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宝山抖开那张纸,随便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这是什么?”
小周道:“画,第二十七张画。”
石宝山不解道:“第二十七张?”
小周道:“是。前面那二十六张是他画的,没有什么用处,都被小的随手丢掉了,只有这张好像还满有价值。”他一面说着,一面回手指了指站在后面的乌鸦嘴。乌鸦嘴正咧着乌黑的嘴巴在微笑。
石宝山神色一动,道:“你是说用那二十六张做掩护,才能把这张带了来?”
小周点头道:“正因为带来不易,所以小的才敢说它有点价值。”
石宝山不得不又在那张纸上瞧了瞧,道:“那么这一张又是谁画的呢?”
小周道:“极可能是‘鸳鸯拐’郭成画的,然后偷偷摆在小的腰包里。”
石宝山一怔道“偷偷摆在你的腰包里?”
乌鸦嘴立即补充道:“不错,而且是在青衣楼三名舵主和他师哥刘奎面前动的手脚。”
石宝山嘴角弯了弯,道:“有意思。”
小周也笑了笑,道:“好像很有意思。”
乌鸦嘴嗤嗤笑道:“什么好象,依我看意思可大了。”
石宝山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往里走。刚刚踏进庞门,一只雪亮的剑尖已经比在他的眉心上。
石宝山收步道:“道长这是干什么?”
无心道长剑锋动也不动的指着他道:“我正想问你,你突然跑进来干什么?”
石宝山道:“我想请教孙大少一点问题。”
无心道长道:”你有问题可以请教沈老二或是水仙丫头,甚至于可以请教我,就是不能请教他。”
石宝山道:“为什么?”
天心道长道:“因为他正忙着,他没空。”
石宝山朝蹲在棋盘前的孙淌香瞄了一眼。又扫了扫陈列在桌子上的几把剑,道:“我看道长也该放放盘了。大少的那几口名剑,莫不多都被您赢光了。”
无心道长道:“还差一把。他那柄剑不到我手里,我绝不放盘。”他边说着,边将剑锋转到孙尚香身旁的一只镶满各色宝石的剑鞘上。
石宝山皱眉道:“那是孙大少的称手兵刃,你再把它赢过来,人家还用什么呢?”
无心道长道:“他用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用那一把。剑法稀松,棋也差劲透了,他有什么资格用这么好的剑!”
石宝山干笑两声,道:“你老人家倒也高会说笑话”
无心道长截口道:“我几时说过笑话!你难道认为他的棋还不够滥吗?”
石宝山道:“大少的棋力如何,晚辈不便多嘴。好在棋局即将终了,到时自有定论,不过若说他的剑法稀松平常,晚辈就有点不服气了。”
水仙也在一旁接遣:“是啊!大少那套‘苍穹七绝剑’在武林中可是出了名的,何况他这套剑法也是源自武当,怎么可能错得了!”
无心道长瞪眼道:“你们懂什么?在剑法方面,难道我还没你们清楚?”
石宝山笑道:“那当然。在这方面不但晚辈们望尘莫及,就算放眼武林,能够有资格与你老人家论剑的,最多也不过三五人而巳。”
无心道长顿时大叫起来,道“你胡扯什么?哪里来的三五人?”
石宝山急忙道:“晚辈不过是随便说说,也许没有这么多。”
无心道长冷哼一声:“老实告诉你,一个都没有。你们别以为静庵尼姑的剑法号称天下第一,就比我老道行.其实若论剑理,她肚子里的那点东西还差得远。”
石宝山连道:“是是是。”
无心道长咳了咳,又道:“而且静庵那套‘风雷九式’也未必比这小子的‘苍穹七绝剑’高明多少,只是她浸淫其中多年,火候比较到家罢了。”
石宝山微微一怔,道:“那么听你老人家这么说,大少的这套剑法也并不太差了?”
无心道长道:“剑法当然不差,只可惜在他小子手上全都走了样。就像那天晚上他拦劫沈老二时使的那招‘移星换斗’”
说着,长剑在手上一阵比划,道:“如果照这样出剑,沈老二还有命在吗?”
水仙立刻显出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道:“同样的剑法,在道长手中使起来可就完全不同了。”
无心道长面含得色道:“那当然。”
水仙立即道:“那么那天大少的那招‘风雪漫天’使得还不错吧?”
无心道长摇头不迭道:“也还差得远。当时他出剑若再轻巧一点,剑刃再向左移个两三分,沈老二以后恐怕就只能练独臂刀了。”
水仙忙道:“你老人家能不能再比划一遍给我们看看?”
无心道长刚想出剑,又急忙收手喝道:“你少跟我玩花样!你当我是来教徒弟的吗?”
水仙噗嗤一笑,道:“你老人家何必这么小气,指点他几招又当如何,难道你老人家还伯他压过你去不成?”
无心道长睹之以鼻道:“笑话!像他这种人,纵然再有高明指点,想在剑法上压过我老人家,已是不可能的事。”
水仙道:“如果他肯苦练呢?”
无心道长道:“也不成。穷其一生,也只能练到我老道五成左右而已。”
一直站在后面观棋不语的沈玉门忽然道:“我不信。”
无心道长吓了一跳,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他的脸,道:“你不信什么?”
沈玉门道:“当然是孙尚香的剑法。”
无心道长急忙摆手道:“你不懂剑法,最好少开口!”
沈玉门道:“我不懂,道长懂,你老人家方才不是还说他那套‘苍穹七绝剑’也很不错吗?”
无心道长道:“那套剑法是不错,可是这个人,你看他像个练剑的材料吗?”说着,朝窝窝囊囊蹲在棋盘前的孙尚香指了指,还叹了口气。
沈玉门道:“哪一点不像?他身子结实,脑筋也灵光,又有一套现成的好剑法,他吃亏的只是没有遇到真正高明的师父。如果他早几年遇到道长这种名师,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成了绝顶高手了!”
无心道长咳咳道:“那倒是真的,只可惜现在太迟了。”
沈玉门道:“他年纪还轻,怎么能说太迟?”
无心道长摇首道:“他跟你不一样。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剑上的恶习却早已养成,想把那些毛病除掉,比从头开始还要困难的多。”
沈玉门道:“再困难,我相信你老人家也一定有办法。”
无心道长又膘了孙尚香一眼,叹道:“有办法也有限得很。”
水仙急忙道:“至少你老人家也可以把成数让他增加一点吧?”
无心道长愕然道:“什么成数?”
水仙道:“你老人家不是说他再苦练,也只能练到你老人家五成左右吗?”
无心道长道:“哦哦!当然可以增加一点。”
水仙急急追问道:“一点是多少?”
无心道长沉吟着道:“我想再给他加个两成,大概还没有问题。”
水仙笑口大开道:“这么说,岂不是等于你老人家的七成了?”
无心道长点着头,道:“恩!差不多,差不多。”
水仙即刻抬首回望着沈玉门,道:“少爷,你看怎么样?”
沈玉门也马上将目光转到石宝山的脸上,道:“七成,够不够?”
石宝山急忙点头道:“够了,够了,能够学到道长七成火候,在武林中已堪称顶尖高手了2”
沈玉门抬脚轻轻碰了孙尚香一下,道“喂!伤还等什么?还不赶快磕头!”
孙尚香好象还有点不太满足道:“能不能再多争取一点?”
沈玉门恨恨道:“你他妈的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再不采取行动,可有人要后悔了。”孙尚香这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朝无心道长磕了个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无心道长登时跳起来,道:“等一等!你们在搞什么鬼?我几时答应过收他做徒弟?”
沈玉门道:“咳?方才不是连成数都谈妥了,你老人家怎么可以反悔?”
水仙也紧接道:“是啊!七成,是你老人家亲口答应的。”
无心道长脸红脖子粗道:“我我那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石宝山笑哈哈道:“收徒拜师是何等庄重的事,怎么可以随便说说,何况连头都已磕过了。我看你老人家就将就着收下吧!”
无心道长大叫道:“不收,不收!我老人家最讨厌收徒弟,要想跟我学剑,至少得先赢了我的棋。”
孙尚香愁眉苦脸道:“可是你老人家的棋太强了,我根本不够看。”
无心道长冷冷道:“不够看就别想学!”
孙尚香突然一拍大腿,道:“有了!我用其他东西跟你老人家交换好不好?”
无心道长道:“什么东西?”
孙尚香道:“你老人家不是喜欢喝酒吗?我可以供你老人家有喝不完的酒。”无心道长冷笑,摇头。
孙尚香想了想,道:“或者是我送给你老人家一条船,船舱里还装满了好酒。”
无心道长摇头说:“我最讨厌坐船,摇晃得人难过死了,再好的酒也喝不下去!”
孙尚香又苦想了半晌,道:“我看这样吧!我干脆再给你老人家盖间道观,从道观的窗口可以看到停靠在江边的船,船舷里仍然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好酒。”
无心道长仍然摇头不迭道:“不要,不要,我老人家一进道观就头痛,还哪里有心思看船,还哪里有心思喝酒。”
孙尚香翻着眼睛道:“那么你老人家能不能告诉我,我若想拜你老人家为师,除了赢棋之外,究竟还有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无心道长不假思索道:“没有。”
孙尚香道:“非赢棋不可?”
无心道长道:“非赢棋不可。”
孙尚香先长吁短叹一番,才抬起头来望着无心道长道:“那要赢多少盘,你老人家才肯收我?”
无心道长冷笑一声,道:“你连一盘都很难赢,还谈什么多少盘?”
孙尚香迟迟疑疑的指了指棋盘,道:“你老人家的意思,莫非想在这盘模上就定输赢?”
无心道长刚想点头,忽然又犹豫起来,提剑缓缓走了出去,蹲在地上又重新衡量着眼前即将收尾的棋局。
水仙一旁轻笑道“道长的棋瘾大得很,他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放过你的。”
沈玉门也淡淡接道:“何况这盘棋已近尾声,局面对道长也并不一定有利。想在这个时候增加赌注,他老人家恐怕不会答应。”
无心道长冷冷道:“你们少跟我用激将法,这一套在我面前是行不通的。”
沈玉门道:“那当然,道长机警过人,在武林中哪个不知道?”
水仙立刻悠悠接道:“所以人家吃素他吃荤,人家早晚都要做课,他老人家从来就没念过一天经”
无心道长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沈老二,你方才说这盘棋的局面我已落在下风?”
沈玉门道:“我可没说这种话,我只说局面对道长也并不一定有利而已。”
无心道长道:“真的吗?”
沈玉门摸摸鼻子,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我当然不能勉强道长接受。”
无心道长道:“你这么说我可是真有点不服气了,我实在搞不懂你是怎么看的。”
水仙又在旁边接道:“道长小心,这可能也是激将法蚜?”
无心道长冷笑道:“就算明知是激将法,我也认了。好,就在这盘定输赢。”
孙尚香大喜道:“那太妙了。”
无心道长抬掌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我后面还有附带条件。”
孙尚香呆了呆,道:“还有什么附带条件?”
无心道长道:“我们原本是赌剑的,如今你加了赌注,自然也要给我加一点才合理,你说是不是?”
孙尚香道:“是是,道长要增加什么,尽管吩咐,完备无不从命。”
无心道长又看了看盘面,道:“奇怪,听你的口气,好像赢定了似的,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把握?”
孙尚香急忙道:“晚辈一点把握都没有,只是一心想做你老人家的徒弟,不得不硬着头皮碰碰运气而已。”
无心道长笑笑道:“好,你赢了,我收你做徒弟,而且这几把剑我也不要了。如果你输了的话”
孙尚香道:“找输了道长想要什么?”
无心道长指着他手上那把剑道:“那把东西当然得归我。我并不是真的稀罕那种东西,我只是觉得你的剑法太差,还不配用它。”
孙尚香连道:“是是。”
无心道长道:“我还要那问道观。”
孙尚香一怔,道:“道长不是不喜欢进道观吗?”
无心道长道:“我只是不喜欢常住道观,偶尔到里面着看停靠在江边的船,还是一件很遐意的事,你说是不是?”
孙尚香点头道:“是,是。”
无心道长道:“还有那条船我也要。”
孙尚香道:“而且船舱里还要装满了好酒,对不对?”
无心道长道:“对。我虽然很怕坐船,但船靠在江边。舱里又堆满了酒,纵然摇晃也必定有限,偶尔上去喝两盅应该还不会出问题。当然船最好是选大一点的,酒也堆得愈多愈好。”孙尚香笑笑,没有吭声。
无心道长立刻瞪大眼睛道:“你怎么不吭声?是不是认为我要得太多?”
孙尚香摇头摆手道:“不多,不多。”
无心道长头也不回道:“沈老二,你呢?你认为我要求的赌注是不是太过分?”
沈玉门说道:“不过分,公平得很。”
水仙没等他追问,便已接道:“而且合理极了!”
无心道长道:“好,你们既然都认为公平合理,那就开始吧!”
沈玉门急忙往上凑了凑,道:“这步棋好像该尚香兄下。对不对?”
无心道长道:“不错,是该他下。”
孙尚香不慌不忙的拈了颗子摆在棋盘上。
无心道长大感意外道:“咦?你怎么不吃?这么明显的棋,难道你都没有看出来?”
孙尚香道:“看出来了,而且我本来是想吃的,可是方才道长不是说该我下吗?下的意思就是不吃不担。道长的命令,我怎么敢不听从?”
无心道长楞了楞,突然转身将沈玉门拎起来,道:“你,乖乖给我站到旁边去,不准说话,也不准跟他打暗号!”
沈玉门无可奈何的退到窗边:“咳嗽行不行?”
无心道长道:“也不行。你敢咳一声,这局棋马上作罢!”
说完,又朝水仙一指,道:“还有你,也得离远一点。不准说话,不准咳嗽,也不准使眼色。如果你敢跟他挤一下眼睛,我的道观、船,还有酒通通找你要,还包括那把剑!”水仙赶紧朝后退了退,同时还自动将嘴巴遮了起来,好像惟恐不小心发出声音。无心道长满意的点点头,拿着颗子思考了半晌,刚刚落在盘上,站在身后不远的石宝山突然咳嗽了一声,不禁吓了他一跳,登时跳起来叫道:“你干什么?是不是想玩什么花样?”
石宝山连忙赔笑道“晚辈棋力有限,想玩花样也玩不出来,道长只管放心。”
无心道长道:“我一点也不放心,你最好也给我滚得远一点!”
石宝山道:“是,是,不过你老人家得先给晚辈一点时间,只要三两句话的时间就够了。”
无心道长道:“好,有什么话,你就站在那里说,不准再往前走。”
石宝山道:“站在这里恐怕解决不了问题,晚辈得将这张图拿给大少过目,想当面请教他这上面画的究竟是什么”说着,双手捧着那张皱巴巴的图样就想往前走。
无心道长哼了一声,陡然出剑硬将石宝山逼了回去,同时剑尖一抖,那张图已脱离石宝山的双手,紧紧贴在剑刃上。
石宝山慌忙喊道:“道长小心,这张东西千万毁不得!”
无心道长果然很小心的把那张图取下来,在手上翻来疆去的瞧了一阵,道:“这是什么?王八没有腿,蛤蟆少张嘴,看起来倒像一堆烂泥巴!”
石宝山道:“是,是,晚辈就是因为看不懂,才不得不向大少请教。”
无心道长道:“你问他有什么用?这人脑筋差劲得很,只怕连你一半都比不上,你问他岂不等于问道于盲?”
石宝山摇头道:“道长此言差矣!据晚辈所知,大少的脑筋比任何人都灵光,他只不过是大智若愚罢了!所以晚辈很想奉劝你老人家一句,收这个人为徒。准没错。”
无心道长喝道:“用不着你来做说客,收不收他端看这局棋。如果他输了,他再聪明,跟我也搭不上关系。万-他赢了,就算他是个笨蛋,我老人家也认了。”
石宝山又道:‘是,是。那么你老人家就快把这张图拿给大少看着,也免得耽误你输棋的时间。”
无心道长刚想把那张图递给孙尚香,又突然把手缩回来,道:“你怎么知道这盘棋我非输不可?”
石宝山道:“因为孙大少是聪明人,聪明人在紧要关头往往是不会失手的。”
无心道长突然又在那张纸上仔细看了一看,道:“这张东西上面不会有什么名堂吧?”
石宝山笑笑道:“道长太多疑了。这是汤老爷子的徒弟郭成偷偷拜托小周带回来的东西,在几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画好,怎么可能跟这盘棋扯上关系?”
无心道长这才将那张纸在孙尚香面前抖了抖,道:“聪明人,你能不能看出这是什么?”
孙尚香头也不抬,道:“什么都不是。郭成是刘奎的心腹,刘奎号称‘细雨封江’,心计过人,从他们手里送过来的东西最好不要看,看了准吃亏!”
无心道长道:“听到了吧?我就知道汤家那群鬼东西做不出好事来。幸亏你看不懂,否则非上当不可。”说着,将那张纸往后一抛,随手抓起了几粒石子,在手中捏弄着道:“闲话少说,该你了!”
孙尚香道:“是该我吃?还是该我走?”
无心道长没好气道:“该你死!”
孙尚香急将才下的那颗棋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还不想死,看样子只好忍一忍了。”
无心道长冷冷道:“好,你就继续忍下去吧!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他-面说着,一面又狠狠的在盘上下了一子。
孙简香猛然抬头,惊愕的望着面无表情的无心道长道:“咦?你老人家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明明要送给我吃吗?”
无心道长狞笑道:“是想喂你吃一颗,就看你有没有胆子把它咽下去!”
就在这时,石宝山忽然走上去,不声不晌的将抛在地上的那张纸拾起,动作既缓慢又优雅,好像惟恐惊动了无心道长一般。
孙尚香也立刻毫不考虑的将无心道长刚下的那颗棋子提起来,道:“长者赐,不敢辞,既然道长好意送上来,晚辈只有拜领了。”
无心道长登时又跳起来,回首指着石宝山叫道:“你你在搞什么鬼?”
石宝山摊手道:“晚辈什么鬼也没搞,只是把道长方才抛掉的这张东西拾起来而已。”
无心道长道:“你为什么早不捡,晚不捡,偏偏要这个时候捡?”
石宝山道:“道长刚刚才抛下来,早我怎么捡?如果晚捡的话,那我的嫌疑岂不是更大了?”
水仙突然噗嗤一笑,道:“道长也未免太多心了,以石总管的模力,就算让他坐在旁边,他也支不上嘴呀!”
无心道长手指马上一转,道:“那就一定是你这丫头搞的花样,如果没有人给他壮胆,打死他也不敢吃我这颗子。”
水仙双手乱摇道:“道长可冤死我了,我既没有出声,也没有跟他打眼色,何况我的棋连石总管都比不上,就算有心,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来呀!”
无心道长冷笑连连道:“如此说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沈玉门急忙道:“也不可能,我距离最远,又是站在孙尚香背后。就算想给他打暗号.出瞒不了道长的眼睛,道长方才可会发现我有不规矩的举动?”
无心道长不讲话了,但是眼睛却仍在东张西望,似乎很想找出这几个人联络的破绽。
沈玉门笑道:“依我看这盘棋干脆到此打住算了。道长收他做徒弟,他替道长盖间道观,打造条新船,然后在船舱里堆满了美酒佳酿,连带这口佩剑也一并孝敬你老人家,彼此各取所好,岂不是好?”
无心道长甩首道:“不好。那些东西我自有办法赢到手,我就是不想收他做徒弟。我不欣赏他的人,收他做徒弟我不甘心!”说完,弯腰匆匆摆了一下,马上又站起来,目光紧紧的盯着三个人,一刻都不肯放松。三个人果然动也不动,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孙尚香却抬头笑嘻嘻的望着无心道长道:“请问道长,这着棋我是应该退呢,还是应该冒险担你那两颗子?”
无心道长没有回答,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水仙又忍不住笑出声柬,急忙抹首往一旁闪了两步,显然是怕又引起无心道长的怀疑。沈玉门只向前欺了一步,立刻就停下来,似乎也不愿再惹上麻烦。
只有石宝山不识相,突然往前凑了凑,咳咳道:“道长,道长”
无心道长只转回半张脸,横眉竖眼喝道:“你又来干什么?是不是想提供他什么好点子?”
石宝山捧着那张纸道:“晚辈连棋盘都没有看,哪里来的好点子。晚辈只想请大少至少看这张图一眼,这东西来得可不容易啊!”无心道长急忙道:“你是怎么搞的,你难道没有看出他忙着伤脑筋还惟恐不及,哪里还有心思来看你这种鬼东西!”
石宝山无可奈何道:“道长既然这么说,那就只好等他走完这着再说吧!”
无心道长道:“不是这一着,是这一盘。在这一盘棋下完之前,你再敢过来捣乱,你可别怪我老人家对你不客气。”
石宝山只有一面叹着气,一面将那张纸收起来,从头到尾连看都没有看孙尚香一眼。
孙尚香却在这时将盘上一颗子朝前一推,道:“既然道长不赞成我退,又不赞成我担,那我只好往前挤一步,看看你老人家的反应了。”
无心道长脸色大变道:“我几时说出不赞成你退和不赞成你担?”
孙尚香顺理成章道:“我问过你老人家,你老人家不肯理我,那不等于暗示不赞成我的看法吗?”
无心道长恨恨的看了看盘面,又看了看孙尚香那张理直气壮的脸,猛然回头指着石宝山的鼻子喝道:“你又是你搞的鬼。你给我滚出去!”
石宝山苦笑道:“好,好,你老人家既然不愿意我待在旁边,我这就出去等。”说完,转身就走。
无心道长又朝沈玉门和水仙一指,道:“还有你们,也通通给我滚到外面去!”
沈玉门莫名其妙道:“这关我们什么事?”
水仙也一脸无辜的样子道:“是啊!这次我们连吭都没有吭一声,距离又这么远,而且又在你老人家的严密监视之下,根本就不可能给他什么暗示呀!”
沈玉门紧接道:“何况我连你老人家走的是哪步棋都没看到,怎么可能凭空替他出点子?”
无心道冷冷道:“方才那丫头往右边闪了两步,你看到了吧?”
沈玉门皱眉道:“有吗?”
无心道长道:“有,她那两步就是告诉你我那着棋的落点,于是你马上就向前欺了一步,对不对?”
沈玉门道:“对。我是往前走了几步,可是孙尚香背后没有眼,他也不可能看见啊!”无心道长道:“他看不见,石宝山可以看见,所以他才凑到我身边来,这不摆明教那小子往前挤一步吗?”
沈玉门哈哈大笑道:“道长也未免太高估我们了。我们不是靠赢棋吃饭的,怎么可能配合得如此巧妙?”
水仙嗤嗤笑道:“道长的想像力着实惊人,实在不得不令人佩服”
无心道长截口道:“废话少说。你们还是自己出去,还是等着我动手赶人?”说着,还把手中的长剑抖了抖。
沈玉门急忙道:“好,好,你老人家莫发火,我们马上走人,总行了吧?”
水仙又瞟了那局棋一眼,道:“可是这盘棋你老人家若是输了,可不能再怪我们。”
无心道长气呼呼道:“滚,滚!只要旁边没有人捣乱,我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输棋!”
就在这时,孙尚香陡然大喝一声,道:“等一等!”
无心道长横眼道:“等什么?你是不是离开他们就下不下去了?”
孙尚香摆手道:“不是,不是晚辈是忽然想起你老人家方才说的那句话。”
无心道长道:“我说的哪句话?”
孙尚香道:“方才你老人家着那张图的时候,曾经说过什么话?”
无心道长道:“哪张图?”
孙湖香道:“就是石宝山拿进来的那张图。”
无心道长还在翻着眼睛思索,水仙已抢着道:“他老人家好像说什么王八没有腿,蛤蟆少张嘴,还说什么”
孙尚香截口道:‘还说看上去活像一堆烂泥巴,对不对?”
水仙点头道:“对,对,正是这么说的。”
孙满香道:“那是汤府的地形图。”
石宝山原本已经走出厅内,这时又急忙冲进来。道:“太少不会搞错吧?”
孙尚香道:“绝对错不了。汤府的环境我熟得很,也只有汤老爷子那种迷信风水的人,才会在那块乱泥地上盖房子.据说当年那块地还是向我岳家高价买过去的。我岳父当时几乎把鼻子都乐歪,直到现在谈起这件事还开心得不得了呢!”
石宝山匆匆走上来,道:“那么大少能不能看出图里这颗黑点指的是什么地方?”
孙尚香接近那张纸衡量了半晌,道:“依照方位推算,极可能是汤者爷子的卧房附近。”
石宝山缓缓的点着头,道:“果然不出所料。”
孙尚香道:“问题是‘细雨封江’刘奎派人送这么张东西过来干什么?”
石宝山道:“送这张东西过来的不是刘奎,是郭成。这一点千万不能搞错。”
孙尚香道:“那还不是一样!那两人一向是穿一条裤子的,就跟我和玉门兄一样。”
石宝山立刻道:“不一样。他们师兄弟间各怀鬼胎,怎么可以与大少和我们二公子的交情相提并论!”
孙尚香连忙点头道:“也对。不过依我看无论是哪个送过来的。都不可能是好事。”
水仙也在一旁附和道:“不错,极可能是引透我们进入汤府的饵,”
沈玉门却摇首答道:“也可能是汤老爷子跟我们有话说,才授意心腹门下将他的心意设法传递过来。你们不要忘了。这次倒过去的不是汤老爷子本人,而是他那些不成器的徒弟。”
石宝山沉吟着道:“二公子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张东西是从郭成手里传过来的。属下总认为有点问题。”
沈玉门道:“有什么问题?”
石宝山道:“因为他那条腿据说就是当年被汤老爷子亲手打断的。”
孙尚香也连忙道:“不错,汤老爷子纵然有心腹门人,也不可能是‘鸳鸯拐’郭成,我也认为其中一定有诈。”
石宝山即刻道:“不过二公子尽管放心,无论有没有间题,属下都要亲自去看个究竟。”
沈玉门挥手道:“不是你去,是我去。”
石宝山一惊,道:“那怎么成?这张条子是指名传给我的。”
水仙也急忙道:“而且少爷伤势初愈,也犯不着去冒这个险。”
孙尚香忽然抢着道:“我看还是让我去吧:我对汤府的环境最熟,行动起来也不易被人发现。”
沈玉门连连摇头道:“你们谁去也没有用。条子虽然是传给石宝山的,他实际想见的人应该是我。”
孙尚香浑然不解道:“你怎么知道他想见的人是你?”
沈玉门叹了口气.道:“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
说着,朝水仙一摆手道:“去把她们两个叫出来.咱们现在就走”
水仙尚未转身,石宝山已急急喊道:“等一等,就算二公子坚持要去,也得再等两个时辰,”
沈玉门道:“为什么?”
石宝山道:“第一,天色晚一点,行动起来比较方便,第二”
他分明知道里外都是自己人,目光仍然下意识的朝四下扫了扫,才道:“到那个时候,咱们的实力已经不一样了,纵然冒点险。也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就在他的话刚刚说完,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发问,厅外忽然传来了一片喧哗之声,同时几天没开的大门也轰然一声敞了开来。
乌鸦嘴也在这时慌里慌张的闯进厅中,直扑到孙尚香跟前才收住脚,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喊道:“启禀太少。大事不好!”孙尚香霍然站起,道:“妈的,我就知道你进来准没好事。说吧,哪个翘了?”
乌鸦嘴道:“是血影人”
孙尚香大惊道“血影人怎么了?”
乌鸦嘴接连叹了两口气,才道:“这次他不翘也差不多了。”
孙尚香稍许楞了一下、回头就跑。
沈玉门、石宝山、水仙,以及刚才进来的乌鸦嘴也都跟着冲了出去。
只有无心道长站起来又蹲下,蹲下又站起来,指着那盘棋嚷嚷道:“喂!你们不能定啊!你们走了,这盘棋怎么办、?”
一辆板车被几名大汉疯狂般的推进了大门。车上已染满了鲜血。血影入躺在血泊中,左手抓着一堆血淋淋的纸张,右手紧握着一只苍白的断臂。显然是别人被他扭断的手臂,那只断臂的手中还握着一柄漆黑的刀。刀长两尺.刃宽三寸,让人一眼即能认出正是秦氏昆仲的“血雨连环刀”而秦氏兄弟是青衣楼总座的马前卒,更是江南武林众所周知的事。
孙尚香不禁观之变色道:“你跟他们闹翻了?”
血影人居然睁开了眼,眼中巳失去往日的神采,语声也显得极其虚弱道:“大少小心他们已经开始向咱们下手了。”
孙尚香故作泰然道:“我知道你伤得怎么样?”
血影人惨笑道:“血流光了,人也完了以后再也无法为大少效力了”
孙尚香一把抓住他的右臂,喊道:“完不了。你撑着点,我这就找人替你治伤。”
血影人气息益发虚弱道:“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秃鹰危险”
孙尚香急急迫问道:“他在哪里?快说!”
血影人嘴巴虽然张得很大,却再也讲不出话来,同时“当”的一声,断臂和那柄“血雨连环刀”已落在车旁、左手上那些沾满血迹的纸也落在地上。
孙尚香抓得他更紧,喊声也更加急切道:“血影人,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可是-
个人血已流尽,还怎么活得下去呢?天色渐暗,血影人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散布在板车上的血迹却变得十分深黯。那几张沾满深黯血迹的纸张也开始在晚风中飘舞。孙尚香的喊声愈来愈小,黄豆大的泪珠已一颜一颗的撒在血影人毫无血色的脸孔上。四周没有一个人吭声,每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片悲愤的气氛中。
孙尚香突然抬起头,指着那些飘舞着的纸张,道:“那是什么?”
乌鸦嘴咳咳道:“启禀大少,那是属下一路上散出去的东西。”
孙尚香随手捞起一张,看了看道:‘你散这些东西干什么?”
乌鸦嘴颞颥着道:“因为道上的人都知道小周怀里有张丢不得的纸条,所以属下不得不随便画几张骗骗他们。”
孙尚香狠狠的把那张纸一甩,怒叱道“又是你这个王八蛋做的好事,你没骗到别人,却把自己的兄弟骗死了”
说着,越过板车,对准乌鸦嘴的肚子就是一脚,道:“我踢死你这个害人精!让你替血影人偿命!”
乌鸡嘴避也不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接连倒退几步,大喊道:“大少息怒,救人要紧,咱们再不行动,秃鹰也没命了!”
孙尚香道:“救人?他妈的到哪里去救?”
乌鸦嘴道:“血影人手上既然抓着这种纸,秃鹰想必也在这条路上,咱们何不沿路去碰碰看?”
孙尚香拎哼一声,道:“好,等这件事办完,我再跟你算帐!”
说完,摸了摸身上.突然回首大喝道:“我的剑呢?”
无心道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拿着那把镶满各色宝石的剑赶了来,远远朝他一抛,道:
“我借给你,你可千万不能给我丢掉!”
孙尚香也颐不得争论那把剑究竟是属于谁的,抄在手中就想走。
石宝山慌忙拦住他,道:“大少一定,你的家小怎么办?”
孙尚香惨然道:“我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还哪里顾得了家小”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闪过石宝山,头也不回约朝外奔去。
乌鸦嘴呼哨一声,三十几个人分从四面八方拥出,争先恐后的挤出了大门。
石宝山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早了-点。如果再晚个一个时辰,就好办了。”
沈玉门道:“废话少说,咱们也别闲着,赶快跟下去瞧瞧,孙尚香这个人绝对不能让他死。”
石宝山为难道:“可是咱们全走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安置?靠他这些保镖护院行吗?”
沈玉门道:“有道长坐镇,你还担什么心?”
水仙也紧接道:“是啊!徒弟的家小,做师父的还会不管吗?”
无心道长瞪眼道:“你说什么?”
水仙急忙改口道:“我是说有你老人家在此,就算陈士元亲自赶来,也未必能沾到什么便宜。”
无心道长居然点点头,道:“嗯!那倒是真的。”
沈玉门立刻抱拳道:“那么这里就有劳道长了!”
无心道长挥手道:“你们赶紧走吧!尽快把那个小子带回来,我跟他这盘棋还没有下完”
沈玉门沉叹一声,尚未等他说完,便已到了门外。
这时小周忽然追出来喊道“沈二公子,小的回去怎么交差?你至少也得吩咐一声再走。”
石宝山已将出门,闻声又走回来,道:“你说郭成还在一品居等着你的回话?”
小周道:“小的急的就是这件事。”
石宝山道:“你回去告诉他,就说两个时辰之后,孙大少自会去汤府会见萧楼主。”
小周急道:“但他们要等的是尹舵主的消息啊!”石宝山道“尹舵主已死了,你照实告诉他们不就结了。”
小周担心道:“可是万一他们问起尹舵主是谁杀的,小的怎么回答?”
石宝山瞟了无心道长一眼,伸手将小周一拖,边往外走边道:“这种事你该比我会应付才对,你随便说个大家都惹不起的人,岂不比实话实说要好得多,你说是不是,周老弟”
两人愈走愈远,声音愈来愈小,说到后来巳小得几乎不可闻。
但无心道长却整个听在耳朵里,一等两人出门,立刻狠狠呸了一口,道:“这算什么?
还没有吃到羊肉,就先惹一身臊。东西没赢到手,就得先替他背黑锅,还要替他保家护小我莫非是上辈子欠他的?”
话刚说完,远处忽然有个宏亮的声音接道“道兄言重了,这就叫做能者多劳啊!如非有道兄这等高人替他们撑腰,他们怎敢毫无顾忌的去跟青衣楼那种大帮拼命?”
无心道民神色不动,缓缓的转身一瞧,不禁咧开嘴巴笑了。
原来厅前的石阶上正站着一个人。只见那人又矮又胖,一袭锦缎长杉在昏暗的天色下仍然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看上去比皇帝的龙袍还耀眼,远远一看便不难认出是雄踞太湖的“五湖龙王”驾到。
无心道长似乎有点意外的摇着头道:“好家伙,你怎么有胆子从水里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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