽未受伤,却被围定,再也冲不出来,渐渐缩成一团。
那座船厅,也被火焰烧着,二人再就火光中,向那厅中一看,那孩子已赤裸着死在坑上,胸脑尽裂,血污流了一炕,不由均各痛恨不已,王玉林更是毫发皆张,一怒之下,竟将乃师散花童子,宝树真人谢元秘授不许轻用的五行真气,两极磁光合成的大五行灭绝神光使了出来。
那妖妇只觉身外忽如加了万万均之重,青白光华所化光丝,也齐向身边撵射而来.那袭金霞帔所发霞光渐渐支持不住,心知只那护身之宝一毁,必至形神皆灭。
她正在苦力支持,忽见空中便似流星赶月也似的飞来红黄白三点星光,直泻而下,接着有人高叫道:“张王二位道友且请暂时缓手,容得老夫一言如何?”
武飞云一听那声音,竟是昔年自己从盗窟救出又引入魔教的女婿唐开甲,顿觉绝处逢生,不由也厉叫道:“贤婿快来救我,迟则无及了。”
王玉林见那大五行灭绝神光一发已经得手,正在心中快意,忽听这双方一答话,知是又来了妖人,立即将大五行灭绝神光一催,方欲五行合连,使两极磁光发出无上威力,无如自己历劫日久,一时竟难将妙用完全发挥。
正在心急,猛然眼前奇亮,身子已被一幢黄色萤晶光华罩住,虽丝毫无痛苦,但一时法力全失,竟无法冲出,那五行真气和两极磁光所化大五行灭绝神光,也似被遮断在外,一切妙用全失。
那妖妇困在神光之中,正在危殆,忽觉身外一松,再抬头一看,来的果是唐开甲,不由狂喜道:“贤婿来得正好,你快助我再将那鬼道人一并拿下,千万不要放他逃走才好。”
说犹未完,只见唐开甲脸色一沉道:“你已造了无边大孽,几陷万劫不复,能得暂保形神不灭已是万幸,还想我来助纣为虐吗?”
一声喝罢,只见那颗红星一闪,立刻也将她罩了进去,那铜袍道人在旁,忽见平空来了一个伟岸长须老人,一拍手便将王玉林擒去,又将妖妇摄走,忍不住既惊且怒,立刻腾身而起,将那五千零四十八柄短剑发出大半,向来人当头洒了下去。
却不料仍伤那老人不得,正在心急,忽见狗皮道士领着众人飞来,这才知道全是自己人。
那王玉林自被唐开甲三才晶球困住便心怀不忿,出困之后本欲立刻翻脸,再行一拼,无如碍着狗皮道士与心印和来人相识,又值大敌当前,所以一直忍着,一见两人双双离开张宅,唐开甲又有释放妖妇之意,哪里再忍得住?因此立刻开言责问。
却又不料唐开甲,竟说此行出于乃师命人指示,自己已有重返师门之望,心下又不禁喜出望外道:“老前辈所言如果属实,后辈自当遵命,不过我那恩师向来疾恶如仇,为什么独对这妖妇这样曲意成全,反传书老前辈相救,这倒令我不解了?”
唐开甲捋须微笑道:“王道友但放宽心,老夫虽出魔教,却从不打诳语,自经孤云神僧渡化,更不敢稍错一步,此妇虽然淫毒已极,但善根仍在。此次要想彻底消灭白骨魔教,有好多地方,更非用她不可,这并非是我阿其所好,实出好几位圣僧神尼主张,你如不信,少时还有人来,便可明白了。”
正说着,忽见眼前金光一闪,有人低喝道:“玉林,你已沦魔劫多年,怎么还是这等倔强!须知唐道友之言决非虚假,这妖妇虽然造孽多端,决难宽恕,但如能借她之手稍弭劫数,也未始不是一件绝大功德咧。”
王玉林一听那口音,慈详柔和异常,竟是若干年不见的师母苏仙子,不由惊喜交集。再看时,那大鹏之上,已经多出一个仪态万方神光四射的紫衣女尼,连忙叩拜于地,痛哭失声道:“徒儿该死,竟然失身魔女,坠入魔劫之中,久已自知万劫不复,决难重见恩师母金面,却想不到,今日又在此间和师母相见,方才和唐老前辈争论,实非故态复萌,有意倔强,只因恩师性情,平日深知,所以一时不能相信,还望师母恕罪才好。”
苏仙子又笑道:“屈指数甲子不见,你虽已超魔劫.怎么还是这等痴顽?好好的又痛哭起来,你师父早已对我说过,你自经魔劫以后夙孽已消十之八九,可喜前因未灭,一经心印点化,立刻迷途知返,已经允在这场浩劫之后,重返师门,传他一脉道法,你还哭什么。”
接着又目光向各人一扫笑道:“自从玉龙潭会后,我和各位小道友一别,又近半甲子,看这情形,各人均能稍进自爱,前途都无量咧。”
众人闻言,均各越前叩拜,王玉林便更是崩角稽首,深感师母之恩,苏仙子把手一挥笑道:“你等且各起来,听我吩咐,我今日抽暇来此,便是为了要发落这妖妇,给她一个抵偿孽报,消除淫杀诸业的机缘咧!”
那唐开甲闻言,连忙稽首为礼道:“贫道真想不到大师如此慈悲,此妇虽然凶淫已极,但有时也确具善根,贫道全家便是被救之人,如能得大师予以渡化,也许就是她本性不昧,重见光明之时,这真功德无量。”
苏仙子笑道:“道友之意我已尽知,自古道,说是非便是非中人,我既命令嫒致书道友,便有渡化之意,这何消说得。不过她一切孽债终须自己偿尽,旁人却代替不得,要想揠苗助长,那却是枉然咧,所以心印那小和尚慧剑,替她复了不少灵明,我便再须着力也不多了。”
说着又道:“你且将她先放出来,我还有话问她呢。”
唐开甲闻言,忙将大袖一抬,飞出那个三才晶球,光华闪处,立刻中分为二,跳出一个小人来,在一团金光之中一晃,便和生人无异,但才一出困,便戟指向唐开甲道:“我只道你也是魔道有名人物,又是我的女婿,既来一定帮我,谁知你却猴儿拉稀坏了肠,竟和这鬼道人串通一气,连我也禁制在这晶球之中,如今你打算怎样?”
唐开甲忙道:“你不必误会,我如不为了救你,焉能这样相待?适才所以将你也摄入我这三才晶球之中,实是为了这几位道友所持均系前古仙兵与佛门至宝,一旦遇上便形神俱灭劫化沙虫,却非有意禁制,你虽出身魔教,也颇见多识广,难道连这点用意也看不出来吗?”
那武飞云哪里肯听,双臂一张,又发出一团粉红色光华,向外冲去,王玉林不由高叫道:“师母留意,这妖妇打算逃咧!”
话犹未完,那武飞云已经腾身而起,到了那厅门上面,但倏又落将下来,仍在原来地方,却听苏仙子笑道:“你放心,有我在此,她决逃不了。”
那武飞云正觉身子窜起,已被那妖光涌着,向厅外飞去,忽然又好像有人在身后扯了一下,便又倒退回来,一闻此言,不由大怒,再一看,那说话的,竟是一个妙龄女尼,身穿一身紫绡僧服,不但骨秀神清,生得美艳无双,而且宝相庄严,令人不可逼视,简直生平之所未见。
也不知为了什么.那股无名怒火,忽然全降了下去,忙道:“你这贼尼,一定也系武当一派,无故将你家仙姑留住,你待怎样?”
只听苏仙子大笑道:“你这孽障自己不走,哪个留你来?”
武飞云一听愈怒,一纵妖光,二次又打算飞纵出去,谁知仍和第一次一样,又照样被扯了回来,那心下怒火一起大喝道:“贼尼胆敢暗中弄鬼,我与你拼了。”
说罢一张樱口又喷出一点红星向苏仙子打去,两下相隔不过咫尺,如依常理,只一出口,就连闪避也不及,必被打中无疑,谁知那一道红星才近苏仙子,便自行逼回,好像其间有一种无形之宝隔着一般。
那王玉林在旁,一见妖妇竟敢暗算师母,不由大怒,大喝道:“无知妖妇,竟敢暗算我的师母!”
接着把手一抬,那道银色剑光一起横扫了过去,但那剑光才近妖妇,那件金霞帔,又发金光,一下挡住,那剑光竟扫不过去,苏仙子又笑道:“玉林赶快住手,我如打算除她,还用你动手吗?”
接着又向武飞云笑道:“你当真这等执迷不悟吗?须知人身难得,你便逃出去那无数冤魂却由不得你驱使,一旦群起反噬,那你便化身千万,也难偿此冤孽,不信你且再试试看。”
说罢,把手一招,那武飞云身上的金霞帔,便化一道金光飞向手中,妖妇一见那帔离身竟被苏仙子收去,不由花容失色。
正在惊慌,倏见适才喷出那点红星,忽又自行爆破,一点赤焰一闪,立化千百万点青磷挟着一片玄雾,将那一座大厅完全布满,一霎时,只见厅上,灯火齐熄,黑暗沉沉人物全隐,那千百点青磷,忽又暴涨,其中各现鬼影,一个个血污狼藉,四面八方一齐扑来,不由更外惊怖万状。
原来那武飞云,自夺舍重生以后,受了鬼母潘涛之教,一上来,便练了一件万魄青磷幛,每杀一人,必将生魂收在自己腹中,暗用魔火苦练,务使降伏,附着在本身无灵精气所化妖幛之上,只须一满万数,再用四十九个具有夙慧的童男生魂统率,便是魔教中一件难制异宝。
但此法固然上干天谴,不易成功,那些生魂一多,更时有反噬之处,只因她有金霞帔护身,又有神魔可以收摄,所以有恃无恐,自被心印用心光慧剑,将王玉林唤醒解脱以后,神魔已失,心中仍仗有金霞帔护身,不畏群鬼反噬,现在一见金霞帔被苏仙子收去,那群鬼又各现形来攻,所以惊怖欲绝。
加之那些生魂,又均由自己吸尽元精,啖脑食髓生嚼心肝而死,每个鬼魂,全在大叫:“武飞云贱妇,你也有今日吗,还不快还我的脑髓心肝来?”
不禁心胆皆裂,再一想那些人,大抵美男居多,平日欢好之际,真是百依百顺,便死后也不敢稍有违拗,此刻却全激愤凶恶万状,大有欲得而甘心之意,自己又毫无抵御,只有听那些生魂厉魄扑向赤裸的身上。
但每一个生魂扑到,便一口咬定,啃嚼吮吸齐来,那痛楚简直决难忍受,人数一多,便觉百脉俱沸,一点元灵,离开了躯壳,正等舍了那具庐舍逃去,那无数生魂又向元灵上扑到,一样啃嚼吸吮,其痛楚难受,更胜肉身。
再看时,那片浓雾青磷之间,忽现一圈佛光,只见苏仙子,直立其中微笑道:“你平日专以吸人精髓,啖人心肝为快,今日自己也略尝滋味了,须知恶因既种,孽报决无不偿之理,一时要想自在却非易事咧。”
武飞云见状,不由忍痛高叫道:“弟子知罪了,孽由自造,当非报偿不可,但这无边痛楚,却实在受不了,还望大师慈悲才好。”
苏仙子忙喝道:“你也自己知道受不了吗?那千百冤魂被你茶毒之时他们又受得了吗?如依你所种恶因,便历百千万劫也抵偿不了,你教我如何救咧!”
武飞云忍痛哭道:“我实在受不了咧,但求大师,令这些冤魂稍缓须臾,容我将话禀明再受孽报便了。”
苏仙子又喝道:“如你只求暂缓须臾,我还可以用佛法替你代挡一阵,不过这等业报却不容不偿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