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还算来得及,血斧改扯为吸,猛然用力。
这一吸呀“啵”的一声,一股巨大的泥浆涌进血斧,由血斧进入他魄中。虽然是魄吸,但陈七星还是可以感觉到那股味道的,酸酸的涩涩的,有一种陈年老酒的感觉,倒是不太难吃。
难吃也好,不难吃也好,吃下去打饱嗝也好,拉肚子也好,陈七星都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一吸有用,那就拼命地吸了。他吸啊吸,那团沉泥也不知有多厚,一股股地涌进来,无穷无尽似的。还好,是魄,而不是真的泥巴。若是真的泥巴,陈七星肚子再大十倍也是装不下的,魄就好多了,而且也不是装在肚子里,进来后散入五脏化去全身,容量也大。只是实在太多,陈七星感觉五脏六腑都给灌满了,全身都有一种发肿的感觉,好像冬天里穿上了棉衣棉裤。其实还要过分,棉衣棉裤只是裹在外面,这个可是塞在里面的,那种胀鼓鼓的感觉,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到后来,陈七星几乎有些绝望了,实在是太胀了啊,整个人似乎都要给胀破了,却忽地一松,竟然没能再吸到什么东西了。难道沉泥没有了?都给吸进肚子里了?陈七星还有些难以相信,试了一下,果然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运魄,裹劲松了,外面什么也没有了。他把花苞打开,那团黄雾果然消失了,看来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我的天爷啊。”陈七星连打了几个饱嗝,又放了一个响屁,感觉还是一样,全身都塞满了。他看身上,好像又没变样,可感觉那个胀啊,太难受了。
丹鳝一直没动。那家伙以为钻在泥巴里安全了,先前也实在跑累了,这会儿只怕都睡着了呢。陈七星用两个血环轻轻箍着,将它送进了篓中。丹鳝这才惊觉.不过已经晚了,任它在篓中乱钻乱窜、头顶尾抽,一点儿用也没有。
认准方向,陈七星急急往回赶,他实在太难受了,得回去弄点儿散气的药吃吃才行。虽然沉泥塞在魄中,散气的药其实不起什么作用,但总比不吃好吧,便如溺水之人抓着根草绳,不管有没有用,抓着再说。
不过他这一急赶,魄力运转,动起来了,身上似乎舒服了些。陈七星心中一动,到岸边后,索性运起魄力狂奔,沿着泽边跑出去上百里,再又跑回来,出了一身汗,真个舒服了好多。当然,那种胀胀的感觉还是有,不过稍好些了。
“沉泥魄太多了,光跑看来不行。”陈七星想了想,想到个主意。他又借魄进了泽,把两环一斧放出来,对着泽面猛砸猛劈。这一通劈啊,烂泥飞溅,便如一群野猪在烂泥潭里斗架。直劈了大半个时辰,他猛然放了一连串响屁出来,那种肿胀的感觉终于松去大半。不是说全然没有了,至少不感觉特别难受了。
“可惜了一个沉泥魄。”身体好受些了,陈七星又开始惋惜起来。他若有两个魄,便不需要这么拼死折腾了,而应觅一个地方静静修炼,把沉泥魄彻底吸收,借形而成沉泥陷甲。可惜他只有一个魄,而给他的魄吸食的沉泥魄又没办法转送给关山越,最终只能强行化在魄中,余气入肠,放屁送出。当然,沉泥魄化在魄中,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好处还是有的,可以大大加强他的魄力。随着魄力的增强,到一定时候,魄光冲人头顶黄宫,照见第三个魂,那便是三魂齐现。不过即便修成了三魂,他仍然只有一个魄,幻日血斧的魄力能增强,但估计也成不了鬼刑斩,更别说往上升,成就天刑斩,最终修成幻日血电。因为鬼刑斩是要第五个魄才能修的。
为什么说只是估计成不了鬼刑斩呢?因为陈七星有时候也疑惑,幻日血帝的人刑斩是四个魄一起修炼的,三环一斧各是一个魄,他只一个魄,却也成就了人刑斩。那么一个魄有没有可能成就鬼刑斩、天刑斩,最终达到幻日血电呢?不知道,不过他也只是偶然一想。到今天为止,他一直是讨厌幻日血斧的,甚至是越来越讨厌以至于憎恨了,根本就懒得去想怎么修成鬼刑斩、天刑斩。人刑斩都散了才好呢,换成沉泥陷甲最好,只挨打不还手,这样不怕打,又绝不会失手伤人。所以说,感觉自己魄力大有增强,他也并不是很高兴,看看日头偏西,便往回赶。
陈七星回到店中,远远地听到包勇房里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女声清脆悦耳、动听至极,还有几分耳熟。陈七星心中奇怪,叫了一声。邱新禾迎出来,竟是满脸红光,非常兴奋的样子。陈七星道:“有客吗?”
“是。”邱新禾点头,声音放低“可不是一般的客,是射日侯爷的女公子,乔慧乔小姐。你进房,不可失礼。”
他这么嘱咐,很有点儿故作紧张的味道。不过陈七星听说是射日侯府的大小姐,还真是轻吸了口气:“好大的来头!”
江湖中人,一般不太喜欢和官府打交道,当然,像光明七宗这样的大门派不一样。这些大门派,其实就是一地的豪霸,从来都是与官府互相勾结的,所以包勇说声找包丽丽,万松郡太守都立马发文,动用官府的力量帮他找。而一般的江湖帮派就不同了,甚少与官府有牵扯,有什么事,自己解决,打死不进衙门不见官。
唯一的例外,是射日侯。
射日侯的来历,要追溯到千年前的血日时代,当年幻日血帝纵横江湖雄霸天下,天魄帝国仅余一隅之地,摇摇欲坠。这时天魄大帝起用了一个人,也就是第一任射日侯乔扬眉。他联系江湖中所有反对幻日血帝的力量,最终让七宗九流携手,攻上幻日峰。幻日峰顶,血日旗落,射日侯的声望也达到了顶峰。他的信物是一块雕着半出鞘长剑的银牌,名射日令,上有一联: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但凡接到此令的人,无不甘心效死——扬眉剑出鞘。射日令最盛时的威风,几乎不弱于幻日血帝的血日令。
虽然随着幻日血帝的消亡,射日侯的作用大大降低,受到朝廷的冷落压制,但在江湖上,射日侯始终享有巨大的声望,历千年而不衰。射日令到,必有热血:扬眉剑出鞘!
松涛宗虽是光明七宗之一,但与射日侯府比,那还是差得很远,邱新禾这么兴奋,也是难免。
“丹鳝捉到了。”陈七星道“既然有客,稍过一会儿再说好了。”
包勇却在里屋听见了,道:“是七星吗?进来吧。”
他这么说,陈七星也就不再躲躲藏藏,径直走进去。包勇的腿仍然肿得很大,却坐了起来。客座一个女子,侧对着门坐着,陈七星看不到她正面,但感觉她身姿非常优美,坐在那里,优雅从容,犹如春日的柳枝儿。他对包勇道:“二师伯,丹鳝捉到了。”
“好。”包勇中了毒,脸色本来发黑,这时却焕着红光,对那女子道“乔小姐,这是陈七星,是我三师弟关山越的弟子。”
乔慧转过脸来,陈七星看清她模样,忍不住叫了起来:“是你?”却正是他在沉泽中遇到的白衣女子。
乔慧也有些惊讶:“原来是你!”
包勇大奇:“乔小姐认识我这师侄?”
乔慧点头:“上午我去沉泽中寻找醒神龟,撞到了令师侄。”
“哦。”包勇恍然点头,对陈七星道“这位是射日侯爷的女公子乔慧小姐。能撞到乔小姐,你福缘不浅,快见过了。”
“见过乔小姐。”陈七星忙给乔慧施礼“在泽中得乔小姐提醒,这里多谢了。”
包勇对乔慧极为尊崇,乔慧自己倒颇为平和,并不自大,也站起身来还礼:“陈兄客气了。”
这时篓中的丹鳝不知抽什么疯,突地用力一弹,居然一下从篓中蹿了出来。陈七星吃了一惊,不过他反应倒快,右手急伸,捉住丹鳝。若是在水里,陈七星未必能一下捉住它,这会儿它出水已久,身上发干,没那么黏滑了,加之挣扎了许久,也没了多少力气,倒是被陈七星一下捉住了。
丹鳝蹿出得太突然,尤其又这么大,乔慧还好,她背后站着的侍女却“呀”的一声尖叫。乔慧忙轻叱一声:“杏儿,不可失礼!”其实她自己先前也往后退了一下,女孩子天生就怕蛇鼠之类的东西,害怕不稀奇。那丫头杏儿却仍站出一步,蹲身道了一福:“失礼了。”
陈七星暗暗点头,想:“从小姐到丫头,都是重礼的。射日侯府千年盛誉,果然不是凭空得来。”
“小事嘛,不必苛责,不必苛责。”包勇“呵呵”而笑,很有面子,转脸对陈七星道“怎么弄的,让这东西蹿了出来,冷不防的,我都被吓一跳。”还好,陈七星不是他的亲传弟子,又是出去给他找丹鳝的,否则只怕他的脸就要沉下来了。
陈七星连忙道歉,要把丹鳝塞进竹篓里。乔慧却起了好奇心,道:“陈兄,你捉的是什么?好像是一条鳝鱼啊,却怎么这么大,脑袋上还有这么大一个红包?”
她年纪应该比陈七星大,即便没有二十,十八九也该有了。江湖相见,互相称兄,那是礼数。她以射日侯府小姐之尊而呼陈七星为兄,倒真是有些降贵纡尊了。
陈七星忙道:“回禀小姐,小姐眼光不错,这是鳝鱼。不过不是一般的黄鳝,叫丹鳝,就因为脑袋上这个红包得名。”
“原来叫丹鳝。”乔慧点头“这名字好听。你捉这丹鳝做什么?用来吃吗?”
“可以吃的。”陈七星点头“不过它脑袋上这红包有剧毒,不能吃。但这红包里的毒同时又是一种极好的良药,尤其是对一些剧毒,例如疯蛛什么的,滴血立解。”
“包师伯中的不就是疯蛛之毒吗?”乔慧一愕,她本来已经坐下了,却又霍地站起,一脸凝重地道“原来陈兄先前冒险深入沉泽,是为了给贵师伯寻觅解药。为救师伯而不惜自身冒险,热血之行,乔慧佩服,佩服!”
她这个样子,包勇又是惊喜又是讶异,道:“乔小姐,不可惯坏了小孩子,就捉一条丹鳝,便有一点儿小危险,也当不得乔小姐如此称赞。”
“不是小危险。”乔慧摇头,一脸肃然“我遇到陈兄时,他至少已深入沉泽五十里以外。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陈兄该还只是修成一个魄吧?”
“是。”包勇点头“他年纪小,还只修成一个魄。”倒没把陈七星天生只一个魄的事说出来。虽然陈七星是关山越的弟子,包勇与关山越在宗主之位上又是竞争对手,但对外,松涛宗是一个整体。陈七星既然是松涛宗的弟子,实授也好记名也好,争来的是松涛宗的荣誉,败坏的也只能是松涛宗的声誉,所以什么事都要分个内外有别,关起门来打生打死无所谓,走出去,那就要互相维护。
“我果然没看错!”乔慧拊掌“包师伯或许不知道沉泽的凶险,沉泽方圆八百里,那是飞鸟也无法落足的。陈兄只一个魄,魄力有限,深入五十里,已是极限。可我撞到他时,他为了捉这条丹鳝,正不顾一切地往沉泽深处跑。这里面又有一点,如果说陈兄只是追丹鳝追迷了,那我不但不佩服他,反是要怪他不知自重,不但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反而误了师伯的毒伤。可我当时提醒他了,他还回头看了一下,而且脸上还有三分犹豫,明显是意识到了这里面的危险,可他却仍然义无反顾地追了下去。我佩服他的,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