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不久,吴不赊发下征兵令,追风国所有十五到四十五岁的壮年男子均要入伍,共得兵二百一十余万人,这些人统称乡兵。乡兵不给粮饷,更不发兵器衣甲,一切自备;相应的,乡兵也不外出作战,以村为单位,村村自保。这是乌静思的主意,人人出一份力,守护自己的家园,不是为别人,只是为自己。当每个人都为了父母妻儿、家园、田土出尽死力时,迸发出的力量,不可想象。
在乡兵中选兄弟多又有力敢战者,得三十万人,给粮饷、衣甲、兵器,统一训练,统一作战,是追风国的正规军。不过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在夏粮入库之前,吴不赊想征召、装备三十万军队,根本不可能。缴获的赵军的衣甲、兵器,绝大部分回炉做成了农具,还卖掉了一部分。再说粮饷也是个问题,三十万军队可不是三十万流民,要把三十万条汉子训练成健壮的士兵,可不是每天提供两顿粥就行的,而且不是只喂饱这三十万张嘴就行,他们后面还有家人,不给饷,他们的家人怎么办?给饷,就算每天有近万银子的税收,吴不赊仍是穷得丁当响。这种窘境,必须要到夏收之后,流民能自己喂饱自己了,吴妖王才能富起来。所以,最终的结果是,追风军在册人数三十万,实际集中起来训练的不过三万人。不过乌静思向吴不赊保证,一旦兽兵作战不利,三十万追风军可随时征召起来。吴不赊听了苦笑,兽兵有尖牙利爪,不训练还打不了仗呢,何况是人?不过吴不赊当然不会打击他这种热情,三十万追风军,就做后备军吧,空中画饼,那也不错。
吴不赊真正倚重的是兽兵,共征召了十五万狼兵、十五万猪兵、一万虎兵、一万狮兵、一万熊兵、一万豹兵,还有一万象兵。象兵好啊,力大还不吃肉,好养活,吴不赊希望象白牙多召点儿来,可惜娄江两岸只有这么多象了。
兽兵三十五万,加上五千妖兽,共计三十五万五千大军,也够恐怖了。不过虎大嘴诸妖和管季打了一仗后,知道训练有素的人类军队并不好对付,得知赵国联军多达百万,便觉得三十五万兽兵还少了点儿,吴不赊的头都要爆了,实在是养不起了啊。
桑刀儿的斥候和象斧的巨斧兵都扩充到了一千妖兽。早在赵军进入风余国之前,桑刀儿的斥候便摸了上去,把赵军的情况摸了个**不离十。赵国本军二十万骑兵,三十万步兵,颇为精锐,尤其那三十万步兵,行进之间隐带杀伐之气,气势慑人。桑刀儿走南闯北,即便是在强壮的兽人军队中,也极少见到如此强军。吴不赊一听便知道,赵国这三十万步兵,老底子绝对是和他打过一仗退回去的那一批赵军。
“看来是不好对付啊。”吴不赊暗自牙痛。
至于诸侯国的联军,虽也有五十万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赵军若胜,跟着捡死鱼,这些家伙还能起点儿作用;赵军若败,这五十万人直接当羊一样赶着就是,吴不赊全不放在心上。
这一日,追风城中,吴不赊召集大家商议退兵之策。
牛八角的压力比吴不赊重,也比吴不赊用心得多,赵军点点滴滴的信息他都不放过。他第一个站出来道:“管季这次敢来,看来是有一定信心的。我的想法,出山作战,把赵军挡在双余城下,若战况实在不利,再退回来依山而守。即便要守,也要先磨掉赵军的锐气。”
“一切你拿主意。”吴不赊同意,“我随军出征,给你掌旗。”
有了吴不赊这话,牛八角放手施为,当日便调集三十五万大军出山作战。吴不赊亲征,颜如雪等三女及狈有计、狼妩媚率三万追风军守城。叶轻红、九斤丽两女训练了五百女妖兽,个个能开强弩,也要出战,其实主要是想呆在吴不赊身边。吴不赊以防人类玄功高手偷袭追风城为理由,把她们留了下来。
赵军已到双余城下,依域布下左右两个大寨,互为犄角之势。左寨为赵国二十万精锐骑兵,右寨为四十万诸侯国联军,管季中军驻在双余城里,四十万人。
吴不赊率兽兵到城外,管季率军出战。
赵军阵前,一辆辆小车排成长线,上堆柴草。很显然,上次的火墙立功极伟,管季故技重施,只要兽兵大队冲近,他们立刻便会燃起火墙。
吴不赊看了一会,笑道:“管季先作好了防守的准备,莫非又是像上次一样,一万人一万人地拼,再突然来记狠招?”
牛八角点头:“以管季的性子,不会一起手就全力一击的,估计还是和上次一样。”
话未落音,赵军战鼓擂响,一个万人队开了出来。
象斧急不可耐地跳出来:“我来,我来!我只要五百巨斧兵,必将这一万人斩尽杀绝。”
牛八角没有表态,扭头看向吴不赊,吴不赊却仰头向天。象斧几人是跟着吴不赊闯魔界的旧人,牛八角对他们比对虎大嘴等妖客气。牛八角明白吴不赊的意思,脸一冷,取一面令旗,象斧喜得大嘴咧开一尺宽。牛八角却把令旗扔在了鹿金弦面前,道:“鹿将军,本大将军任命你为军法官,但凡不守军法者,无论任何人,立即给我乱箭射死。”
这个好,吴不赊偷笑,眼见鹿金弦眼光瞟过来,便暗暗点了点头。手下将军踊跃请战,本是好事,不过象斧这些家伙都有些没大没小,军中若个个大喊小叫,可就乱套了。这不能怪别人,只能怪吴不赊自己,他性子过于平和,任何人只要跟他打得几天交道就知道,这人虽然狡猾卑鄙、诡计多端,却实在没什么脾气。除非是真的踩到了他的尾巴,否则他基本上不会发火。这种性子平日相处尚好,用来掌军可不行,吴不赊自己也知道这个毛病。牛八角借这个机会严肃军纪,他哪里会不支持。
鹿金弦接过令旗,躬身应命:“是,但凡不守军令者,统统乱箭射死。”他身后两百妖兽强弩手发出的杀气,却有若千军万马。
牛八角板了黑脸又板红脸:“象斧将军,你的巨斧兵威力奇大,是我军的一支奇兵,今日初战,不可现形,到关键时候,自然用你。”
象斧本来被一棒打得有些发傻,听了这话,心头又好过些,抱一抱拳,退了回去。
牛八角道:“虎将军,你率五千猪兵、五千狼兵出战。”
虎大嘴大喜应命。
牛八角又道:“鹿银弦将军,你带五百强弩兵助战,先把赵军的弩兵射散了。”
鹿银弦也喜滋滋地应了,点了五百妖兽,先行出阵。虎大嘴率一万兽兵随后出阵。
赵军果然还是老样子,一个万人阵,两千强弩手列在阵前。鹿银弦率五百妖兽到五百步处站定,赵军强弩最远射距五百步,有效射距三百步。妖兽力大,经过改装的强弩,最远射距八百步,有效射距五百步,鹿银弦率妖兽在五百步外立定,刚好是有效射距,而赵军即便还箭,射到面前,箭支也没了什么力道。
鹿银弦带的是弩兵,自己却用箭不用弩,立定,取弓在手,瞄着赵军弩兵降前的一个军官,一箭射去,只闻“嗖”的一声,那军官仰天便倒。
一边是数十万人类军队,一边是数十万兽兵,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这一箭,鸦雀无声。这么远的距离,他竟可一箭伤敌,如此高明的箭法,实在是不可思议。
鹿银弦是个烧包的家伙,却还抱拳:“学艺不佳,见笑了。”这话一出,叫好声轰然响起,多出自赵军阵中。如此箭技,便是敌人也佩服的。鹿银弦还笑嘻嘻地四下作揖,风度绝佳,叫好声越发得响了。
便是虎大嘴诸妖也是佩服不已。唯有象斧大撇嘴:“这騒鸡公,打仗就打仗,发什么騒?”
鹿银弦谢了一圈,手一扬:“给我射!”
五百妖兽弩兵分为五队,连环发射,强弩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未消,赵军弩手成片栽倒。
鹿银弦在这么远的距离能射中人,那是他箭技了得,可弩的射距是有限的。妖兽扬弩时,赵军弩手大都一脸不屑:“妖怪就是妖怪,拿着弩也不会放。”到劲箭入体,这才知道不对,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怎么可能呢?五百多步啊,妖怪的强弩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就可以射这么远?难道是估错了距离?可之前明明试射过啊!赵军弩手怎么也想不清楚,惊慌之下,也回射过来,但五百步的射距,赵军强弩即便射过来了,哪里还有什么力量?
鹿银弦站在阵前,随手接箭随手回射,飘到他面前的十余支箭,被他尽数接了又射了回去,箭箭夺命,霎时间便射死了十余人。
五百妖兽弩手第一轮射毕,随即上弩,再射。强弩只是上弦慢,并不是射一箭就上不了弦,妖兽力气比人类士兵大得多,只要给他们时间,每名妖兽射二三十箭不成问题。
妖兽第一轮箭,至少射死了两百多名赵军弩手,第二轮也是如此。赵军还射的箭,即便勉强射到妖兽阵中,也无法造成伤害。赵军弩手眼见不对,要还这么傻站着等妖兽射下去,两千强弩手非死光不可,忙命进阵。
赵军弩手进阵,鹿银弦住箭不射,背后的虎大嘴一声怒吼,一万兽兵狂冲而出。五千猪兵在前,五千狼兵在后,狼兵冲到中途,却分作两队,斜刺里包抄上去。
上次击退赵兵后,吴不赊诸人、妖都知道赵军必然会卷土重来,牛八角当然不会闲着,开始大力训练兽兵。经过大半年的苦训,兽兵的指挥系统不但更加完善,战法也多有变化,这种猪兵中路冲锋、狼兵两面包抄的战法,便是牛八角训练出的最基本战法之一,若赵军是盾墙阵,狼兵可以绕到赵军侧后,赵军盾墙阵立马就会崩溃,但若是碰上万点梅花阵,这种战法就没什么效果。
赵军布的果然是盾墙阵,弩手进阵换弓,搭上火箭,这是管季在上一战中用过的战法,即便冲阵的是象兵,火箭攒射之下,兽兵也不能不后退。没想到牛八角把兽兵来了个侧后包抄,这下赵军有些乱了,急忙变阵,方阵变圆阵。圆阵中冲出两千长刀手,各执明晃晃的长刀,连刀带柄,约有一丈七八。这两千长刀手在圆阵之外又结成方阵,正迎上狼兵,战鼓声中,长刀齐起齐落,明晃晃的长刀便如一面刀墙,将冲到面前的狼兵一刀砍作两截。也有长刀手被狼扑倒,但后面的长刀手立即补上缺口。扑到面前的狼兵、猪兵死伤惨重,刀手也接二连三地被扑倒、撞倒,但有后面的刀手补缺,刀阵始终屹立不动。
眼见赵军突然列出这么个长刀阵来,而且威力奇大,吴不赊一时间挢舌难下:“这是什么阵?”牛八角不应声,斗牛眉挤成一团,只是紧盯着战场。
赵军方阵与圆阵相隔三十步左右,互相呼应。圆阵主守,盾在前、枪在后、弩在里,方阵主攻,就是一队一队的刀手,前面的倒了后面的补。狼兵、猪兵想绕到刀阵侧后去,圆阵中赵军弩手可不客气,绕到侧后的兽兵成片栽倒。狼兵、猪兵想全力冲击圆阵,方阵却是会动的,刀阵围着圆阵缓缓移动,将圆阵周遭的兽兵尽数砍翻。
兽兵虽然数量不在赵军之下,之前的弩战还占了上风,可这一接战,却是大落下风。虎大嘴咆哮如雷,冲到刀阵前,两柄大刀迎头狂劈。他钢叉横扫,架开大刀,叉柄一抽一送,一叉正中一名刀手前胸,刚要发力把这刀手挑起来,左右各有一刀劈过来。他挡无可挡,**疾退,刀落,再往前冲时,倒下的刀手处又站了一名刀手。虎大嘴大怒,钢叉一扬再进,铮铮铮,三把刀被他一叉架开,挺叉欲刺,眼角白光闪动,却是左右两边的刀手利用刀长的便利,刺他两胁。虎大嘴钢叉左右格挡,他力大,一荡而开,但迎面三把刀却又劈到,他挺叉架时,左右两把刀又刺了过来。
虎大嘴不知道,管季编的这个刀阵,五刀一伍,是可以互相掩护的,中间劈,左右两面刺,除非有三头六臂,否则对着这五把刀都毫无办法。
虎大嘴没有办法,只有后退。赵军的军官却盯上了他,他所到之处,都是五把刀对付他。他力气虽大,面对五把刀左、中、右三路夹攻,也只有连连败退。他口中咆哮如雷,却半点儿办法也无,而身边的狼兵、猪兵更是死伤惨重。
鹿银弦射散了赵军强弩手,本来躲在远处看戏,这一看不对了,急令妖兽上前,对着赵军刀阵放箭,一轮弩下去,赵军刀手倒下一片。
虎大嘴大喜:“鹿兄帮忙,给我射,射死他们,胜后我请你喝酒!”
忽闻赵军阵中鼓响,圆阵前移,方阵后撤,圆阵移到了方阵前面,盾墙挡住了妖兽的弩箭。隔得近了,躲在盾墙后的赵军弩兵还箭射击,鹿银弦猝不及防,数十名妖兽被射死、射伤了。鹿银弦的妖兽非常宝贵,他急令后撤。
虎大嘴急了:“兄弟你别撤!猪兵,给我上,撞散他们!”
猪兵闻令,红着猪眼,嗷嗷叫着往上冲,但赵军盾兵死死顶着,盾墙后还有长枪不住攒刺,猪兵想要冲开盾墙,却也并不容易。
像鹿银弦这种烧包,当然不会临阵逃脱,一脱离赵军弩箭的威胁,即刻停步,看了一会儿,他嘴角掠过一丝邪笑:“刀阵要靠圆阵掩护啊,嘿嘿,看哪个跑得快一些。”他手一挥,“跟着我,绕到那一边去。”他带着五百妖兽弩兵绕一个圈,跑到西面,刀阵正在西面发威,大杀兽兵,圆阵却在东面。
“预备,放!”
鹿银弦的口令,是自己先射出一箭,嗡嗡声随后响起,弩箭形成的黑点遮天蔽日,有如一片蜜蜂飞过,但这是一群杀人蜂,正在挥刀大杀的赵军长刀手霎时又倒下一片。
赵军军官眼见不对,急令刀阵转向,想要再移到圆阵后面去,但鹿银弦会是那种轻易放手的人吗?他把五百妖兽分为五队,前队射,后队上弦,到第五队射完,第一队差不多又已上弦完毕,一边射,一边跟着赵军刀阵转动。
赵军刀阵还有一千多人,转向并不容易,况且四围都是咆哮的兽兵,赵军必须把路上的兽兵清空才能移动。鹿银弦的妖兽本来跑得快,前路又没有什么障碍,赵军刀阵如何跑得过他们。五百妖兽弩兵便如附骨之蛆,死死盯住赵军刀阵,不停地放箭。赵军刀阵围着圆阵差不多转了一圈,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妖兽弩手,死伤惨重。
赵军大阵中鼓声擂响,圆阵突地开了个口子,长刀手倒退入阵。在付出上百刀手阵亡的代价后,剩下的终于全体进了圆阵,只不过剩余的长刀手也已不过千人。
刀阵入了圆阵,赵军就成了一只铁乌龟。虎大嘴指挥兽兵四面围困,赵军虽然处于挨打之势,但虎大嘴想攻进去却也有些难。猪兵撞不开盾墙,狼兵能跳,不过圆阵中不但有长枪手还有更恐怖的长刀手,跳进去的狼兵眨眼间就是一堆肉酱。
这会儿鹿银弦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赵军有盾墙掩护,弩箭大打折扣,之前急射了几轮后,妖兽也需要休息,恢复体力。鹿银弦带了五百妖兽远远看着,看赵军还有什么花样出来。
鹿银弦能等,虎大嘴却等不得,眼见猪兵撞不开盾墙,他恼了,率一军,亲自上阵,钢叉挑盾,只要把盾墙破开一个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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