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房间。”丁桀忽然明白过来“你,你食言了?”
苏旷答应过丁桀,不会把密室的所在告诉别人。
“那里面又没什么宝贝再说,我答应的是‘自然会为你保密’。这个所谓‘自然’,就是顺其自然,嘿嘿。”苏旷本来还嬉皮笑脸的,但看着丁桀寒冰一样的神色,伸手扔开馒头,双手一摊“是,我失信了,抱歉至极。你说怎么办吧。”
那个密室不仅是丁桀的软肋,也是他舔伤口喘息的地方,丁桀当场就要发作:“千金一诺,你懂不懂?”
算来这是平生第一次不守信用,苏旷很是无赖:“我问你了,你说怎么办?要钱没有,要命不给你,大不了咱们再两清一次。”
丁桀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你,不守承诺也就算了,你至少懂点儿廉耻行不行?罢了,你告诉谁了?”
“戴行云。”苏旷大大方方地承认。
“为什么?”丁桀追问。
“我觉得他应该知道。”苏旷瞟了左风眠一眼,一脸的玩世不恭“再有,我也乐意顺便展示一下我家苏府。”
丁桀振衣拂袖,只是那身衣衫还真是捉襟见肘,随手而破,这下让他像足了丐帮之人。丁桀忍俊不禁:“多管闲事。”
“素来如此。”苏旷引路“顺便向你推荐个人才孙云平,来。”
孙云平双膝跪倒:“师父。”
丁桀微微不快,绕过孙云平:“苏旷,你干什么这是?”
“他一门心思想要拜师,我引荐过了,你看着办吧。”苏旷也不回头,低声道“他心肠热性子直,你别伤他。”
“嗤,凭什么?”丁桀显然不是一个会照顾别人面子的人。
孙云平连忙爬起来,跑几步,跪下,想了一会儿,又爬起来追几步几次三番,想不到任何可以拜入丁桀门下的借口。他急吼吼的,半天才喊道:“帮主,帮主!我们兄弟一直都没有师父,我们什么都不会,我们吃了很多苦”
“你,不是你们。”丁桀转过头,目下无尘。
“我”孙云平张口结舌,他很少会想到“我”字。
“你年纪不小了,资质也是平平,没什么出身,也没什么脑子。落花堂被血洗,你身为堂主护不住你兄弟,反而躺了三个月。回头,又来陷害我。”丁桀声音不算大,但是有种让人难以忍受的高傲。
苏旷听不下去了,正要开口,却被丁桀一把推开:“没你的事,他不是自己要拜师的?”
孙云平的血在往脑子里冲:“帮主,我不是我的错,都不是我的错,是陈紫微和周野”
丁桀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陈紫微为什么不挑别人非挑你?孙云平,我要是你,混到这个份上,早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苏旷真的快要怒了:“你有完没完?骂人不带揭短的。”
丁桀直起腰来,冷笑道:“苏旷,你有完没完?他多大了?一个男人不能又没种又任性。孙云平,我告诉你,我不要你。至于你想不想跟着我,随便,反正丐帮已经不在了。”
孙云平站起来:“丁桀我告诉你,丐帮不会不在,丐帮不是你说不在就不在的。是,是,我是没用,可我不是没种,我”
丁桀不耐烦了:“你到底要不要跟着?不跟就滚。”
孙云平确实贫贱寒微,但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屈辱。他豆大的泪珠落在黑红的脸膛上,憋得满头是汗。苏旷轻轻推他:“没事,丁桀本来就是这号人。他们走他们的,咱们走咱们的。”
丁桀脚步一顿。
孙云平摇摇头:“他说得没错,是我没用,我根本就不配提起。可是苏旷,我我不能跟你走。我还是丐帮的弟子,丐帮不会散,我不信。苏旷,谢谢你,明年来洛阳,我还招呼你。”
“学会认栽就好办多了。”丁桀懒洋洋地回头“你迟早要学这一课,不如我来教你。”
孙云平又燃起一丝希望:“我?”
丁桀摇手:“孙云平,下了山就是江湖路,不管你拜不拜师,人只有先认栽才能不认命,这一课你可以和苏旷切磋切磋。据我所知,他最拿手的就是认栽,在我手里就认了三回了。喂,是不是?”丁桀难得打趣别人一次。
苏旷没有接他的话茬,只伸手向前一指:“我已经看见马车了,三位,告辞吧。丁桀,希望下回见你还是丁帮主,我不用再认栽。长路漫漫,你们当心。”
丁桀眼里的笑意黯淡了:“也好,后会有期我本以为,按你的性子,会跟我去看看热闹。”
“这一回热闹差点儿看掉小命,算了。”苏旷微微一笑“我有位故友,不知还在不在少林,我想去看看。”
马车边,站着戴行云。他看看丁桀,又看看左风眠,神色怪异。
丁桀一语道破:“别这样看我,孩子不是我的。”
左风眠脸红了。
戴行云缓缓跪下:“帮主,我,我去看过了帮主苦心,属下今日才知,罪该万死。”
丁桀竖起手掌:“我说了不是帮主。丐帮忘了丁桀这号人物,或许更好。”
“恭送帮主起程。帮中事务,尽管放心。”戴行云见丁桀半日工夫就变得衣衫褴褛,周身血迹,想问又不敢问,忙脱下外衣递了上去“帮主走得匆忙,我已略备行装,放在马车里。”
“有酒没有?”丁桀打断了他。
戴行云不解:“帮主从不饮酒的,车里只有药酒。”
丁桀看了一眼左风眠,远远走开:“苏旷,来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敬你一杯。”
戴行云慢慢走到左风眠身边。左风眠仰面,脸颊上还有红肿泪痕。她不指责也不辩解,只抬眼望着丈夫。
戴行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她看上去甚至还像个少女,眼波楚楚清纯,如阳光照在清潭里的斑驳。唇角两个小小酒窝,衬得鼻翼如同明玉那曾经是一张令他多么怜惜的面孔,甚至是现在,只要稍稍注视,戴行云的眼光就会温柔下来。他指尖撩过左风眠的额发,拂过她的耳垂,轻轻笑着说:“滚吧。”
左风眠仰面道:“你恨我?”
戴行云摇着头:“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左风眠,少给帮主添麻烦,见到周野,代我问好。”
丁桀远远地拎着酒瓶,手停在半空。
戴行云转身,依旧是恭敬沉稳的声调:“帮主去向何处?”
丁桀扔过一瓶酒:“昆仑。”
戴行云一饮而尽,弯腰一躬,似乎不愿意再多看左风眠一眼,转身离开,步履在雪地中有些蹒跚
“行云,我”左风眠忽然尖叫。
戴行云背影一顿。
四海无人,唯有风声猎猎。
左风眠掩口,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了下来。
“请!我先干为敬。”丁桀举手,咽下一大口酒。他苦着脸低头看,酒瓶上写着:麝香虎骨酒。他气沉丹田,豪气干云地一饮而尽,一倾瓶底。
苏旷看看自己的瓶签黄连犀角酒。
丁桀难得固执:“酒逢知己千杯少。”
苏旷牙一咬心一横,奉陪到底。酒苦,喝得舌头都麻了,他暗自发誓下次热毒宁可喝板蓝根。
丁桀还要继续拿,苏旷一把按住他的手:“你既然从不喝酒,何必勉强?”
丁桀一笑:“也是,何必勉强。好吧,我去了,你保重。左风眠,孙云平,上车!”
苏旷站在原地,看丁桀坐在驾座上,右手猛甩马鞭。只听啪一声响,黄土硬道上愣是多了一条深痕,也不知此人胸中有多少郁积。
他何尝不想再去看看“热闹”?只是一眼望去,丐帮魔教昆仑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令人望而生畏,他受够了一次又一次地卷入别人的门派纠纷。
转过身,天高地阔。只是,寂寥天地又有何用?
丁桀忽然回头,大喝道:“苏旷,那几个秃头和尚年年都在庙里,你晚些日子去看会死吗?”
这像丐帮帮主说的话吗?苏旷乐出声来,摇摇头。
丁桀扬眉,振臂一招:“死不了就陪我走一程!”
苏旷几个起落,巨鹞般半空一折,轻轻落进马车里:“来了。”
雪舞风华,青冥一望浩瀚混沌。群山低吼,嘶嘶铮铮兀自带着铜声,也不知是北邙山的千古英雄气,还是昆仑山的凛冽荒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