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得意着,猛见那一片乌金光华,和毛发所化千万小剑之中,忽然泛出一柄三五寸长的晶莹小剑。接着遥闻心印哈哈大笑道:“赤身教主,你输了,对不起,我小和尚又出来啦!”
再向发声之处细看时,只半空中一圆心光照澈四山,心印正合掌端坐其中,便似一尊佛像一般。
武倩儿不由笑得格格的道:“如何,我说这小贼秃不易困住吧!”
洪昆不由满面通红,怒道:“你放心,今天只我不死,决无让这小贼秃溜走之理。”
心印笑道:“你今天死是死不了,但是好戏还在后面,我也决无溜走之理。我们是谁也离不了谁,最好大家都不要吹气冒泡,各自保全一点颜面。要不然,小和尚无妨,你这赤身教主便无法再骗人呢。”
洪昆怒极,阴恻恻一笑道:“我不与你这小贼秃斗口,你且等着我的。”
说罢身子一抖,将毛发和那片乌金光华收回,也就那朵红云上跌坐起来。半晌之后,天门忽开,现出一片乌金色光华,裹着一个三寸来高的小人,看去和洪昆一般无二,渐渐又从顶门上升,待至数丈之后,倏然乌金光华突转强烈,象闪电一般,直向心印飞去。
心印一看,知道他怒极情急,欲以原神相拼,忙将慧剑飞出,向上一迎。
那个小人见状,倏然向后一退,从口中喷出一缕五色光华,向那慧剑上一绕,两下登时缠在一处。
那柄慧剑光华一弱,向下一沉,但眨眼又复大盛,那缕五色光华便黯淡下去。
小人似甚着急,又向那缕五色光华吹了一口真气,造成双方势均力敌各不相下。
就这样支持了好一会,忽见东南方天际,飞来一片寒光,便似流星过渡一般,晃眼已到面前。
那片光华,看去并不太强烈,好像淡月笼烟光景,光中却带着五色冰纹,一到顶上,便闻一个女人口音,娇喝道:“赤身老怪,竟敢赶到达群仙赴会的玉龙潭畔前来撒野。今天我们该算一算五指山下的旧账了。”
说罢,一道青光,直向那片红云上跌坐的洪昆肉身直扫过去。
那洪昆正在拼命对付当前强敌,想不到身后又来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几乎无法招架。偏那新来敌人,藏身寒光之中,不见露面,又不知是何等人物。
正在着急,幸得武倩儿飞起妖剑一挡,才算躲过一剑之厄。忙将原神归窍,那缕五色光华,巳被心印慧剑绞成数断,几欲随风飘去,虽再吸回,已经损耗不少。
不由大怒道:“哪里来的泼贱,竟敢暗算你家教主,是好的为什么不敢露面,难道只藏在那片寒幛里面就算了不成。”
说犹未完,那片寒光忽然大明,光中现出七个人来,正中上首站着一位羽衣星冠的清濯道者,下首站着一个紫衣翩翩风鬟雾鬓的仙女,左边侍立两个道装佩剑的少年,右边侍立着一清一白两个长袖霞帔的少女,就在两男两女对立的中间,还站着一个短发覆额一身白色道服的孩子。
洪昆一看,见来的竟是云麾真人方天赐夫妇,那旁侍四人,有两人便是昔年在五指山为了毁去爱姬桃花三娘子褚玉英的花容,被自己困在鸳鸯和合阵的一双男女。
不由心中一惊,料知对方此来,决不会轻易放自己过去。一个心印已经不易对付,再加上这一对有名的散仙,连当年阿修罗都吃过大亏,如若双方夹攻起来,虽未见得便能置自己于死地,也绝不易应付。
想着,不禁有三分惧怯,先转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贤粱孟驾到,不过,方道友向来做事极为光明磊落,今天为何也乘人于危,暗下毒手起来?”
云麾真人大喝道:“无耻老魔,想不到你能说出这两句话来。你试想一想,凭我岂有乘你不备下手之理。这是我那徒儿颜秋华,她因不忿你在五指山暗用邪法,坏她与师兄李钰两人道基,所以一见面便忍不住立刻动手,如非我喝住,你那臭皮囊至少也须挨她一剑。这是你自己无耻,早种恶因,能怪得这孩子吗?”
说犹未完,心印一纵心光已到面前就空中拜倒,一面道:“弟子心印奉铁肩大师伯和各位师长之命,特来迎接真人和李仙子两位老前辈。”
云麾真人一面扶起,一面道:“贤侄不必多礼,且待我与这老魔头作一了断再说。”
说罢又向洪昆喝道:“你既知我来,即刻见机滚开,难道还打算较量吗?”
洪昆闻言,也大喝道:“方天赐,你休得以老卖老,大以狂妄,难道我怕你不成?”
云麾真人冷笑道:“我对正人君子无不尊敬,虽三尺童子也无不好言相向。只对你等这等无羞无耻的禽兽,却难以人礼相待,你打算怎样?”
洪昆不禁气得三尸暴跳,七孔生烟,猛一张口,又喷出一点红星,直向云麾真人打去。
却不料红星方才出口,真人尚未及还手,旁立小童方成先把手一扬大喝道:“你只凭这点障眼法儿,也敢前来现世。”
倏然一粒豆大紫光,闪电一样直对着那点红星打去。
那点红星,才离开洪昆三五尺远,便被迎个正着,两下才一接触,只听得震天也似的一声巨响,同时炸裂,一下将洪昆和武倩儿连那朵红云,反震出去十丈余远近。
方成见一下得手更不待慢,第二粒干天紫焰神雷又打出去。洪昆一见来势猛烈,自己无妨,却恐武倩儿当受不起,忙将身子一晃,纵出数十丈远近,打算避开。
谁知那粒神雷,竟又电掣星驰一样赶了上去。
洪昆把牙一咬,先用自己身子护住武倩儿,接着右手一挥,将神雷引发,随即一蹬那朵红云,向下一沉,那神雷又是一震,正在二人头上炸开,两人恰好避过,并未受伤。
方成捏了第三雷在手,正欲再发,真人连忙喝道:“这老怪已成不死之身,你浪费那神雷有什么用处。”
喝罢一抖手,飞出六根小小旗门,光华一闪,分向洪昆身外布下。猛又一声雷震,只见一片青蒙蒙光华,将洪昆、武倩儿两人一齐罩定,一面向心印道:“我这六合由心阵法,虽非仙佛正宗,也不免有乱性迷纵之处。但是善恶由心,一切幻境,均因人而施,只要不昧良知,虽陷阵中亦可无害,不过,恶念一萌便不可收拾。
此次两魔数虽未尽,未必便能制其死命,不过藉此一来,必可大减凶焰,贤侄和我带来四徒一子,却好六人各守一门。
只见旗门一现,便是魔头冲来,略将旗门方向倒转他便不能冲出。一说着又笑道:“我知贤侄平日虽然疾恶如仇,心却极慈,只等老魔身受重创狼狈不堪之时,不妨纵他二人逃去。但须切记,必须等到两魔危急存亡间不容发的时候才可放走,三十年后那场浩劫便可减轻不少,如果放得太早,就不免要误事了。
“我因此职极重,非你不能看出火候,所以特将东方生门交给贤侄把守,却不可误事。到时,如能再将心光慧剑与玄天灵应圣母所赐无字贝叶真经,在门外布置好了,让这两个魔头经三宝烛照,再行放去,那就更好了。”
心印逊谢以后,立刻领命而去。
接着又将小桃、杨继春、李钰、颜秋华、方成五人方位排定,各自去讫。
那赤身教主洪昆毕竟见多识广,初陷阵中,一见上下四方,都是一片青蒙蒙光华,连忙说声:“不好。”挟定武倩儿道:“你我已经入了方天赐老儿的阵法。这老儿,虽与我们魔教为敌,但他自己所习也极为庞杂不纯,身兼各家之长,有时甚至一样用引火入邪之法,耗人真元,你我须要小心了,不要着了他的道儿。”
说着,不管好歹,先试向阵外冲去,谁知左冲右突,那身外总是一片青蒙蒙的,好像是一片永远无法冲到边缘的海洋一样。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才悟出一个方法来,便索性停脚不动,看清一个方向冲去。
老魔这法,平日瞬息万里,来去无踪,这一认定方向,不消一会,便冲到胡秋华所守南方门户。秋华一见旗门忽开,再一细看洪昆已经挟着武倩儿飞来,忙将旗门如法倒转。
那洪昆正向前飞着,忽见一座高可百丈的朱红旗门,知已寻到门户,眼看一闪即可冲出阵外,心方一喜,忽见眼前一花,足下一软,那一片青蒙蒙的光华已经不见,旗门也自隐去,不知七情一动又入幻境,还只当真的已经冲出阵外。
不由大叫道:“方天赐老儿,你以为这区区小阵,便能困住你家教主吗?”
话犹未完,忽见云麾真人已在面前现身,更不待慢,张口便喷出一粒三尸神雷,却好打个正着,云麾真人竟应声而倒,但在地下一跃又待起来。
洪昆越发心喜,哪里肯再容受创敌人起来,猛然一拍肚皮,又从脐中飞出一道惨碧光华,直向云麾真人扫去,只见碧光才一着身,云麾真人便被扫成两段,心下快意之极。
方想心印那小贼秃不知何往,如能撞见杀以泄愤岂不更好。
想着,心印忽又飞来,忙将妖剑飞出,又向心印连肩带背劈去,心中还想心印必然反抗,谁知心印亦只大叫一声,又被劈成两段。
这一来只乐得心花怒放,立向武倩儿笑道:“你方才不是和我打赌说,只要将这小贼秃,就此除去,便听我摆布吗?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再看武倩儿时,正斜偎在自己的怀里,媚笑道:“我这还能有什么话说呢?这云麾真人方天赐和心印小贼秃,全是魔教中的大敌,你这一来,算是替魔教中立了绝大功劳咧,我这个不值钱的身子,便把来酬谢你还不值得吗?”
说着那个粉腻香浓的娇躯,直贴到身上来,脸对脸儿偎着,樱口微开,丁香全吐,仿佛已不胜情的模样,不由一腔欲火再也按捺不得。
再一细看身外情景时,只见夕阳西下,芳草如茵,眼前一片桃林,花光如绣,开得正好,却四顾无人。
那武倩儿,又星眸斜睨玉颊生春,娇喘微微的看着自己,不由就地布起淫席,任意狂欢起来。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候,忽然惊觉,再看时,四周上下,仍是青蒙蒙一片,却四肢无力再也动弹不得,那武倩儿,卧在身边,也泪眼相看,泣诉元阴已失,两人不禁相顾悔恨欲死。
但一转眼之间又入另一幻境,仍复欢好如故,一待清醒又复悔恨,如此循环不已,人也萎顿不堪,尤其是武倩儿面色骤形苍老,简直和四十以上的人一般。
心印见状,心中不禁大不以然,暗想这等阵法与魔道何异,虽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未尝不是果报循环,但是尤而效之,不也谲而不正吗?
想到这里,忽见两人已近生门,连忙将心光慧剑和玄天灵应圣母所赐贝叶真经一齐准备好了,把手一扬,用太乙神雷震开阵门,严谨以待。
那赤身教主洪昆,扶着武倩儿,正一路向东方冲来,忽听一声雷鸣,眼前一亮,现出一座青色旗门,连忙挟起武倩儿向门外冲去,才出旗门便见青光照顶,胸襟一爽,接着一座淡金色心光向两人身上一合。
心中方疑敌人又将阵法倒转,那柄晶莹小剑又现,竟向当头飞来,武倩儿不禁叫声啊哎,倒了下去。
洪昆见状,忙将所炼天欲七情真气喷出,欲待相抗。
遥闻心印大喝道:“你二人平日采补所得,已有十之七八付诸流水,虽曰悖入悖出,报应昭彰,但这种得自夺取的元精本非已有,一但丧失,功力便无殊常人。此刻我欲下手诛戳,只一反掌之劳,只因你等气数尚有未尽,所以网开一面,就此放却。以后务须好好做人,如再兴妖作怪企图害人,那就万劫不复了。
“那妖鬼残魂也任你带去.不过粱无告为人素无信义可言,而且手段阴狠异常,如果吃亏,却不能怨我。”
说罢,将贝叶真经心光慧剑向后一撤,洪昆和武倩儿猛觉遍体清凉,但人却萎顿不堪。只是身为一派宗主,一时落不了台。
他勉强喝道:“我洪某向来恩怨分明,你既愿暂时罢战,不肯乘我于危,将来我也必有一份人心。至于方天赐老鬼,也有仇必报,你们且等着便了。”
心印知他这一番话不过过场而已,只笑了一笑道:“一切妖由人兴,苦海茫茫回头是岸,有什恩怨可言,你自去吧!”
洪昆不禁羞惭满面,挈着武倩儿把手一挥,仍踏一片红云而去,那困住小珠等四人的魔焰也一闪即没。
云麾真人见洪昆一走把手一招,收去阵法,那轮寒魄冰光向下一沉,恰好落在众人立处,点头微笑道:“你等且都到这里来,我有话说。”
众人闻言,一齐走来,小珠、东方明、柳春儿也挽了小翠上前拜见,云麾真人将众人一看道:“难怪武当门下,一天比一天发扬光大,这些后辈果然全都不错。”
一面又向心印笑道:“可喜你功夫日进,降魔愿力大增,不过今天我用这些方法收拾这两个魔头,以你看来,也许觉得有点不以为然吧。”
心印躬身道:“弟子末学后进,怎敢对老前辈暗中腹诽。不过这种引火归邪之法,虽然用以对付魔头,也似非所宜,这却是由衷之言,还请勿罪。”
云麾真人笑道:“我深知你必不以为然,所以才要问一问。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这阵法虽然大半出诸旁门,但是奥妙无穷,死生成败,只在人心一念。这赤身老怪原系应运而生,半甲子后,那场仙凡浩劫,全应在他和阿修罗老怪二人身上,此时万难逆天行事,将他除去。但如听其猖獗,魔力一高,将来生灵必受更大荼毒。除他也更不容易,所以在万分无奈之中只有趁在此时,设法将他功力削减,以便将来易制,又借你佛门三宝,使其良知稍复,以免将来在大劫之中,恣意屠杀。”
心印只有躬身称是,李钰笑问道:“这厮也该遭此恶报,不过,这一来真能削去他十之八九的功力吗?”
云麾真人道:“魔道中人,所谓功力,大都来自采补摄吸,大都损人利己,夺自他人,较之由吐纳修积者大不相同,所以来之甚易,但一遇强敌,失之也易。今天这一来,这两个魔头,已把平生所得耗损大半。
赤身老魔在这未来数十年中,或可恢复。那武倩儿已与常人无异,你不看他只这片刻之间,已经换了一副老丑面目吗?即使再想害人,也非易事了。”
正说着,小珠忽然灵机一动,扯了小翠一把,低声道:“你既要拜师,为什么不上去求求那位云麾夫人呢,如能拜她为师,那就好了。”
小翠闻言,把头一点,立即上前几步,向李霜蛾拜倒在地道:“弟子花小翠叩见师尊,尚请收归门下。”
云麾夫人把她一看道:“你这小小年纪,怎么也投到妖鬼梁无告门下去。他这个魄链魂之法,全仗盗吸生人精气,才能凝聚。如果洁身自好不去害人,不消多日自己便消散了,怎么堪为我的弟子呢?”
小翠闻言不禁伏地痛哭道:“弟子本也出自诗礼之家,如何敢投到妖鬼门下去,那是因为弟子生小好道,又未遇至人,才被他摄去。如今弟子肉体还被藏在嘉陵江底魔宫之中,如蒙师父恩准收在门下,弟子甘冒万死,逃回魔宫,复体来投。如若恩师不肯收留,那弟子也自愿听其魂消魄散,再也不敢害人了。”
云麾夫人笑道:“你倒说得容易,不用说那魔宫离此甚远你决无法回去,即使能回去,那梁无告虽然吃了大亏,被赤身老魔残魂摄走,宫中尚有若干妖徒防守,能让你复体重来吗?”
小翠又伏地哀求不已。
云麾夫人道:“我收你为弟子不难,那九幽魔宫也久拟破去,但我来此赴会,决无因你他往之理,门下弟子固然分身不开,即使此间各人也均有执事,那魔宫之中又颇有能者,谁能将你携往复体重来呢?”
小翠一听云麾夫人,口气已经活动,又哀求道:“只恩师肯将我收归门下,此间小仙甚多,那魔宫诸人决非对手,还望派遣一位,随我同去才好。要不然,时候一长,不但弟子生魂难聚,倘若妖徒得讯,将我肉体毁去,便更难望重生了。”
云麾夫人正待开言,小珠在旁,义形于色道:“只老前辈肯将此女收归门下,弟子愿意陪她去复体再来,即便将魔宫诸妖鬼除去。”
云麾夫人摇头道:“你的来历功力我已尽知,但破那魔宫决非一、二人之力可以办到,其他诸人,我又不便越俎代庖,随便差遣,此事只好再从长计议了。”
正说着,忽然金钟连响,云海大开,那座延宾阁全部呈现眼前,在阁前又拥出一座霞光万道的紫晶牌坊来。
那铁肩大师和员当于、慧因大师三人已率领着一群仙侠迎将出来。
首由铁肩大师趋前道:“李道友不必为难,贤梁孟既已来此,便请入内共商大计。九幽魔宫之行,自有人去。”
说罢,在仙乐齐奏声中,便肃客入内,一面又唤过柳春儿,东方明,小珠三人道:“你三人可随小翠去嘉陵江底一行,速去速回,不可误事。”
接着,晏珊珊也换了一身仙衣,从延宾阁上,随了众人下来,向众仙礼拜之后道:“弟子对于魔宫情形无不熟悉,甘愿也随他四人同去破宫赎罪,尚请诸位仙师鉴准。”
铁肩大师把头一点,又向云麾真人夫妇笑道:“天山绝顶一会以后,已数甲子不见道友风采,想不到在此间又须一会。”
说着把臂入内,只留心印和去九幽魔宫各人在外,仙云复合,牌坊楼阁也自渐隐。小珠见各位前辈仙侠俱已入潭,笑向小翠道:“这一来你的心愿得遂了,应该先谢谢我才对。”
小翠闻言,真个抬着小脸看着小珠。就打算跪下去。
东方明笑道:“你理她呢。她是逗你玩的,还真能要你谢吗?”
小翠突道:“不管这位仙姑是真要我谢,还是逗我玩的,我都非谢谢她不可,要不是她指点我,我真不敢向那位云麾夫人叩头呢。”
说着,仍旧磕下头去。
珊珊见了忙道:“你这鬼丫头本来应该谢谢人家。老实说,今天要不是我到这里来,机缘巧合遇着各位老少仙侠,那妖鬼早把你也糟蹋了呢,能容你长久清白下去吗?”
小翠拜罢起来,看看珊珊道:“夫人,原来你早已改邪归正了,要不是那妖鬼对我说,我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珊珊不禁脸上一红摩着小翠头顶道:“小翠,以后不许再叫夫人,你如愿意,也叫我姐姐好了。”
小珠也避过一边道:“我叫小珠,以后你叫我小珠姐姐便行咧,也不许再叫仙姑了。”
小翠一一点头,又指着东方明、柳春儿道:“那么以后我叫这两位小仙什么呢?”
小珠笑道:“你叫他二人师哥好了。”
说着,又指着心印道:“不过这位小禅师是我们的大师伯,你也叫他大师伯,这可不能叫错了。”
小翠一一答应,又向各人分别招呼过了,心印突道:“时候不早,要去,你二人也该去了,再迟就要误事咧。”
又向小翠道:“我这大师伯,向来对于新进后辈,照例有点见面礼,你且过来,我来传你一套小顽艺,此去或者有用亦未可知。”
说着,拉过小翠小手,叽叽咕咕说了几句,又在那小手上画了一阵,笑道:“用时只须如此一捏诀就行。”
小翠受教连连点头,又谢过大师伯,一行五人统由小珠用辟魔宝盖遁光载了,一同向丰都城外嘉陵江面而来。
中途在云程之中,珊珊首向众人道:“此去九幽魔宫,如凭各位道力攻入,虽然并非难事,但是究竟要费不少手脚,莫若趁粱无告残魂被赤身教主洪昆带走,仍由我和小翠先行回去诈开宫门,将小翠妹妹复体,再行迎接诸位进去扫荡魔宫,这样比较省事,诸位道友意下如何?”
小珠笑道:“魔宫虚实我等全然不知,如有把握不妨如此做法,不过道友适才经过心印大师伯心光慧剑一来,魔法还在吗?”
珊珊笑道:“适才我已暗中试过,心印禅师那心光慧剑只将阴魔除去,心神禁制解除,其余法力仍在。道友问这话,是怕我复遭意外,为魔法所困吗?老实说,那魔宫之中,除了梁无告而外,虽然还有四五个功力较高的男女妖鬼,但是我还怕不了他们。”
柳春儿道:“晏道友虽然不惧这些妖鬼,但小翠道友在未曾复体之前还须留意才好。万一在复体之前,再被妖鬼乘机毁坏,那就又须大费手脚了。”
珊珊道:“我知她那肉体现藏魔宫法坛之后,江底寒泉上面,第三个石穴之中,我等此去,只能炸开宫门,将法坛守住,掌握各妖鬼的元命法牌,便足以制全宫妖鬼死命,谁也不敢动了。”
小翠看了珊珊一眼道:“不过姐姐已经出来多时,那守法坛的,已经换了女丧门柳银花。我听说她也得了魔经秘法,功力已和姐姐不相上下。还有那巡江使者方大头,原来就是一个著名妖人,因被一位散仙一剑将肉体纹碎,凶魂堕入江心,为了怕那散仙追他,乘机投入魔宫,这两个都是比较可怕的,还求姐姐留心才好。”
珊珊道:“那柳银花我知道,她确实得了妖鬼传授,想不到我出去,守坛竟然是她。至于方大头我在魔宫时尚无此人,也许是我出来以后才收的,既然是个被人杀得不敢出头的角色,料也不过尔尔,我想我也怕不了他。”
东方明道:“依我看,大家还是慎重一点好,最好能先约下一个暗号,只魔宫里面一经动手,我们便立刻攻入接应才好。”
小翠笑道:“适才那位大师伯,曾经传我一种大力金刚掌法,他说只用他的口诀打出去,便有风雷声音,差不多的妖鬼决难挨一下,我们便以这掌法所发的风雷声音,来做一个暗号好吗?”
众人俱各点头,小珠道:“我再出一个主意,近来我已学得一种隐形之法,不妨由我暗中随同两位道友混进魔宫。如处处顺利,我便将偃月钩放出。假如万一在内面已经和妖人动手,就将那柄干天离火神钺放出。那二宝光华一个殷红一个月白,颜色分得很明白,孙少爷和东方师哥一看就知道了。”
各人一齐称善,计划决定之后,小珠立将遁光加速,不一会,已到嘉陵江上空。珊珊向下一看道:“小珠道友,快请停住遁光,前面已离魔宫所在的江岸不远了。”
小珠闻言,忙将遁光落下,珊珊一指前面江滩道:“九幽魔宫就在那沙滩前面江水下面,待我和小翠先行下去看看动静如何,以后便按中途所定办法进行便了。”
说着携了小翠,又将身外起一大团绿火,向江心飞去,小珠忙也隐起身形,仗着携有避水奇珍通天犀镯,可以分水前进,便也跟着飞身下去。
那珊珊和小翠两人,都是轻车熟路,一入水中,便直向下沉,那水表面看去混浊湍急非常,但入水稍深,转见清澄平静。
一会儿到了江底,忽见一片石骨嶙峋突峙,中穿一洞,高可数尺,江水出入,激荡有声,仿佛水中门户一般。珊珊携了小翠,一纵护身绿火直入门中。
小珠心方暗笑:“原来九幽魔宫门外不过如此。”
再等进去一看,忽见绿光一闪,眼前大明。再细看时,洞内却是一座绝大石堂。
只洞口有水,洞内除开入口有一小小石潭以外,里面却甚干燥。
那石堂内,空无一物,只近内壁,有一地道。向下一看,两边绿火荧然,却是一条极长光弄。
再走进光弄,步步向下走去。约莫三五百步,光弄渐阔,忽然现出一座翠玉牌坊,坊上镌着四个金字,大书着九幽帝阙。
那坊下一边站着一个执戟武士,一见珊珊、小翠,连忙行礼一面道:“夫人回来了,会见过帝君吗?”
珊珊道:“帝君现在玉龙潭,正率本宫弟子与武当派斗法,命我先行回来,坐镇宫阙,以免敌人乘虚来袭,以后不奉我命决不让任何人擅自出入宫门。”
两人闻言躬身答应,小珠隐身跟在后面,再穿过牌坊,便见一座白石砌就八字门墙,两扇石门大开着,门前也对立着两个佩剑武士,一见珊珊行礼不迭。
珊珊只把头一点,便携小翠进去。
入门便是一座规模极大的殿宇,八扇朱红长隔全洞开着。
走廊上首却站着一个混身甲胄头如麦斗的大汉,一手按剑,看着两人大喝道:“什么人,为何入殿不向本巡察使报名?”
小翠忙道:“方巡察,夫人回来咧,还不快些迎接吗?”
那人厉声道:“闻得帝君训示,夫人已经叛教,为何在这个时候,乘帝君前往玉龙潭问罪却又回来,莫非其中有诈吗?”
珊珊脸色一沉道:“你是何人,胆敢如此放肆,我原奉帝君之命前往北极玄英仙府公干,后随北极冰道人前往玉龙潭向武当派各人问罪。如今系奉帝君之命,因恐宫禁空虚,防人袭击,这才回来坐镇,你既在本宫服役,为何这等放肆?”
那人冷笑道:“我名方卫,现任本宫巡江使者,夫人既称奉命回宫坐镇,可有帝君信符对牌吗?”
珊珊大怒道:“我乃帝君夫人,何用信符对牌。你既是巡江使者,为何不早来迎接,却如此傲慢无礼,竟敢阻我入内,莫非心有叛逆,打算趁帝君出外,谋夺这座宫阙吗?”
那人冷冷的道:“我奉帝君之命,坐守此殿。只无本宫对牌与帝君信符,任凭是谁也不许擅自入内,却认不得谁是夫人。你现无符牌只有退出,否则莫怪我要用武了。”
说着,一拍腰下剑匣,竟飞出一柄灰白光华的妖剑来,珊珊忙也飞出一道惨碧光华敌住,一面大喝道:“大胆奴才,竟敢和我动手,你以为我便杀不得你吗?”
那人一言不发,竟挥剑光横扫过来,两道光华才一接触,珊珊便觉来人不弱,不由大吃一惊。猛见小翠把小手一扬娇喝道:“方大头,你想死吗?怎么竟敢冒犯起夫人来?”
方大头方说:“你这孩子懂什么?”
忽见金光一闪轰的一声雷震,右颊上早着了一下重的,只打的槽牙脱落,满口流血,急得哇呀呀一阵乱叫,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小翠得理不让人,小手又一扬,一片风雷之声,挟着一只金色大手,又向方大头肩上打去,这一下打得更重,一下子便直矬了下去,连忙脸一苦,一咬牙,把手一挥,只听得殿上金钟大响,倏然飞出一道绿色信火。珊珊一见,知道那是本宫的警钟号火,只一发动,宫中立刻全部警戒。
方说得一声:“不好!”只见殿中一声娇叱,飞出一个白衣少女,大喝道:“何方大胆狂徒,胆敢乘我帝君不在宫中来此偷袭。”
珊珊一看,正是前往玄英府催自己回来的汪玉苹,不由大怒道:“大胆汪玉苹,难道连你这贱人也不认得我了吗?”
汪玉苹冷笑道:“我如何不认识你,不是为了你,我还不出来呢。你这无耻贱人.还敢以九幽夫人自居,再到这魔宫里来耀武扬威吗?老实说,玉龙潭的消息,早有人来说过了,你把帝君坑了,还敢回来又想袭取这座魔宫吗?”
说着,一抖手,一把金刀带着一蓬绿火,当头飞来。珊珊一看,那正是魔宫七宝之一的戳魂刀,忙将身外绿火分出一股,向上一裹,将刀圈住。
汪玉苹见那魔火金刀空悬不下,嗖嗖嗖一连又发出三柄金刀,分上中下三路向珊珊打到。珊珊一笑,又指绿火将刀圈住。
汪玉苹见状,将其余四十五柄金刀一齐发出,便似一片磷光夹着无数金花,当头罩下。
珊珊一见四十九柄戳魂刀已经全部发出,不由大笑道:“此刀当年系由我一手炼成,你这贱人却打算用它来伤我岂非做梦。”
说罢把手一招,那四十九把金刀,便如长龙入海一般,完全收入袖中,接着,又冷笑道:“你既打算盗用此刀,我也还你一个样儿。”
说着纤手一扬,又将所收金刀发出七把,那七刀出手绿火金光,较之在汪玉苹手中,威力加强了十百倍以上,其快也似闪电一般,只听一声惨叫,汪玉苹便被七刀钉上一绞,形神俱散。
那方大头正倒在地下挣命,一见汪玉苹已被珊珊消灭,心知不妙,转向殿外一滚,便想逃走。
猛听身后,一声娇叱,忽然眼前一亮,现出一座丈余来高的宝盖,金花紫气,直照得人不可逼视,盖下立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童,用手一指一道偃月形光华向自己扫来。
他连忙高声哀求道:“仙姑饶命,只要能放我逃命,自愿转劫重修,决不敢再为恶了。”
小珠见状停住偃月钩娇喝道:“你既改邪归正,可站在一旁听候发落。”
方大头闻言,连忙伏地叩头滚在一旁,却因伤重爬不起来。看看见汪玉苹残魂已剩一缕轻烟,也将金刀收起。
正向大殿屏风后面走去,忽见殿后一片绿火绕着一个裸体女人,迎面飞来。珊珊一见来人正是守第二重殿的贺宝琼。
只因她常年裸体,从不穿衣,一经遇上男人,只被她看中,吸尽精髓之后,必将脑汁心肝生生嚼吃下去,所以有赤身夜叉之称。
忙向小珠道:“此妇凶顽已极,简直毫无人性可言,道友千万不可放却。”
小珠一看,只见那贺宝琼浑身裸无寸缕,人也长得非常美艳,却看不出一点凶恶之像来,正在疑惑,猛见她在那一蓬绿火之中,忽然向珊珊笑道:“难怪夫人这些时再也不肯回来呢,原来跟你那姐夫好上了,已经叛了教呢。你打算领着这两个小鬼,前来炸开魔宫,便将我们一网打尽吗?我们早巳得讯呢。
“大家就是想将你诱进宫来,教你尝尝背夫叛教的滋味。再说这许多年来,你在宫中也把福享够了,什么新鲜物儿还不是先尽你受用,现在我们也要分享一下你的精气呢。”
说罢,樱口一张,喷出七根红丝,直向珊珊射去。珊珊心知七根红丝只一着身,便可将人精气吸去,连忙一闪身,一把扯着小翠向小珠宝盖下遁去。贺宝琼那里肯舍,那七根红丝一闪,又向两人追去。
小翠也知厉害,在纵起的时候,又将小手一扬,那只金色大手,挟着风雷向七根红丝一挡,只听得轻雷一震,七丝立被震回老远,两人也到了宝盖下面。
小珠见状不由大怒,把手一挥,一道浅碧光华,偃月钩又自出手,向贺宝琼扫去。那贺宝琼一见两人遁走,所发七情丝又被金刚掌震回,不由也怒极,方娇喝一声:“你这小鬼也敢欺人。”二次又将七情丝向小翠喷去。
那偃月钩已经扫到,她因跟随妖鬼多年,也颇识货,一见钩光有异,不敢硬碰,忙将身子一晃,那道碧光直向地下钻去,偃月钩竟然扫了个空。
小珠一见碧光一闪人忽不见,正在诧异,珊珊忽然说声:“不好!”忙向小珠道:“小珠道友,快请遁出此殿,此女已在弄鬼,稍返便无及了。”
小珠方说:“我这辟魔宝盖万邪不侵,任她弄虚决无妨碍。”
猛觉立处向下一沉,瞬息便是数十丈,那幢宝光,竟控制不住,再一细看,宝光之外,一黑如墨,筒直像一口枯井一样,那顶上随过随合,足下又沉之不已,好象有绝大吸力一样,不由也大吃一惊,连忙行法将宝盖向顶上冲去,谁知下沉虚如无物,上冲却似泰山压顶,不但冲不上去,连保持不沉都不大易。
珊珊忙道:“我等已被这贱人发动九幽妖阵,陷入地户之中。如再听其下沉,不久便入地肺,被地中毒火炼化。如果上冲她有指地成钢之法,决难如愿。如今只有仗着宝盖之力,向侧面遁走,只冲出地户,一时便可无碍了。”
小珠闻言,连忙一指宝盖,向左侧冲去。但下面吸力极大,仍不易冲动,耳边已闻呼呼风火之声,体外也觉奇热令人不耐。心中一急,又将那柄干天烈火神钺放出,神钺在前,宝盖在后,向右侧冲去。
这一下竟将右侧冲出一个大洞,横飞出去十余丈远近。那足下吸力一住,宝盖立刻停住,不再下沉。
随又向二宝一指,仍从右侧斜飞上去,那半轮旭日也似的红光,连着一幢浅碧光幢,便似云飞电掣一般,在地中毫无阻碍,斜飞上去。好半会之后,忽觉眼前一亮,似已冲出地面之上。
小珠心方一喜,珊珊四面一看,又失惊道:“我真想不到,这贱人巳能将九幽妖阵如此运用。我们虽出地户,又入心狱。这是妖鬼全阵精华所在,虚实参半,只一入其中便随心所欲,现出诸般境界。虽是幻境,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却与身历无异,稍一不慎,不但道基立坏,精气全被阵中妖鬼吸去,便连生魂元神也无法遁出。道友还宜慎重,不要着了道儿才好。”
小珠忙道:“如果要想冲出去。有何办法呢?”
珊珊道:“那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凭本身道力,只能做到色相皆空,灵台清净,自可无碍,出入自在。上次心印禅师和虬髯老前辈就是这样,所以妖鬼一见困不住他,立即败阵。另一个办法是凭法宝功夫,硬闯出去。有一次那妖鬼碰上一位女散仙,便是如此遁走的,不过,只一闯着阵中埋伏,心狱一经发动,便幻境俱来,虽有异宝,还须心定,否则便不堪设想了。”
小珠心想,师母昔曾说过,这斗魔宝盖乃佛门至宝,万邪不侵,何不硬闯一下?至多不能出去,也许不至就入幻境。想罢把手一挥,仍用神钺开路,直向那妖阵中心冲去。猛听喀嚓一声,眼前火花连闪,忽觉身外一轻,似已冲出阵外。
心中方讶珊珊既说得那么厉害,为什么冲起来却这等容易,再看四围景色时,只见晴空一碧,万里无云,一轮明月正到中天,四顾无人,身子已在一个朱红色的小亭子当中。
那亭子虽然不大,却全用朱红色珊瑚建成,光彩耀目,瑰丽已极。亭外一树梨花正开到好处,月光下看去,无殊琼瑶砌就,冰雪装成。
花外水光接天,时有金色鳞纹皱起,不知是江是海,但潮夕无闻,波涛不兴,显得非常寂静。心中方想,我为什么跑到这个地方来,却把方才的事,忘记得干干净净,再一细想上这地方又似旧游之地。
正在心中恍惚,忽闻身后有人低声叫道:“雪梨姐姐,你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赏月,连我也不告诉,又该罚你呢!”
再转身看时,却是东方明,缓步从亭下走来,不由心中一喜道:“你来得正好,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一点也记不得呢?你能告诉我听听吗?”
那东方明闻言笑道:“姐姐,你是成心和我开顽笑吧!要不然为什么连日夕观潮赏月的钩鳖矶骊珠亭,全忘记了咧?”
小珠这才似有所悟,羞赧道:“我也不知为什么竟这样健忘,连什么也记不得了,你可别笑我。”
东方明笑道:“我怎么敢笑你,不过你如真个连什么都忘了,那倒是一件奇事,待我来慢慢的告诉如何?”
说着,从亭外进来,并肩坐下,一把握了纤手道:“我们这儿是东海离朱岛赤城山庄,我祖父法讳东方旭初,我叫东方明”
小珠把手一夺嗔道:“这个焉能不知道,要你说什么?”
东方明又把纤手捉住笑道:“姐姐,你别生气,等我再来告诉你,你的芳名叫范雪梨”
小珠不待说完又赌气夺过手去,嗔道:“你胡说什么,为什么连我的名字也给改了,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明似乎不胜惊异道:“姐姐,你真的连自己姓名来历全忘记了吗,这怎么是好呢?”
说罢,忧形于色,用一双俊目看着她半晌不语,小珠自己也惊疑不定。
忽又眼前一花,登时景物全非,只见一片绯色光华笼罩,鼻观时闻异香,身子却在一间精室之中,自己晚妆已卸,斜凭在一张白异床上,室中并无灯烛之属,只高悬着一粒酒杯大小的红珠,绯色光华四射。
床前一张小几,几上安着一个睡鸭金炉,那异香缭绕,便从炉中出来。
一个雏发复额的小环托着一个径尺的玛瑙盘,盘中放一只绿玉斗走近身边笑道:“小姐,你大喜呀,请用茶吧!少时新姑爷便要来咧。”
自己心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好象真是洞房合卺的前一刻那光景。不由看着小环一笑,瓠犀微露,一欠身取过茶来呷着。
猛听帘钩微响,忽然走进一个头戴束发金冠,身穿大红白鹤仙衣的英俊少年来笑道:“姐姐,你累了吧,我被各位仙宾几乎灌醉呢!”
说罢,也斜着身子,在床沿上坐下来。再细看时,原来仍是日夕相忆的东方明,只是朗爽如玉山照人,越显得仙骨珊珊,更较往昔可爱,心中不由忐忑不已,和小鹿相撞一般,羞得抬不起头来。那旁立小环也似非常解事,微笑之下,擒了茶盘径去。
又听东方明悄声道:“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在峨嵋后山采药初遇的光景吗?彼时,我们为了争取那株成形的枸杞,几乎打起来,幸而范师伯出来将你喝住,才两下罢手,想不到居然也有今日!”
说着又附着耳朵道:“我何幸而得和姐姐成此一双神仙眷属,但愿今后芳华永驻,长保青春便于愿足矣!”
再见那红珠光下俪影双双,不禁令人欲醉,加之东方明又温柔熨贴,怜惜万分,越发意乱魂消。正在此际,忽然轻雷一震,触鼻一阵旄檀香味,倏觉身上一凉,红光忽然顿灭。
耳畔微闻东方明笑道:“你为甚么青天白日的,在这亭子上睡着了,这样大好的天气,岂不太辜负了,我们且来把昨天的一局残棋下完如何?”
心中仿佛也似香梦沉酣,倏被惊觉一般。忍不住一揉二目,只见一天晴日,已将傍午,身子仍在那骊珠亭上,栏杆外面,一树梨花依然如故,只是海天一碧,银涛汹涌起伏不定,又是一番光景。
那小亭全以珊瑚筑成,映日生光,娇红欲滴,自己便躺在亭内飞来椅上,长裙委地,衣冠不整,虽然醒来,仍觉娇慵无力,也懒得起身。
那亭子中间,却放一局揪秤,两奁黑白棋子,虽然残局未收,东方明却倚柱而立,看着自己微笑着道:“我来了已经好半会,因你睡得正好,不愿将你惊醒,已在亭外钓了好半天鱼呢,无奈鱼儿竟不上钩,这才又进来,你到底梦着甚么来,竟笑得那么甜,能告诉我吗?”
小珠再一细想适才所经,翻疑梦境,不由脸上一红娇嗔道:“你胡说甚么?我何尝做甚么梦来?”
东方明闻言又走进一步笑道:“我明明看见你睡着了在笑,连那两个小酒涡全漩得深深的,你还赖什么呢?”
说着轻携玉臂笑道:“快起来,我们先把昨日残棋下了,我如输了,还由你打十下手心,你如输了,却须将梦中情景说出,一点也不许隐瞒呢。”
小珠不由脸上格外红得厉害,猛然身子一起,摔脱了东方明携着玉臂的手薄怒道:“人家这会子,周身全觉得懒懒的,谁高兴陪你下棋。”说罢便向亭外走去。
那小亭原建在岛边一个伸出的矶头上面,那矶只有十余亩田地大小,却高出海面二三十丈,便如一个龙头,突出海上,下临无地。槛外除植有数株梨花之外,石隙中丛生着若干兰蕙之属,微风徐来,披拂有致,时有幽香相逢。
亭下一条大路,直通庄中,地势却较矶头要低得多,但纯用白石砌成,其平如砥,二面遍植着两行繁花如绣的奇树,树下又是一片青葱芳草,居高临下,远远看去,那条大路,便如一条五色长虹铺在地上一般。
小珠出亭以后,伸手一掠鬓角,略整衣冠,便一步步的向矶下走去。
东方明连忙赶下来笑道:“姐姐,你真生气吗?我们不下棋就是了!”
说着,抢先一步,站在前面,作揖道:“好姐姐,我不过问一问,又没有一定要逼你将梦境说出来,何苦为了这个生气呢,我这里再向你陪个不是如何?”
小珠闪身避过,见他一脸惶急之色,不由嗤的一声笑出来道:“你这人,把人呕急了,又来陪不是,下次我要再理你才怪呢!”
东方明因巳逗得她一笑,不由心中非常高兴,也笑道:“我只问了一问,谁敢呕你。”
说着,又携了纤手,在那左侧一行粉红色的花树之下,缓步向花中走去。小珠也不再生气,由他携着手,一路说笑着,花光人面,交相辉映,分外点缀得一片海山如画。
两人正走着,猛听得远处有破空之声异常刺耳。再看时,西北、东北两边天空均有了异样,南边海上也有了异声。
东方明忙道:“不好了,这一定是妖人大举来攻,祖母固然久已离山,祖父也云游在外,如果那阿修罗老怪乘此来攻,那便糟了。”
小珠再看时,果见西北天际一大片乌金色光华,疾如奔马飞驰而来。那东北的一片青白光华夹着无数红星,飞得似乎较慢,但声势之壮,有过之无不及。
南边海上,更是狂澜叠起,怒涛飞涨,那海水忽然壁立千仞,象一座银山也似的,向这座小岛涌到。
不禁花容失色道:“照这样看来,一定是各路妖人会合来攻,如何是好呢?”
东方明道:“姐姐休惊,妖人声势虽大,我料得祖父必有安排。便祖母人虽不在岛中,又与祖父反目,但对我辈儿孙,决无坐视之理。至于岛中现有人力,父母固然均已得祖父母真传,便各位伯叔,两三辈门人也非弱者,如以实力而论,更未必便败。”
说着,把手一扬,发出一声轻雷,这信号一经发出,全岛登时起了一阵龙吟虎啸之声,接着,从附近海底涌出无数火焰,便如元宵花爆一般,飞向空中一霎时便将上空布满,全岛都在烈焰笼罩之下,天上都被逼成一片殷红颜色。遥闻父亲东方大年喝道:“明儿夫妇,还不赶快准备应战,那阿修罗老怪已分三路倾巢来犯,本岛成败尚未可定,你等千万大意不得。”
一声才完又听上空火焰之外,有人哈哈大笑道:“老夫远从北极,率领子弟门人来访,贤主人为什么闭门不纳,反弄出这些阵仗来,这便是待客之礼吗?”
又听东方大年厉声道:“无耻老怪,明知我父亲不在山中,乘机来袭,还敢说出这等话来。你如真欲各以实力相拼,不会等我父亲回来,约期相见吗?如今是胜者为强,空说这等话来躁脾有何用处?”
空中老怪闻言,又大笑道:“东方大年,胆敢出言无状冒犯于我。老夫此来,本为寻你父亲一谈,并无恶意。你既明礼,知我到此,就应该恭接入庄,待以前辈之礼,等你父亲回来再说,才是一个作后辈的道理。我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非等你父亲回来不可,如今你既以敌人视我,那就不怪老夫了。”
接着,又听火焰外面一人道:“我们既已来此,对这小辈还有什么客气,现在也无庸你老人家亲自动手,他不过倚仗着这一片火焰吓人,且教他见识见识我这阴雷再说。”
话才出口,便听见火光外面,一声大雷,接着阴雷连发,轰轰之声不绝于耳,那上空火焰,也被打得便如波涛起伏一般,此起彼落,震撼不定。但是阴雷虽猛,一震即完,却始终未能攻入火焰。
这时,岛上各人已经守定方位,火焰之下,又起了一层金霞,一层浅碧光华,带着五色绮纹,这两重光华向上一托,愈形稳定,任那阴雷攻打,不但分毫不动,便连那一连串的雷声,也似乎隔断。
东方明在花树下用手一指道:“你看,母亲已经把慧因大师留下的金霞信符,和祖母的冰魂寒光幛全放出来呢,这一来安静多了。”
小珠心方稍安,猛一抬头,忽见那火焰中间,似有一处,已经被一朵灰白色的冷焰攻穿,直逼到金霞上面,不禁叫声啊呀道:“你看,那是什么,怎么我们这干天离火,已被一朵白色的云雾钻进来咧?”
东方明闻言也抬头一看,果然是一朵冷焰,已经渗透烈火而入,正在惊疑,遥闻父亲东方大年又大喝道:“大胆妖人,竟敢弄鬼。”
说着,那四围火焰,齐向那朵冷焰环攻,果然火光一盛,冷焰立即消灭。但一处才灭,另一处冷焰又复渗入,消灭得快,渗透得更快。
那片干天烈火虽然生生不已,终是防不胜防,渐渐已有捉襟露肘之势,光华也渐渐低弱。一会儿阴雷之声又起,冷焰渗入更多,天空火云,已成红白相间,东方明见状,也不禁慌起来,忙将身佩宝剑准备好了,以便一拼。
忽闻火云之外,一个苍老声音大笑道:“老夫适因有事云游在外,真想不到阿修罗道友,竟从北极来访,有失迎迓,还请恕罪。不过蜗居窄狭,实不足以容这许多嘉宾莅止,又仅犬子僮仆在家,老友这么一来,也无怪他们无法延纳呢!”
东方明一听祖父口音,心中又是一喜,忙向小珠道:“好了,我祖父回来了,这一子便不怕这老怪咧。”
接着,只听得震天价一声巨响,火云大盛,冷焰全消,又听阿修罗王厉声道:“我今来此实因舍妹无端受辱故而问罪,东方老儿,你既回来,又待如何?”
一语才毕,遥闻东方旭初冷笑道:“令妹妲妮娜与山妻不睦,何至有凌辱之事。相反的山妻因此负气他出倒是真的。道友果真为此,只以片简见召,老夫自当北去说明原委,如欲以势相劫,我也义不受辱,便就此见个高下又有何妨。”
说着,雷火震荡不已,两人似已在空中动手,只苦于上空被火焰和两重宝光隔断,无法看出战斗情形。半晌,忽闻东方大年在传声道:“明儿、雪梨还不快到庄中接应汝母,她和魔女妲妮娜已经动上手啦。我固须全力主持干天烈火大阵无法分身,你祖父也与阿修罗老怪正在厮拼着,来不及驰援,各位伯叔又须各守要隘旗门,万想不到此女竟与老魔内应外合,再迟就来不及了。”
东方明闻声,连忙一扯小珠,一纵离火剑光,同往庄中飞去。才到山庄上面,只见东方大年,披发仗剑正在干天烈火大阵之中,踏着离宫第三爻,戟指行法。本门三辈弟子和两位叔伯兄弟也守在那八八六十四面旗门之下。
再向庄后一看,只见一道惨绿光华正和乃母粱舜华的一道朱红色剑光缠在一处。连忙扯着小珠,又向庄后赶去。才到祖父所居阳乌殿上,便见魔女妲妮娜,一手指剑和母亲斗着,一手发出一件形如风车的法宝,向上空飞去。
心料魔女此举,必图破坏那寒魄冰光神幛和那金霞信符,又听乃母大叫道:“无耻贱妇,胆敢内应外合,企图破我神幛。”
料定所猜是实,不管好歹,立将乃祖秘授三阳神雷发出一粒,向魔女打去。那神雷出手,虽然只有豆大,光华也不大强烈,但威力极大,一经着身轰然一声,魔女猝不及防立被炸去一腿,那形如风车之宝,也向下一沉。
小珠一见东方明得手,忙也将乃父范逸叟所传五灵梭向魔女打去。那梭只一道五色光华,离开魔女不远。忽然哗噗一声自行炸裂,飞出一大蓬五色神针,乍看好似月晕一般,实则乃系无数细如牛毛的神针。
因已近身,更无法闪避,一下打个正着,胸腹之间,着了一大片,那针形虽小,一经着身,酸麻痒痛齐作。
魔女妲妮娜连吃大亏,不由凶悍之性大发,回顾二人厉声道:“两个无知小狗,胆敢以小犯上。”
说着一面行法定痛将腿立刻接上,一面一指那风车形邪宝,直向东方明飞去。那邪宝六叶一柱,一片乌金颜色,一经出手便大如车轮,旋转不已,粱舜华见状,不由慌急叫道:“明儿快走,那是魔教中的蚩尤车,只一近身必无幸理。”
东方明即待闪避已是不及,一下竟被那六叶裹定一旋立刻绞成肉泥。小珠一见,痛不欲生,一拍剑囊,正待将三阳烈火剑飞出与魔女一拼,谁知那蚩尤车,又复飞来裹着一绞也死于非命。
在妖车着身之际,只一惨叫,忽又闻一阵旃檀香味,便觉遍体清凉。再定睛一看时,哪有什么赤城山庄,原来身子仍在那辟魔宝盖之下,珊珊和小翠全在身侧,那柄干天烈火神钺,仍在前面纵横直闯光华愈烈,最奇怪的是小翠、珊珊两人反神色自若,似乎并末入幻。
不禁握着小翠的手道:“你适才看见什么没有?”
小翠道:“我并未看见什么,只见姐姐忽然将眼睛闭了,一会儿笑,又一会儿哭了,不知是何缘故?”
珊珊闻言笑道:“小珠道友法力真高,适才你已入幻,我正在心急,以为必无幸理,谁知这宝盖仍然裹定我们四人,向前冲去,并不象没有人主持的模样,你不久便也醒来。虽然七情难免相侵,但真精和元灵并未动摇,这悬崖勒马的功夫,实在令我钦佩之至。”
小珠想起阵中光景,不由脸上飞红,羞得说不出话来。猛见雷声连震,接着一道白光,矫如游龙,半轮旭日挟着一片红霞直飞进来,和小珠一柄神钺光华一合,妖阵立破。
大家看时,却是柳春儿和东方明二人已经双双冲进来,大家仍在第二重殿宇院落当中。那贺宝琼和另外两三个妖鬼,已被双钺绞成数段落在殿上。
一问情形,原来柳春儿和东方明自小珠、珊珊、小翠三人入水之后,半天不见动静,两人一商量,便一同捏了避水诀,从江底一路寻过来。
才到那堆怪石下面,忽见绿光一闪,先遁出两个妖人来,全是武士打扮,为首一人,一身甲胄,居然像个将军,但形容狼狈已极,扯着另一个妖人道:“小江,我看帝君一去不回,夫人又已背叛,引了敌人进来。来的那个丫头年纪虽小,法力却着实惊人,你我如不乘贺宝琼将他三人绊住,就此逃走。再一迟,夫人和那丫头脱困出来便全完了。不用说别的,单指小翠那只大手我就吃不住两下。莫若就此遁出水面,另外找个地方一藏。凭你我这种本领,只不遇上正教中能手,哪里没有金银女人,还不有的是快活,何必恋在这里咧。”
那妖人道:“方巡察你的话不错,老实说,便没有今天这一场,我在这里不过是一个看门的角色,还有好事轮到我头上吗?反正采补摄魂的那一套我已全会咧。你尚且舍得,难道我还舍不得吗?要走.咱们立刻就出去,不用再迟了。”两人说着,一纵妖光便向水面上遁去。
东方明见状哪里容得,一下便将神钺发出,只红光一闪,那方大头和另一守门妖人,便全被纹成一片浓烟,在江水之中化去。
两人原见妖人象从哪石洞出来,忙用神钺护身,入洞一看,见那石堂之中并无一人,又一路飞将进去,瞬息已到翠玉牌坊下面,只见里面妖光隐隐之中,似有一片红霞挟金花紫气在旋转着。心知三女业已被困,两人当下彼此一打招呼,直向魔宫冲去。
才入宫门,便见一个赤身妖女娇喝道“你两个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这等大胆,擅入九幽帝阙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如再前行,便要送命了。”
两人再看时,只见那妖女在一片绿光圈绕之中,正从大殿上飞将出来,远看虽然美丽异常,但一脸凶悍之色,全身赤裸,更无半点羞耻,不由大怒道:“无耻妖鬼,还敢猖狂,老实说,那梁无告已经在玉龙潭伏诛,我二人系奉正教各前辈仙侠之命,前来破此妖宫为众除害,如果稍知自爱,静候发落,还可幸免魂消魄散到化沙虫之苦.否则,只稍一抗拒便形神皆灭了。”
那妖女也冷笑道:“大胆狂徒,你们一入九幽帝阙便是死期到了,还敢口出狂言么?如果不信,只看一看那珊珊、小翠两个贱人和那同来的鬼丫头就知道了。”
说罢把手一扬,银白练也似的,飞过来一条彩虹,将二人连宝光圈住。柳春儿、东方明俱各大怒,首先神钺光华暴涨,那条彩虹一着红光,便如雪花飞入洪炉一闪即没。接着柳春儿一挥手发出一粒三阳神雷,轰的一声巨响,立将妖女绿光震散,人也倒在地上。二人见得手甚易,心方一喜,东方明才叫得一声:“小珠姐姐你们在哪里,快来会合。”
想见那妖女就地一滚,厉声道:“两个小狗,竟敢动手伤你仙姑,我如不将你二人摄入法坛,吸尽精髓,也不算是女丧门柳银花。”
说罢,绿光一闪,人便不见。柳春儿方说得一声:“师兄快作准备,谨防妖女弄鬼。”忽然眼前一黑,东方明已不知去向,四围景物立刻一变。
正说着,只见身外金霞愈盛,蓦然轰的一声,忽发奇光,接着一声厉叫,青星全隐,那一片妖幡厉鬼,也完全不见,身子却在一座大殿之中,那金霞跟着一闪即没。
再看时,只见东方明正用神钺护身,在一片红光之下飞来,口中埋怨道:“师兄,你为什么招呼也不打一声,人便随着妖女飞去,差些没把我急死。”
柳春儿把手一招,先收回玉龙鞭,口中吱唔着道:“你是怎么来的,会看见什么动静吗?”
东方明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方才那妖女一弄鬼之后,你便不知去向,我也只觉在一片绿火之中,不知到什么地方,忙用神钺护身,眼前只见那绿火之中,泛起一片彩霞,现出一对对赤身男女在相携而舞。我因祖父说过,那便是魔道中的收摄法,千万动心不得,所以把心神一定视若无睹不去管他,但极担心你的安危。
“忽见金光一闪,你忽现身,发出一粒三阳神雷,又把玉龙鞭放出来,心中一喜,正待前来会合,那妖女也现身出来,我方欲将神钺扫去,耳畔忽闻一个老人的口音道:‘这事你别管,那娃儿决吃不了亏。’接着便见你飞起一片金霞,那妖女也被神雷震碎,倒底来的是哪一位老前辈,你知道吗?”
柳春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今天如非这位老前辈暗中助力,我也许就难说咧!”
东方明惊道:“你已遇上更惊险的场面吗,能不能告诉一点我听听?”
柳春儿不禁胜上通红,期期艾艾的有点说不出口。
东方明正在奇怪,又听见一个苍老的口音道:“这里的法坛已经破了,你们两个娃儿还不赶快到前面去,再一迟,小珠、小翠那两个小娃儿便要吃大亏咧。”
两人一听都不禁非常着急,忙道:“老前辈法谕自应遵示,我等便向前面去了,只是既承相助,能以法号见告现身容我二人叩谢吗?”
那人似有怒意道:“娃儿家,哪有这等罗嗦,再不去可来不及啦。”
说着,便觉有一股极大潜力将两人直逼出去,又听喝道:“你两个一到前面,只将双钺合壁妖阵立破,便可携了小翠到后洞复体,等她复体之后,你们四个娃儿再分两对,向我老人家叩头不好吗?”
两人被那股潜力像抛球也似的,一下送出也不知多远,好半会才停住。再抬头一看,只见四面绿幽幽一片妖光,好似一片光海一般。
其间只有一点红光,和金花紫气闪耀不定,心知珠翠二人必然被困住在内,连忙各把神钺玉龙鞭放起,同时用三阳神雷猛攻,果然妖阵立破。
五人一商量,珊珊道:“法坛既破,为首妖人又均已伏诛,我们赶快到后洞去,一切等小翠妹妹复体再说。那位老前辈既然有约,少不得少时便当相见,快去吧。”
说着在前引导,一连穿过好几重殿宇,最后又到了一个极长甬道,才觉走了一半,便闻水声潺潺,两边石骨崎磷,嵌着无数石洞,便如蜂房密布,珊珊一路仔细看过去,数到第三个较大石洞,笑道:“在这里了。”
说着,把手一指,发出一团绿光,照得洞中雪亮,众人看时,只见那洞四壁均由青石凿成,光洁如玉,洞内净无纤尘,却放着一张白石大床,床上躺着一个赤身少女,侧身偃卧在床上,脸儿朝里,玉肌莹然,便和睡去一样。
柳春儿忽然想到适才幻境中一幕,不蔡心中怦怦不已,小翠羞得脸上通红道:“姐姐,你还不把这磷火收去,我这样赤身露体的如何见人。”
珊珊一笑,绿火顿灭,半晌方听小翠娇嗔道:“好了,我已复体了,不过身上大冷,四肢也酸痛的很,这是什么道理?”
珊珊闻言,又将绿光发出笑道:“你那肉体藏在洞里已经几年,如非妖鬼行法禁制,早已腐朽,酸痛觉冷这是必然之事,你只活动几天就好了。”
众人再看时,只见小翠仍是方才打扮并无异样,只分外娇小妩媚而已。那床上肉体已经不见,料知元灵复体,二者已经合而为一,便一同又向前殿走去。
才到那法坛所在的后殿,忽见殿中黑压压的跪满了男女妖魂,前闻老者的声音,又在大喝道:“你等各人,或由余气未尽,或本凶魂厉魄,死后不安本份才被那妖鬼搜来,如今虽由邪法炼成聚散由心,隐现随意,饮食男女无异生人,但一离收摄采补,不久乃必渐灭。
“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由我行法,送向有缘之处,各按善恶转轮,人兽鱼虫自随业报而定。另一条路,是各发宏愿,修积善功以赎前愆,再由我用全神固魄之法,将形体凝固,略传吐纳口诀,稍受巫医之术,便出外自修善功,再谋遇合,一俟功行完满,或可超劫重修。
“此系我因未来劫数大大,在未来措劫之前特沛殊恩,容许尔等补过,以便利人利己。但其艰苦惊险,亦所必然,万一救人不得,也许就须以身殉道,所遭极惨。如果立志不坚故态复萌,一经为恶,甚至却化沙虫,都在意中,我却再救你等不得。取舍如何,可在此时速作一个决定,我便即时行法,却迟误不得。”
那伏地各妖魂,一齐都道:“我等情愿行善赎罪,还请仙师就此行法,如再为恶,自甘天诛。”
珊珊、小翠一看,那些妖魂均皆宫中侍者、执事等人。那法坛之上却端坐着一个身不满三尺的矮老头儿,正猜不出路数来。小珠已向众人道:“这是我的师祖,公孙太公,适才暗中行法救助我们一定是他老人家,大家还不上前拜见。”
东方明、柳春儿一见,连忙抢先叩拜道:“我二人说什么也想不到,竟是你老人家法驾到此,要不然早经叩接了,还能等到现在吗?”
小珠也扯着珊珊、小翠一同拜下去道:“你老人家,怎么一个人来此,我那父母呢?”
公孙寿昌把手连摇道:“我就怕这一套,所以挨到此刻才和你们这般娃儿见面,且都起来,你们等我把这批野鬼打发了再谈好吗?”
说着又向众妖魂大喝道:“尔等既都愿走第二条路,行善赎罪,可各对天许下宏愿,愿积善功若干,再侯发落。”
众妖鬼连忙叩拜在地,各自对天许愿,那公孙寿昌突然把手一扬,飞出一片金霞,将那法坛完全布满,霎时间,化成一个绝大金轮,将众妖魂一齐圈住,倏然旋转不已。
那一群妖魂,分明已和生人无异,经此一转,面目逐渐模糊,渐成一团团极淡黑影。
小珠不禁叫道:“师祖,这一批人,怎么经你这一来,反而全不成人形呢,这一来不是反害了他们吗?”
公孙寿昌笑道:“他们之所以能幻化人形,全由采补摄取而来,便如搏雪成人一般,只太阳一出,便全都化了,如何能持得久,你等只再等一会,便看出我法的玄妙了。”
众人再看时,果然金轮旋转愈急,妖魂也幻灭得愈快,一会儿便只剩下无数黑影,在光轮中跳脱着,又过了一会,那黑影才又渐渐浓起来。
这时那金轮转得也较慢些,各个黑影,也又渐具人形,现出男女老少各个不同的面目来。忽然轻雷一响,金轮顿停旋转,那一群妖魂,又各恢复原状。
一齐膜拜在地道:“我等幸承仙师妙法,现在不但形体已经凝固,便生前灵明也恢复不少,还请就此略传吐纳口诀,以便修积不胜感激。”
公孙寿昌笑道:“你等悔过向善果真属实出于本心吗?”
众妖魂忙又伏地道:“我等既蒙仙师渡化,焉有言不由衷之理。如有虚心假意,甘愿雷残天诛。”
公孙寿昌又笑道:“话虽如此,不过假如那妖鬼粱无告忽又回来,你等能不再受蛊惑吗?”
众妖魂忙又道:“我等现已迷途知返,焉有再受蛊惑之理?”
公孙寿昌听罢,忽然看着珊珊道:“你等认得她吗?”
众妖魂一见珊珊,不知公孙寿昌是何用意,齐声道:“她便是妖鬼梁无告的夫人,不过也是被妖鬼摄来,被迷之后,才收为夫人,决非有心相助妖鬼为恶,如果仙师有心渡化,还请一视同仁才好。”
珊珊见公孙寿昌忽然对着各妖魂问自己,也连忙拜伏在地道:“弟子自经心印禅师心光透体,久已迷途知返,此来便是奉了各位前辈仙侠之命,扫除妖宫,不过形体久毁,还望老前辈成全。”
公孙寿昌哈哈大笑道:“你虽出身旁门,相去正教并不太远。自经魔劫之后,能够迷途知返,虽出小和尚心光慧剑之力,也因善根具在,所以得免永沉魔道。因你曾有两甲子吐纳炼己功夫在前,所以元神稍固,灵明易复,自与他们出自残魄剩魂由妖鬼强炼而成的形体不同,便不经我法力施为,也是鬼仙一流人物。只能洁身自好,好积善功,将来无须转劫,也可修成散仙,恢复魔劫以前形态,如能再用我所炼固魄丹相助,修为就更易了。”
珊珊连忙伏地叩谢,公孙寿昌笑道:“你且慢谢我,须知我这固魄丹向不轻易与人,还有一个极大难题等你去做。如你能答应,不但固魄丹有份,我还想送你一两件降魔之宝,收为记名弟子,否则丹也照给,便要等到半甲子之后了。”
珊珊伏在地下,应声道:“弟子自遭魔劫以来身败名裂,本打算拜求你老人家赐以灵丹便去转劫。既蒙恩准收为记名弟子,又蒙赐予法宝,如有所命万死不辞。”
说罢,又叩拜道:“恩师如有所命,便请就此明示,弟子决无推辞之理。”
公孙寿昌笑道:“此洞既为妖鬼所辟,其中一切奥秘,你自均无不知,这些妖魂,你也尽能统率。我因在未来仙凡浩劫之中,欲对这场大劫稍为挽回一二,但到彼时必须群策群力才克有济,人数愈多愈好。这些残魂剩魄,虽然良莠不齐,但以我看来,十有八九略有根基,如若不然,早随业风转化,也不会被妖鬼收来,所以我才格外成全,助其将形体凝固,为善赎罪。
“但我绝不能经常查验各人功行,如再借此作恶,便连我也上干天谴。因此打算命你为群鬼之长,仍在此洞修为,静候劫数降临再为出外修积善功,将来勤惰赏罚也由你查考,如果各人全能合力修持,自是功德无量,你敢担此重任吗?”
珊珊略一沉吟道:“既承恩师之命,弟子怎敢推辞,不过弟子道力浅薄,诚恐妖鬼一旦归来,实非其敌,这些宫众也难尽受部勒,还望稍授机宜才好!”公孙寿昌道:“这个你但放宽心,那妖鬼梁无告,已被洪昆带走,一时决不会放他回来。至于这些妖魂,经我行法之后,身形已固,所秉凶戾之气,也十消八九,只不出洞,统率查考也不太难,现在我再授你一本秘笈,稍加玩味之后,便妖鬼复来,也不难抗御了。”
说罢,便从身悬革囊之中,取出一卷书来道:“我这岷山一派向有三种秘笈,一种是内景元宗,所载均系还丹吐纳功夫。一种是本门剑诀,这两种已交狗皮道士、铜袍道人两人和我那新收弟子卓和观摩。这是第三种秘笈炼魔秘录,所载大抵炼魔扶邪要诀,后附数页乃巫医小术,但无不神效,如能勤习,便可为济世活人之用,将来等各人稍加修持之后,详加考查,再为转授。”
说着,又取出一个形若丹炉之宝笑道:“此乃前古仙人广成于所遗十三件法物之一,名为风火化形炉,如再遇上粱无告一类妖鬼,只须擒入炉中至多三日,即被炼化,永无后患。”
珊珊再拜一一接过,公孙寿昌又道:“此间魔宫妖魂共计数百人之多,除妖鬼带走一部,逃走和散在外面的也还不少。将来难免有人来此骚扰,如欲一一加以诛戳也未免树敌太多有伤天和。如今我再授你四十九根伏魔旗门,只将这段江底布好,寻常魔道中人便难入内,就是几个知名老魔头,也不敢轻易动手。这样一来,你等便更可安心修为了。”
说罢,又传了吐纳炼己和二宝使用之法,重对各妖魂道:“如今我已替你们筹下万全之策,今后一切须听我这记名徒弟之命,如敢包藏祸心,妄冀再行为恶,便她也可以制你等死命,那可不能怨我。”
众鬼魂俱各叩头领命,又向珊珊再拜,表示愿受节制,不提。那公孙寿昌等诸事停当,这才回顾珠翠二女和柳春儿、东方明道:“这里事已全了,我们也该走咧。”小珠才问父母何在,是否回到玉龙潭去,公孙寿昌猛一提腰下革囊,向四人把手一招。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登时景物全非,身子已经到了一个绝大的花园里面,再看时,只见山茶挑着花锄药囊,正从一条曲径上走来笑道:“你四人既已入了袋里乾坤,想必九幽魔宫事已了却,不妨乘此须臾稍叙离衷,自在游行,只听公孙太公召唤,便到玉龙潭了。”
小珠正笑说:“母亲为何一人独行,父亲也在此地吗?”
忽然一阵狂风,将四周花树,吹落无数花瓣,在空中一阵旋转,只见落英缤纷,断霞飞舞,霎时间,山茶便被隔断在那阵花雨之外。便连小翠和柳春儿也不知去向,等风定之后,那座花园之内,便只剩下东方明和自己两人。
心下不觉更外疑惑,正待开言,东方明已先笑道:“师妹不必疑虑,此乃公孙太公有意成全,俾令你我稍悟前因,以便将来合籍双修,决非幻境妖术可比。”
说罢一手攀着身侧花树看着小珠道:“你我都是身经数劫的再来人,还记得南极离朱岛赤城山庄的旧事吗?”
小珠想起适在九幽魔宫心狱中的幻境,不由双颊绯红,把头一掉嗔道:“谁还记得什么旧事新事的,我才不理你呢!”
东方明一闪身,又面对着她笑道:“好妹妹,你别骗我,适才公孙太公早用心声传音之法告诉我呢。你在九幽魔宫幻境之中,已将赤城山庄的旧事全又经历过咧。我们本来是一对神仙眷属,又何必作此俗态呢?你不听见伯母说,教我们:‘稍叙离衰,自在游行’吗?”
小珠猛忆刚才母亲果有此言。再一回想心狱幻境的情景,不禁有点鼻酸,几乎流下泪来。东方明一见她神色黯淡,玉容带惨。连忙一握纤手道:“据公孙太公传声相告,你在那心狱幻境之中,对你我前生之事已经大半明白,但只到你我同遭魔劫为止,这话对吗?小珠把头略点,并不开口。东方明道:“我们自遭魔劫之后,母亲因心痛儿媳同时丧命,愤不欲生,便也剑宝同施,与魔女一死相拼。谁知那魔女意在接应阿修罗老怪,自将你我杀死之后,便只守不攻,一面百般激怒母亲,暗中却将那蚩尤车整好了,觑空即便发出,向那空中的冰魄寒光上冲去,那邪宝忒自厉害,一下便将寒光攻穿,连那一片金霞也未能挡住,我们本门的干天烈火大阵竟被冲破。
“这三层光网一破,阿修罗老怪,立刻率领群魔攻入山庄,守阵诸伯叔和三辈门人大半均以身殉,只祖父和父母尚在与老怪兄妹全力相拼。
“无如这次老怪系倾巢来犯,不但有名的四尊者,均皆在内,还有几个与老怪魔法不相上下的妖人在内。虽然来的群魔也被三位老人家杀死不少,但究竟寡不敌众。
“那魔女妲妮娜,又素来看中父亲,久存聚唐乱伦之想,竟乘父亲被另一妖女用五毒魔针打伤左膊之际,出其不意用一片妖云,将人摄走。
“却好慧因大师人也赶到,百丈金虹从天而下,首当其冲的几个妖人立刻形神皆灭。阿修罗老怪,见已得手,我方又来了正教能手,便乘机率众遁走。
“事后祖父收拾残局,见门人子弟大半伤亡,赤城山庄也被魔火阴雷烧震得只剩下一片断垣残井,不忍再居此地。
“除商请慧因大师,设法维护死者转劫而外,便索性离开离朱岛,率领残余眷属门人,遁来中土,又在川中开辟了一座仙府,暂供栖止。当时曾经对天发誓,不将历劫诸人一一渡化回来,并将父亲从妖人手中救回,决不再回南极,重建赤城山庄。
“你我二人当时也是被慧因大师维护转劫之一,我因侥天之幸,投生在江南一个多子富家,不久便被祖父寻回。
你却历转数劫,才投生到今世父母膝下,又被祖父暗中送到岷山峡碧仙府去。彼时我一见面便看出是你来,只因祖父和母亲说,你尚有极大仙缘遇合,如果当时便使你悟彻因果留在仙府,反而误事,所以力为垂戒,不许接近。
“我为此事,也不知向祖父求过多少次数,但均未蒙允许,这些时来,相思无已,恨不能立刻赶去和你说明才好。无如尊长训戒难违,又知提前说明与你有害无益,这才一直忍到现在。
“如果不是公孙太公暗中成全,告以你已与前数生母亲相见,以后说明无妨,我还不敢把事揭开,只在干着急呢。”
小珠一见东方明说时,眼光直看着自己,情意真挚非常,不由大为感动,一双妙目流出泪来哭道:“明哥,我真想不到历劫数生,竟已把前因完全忘却,虽然当面也若路人,这实在太对不住你了。”
东方明也满怀凄怆但转执手温存道:“好妹妹,这劫后重逢正是天大喜事,你为何又这等伤感起来。何况现在你已得玄灵圣母渡化,若干劫前法力即将恢复。今后只能渡过三十年后那场仙凡浩劫,救回父亲你我便当随侍祖父同回离朱岛去,以后仙山岁月正长,何必如此呢?”
小珠抬着泪眼,又看了他一下道:“我不想修到神仙也须历劫。现在回忆起那天钓鳌矶头骊珠亭上小憩的事,还是作梦一般。自经魔劫以来却不知人间已是数十百度春秋,怎不令人伤感呢?”
东方明道:“本来花落花开只一弹指,这阎浮世界之中,只不过春梦婆娑而已,作得什么准来。不过你我本身魔劫已过,今后除四九天劫必须应过而外,只三十年后仙凡与共的那场浩劫一过,舍此以外,便全是安闲岁月,一路坦途,直到天荒地老,你又何必再发愁呢?”
小珠泪痕狼藉道:“那三十年后的仙凡浩劫,我也常听父亲、师长说,但不知又是何等险恶,你知道吗?”
东方明道:“这个我已听祖父说过,邪正自古即不能并立,自有世界以来,秉天地正气以生的则为圣贤仙佛,秉两间乖戾之气以生皆为魔道。
“这些邪魔外道,决不能得逞于太平盛世,但一遇世道失常即乘机为害,酿成浩劫。不过这种邪魔酿成的浩劫决难久长,一旦正气伸张,立刻消灭。虽数百年必有一次,造成劫数也大小不等,但从无以魔道治世,邪说立教亦可以成功的。
“三十年后这场劫数便是由于阿修罗这老怪,打算乘着中土多故,利用若干邪教败类,把他的魔教推展到中国来。这样一来,天下势必大乱,不但荼毒生灵,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骨堆山,便连方外的释道两门也必波及,仙佛同罹浩劫。
因此有一般前辈仙侠默运玄机,要想弭患于未来,才在玉龙潭召集这一次的祛魔弭劫大会,准备应付未来这场大劫。据我祖父说,这场劫数虽然决难幸免,只应付得宜,不令老魔得逞,也许可以减轻不少。
我等从这次大会以后,便也须负起这个却魔弭劫的重任来,其间凶险当然难免,只能一心卫道,矢志为庶民造福,自能逢凶化吉,履险如夷,你还愁它做什么?”
小珠想了一想道:“那妲妮娜还在人间吗?慧因师祖和祖父这般前辈仙侠,既知阿修罗老怪要造成这场未来的浩劫,为什么不就此到罗刹鬼国去将他们这些魔头除了,一定要让他将来猖獗为害,又是什么道理,这不是养痈遗患吗?”
东方明笑道:“你当这批魔头易除吗?如果真这等容易,连现在的仙侠大会也不用开了。老实说,这是劫运使然,人力之所能挽回的,只不过极小一部份而已。
“不用说别的,只我祖父自离朱岛一败之后,这许多年来,看似闭关潜修不问外事,哪一天不在积极做降魔功夫,哪一个时辰不在作报仇雪恨的打算。
“只为了要破魔女妲妮娜那只蚩尤车,便神游四海,遍寻能制之宝,整整化了一甲子工夫,才在东海火山之中寻到黄帝昔年专破这车的一对干天烈火神钺,总算已经有了把握,你当容易吗?”
小珠一抹脸上泪痕愕然道:“原来祖父为了这对神钺,竟化了这许多年工夫,那他老人家为什么轻易赐我呢?”
东方明又看着她笑了一笑道:“连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为什么把这一对神钺赐你一柄,你试猜一猜看。”
小珠不禁脸上一红,唾了一口道:“啐,我才不理你呢。”
接着破涕为笑道:“人家是规规矩矩的问你,你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果真这对神钺是破蚩尤车之宝,那你我杀身之仇,就不难报了。”
东方明见她忧容已解,不由更加高兴笑道:“我也是规规矩矩的,并没有想到什么地方呀。你要问这个,我可以老实告诉你,祖父之所以把这对神钺分开,每人赏我们一柄,一共是有三种深意在内。一是因为我们前生一同丧生在蚩尤车下,有了此宝便可向妖女报复前仇。二来是将来到北极去救父亲,非此双钺合壁不能劈开冰山,为了好成全你我对父亲的一点孝思。三来。”
说到这里低声附耳道:“这是老人家,对我们这一对同命鸳鸯转劫重来的纪念,你道对吗?”
小珠不禁佯羞薄怒夺过手去道:“你这人,为什么变得这般轻薄无赖,只见了祖父祖母两位老人家,我不告诉才怪。”
东方明见她又是前生闺房相处的娇嗔光景,连忙陪笑道:“好妹妹,你别生气,我原是说着玩的,不过,祖父赐宝用意实在如此,这却不可辜负了他老人家。”
说着,又向前面一指道:“公孙太公这袋里乾坤,常人是极难得来的,以他老人家的遁法,由川中到玉龙潭那大快了,如不乘此一游那未免太可惜了。”
说罢不由分说,又携了小珠的手,信步向花丛一条小径走去,一路穿花拂柳,并肩而行。不一会,忽见长堤在望,海天无际,分明又到了离朱岛外的白砂岗上,两人不由全是一怔。
再细看时,堤上花树依然,那骊珠亭仍然矗立在钓鳌矶上,风景一点不改当年。两人又一步步从岗上走下去,到了亭上一看,揪枰未改,残局犹在,不禁有如梦寐。
半晌之后,小珠童心忽起,笑向东方明道:“这局残棋,想不到一搁数生,现在不管是真是幻,我们既已来此,何妨下完它再说呢?”
东方明也笑了一笑道:“为此一局残棋,想不到真成隔世,便在梦幻中下完它也未为不可。”
说罢各自就座,真的就那残局下起来。好半会之后忽然一声铁笛,高亢入云,从身侧海上送来。小珠掉头一看,只见海平如镜,波涛不生,一叶扁舟,载着两人,直向矶边驶来,那笛声便从舟上送来。
再向舟上两人一看,一个白衣少年正在倚舷横吹着一枝长笛,一面看着矶上,分明是柳春儿,另一个绿衣女孩子,似在艄后叩舷曼声低唱着却是小翠。
不由探首亭外高叫道:“孙少爷,小翠姐姐,你们好乐,能上来一谈吗?”
柳春儿闻呼,笛声嘎然而止,小翠却应声道:“小珠姐姐,我们哪里役有寻遍,谁知你们却在这里,我们这就来咧。”
说着似只见只手一挥,那一叶扁舟便从海上凌空而起,直向亭边飞来。东方明站起身来,正待招呼二人,那小舟已经飞到亭外,倏然一落。
二人全从那舟上下来,小翠把手一招,那只小舟登时缩成寸许大小飞入袖中。
接着又憨憨的向小珠笑道:“方才只那阵花雨一飞,怎么你们便全不见了?累得我们两个寻了好一会也没有寻到,想不到经过公孙太公一番点化之后,却在这里又遇见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珠见她只半天不见,不但脸色大转,充满了阳和之气,而且天真活泼和复体之初大不相同,又有公孙太公点化之语,知得其中必有情节,正待要问,东方明已经一面延客入亭,一面向柳春儿笑道:“公孙太公向来极喜我辈,尤喜成人之美,看你两位这般光景,莫非有什么奇遇吗?”
柳春儿笑了一笑道:“师兄这话诚然,不过如论奇遇,也许你早在我之先,小弟至多不过追随其后,略为学样吧。”
说着,看着小珠又是一笑道:“我久已知道你两位,原来本是一对堕劫神仙眷属,如今仅是劫后重逢而已。”
又听公孙寿昌传声道:“你们四个娃儿在我这袋里乾坤之中,想必已经尝尽悲欢离合的滋味咧。如今已经到了玉龙潭底多时,还赖在里面做什么。再不出来,不但柳老头儿不答应,便连东方老儿夫妇,和云麾夫人全不愿意咧。”
说罢,似听群仙在说:“你说矮老儿真是无赖,怎么和这些孩子们也开起玩笑来,还有半点尊长模样吗?”
倏然眼前金光一闪,已经到了一座高大殿宇当中,入眼但看金庭玉柱气象万千,除殿上吊着九朵白玉莲花灯而外,那八个合抱玉柱上,各盘一条金龙,龙口各衔明珠一粒,照耀得殿上毫发皆见。
正中八扇金屏,两旁各设着一排白玉交椅,上首一排椅子上坐着公孙寿昌,云麾夫人方天赐夫妇,雪山姥姥,还有一个浑身漆黑垢面蓬头的叫化,下首一排上坐着铁肩大师,慧因慧果两位神尼,柳不疑、东方旭初。
一见四人,云麾夫人李霜娥首先笑道:“你只管卖弄你那袋里乾坤,连我那新收记名弟子的诸生法力也给一齐恢复了过来,须知她诸生所学,杂而不纯,这样一来,又要费我好多心力,才能使她完全改正过来咧!”
公孙寿昌把眼一翻道:“你们这些人,真是难缠,我一片好心又落了褒贬咧。你只知道她所学不纯,却不知道目前事急,马上就要人用,如不设法速成,将她本来法力恢复,能等待吗?须知我们到这里召开这个弭劫驱魔大会,人家虽然迭吃大亏,也不甘雌伏,要向我们算还这本帐咧。
“如果不先将他们这些修为数生各具法力的门下弟子功力恢复过来,将来在这短短半甲子当中,遇上劲敌,难道睁着眼睛看着他们吃哑巴亏吗?”
四人一见诸位尊长均各在座,不待言毕,便一齐上前叩拜行礼,柳不疑笑道:“李道友所言虽是正理,但公孙道友所言更是当前急务,如以正邪局势而论,果然已经迫不及待呢。好在这里会罢,不久便要开赴海外,到那个时候,不妨再加考验,教他们痛下工夫,再行应劫,庶几才是两全之策,否则真要循序渐进那就难了。
“不但他们这四个,除了虬髯道友门下,心印一人而外,其余如诸葛钊夫妇,张纪方,杨继武弟兄,大桃小桃姐妹,乃至贤梁孟门下诸弟子等等,不也随学随用吗?不过,将来公孙道友,和雪山道友,还有我们这位东方大嫂李道友和虬髯师兄诸位却须随时策应他们才行。”
李霜娥方笑道:“柳道友到底心疼孙儿孙媳,借我一语,便将同道中四个最厉害的角色全扣上,既如此说,我也不消为了一个新收的记名弟子担心咧。”
公孙寿昌向那叫化看了一看大笑道:“你两位全都失言咧,我和雪山道友、东方大嫂、虬髯道友,固然是略具微能又极爱多管闲事,最喜欢这些娃儿们,要论真的厉害,还属这位大同教主彭康道友,为何反不当面拜托一下呢?”
那叫化连忙笑道:“公孙道友不必如此说,小弟那点微末道行,怎么值得挂齿。不但较之各位道友是望尘莫及,一切先机早在烛照之中。便论法力,公孙道友,不也胜我多多吗?不过,此次与会,既然妄参末议,以后只一遇上事,便无异自己的事,对各位门下弟子,也决不容别人欺负。但请放心便了,如果真要各位道友托我,那倒反是见外了。”
柳不疑、东方旭初一齐笑道:“我二人倒是早想拜托,只因平日极少过从,所以不便启齿,却想不到道友竟如此亢爽,既如此说,更感谢不尽了。”
说着向四人道:“此乃大同教主彭康老前辈,他一向以世法平等,众生一体教人,素具通天澈地之能,尤多异类修成弟子,你四人既蒙允许,以后随时相助,便是极大福缘,还不当面先行谢过呢?”
四人闻言,忙又叩拜在地,彭康大笑道:“我向来出口便是愿心,何况彼此又有这一盛会的因缘咧。你们赶快起来,以后如遇劲敌,我自出面相助便了。不过我这大同教,将来也必在这场大劫数内推行,你们四人均武当后起之秀,与各宗派又有极深渊源,他日我如开府立教,你等却必须为我作一教外护法咧!”
四人因有各位尊长在座,未敢率尔答应,彭康方似不快,铁肩大师不禁大笑道:“彭道友所创宗教,乃集诸教精义之大成,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他日必于诸教之外,独放异彩,你们何幸得蒙教主邀约与会,还不当面叩谢吗?”
柳不疑也笑道:“彭道友他日如开府立教,不但他们这些后辈应效奔走之劳,便我等这些老朽,也该趋造仙府道贺观光,怎么反对这些孩子们客气起来?”
四人闻言连忙又叩拜道:“只彭老前辈如有差遣,弟子等无不遵命。”
彭康这才又笑道:“既如此说,那我们就此一言为定,彼此之间既是一家,便不许再客气了。”
说着又向铁肩大师道:“此中玄机,想又为道友烛照了,小弟将来之事,只有他四人便足够护法,怎敢再劳各位法驾?不过届时如再能遥为呼应,我这大同一教,便易推行了。”
说罢把手一拱道:“那我也就此当面谢过咧。”
各人惧各还礼不迭。铁肩大师见大同教主彭康已经把话说明,又向柳春儿等四人道:“你等在这开会期间,各有职司,尤其是柳春儿、东方明二人所司更为重要。适才因有许多因缘,才不得不命你前往嘉陵江底一行,此刻既已回来,还宜快去迎宾阁上才是,便小珠、小翠暂时也无须在此伺侯,可去殿外一问铁掌麻姑何天香,便知自己职守所在,不必再逗留了。”
四人闻言,又辞谢过各位尊长,一同出殿,东方明、柳春儿径向洞外而来。小珠出生潭底,路径极熟,便领了小翠从潜光水府牌坊下面去寻何天香。
方到那座梅花形的绿玉仙馆之外,忽见铁掌麻姑何天香匆匆从那仙馆里面出来笑道:“你两个快来吧,适才铁肩大师传声,教我派你两人的职司。我想外面的事,暂时还用不着你们两个女孩子,我兼管着仙厨的事,现在便由你两个作我的副手如何?”
小翠新来,自然唯唯答应。小珠却笑道:“妹妹,你别答应,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可够麻烦的。”
说着又笑道:“麻姑姑,这厨下的事,我委实已经弄不来咧。有好差事,还请另外派一件给我两人才好。”
何天香连忙道:“哎呀!你这丫头才离开此地几天,一下子爬到高枝上去,便忘了本呢。须知不但你非助我管厨不可,便是你那母亲和大桃小桃两位姑姑也非帮忙不可。要不然这开会期间,要有多少仙宾来往,人少了忙得来吗?”
小珠方笑道:“你骗我呢,我妈和父亲要在白鹤观防守,能也到这里来吗?”
忽听山茶已从室内走出来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胆大,一经离开我竟连麻姑姑的话也敢不听起来。老实说,不但我和你父亲已被柳太公飞剑传书召来,便你那前生母亲,也来了,你敢这样忘本放肆吗?”
小珠一看,连忙跪拜下去道:“妈,我真想不到你也来了,我怎敢和麻姑姑放肆,方才只不过闹着玩的,谁教她一向疼我呢?”
说罢,立刻扭麻糖也似的缠着山茶不放,又笑道:“我就再没规矩些,也决不敢有违她老人家之命,何况这去魔卫道大会,乃诸位前辈仙侠主持,为了未来仙凡劫数所在,就是再派下繁难的职司,也是义不容辞的事,真要推辞那不成了反叛吗?”
何天香方在笑说:“这孩子去山外一趟,学得更坏了。不但淘气,而且又学会了一张小油嘴回来。你如再不管她,女大十八变,将来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儿咧。”
小翠在旁一听山茶是小珠之母,何天香更是长辈,连忙也口呼姑姑伯母上来见礼,山茶慌忙扶着道:“方才我巳听说过,花小姐乃是我们孙少爷的少奶奶,你这么一来不折杀我吗?”
小翠不由红着一张小脸道:“我蒙小珠姐姐一再渡化,又救我于患难之中,才得历劫归来。已承不弃认了我这个妹妹,伯母要这样一说,那我可不敢再见你咧?”
何天香见她小脸通红,几乎要哭出来,不由一把搂着向山茶唾了一口道:“亏你还是修道的人,怎么只听卓和大哥的话,老是对柳春儿一口一个孙少爷。有个出世的人,有这样的称呼吗?你瞧,好好一个孩子,给你弄得面红耳赤的,这是何苦呢?”
山茶不由也脸上一红道:“本来他对万真人和柳老大公一家一向都是这样称呼惯了的,我能忘本吗?谁又能像你这样小大由之,八辈子不分家,遇上谁全是一样呢?”
正说着,忽然大桃小桃姐妹携着杨弃儿走来道:“你们还不赶快出去看看去,那诸葛仙师的夫人来咧,人家才真不愧是一位人间仙子。这两天来与会的女仙虽然多,美的丑的全有,要真像她那样一尘不染,便如仙露明珠一样还真没有见过咧!”
山茶答讪着道:“真的吗?她现在什么地方呢,等我也看看去。”
何天香不由又笑道:“便你三位和这位杨弃儿道友,也算是够称美艳的了,难道她又胜过你们三位不成?”
小桃摇头道:“你怎么拿乌鸦比凤凰来。不用说我姐妹和山茶姐连站全不敢和她站在一处,便我们这位弃儿妹妹,自服九天灵药之后,也算是真够得美艳的了,可是人家那才真是琼岛飞仙一流人物。不信你只去一看便知明白。连我那大师姐向不服人,今天也赞叹不已咧。”
何天香闻言摇头道:“我也闻得唐二小姐容华盖代,素有绝世佳人之称,不过她今生转劫较晚,我又藏在这玉龙潭底多年,只是耳闻,实未谋面,既如此说,我倒要去见识见识呢。”
说着一手扯着小珠,一手牵着小翠道:“你两个也跟我去看看,我倒真不信,她是什么瑶台仙子,月里嫦蛾呢?”
接着,山茶和大桃姐妹,杨弃儿也一同随着出了潜水光府向青玉殿而来。才到牌坊下面,便闻一阵笑语之声道:“难怪小禅师说你变得怪模怪样呢,原来却是真的,不过混俗和光,原本无关宏旨,这样一来,不忒有点嫌过于骇怪世俗吗?”
那声音清脆兼而有之,真似花底流莺一般,接着又听狗皮道士大笑道:“现在的世界,在畜生道中,自不得不现畜生相以与相处,要不然,这场魔劫如何渡过咧?”
再看时,从那青玉殿角,已经走来三人,当头一个背插长剑的白衣少女,一手挠着一把白玉云帚,正向坊下走来,果然美艳绝伦之外,另有一种清高绝俗,自然淡雅的丰姿,不但仙骨珊珊,令人一见便有出尘之概,便一颦一笑也迥异寻常女仙。
另一青衣少女,却用一柄花锄,执着一个斗大花篮跟在后面,两人这一互相衬托,简直是画中的素蛾青女楼降人间,端的好看已极。
最妙的是在这两个神仙中人之间,却夹着一个狗皮道士,仍是一身狗皮颠头簸脑的跟在后面,人立而行,众人一见不禁掩口葫芦,几乎要失声笑了出来。
何天香首先迎了上去笑道:“来的是唐师妹吗?怎的诸葛师兄不先来通知我们恭迎咧,这不令我这地主失礼吗?”
狗皮道士闻言,连忙赶上前去向双方介绍,一面大笑道:“我这师妹此番出来,连我也大出意料之外。如非心印师兄事前略露口风,便我也不会守在迎宾阁上几天,谁又知道她在这个时候赶到咧。”
何天香不由一笑,摸着下巴道:“怪道你来了几天,除开柳老太公和万真人问话,老不离开迎宾阁呢。原来是专诚接我这位师妹,那就难怪了。”
唐蕙不禁粉脸一红,白了狗皮道士一眼。接着小珠、小翠和山茶、大桃姐一齐上来见礼。何天香又肃客入殿小坐。唐蕙一一答礼,一面向何天香笑道:“久闻师姐和我那了尘师姐在此潜修,只因小妹日浅,所以一向疏于问候,还望恕罪才好?”
何天香也笑道:“我也久闻师妹,奉了诸位老前辈之命为前生令堂护法,一向只许梅花作伴,明月为邻,今天为什么又奉命参与这盛会呢?”
唐蕙道:“起初我也不明白,各位尊长为何又有此命,适才得家师训示,才知道是为了我这最近两生,都在魔劫中流转,前生母亲,与今生父亲,均皆魔道中有数人物,而且全都宿根俱在,或已皈依正教,或誓以旁门重修正果,阿修罗教下又不乏贤者。为了釜底抽薪,免致将来玉石俱焚起见,所以才命我先向两生父母言明。请两位老人家各方劝阻这些身在魔教而尚知自爱的人士,不必参与将来那场浩劫。只因两位老人家,均在坐关,不能各地奔走,这才命我在请示之后,代服其劳,将来说不定还要请师姐多方臂助呢。”
何天香笑道:“原来如此,那倒也是一件无上功德,不过我也魔道中叛徒,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出于污泥而不染的人,过去所种恶因又板多,那些魔崽子,对我无一不想食肉寝皮而后快,你想我去帮你作说客,老实说,那只有债事,现在我转介绍两三个能手助你行事,那不比我好吗?”
说着,已经进入那座梅花型小殿,大家落座之后,唐慧又笑道:“人称何仙子一向说话极其爽朗,今日一见果然不错,但不知你打算请哪两位帮我行事呢。”
说着一双澄如秋水的妙目,向四面一转微笑道:“我今生极少出外行道,所以对于同道异常生疏,能先告诉我听听吗?”
何天香一指杨弃儿和小珠道:“将来你只带着她两个,便不难恩威兼施遇事迎刃而解了。”
小珠和杨弃儿两人,本来一见唐蕙便自投缘,一闻此语,小珠首先笑道:“将来我如能跟着唐师叔行道。那太好了。不过只怕唐师叔未必肯让我这小淘气跟着呢!”
弃儿也道:“只唐仙子肯让我随着阅历阅历那再好没有,便那阿修罗老怪夫妇我都见过,只唐仙子能要我,那些魔崽子真不听话,我不打个稀烂才怪。”
唐蕙一见两人全是天真无邪一脸稚气,正在犹豫,何天香笑道:“你别看轻她俩还是一团孩子气,须知这两位全是本门中绝顶人物哩。”
说着,匆匆又将两人来历和所持异宝一说,唐蕙不由失惊道:“原来这两位却是玄灵圣母和雪山老前辈的门下,那真令我失敬了。”
说罢,又一手一个将两人拉来道:“既如此说,将来容我禀明各尊长,再请二位随同前往便了。”
小珠先笑道:“唐师叔,你别听麻姑姑的。这位杨道友我也初见,不知她的本领如何,既是雪山门下,当然要比我强得多。不过我却只靠着前生母亲和各位尊长所赐法宝唬人,自己功力却一点没有哩。你真要让我随行,那还得随时教导才好。”
跟着杨弃儿也在谦逊着,山茶更不免为小珠客气一番。唐蕙人索谦和,正在笑请二人帮忙,不必客套。狗皮道士猛然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再世故便俗了。不过据我听心印师兄说,各位尊长这次所以特别破例将师妹传来,实在具有深意。此行也许颇有险阻,那魔道中潜修之士,固多贤者,另有用心的也大有人在,师妹却不可大意咧!”
唐蕙道:“我也因为各位尊长交派下来的这项职司太艰巨了,正在为难咧。既承各位帮我的忙,那就略放宽心了。不过心印师兄究竟说些什么?你能告诉我吗?那位小和尚向来说话藏头露尾,不到时候决不告诉你,真叫人有点莫测高深呢。”
狗皮道士道:“可不是吗?他对我也略露口风而已,只说师妹此行似有惊险,并未深言。我虽一再问他,他却一味取笑,一句话也不着边际,你叫我拿什么话告诉你呢?”
何天香笑道:“你两位放心,我向来知道小和尚的脾气,他只一露口风决不置身事外。只有这个娃娃头帮忙,再有小珠和那位杨道友,你们还愁什么呢?”
正说着,忽然金光一闪,心印已在室中现身,哈哈大笑道:“你偏没有说对,这次唐师妹的事,我却无法相助咧。真要把我算在里面,那就完全错了。”
何天香忙道:“你的职司是在前面,怎么百忙中又赶到这里来咧,是嘴馋又想吃点什么吗?那趁早说;这还得着人给你准备,我是过时不侯咧。”
心印笑道:“阿弥陀佛,人家是为正事而来,便是为了吃,今天也找不到你咧。老实说,我所以到这里来,一来是为了许了人家一个愿心还没有还。二来我知唐师妹此来,那小燕儿花篮里必定有好些东西,打算分润一二。三来,潭外云雾已开,想顺便邀你们一同去看看热闹。你怎忽然疑惑我到你这厨房里来打斋饭咧。我和尚虽然很穷,还不至为了你那点山肴野菜来打主意,你请放心吧!”
说着,从僧袍里掏出一把宝剑来递在小桃手中笑道:“这是那把玄龟剑,这些时,我忙里偷闲已经替你把上面邪气淬炼干净,现在你既已悟前因,又在名师门下,只稍为历练即可应用,有暇不妨先向云麾夫人请示心法,也许不久便须用着呢。”
小桃连忙谢了又谢,心印笑道:“谢倒不消谢得,只他日能善用此剑便行咧!”
小桃逊谢着,何天香忽然看着唐慧笑道:“你那花篮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却叫小和尚看得眼红.想分润一二咧。”
唐蕙笑道:“其实那花篮里并没有什么,只有两种异果而已,一种是我那新居湘江寒芳小筑所产梅子,一种还是群玉峰水晶原产的雪莲实,方才孝敬了诸位尊长之外,所余也不多了,既如此说,我每人送上两枚就是咧。”
说着唤过小燕,从那花篮之中,取出两种果子,每人各赠两枚。心印接过纳入袖中笑向何天香道:“你瞧,人家何等大方,亏你还是地主咧,一见有人来便生怕来嚼吃你,才多小家气。”
接着又笑道:“大家别小看这两种果子,那雪莲实固然是祛邪去毒轻身益气妙品。这梅子也非寻常梅树所结,实乃九天玉梅仙实。偶落人间,又适逢玉石精英之地,始能成树开花结实,不但补益元气,每粒可抵十年吐纳功夫,而且功能驻颜不老,返老还童,只能每年吃上一枚,便可永驻芳华咧。”
各位女仙闻言,一看梅子,其大如杯,通体作金黄色,不但异香扑鼻,便色泽也非常好看,不由俱各艳羡不巳。唐蕙看出各人心意,连忙说道:“诸位可别听小师兄那么说,这玉梅仙实,要十二年才开花结实,哪有每年可服一枚之由。不过,如真有此效,小妹倒决不吝啬,只到结果时,各位如果过访,一定每人再送一二枚便了。”
何天香笑道:“你理他呢,他不过想趁此骗点果子吃而已,要不这么一说,以后好意思一个人上门讨东西吃吗?你这么一说,却正落在他的计中了。”
心印看着何天香笑道:“你这人怎么专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我就再没有出息些,还不须此.所以要提醒大家一句。实在是为这里大半是女同门,女道友,有几位又大抵身经魔劫,有这仙果,到底要好得多。这玉梅仙实,虽然要十二年才开花结实,但如能以禁法保存,不会腐坏,便年服一枚也非难事。你这一打趣我不要紧.害得各位不便前去取讨,不教人家自误仙缘吗?”
唐蕙道:“只要你言而有徽,这倒无妨,便各位不来,将来到时我也必折简相邀,借此每隔十二年,大家同到湘江我那荒山小聚一次不更好吗?”
山茶、大桃姐妹、杨弃儿、小珠、小翠,均各当面称谢,只何天香微笑道:“那玉梅仙实我却无所用之,倒是那雪莲实将来如蒙见赐一二十粒,却感激不尽。”
小珠闻言不禁诧异道:“麻姑姑,据大师伯说那玉梅仙实吃了可以永驻芳华长生不老呢。你为什么不要,反要雪莲实这是什么道理。你如真的不要,我跟你换上一枚如何?”
何天香笑道:“你一个孩子家懂得什么,你看大家全长得艳丽好似大美人一般,所以才怕一朝老去未免可惜。我是一个出名的麻姑姑,要这东西做什么?与其不老而难看,还不如听他老去还可遮盖一二呢。你既要这个可以拿去,不消换得,我要雪莲实还早啦。”
说着,真把那枚梅子递了过去,又顺手将那枚雪莲实也送了小翠。唐蕙笑道:“我知道,你要那莲实须在半甲子以后,将来我必及早为你准备,到时立即奉上决不误事。不过那十二年一晤之约,却不可不践咧!”
何天香含笑点头,狗皮道士笑道:“你两位打的是什么哑谜,面且一约就是三十年,不忒嫌早一点吗?”
何天香道:“你懂得什么,修道人看得百岁光阴不过一瞬。这三十年之约,还不是弹指即至吗?”
正说着,心印在旁笑道:“我忙里偷闲跑来为了三事,如今已经做完了两件,还有一件是那封潭云雾已开,你们还要不要上去看一看咧?”
何天香道:“那些楼台亭榭倒有一半是我亲手建的,位置经营早已烂熟胸中,这还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妨带她们去看看。我老人家还有事咧。不过诸位尊长都说过,必须等到正日开潭,才能将那云海撤去。如今还有几天工夫,为什么又把开潭的日期提早了呢?”
心印道:“诸位尊长原本拟定正日开潭,再撒去云海,如今只因西方正教的大秦教主和妹妹安琪儿,还有流沙道人、大食尊者等人全要来赴会,共襄祛魔卫道大计,铁肩大师和柳师伯自得悉以后,因恐落小家子气,所以提前开潭以便迎接,不信,你只前去一看便知明白了。”
何天香不由微诧道:“既如此说,云海一开便蕃篱尽撤,虚实全见,万一再有魔教中人前来破坏,只会场附近稍有损害,便未免丢人,又如何说法呢?”
心印笑道:“你这又多虑咧,请想一想,如果各位尊长没有这个把握能轻易提前开潭吗?实不相瞒,如今四山全已有人遥为护法了。便阿修罗老怪,把所有魔道中量厉害的角色全找来,也不易讨了好去。不过外表却绝不易看出,不用说二三流的魔崽子无法得悉,便各派宗主夙具慧眼的也莫知究竟,所以我要请你去看一看,也就为了这个。”
小桃不由诧异道:“照这一说,那护法的几位,法力又比与会的长老更别具神通了,到底是谁咧?”
心印摇头道:“这个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却不敢乱说咧。”
何天香闻言更外惊异道:“既如此说,那连我也要到潭上去看看咧。”
说着率了众人,出了小殿,穿过潜光水府,径由青玉殿前,从那甬道出去。才到洞口瀑布下面,便见丽日当空,山容如沐,一种清新之气直欲扑人眉宇,令人精神为之一爽。再出洞一看,只见除那山口一座迎宾阁高耸入云而外,水边崖下又平添了数十处金碧楼台,俱各高下疏落有致,便那潭心也架上了一座五亭长桥,便似一道朱虹斜挂着,一直到潭后山下,端的壮丽已极。众人正在赞叹不已,心印忽然把手一指道:“你们且看,那会场便在山腰那个金顶里面。”
众人顺着手指一看,那后山上,各依峰峦起伏之势,也建着数十处楼阁。山腰果然有一个绝大金顶,凸出老高,正当群峰拱揖。四山合抱之中,地势极佳。
金顶以下隔着两三重巍峨殿宇,一路全是白石阶台直到山下,中间却耸立两重红玉牌坊,气象格外雄伟。最妙的是,除那金顶下几重殿宇而外,其余楼台亭榭,均各依地势而建,形式互异,绝不雷同,也不连接。但依全体看去,却无异一幅仙山楼阁画图,章法结构,无不极具匠心,不由大家全看得呆了。
忽听何天香倏然失声道:“这一带楼阁是我和虬髯老前辈合力建成,又因慧因慧果两位大师亲手行法封闭,怎么不但位置全有了变动,便连附近峰峦形式也绝不相同,各地又平添出若干不轻见的花木竹石来,这又是谁的神通呢?”
心印笑道:“我之所以一力邀你来看一下,也就为了这个。你还以为是你当初和我师父所建的样儿吗?早不同咧。告诉你老实话,这个地势的变动是公孙老前辈和大同教主彭康的作为。如今从黑石坞山后起直到野牛砦为止,这方圆数十里之内,峰峦崖壑本身就是一座万象朝元阵法。
“除有数几个老怪而外,只一进来,如果打算生事便不用走啦。那些花木竹石却是云麾夫人李仙子的妙用。看去虽然是这片仙山楼阁的点缀,只不过分外锦上添花而已。可是一遇上事,每一处全是极厉害的埋伏,如果有不开眼的魔道中人物,要想暗中闹鬼,那大家便全有好戏看咧。”
何天香这才恍然大悟道:“我道是谁有这样移山倒海的神通咧,原来却是这几位老前辈所置,那就难怪咧。”
说着再向四面一看,又复摇头,低声向心印笑道:“凭我这双眼睛还真看不出有谁在护法咧,你能告诉我一点迹象吗?”
心印摇头不语,忽见那潭中红桥上缓步走来三人,何天香看一看,却是闻野鹤、冷寒辉、冷红仙与晏亭亭,似乎正在指点云山,一路闲话着。何天香正在招呼,猛听小翠惊呼道:“小珠姐姐,你快看,那边天际是什么?”
大家抬头一看,只见野牛砦上空,忽然飞来一点金星,后面跟着一红一绿两道光华,电掣星驰一般赶来,晃眼已离延宾阁不远,遥闻金钟连响,阁前飞起两朵彩云,托着柳春儿、东方明冉冉飞起,心印忽向众人道:“现在又有一位正教中门下弟子,被两个有名的魔头赶下来,这事和好几位过去未来全有若干渊源,何不同去看看。”
何天香闻言,知道心印此言,又必具深意,连忙笑道:“看看也好,我真想不到,这些死不尽的魔崽子,怎么偏乘着这几天来捣乱,真是活得不耐烦咧!”
说着携了小翠道:“你转劫归来最迟,又和我最投缘,且随我来罢。”
说罢一纵遁光径向延宾阁飞去,众人跟着全到了延宾阁下。再看那点金星时,已到阁前直泻而下,内面倏然现出一个绿衣少女来,对着空际冷笑一声道:“你家姑娘不过因为赴会在即,又素来不喜杀生,才让你两个鬼东西一步,你们既然赶上门来,打听过这里是什么地方,目前开什么会没有?真要再不识相,不用说惊动潭中诸位老前辈,别想活命。便这两辈门下弟子,也不会放你们囫囵着回去咧。”
一语才毕,忽听天空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已经两番逃出我手,这一次却决难再放你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老鬼们,装模作样的在此开会吗?老实说我要怕了他们还不来咧。”
接着又听一个女人声音道:“哥哥仔细,这丫头身边藏有至宝,这里又是各老鬼集会的地方,不要真着了她的道儿。”
话犹未完,两道红绿光华,又一泻而下,登时现出一个袒臂露胸的红衣少妇,和一个碧眼虬髯耳戴金环身穿大红烈火袈裟的番僧出来。那番僧先向少妇道:“你知道什么?我所以追这丫头下来,实在因为她乃数世纯阴之体,那点真阴旷世难逢,不舍丢开。二则也因此地各老鬼门下,男的大都也数世修为,元阳未泄,不特于你大有益处,便女的,好庐舍也不一而足,你不是常说自从失去肉体而后,几次夺舍都不很中意吗?何不就此捞上一两个回去,受用受用,也臊臊那般老鬼的脸不好吗?”
一言甫毕,那半空中、彩云上的柳春儿早已认出来的少女正是前生爱妻谢绿云,却不知那男女两个妖人是谁,连忙大喝道:“大胆妖人,既到我这玉龙潭前,又值群仙大会在迩,就该报名投帖才对,竟敢如此猖狂,你们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番僧猛然把头一抬冷笑道:“你这无知小狗竟敢如此卖狂,还不与我下来受死吗?”
说着,猛一伸手,五道暗红色光华,直向柳春儿当头罩下。那谢绿云见状,连忙娇喝道:“盐池老怪,胆敢出手伤人,我且教你知道厉害。”
说着立刻飞起一片青蒙蒙光华,向那五道红光一迎,两下还未接触,那五道红光已离开柳春儿顶门不远,忽听下面有人哈哈大笑道:“谢道友,你且慢动手,这里已经定了规矩,招待这些恶客全是我的责任,你这么一来,便有点嫌喧宾夺主咧。”
接着又道:“我道盐池三怪当中的第一怪盐池尊者哈天生,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原来却是冒充我佛门子弟的孽障,这一来我和尚更不能不招呼呢。”
说罢心印已经排众而出,一手轻拍脑后,首先飞出心光将柳春儿护定,一面又看着来人笑道:“你这魔崽子,既然穿上僧服,就该觅地清修才是,为什么三番两次找人家谢道友的麻烦,又来扰我群仙祛魔卫道大会会场是何道理?”
原来那来的番僧正是盐池尊者,那少妇便是他妹妹哈五娘,一见在若干男女之中,忽然出来一个齿白唇红的小和尚,口气又极大,不由一怔道:“你这小秃厮儿,是谁的门下,也敢向我叫阵,还不叫你师父出来答话。”
说着,那五道暗红色光华,被心光一挡,已经缩回数丈,一下又被谢绿云所发贝叶神光正迎个正着。猛觉真气一震,那多年炼就的赤煞蚩尤剑气,竟被吸住,欲待连身吸去,不由心中微讶。
再仔细一看,那彩云上护着柳春儿的乃是佛门中有名的伏魔心光,自己以前便吃过这种心光的大亏。那青蒙蒙的光却自一片贝叶上发出,那也是一件佛门至宝,正在暗吃一惊。
猛又听心印冷笑道:“亏你这孽障,还要冒充佛门子弟,难道你那师弟马道玄回去没有说过,我那大力金刚掌是个什么滋味吗?”
盐池尊者闻言,忙运真气先将那五道赤煞蚩尤剑气收回,一面大喝道:“既如此说,你就是那南海虬髯贼秃门下的心印和尚了。上次你在青磷谷倚仗老贼秃和李映红老乞婆之势,幸逃我马二弟之手,得以不死已是侥幸,还敢如此卖狂,我如不将你就此拿下,也不算是青海的盐池尊老。”
说罢,身子一抖,暴涨数丈,浑身全在火焰缭绕之中便和一个通红的巨灵神一样,那件大红烈火袈裟,便似火云一般,蓬蓬勃勃的,向四面伸张开来,也不知是虚是实,只觉无边火焰全从那件袈裟上喷射而出,待向心印罩下,心印方说着:“你这魔崽子,原来也是个玩火的孽障,这下于,你算玩到姥姥家来咧!”
猛听杨弃儿大喝道:“你这番狗,竟敢仗着这一点障眼法,前来扰乱群仙祛魔大会,这不是找死吗?”
说着,一指五行日月轮青黄赤白黑五道光华,捧着一轮红日,直冲过来。东方明小珠也飞起两柄神钺横扫上去。这三件前古奇珍不约而同一齐发出之后,那哈五娘见机,首先化成一道绿光飞去,临走方招呼得一声:“哥哥快走,这些小狗宝物厉害。”
那五行日月轮首先冲到,只听盐池尊者呀的惨叫一声,立被五剑一轮,拦腰冲断。接着两钺合壁,将那颗水缸大小的脑袋,劈成数瓣。
跟着五剑一轮和双钺一阵乱绞,登时洒了一天血雨,将那具残尸绞得粉碎。遥闻盐池尊者厉吼连声,那护身火焰忽然将那一大片血肉残骨一卷,倏又成形,在三件仙兵当中,不住闪避旋转。
一面又大喝道:“一群无知小狗,竟敢乘你佛爷不备,暗下这等毒手,我怎得与你们干休。”
喝罢,火焰愈盛,那三件仙兵虽然厉害.但一下扫过,立刻又合成一处,老魔那个身子,便也似一团虚影一般,却始终无法使其消灭,众人不禁俱觉骇然。忽又听心印喝道:“老魔厉害,各人可回到小珠辟魔宝盖之下护身,以免损伤,待我来再令他尝尝我这慧剑滋味。”
小珠闻言,忙将辟邪宝盖放起,将众人护定,猛见心印脑后心光大盛,倏然现出三寸长的一柄晶莹小剑,直向盐池尊者飞去。
那盐池尊者,在三种仙兵奔驰追逐之中,虽然上下飞腾毫无惧怯,但一见心印慧剑出手,又厉吼一声,倏从头顶上,发出一团赤若火焰的光华,一收一放,立成一朵血色莲花。
那血莲中间又现出一个三寸来高的小番僧,其状和盐池尊老一般无二,一伸两只小手,竟将心印慧剑接住不放,似呈争夺之状,那三件仙兵却再也冲不到血莲当中小人身边去,偶触下面人身,仍是一闪即过,虚若无物。
众人正在惊疑之际,忽然闻野鹤从玉龙潭畔赶来,大声叫道:“各位道友千万留神,此乃盐池尊者天魔合体大法,只这慧剑一失,便满盘皆输,可速传声请诸位长老出场,或可能制,现在仙兵,实非其敌,时间一长,便不堪设想咧。”
一声才罢,忽听心印笑道:“多承道友关顾,不过他要把我这慧剑夺去功夫还差一点,我不过借此稍延时间,静候一位老前辈出手,所以才请各人在辟魔宝盖之下护身,以免他打不过我,却去暗算别人。你既赶来,盛情实在可感,便请在旁看看热闹,作个干证如何?”
闻野鹤一见心印仍然若无其事,言笑如常,只那护身心光,略为加强,此外并无异状,不由心折,满脸愧色道:“我因这厮实在厉害,并不在阿修罗老怪之下,所以才提醒各位道友一声,却想不到小禅师已到无人无我,无明无尽境界,他这慧剑怎么夺得去咧?”
心印笑道:“道友慧眼所及自是高明,不过对我却过誉了,老实说,我离你说的境界还远,不过这厮这点捣鬼的惫赖法儿,我还可以勉强应付,他的克星这也就来咧!”
说犹未完,只听得一声曼声梵唱从远处送来,那盐池尊老头顶小人,猛听一松那柄慧剑,忽然飞回,接着一阵旃檀香味过处,梵唱越来越近,忽见一个青翠蒲团上面端坐着一位白衣女尼,从东南角空中冉冉而来。
那盐池尊者见状,立刻身子一晃,化一点红星遁走。小珠抬头一看,那来的,正是自己最前生母玄灵圣母,不由欢跳着迎上去,其余各人也待迎接,但那玄灵圣母在空中只略睁慧目,含笑把头一点,并未降落便自隐去。
众人方在惊讶,心印忙道:“你们奇怪吗?适才圣母不过以元神来此为大会护法而已,其实她并未离开洞府一步咧。”
小珠不禁愕然道:“那么,她现在想是又回去了,如果再有厉害妖人前来,她怎么会知道呢?”
心印笑道:“圣母元灵照遍大千世界,感而遂通,只在六合之内,她有什么事情能不知道,不但此时此地,今后只有事,非她来援不可,虽千万里外,她往返也只瞬息间的事,所以你说她人不在此地是对的,说她时时刻刻不离此地也未为不可。老实说,此次的群仙大会,只须有她老人家一人护法,已足保安全,何况此外还有两三位咧?”
众人方在点头,小珠又道:“她老人家既然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法力,方才为何不将那监池尊者除去,却只将他惊走呢?将来留着这个老怪,岂不又要害人。”
心印道:“你真是孩子气,固然盐池老怪,事关天人浩劫,应运而生,不到时候,谁也无法除去,便圣母法力再高也不能逆天行事,不过,你如以为这一次,她只将盐池老怪惊走,那就又错咧。”
小翠携了何天香正在和绿云诉说转劫之后的事,闻言忙道:“这老怪,乃是我姐姐的大害,连这一次,他对她已经是第三次咧,照大师伯这等说法,难道老怪已经被圣母制住不成?”
心印笑道:“他见圣母自然受制,圣母何须制他。老实说,只在那梵唱一起,圣象初现的时候,不但老怪元神已受重创,便他那附身天魔,也被圣母天龙神唱和所现天人法相所伤,便到三十年后,那一场仙凡浩劫之中,也无法恢复咧!”
这时柳春儿、东方明二人也自空中落将下来,一闻此语忙道:“这圣母的法力就这样不可思议吗?那我们怎么一点不觉得咧?”
心印看了他二人一眼道:“这等法力就妙在无色无相,如果给你二人看出,那还有什么不可思议咧。”
接着又笑道:“圣母这种神唱法相,最妙的是因人而施,只有受者知道,你如不信,我们这些人中,还有几个遇上法缘的,少时一问便更知神妙了。”
绿云闻言,首先附和道:“圣母神通固不可发,便小禅师也慧眼别具,无所不照呢,我决不敢打诳语,便适才一刹那之间.已蒙她老人家渡化,收为弟子,并嘱同此间一位唐道友,和小珠师姐,还有一杨道友,一同去建一项绝大功德咧。”
心印方笑说:“我的话如何,这是算一位咧。”
说着又用手一指道:“你们看那边又有两个缘人来了。”
众人一看,那来的却是闻野鹤、冷寒辉、晏亭亭三人。
正待要问,闻野鹤已经哈哈大笑着走来道:“我这一次真是因祸得福,既蒙小禅师代为洗髓伐毛,除去附骨神魔,适才又蒙圣母法相题示,神唱捧喝,如今无明已尽,还我自在,这座灵台已经清净多了。”
心印又看着他笑道:“口说自在,便难自在,本无无明,从何尽起。闻道友自觉灵台清净,只恐还未必咧。”
冷寒辉也笑道:“小禅师毕竟是四禅天人物,自然较之我等胜过千百倍。我和闻道友同是门外汉,怎能比得。不过自在虽然未必,却皆大欢喜,将来那最后一关,或许不难撒手咧。”
心印道‘“撒手不撤手,那全在你自己主张,何须事前便作远虑,这不但与圣母无关,便诸天菩萨也管不得,你为什么又着相入魔咧?”
冷寒辉和闻野鹤又合掌称谢,何天香在旁笑道:“小和尚,你先别逢人说法,反把正事耽误了。如今这位师妹既然远道赶来,固然先须晋谒各位尊长,请示机宜。便诸葛师兄和唐师妹,久别重逢,也须稍叙离衷才是。你只管你说得痛快,不透着有点太嫌饶舌吗?”
心印笑道:“去者自去,留者自留,我饶舌不饶舌与你何干,又与大家何干。”
何天香闻言只笑了一笑,便携了绿云、小翠、小珠和山茶、大桃姐妹径去,一面又向唐蕙笑道:“那半山之下,有一座金粟庵,那是我为你预备的暂时住所,何妨且去和诸葛师兄互证近来道力,不比在这里听这小和尚饶舌要有意思吗?”
唐蕙不由脸上一红,看了她一眼,却不好说什么,小燕在旁忙道:“既有住的地方,那就好呢。”
说着一摆肩上所挑花篮笑道:“我被这劳什子,已经累了大半天咧,也该找地方放下来才好。要不然,已经到了这里,还这样挑来挑去,人家不知道的,还当我有点精神病咧。”
说罢,又看着狗皮道士笑道:“师兄究竟比我们初来乍到要熟得多,何妨就请同去指点一下,容我息一息肩,不也好吗?”
唐蕙不由白了她一眼,小燕只当没看见,仍旧催着狗皮道士快走,何天香又猛一掉头道:“那地方,便在我从前为山茶妹妹所建新居的西边不远,门前有一株合抱的桂花树,你们一去不用费事,便可找到了。快些去吧,也许停一会还有事咧。”
心印正在和闻野鹤仍旧打着机锋,也笑道:“你们此时正该去一趟,到了开会正日那天,也许还有职司咧。如不先将地势看好,将来怎么应付。”
接着,向狗皮道士一挥手道:“快去,快去,我们这里还有事咧。”
狗皮道土,方觉脸上也有点讪讪的,忽然眼前金光一闪,再看时,自己和唐蕙、小燕三人,已经到了玉龙潭畔,那座悬崖下面山坡上,离开昔日何天香行法为卓和夫妇所建的那房子还有五丈高下。
那山坡的西边,却又开出一条小径来,通向另一座悬崖之上,相距只不到十丈光景,果然远远便看见一株大桂树当崖而立,其高何止十丈,满树翠叶之外,夹以一片金粟,一阵阵香风,远从崖上送来,真欲沁人心肺。
那桂树下面,即藏着一带曲槛回廊,和短短的一排白石栏杆,小燕不由笑道:“这心印师兄,虽然是张贫嘴有些讨人嫌,为人却极好。师姐你瞧,他一下子便将我们,直送到门前咧!”
说着挑了花篮,直向崖上走去,狗皮道士答讪着道:“心印师兄,果然佛法神妙无方,我还没有觉得呢。”
一面又看着小燕的背影,向唐蕙笑道:“别来这多时,小燕还是憨跳犹昔,怎么师妹反而生疏起来,是有些怪我弄得这等怪模怪样吗?”
唐蕙白了他一眼道:“闻得别后,你的道力已经进步不少,怎么还是这样呢?你平白又问这话有什么意思。”
接着,又嫣然一笑道:“你自愿意和光混俗,现畜生相与世人相周旋,与我何干,这一问,不又显得道心未净吗?”
狗皮道士见她忽转笑容,又是旧日光景。不由也笑道:“我之所以故意把自己弄成怪模怪样,就是为了诸生情孽,总难摆脱,以免这颗心再把握不住,但不知如何一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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