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内外两场的各科教师。
至于这些教师们,情形都跟这座武场在江湖上的地位差不多,名气有一点,内容却极有限。
由于这座武场有内外场之分,两场同时设有“拳”、“掌”、“刀”、“剑”、“轻功”、“暗器”等组别,教师之人数,也较普通武场为多。经常在三十余名左右,有来自闽粤者,有来自门外者,品流极为复杂。
时值春末夏初,某天午后,午餐刚过,下午课业尚未开始,在占地极广,划有白色纵横线条的承天武场外场练坪上,正消祥着百余名各科弟子,三五成群,东一簇,西一堆,天南地北,随意说笑,聚谈者多属同一组别,这时,其中仅有两名弟子例外。
他们一个是“剑”组的“余小云”一个是“刀”组的“傅大义”由于各组弟子之服装有着显明的区别。如果两名不同组别之弟子站在一起,很远便可以看出来的,在场子中,这种情形虽然不是没有,但是毕竟是少数,这时,这两名不同组别的弟子,大概是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剑组的余小云正在兵刃架前负手仰望,似乎在欣赏兵刃架上那些形形色色的武器,另一名刀组的傅大义则蹲在地上随手书划着,好像在暗自揣摩某几招难解的刀法,二人间的交谈,声音极轻:“胡兄,进来这么久了,怎么仍一点迹象都看不出?”
“慢慢来,不要忙。”
“小弟真担心我们那位大小姐在外面,一个不耐烦,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到时候不但前功尽弃”
“是呀!真要命,叫她先回去又不肯。”
“”“”“噢!对了,胡兄,问题一定出在‘里场’,在这儿,‘里’‘外’两场有如两个世界,’里场的弟子和教师,轻易不露面。假如这是一座普通武场,首先就不该有什么里外之分,其次,纵分里外,也似乎不该如此神秘,胡兄,小弟自信轻功还可以,今夜就由小弟进去瞧瞧你看如何?”
“用不着。”
“为什么?”
“嘻嘻!因为愚兄已经”
那名“刀组”弟子“傅大义”一句话尚未说完,课业开始的钟声已经当当敲响。
钟声一响,练坪上顿时一片混乱,簇堆解散,各人纷纷奔向各组的集合地点,因为这座承天武场对这一点管理得异常严格,十三下课钟敲毕,其未及准时归列者,马上录名记过,记满三次,开革除名!
“等有机会再说吧!”
“好的。”
两人匆匆交代了,也随众人分别奔向“剑”“刀”两组集合地点。
这时,隔开里外场的那道高墙后面,两名武师正凑着两道细小的洞孔,在朝外面场子上凝神搜查。
当下其中一个忽然咦了一声道:“奇怪!”
另外一人连忙问道:“什么事?”
先前那人促声道:“你看,快,那个着剑组服装者从后面数起,倒数第三名现在是第四名,现在是第五名对了,就是那一个。”
“看到了,怎么样?”
“这小子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看唔对对,叫‘余小云’,刚进来十几天,据蔡教师报告,说此于天赋极高”
“我看不大对劲。”
“嗯!欧护法这话什么意思?”
“申护法难道没注意到这小子刚才的跑姿?这小子既然才入门十几天,而且又是编在剑组,再说,就算一名轻功组的弟子,十来天也不可能会有这么惊人的进境,本座以为这余姓小子一定有问题!”
“是的,的确有点蹊跷。”
“本座当初想出这种紧急集合之法,为的便是想从各人奔跑身形步法上寻找破绽,嘿嘿,今天总算捉住一个。”
“这小子会不会是带艺转投?”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没有什么关系,本场之所以不收带艺辈转投者,原意不过在防范各派差人卧底而已,其实,只要查清来人不怀恶意,而且有着上佳禀赋的话,本宫还不是照收不误?!”
“是呀!”
“但是,这小子情形不同,这小子刚才那种身法,系出于不疾而速,既从容,又自然,当今各派,以华山飞燕身法素称上乘,然而,这小子的一身轻功,似较华山飞燕身法又胜一筹”
“那么,欧护法预备如何处理这件事?”
“走,进去跟金剑令主研究一下再说。”
半个时辰之后,当练坪上各组弟子正在加紧演练之际“嘟,嘟”一阵哨子过后,全场立即静止下来。
按武场规矩,这阵哨音表示场主或总教习亲身临场了!
果然,哨子一歇,里门大开,五六名教师簇拥着一名高高瘦瘦,长方脸,黑皮肤,双目灼灼逼人的中年武士自里院走了出来。
资深的一些弟子立即认出来了:“总教习!”
不过,那些弟子也仅知道来人为本场之总教习,至于这位总教习姓甚名谁,外号叫什么,仍然无人清楚。
倒是一名新入门的弟子这时心里明白这位总教习是谁,这名弟子便是此刻站在“刀组”第三排的“傅大义”!
傅大义知道,所谓“总教习”实即“金剑魔宫”那位“金剑令主”是也!
这时但见那位总教习走至场中站定,四下扫了一眼,缓缓说道:“本教习为各位带来一个好消息,内场各组,满世在即,所定之名额,将由外场各组分批递补,今天先由剑术组开始!”
全场立即响起一阵欢呼,在欢呼声中,那名总教习领着五六名教师转身向剑术组这边走来。
剑术组教师是个矮胖子,当下忙迎了上去躬身道:“总座好!”总教习微微点了一下头,吩咐道:“先成一字队形报数,然后按‘一三五’,‘二四六’,依单双号分成两队,一号对二号,三号对四号,分组印证,作为挑选之参考标准。”
剑术教师迟疑了一下道:“报告总座,这样分组恐怕不太妥当吧?”
总教习不悦道:“有何不妥?”
剑术教师惶然低声道:“这三十二人里面,入门时日完全不同,有的快三年了,有的二年,有的一年,还有二三名才进来十几天”
总教习拦住话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本座并非要他们真的分胜负,只不过看看他们各人出手之基本架式是否合乎要领而已。”
剑术教师垂手应道:“是的!”
总教习接着问道:“据你所说,进场时日最短者也有十来天,在这十来天之中,你当教师的总不至于连一招也没教过吧?”
剑术教师连忙申辩道:“不!不!就是最后进来的现在也都演熟三招以上了。”
总教习点点头道:“这不就得了,去取两支木剑来,从排尾开始,每组以各拆三招为限,三招一过,立即自动住手!”
剑术教师依命取过两支木剑,分别交去排尾的三十一号和三十二号手上,最后一名的“三十二号”正是刚才与刀组一名弟子对话的“余小云”华云表的化身!
以华云表今天在剑法方面之成就,别说与一名只进门不到十天的同门动手,就是换上面前这名剑术教师,甚至总教习本人,他也不一定会在乎,但是,刻下的他,为身份所限,为环境所限,不但不能尽情发挥,而且还得勉力装拙,以便符合一名对剑法初学乍练者应有之现象。
外行充内行固然甚难,而内行佯装外行只有更难。对一位剑术名手而言,一剑在握,要完全避免气质之自然流露,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尤其是此刻的华云表,他尚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引起疑窦,适才之举,纯系因他而生,只要在手眼腰步方面稍稍露出一点破绽,他的一条小命,也就算完定了!
华云表与那名三十一号同门面对面,相距丈许站定。
那位总教习目光闪烁地沉声下令道:“三十二号先攻,开始!”
华云表因为心情紧张的关系,握剑之手真的有些抖索了,他接近日学习所得,一个跃扑,向前刺出一剑!
剑术教师点点头,那名总教习则微微皱了一下眉尖,很显然的,华云表在这一招上并未露出什么毛病。
现在轮到那名三十一号弟子还攻了。
那名三十一号弟子错步偏身,让开来剑,跟着旋躯反攻一剑。
这一刹那,华云表为难极了!他和现在的这名同门,都是刚刚投来不久,二人虽然都学会了三四招剑法,但身法步法,以及迎架拒拆之要领要诀都还没有教过。
如今,这一剑系自身后攻来,以他耳目之灵,身手之敏捷,当然不难一步躲开,可是,他能躲得那么干净利落吗?
当然不能他在情急无策之下,只好一直向前冲过去,冲出三四步,再以最笨的方法兜身转回,恶狠狠地又向那名三十一号攻出第二剑。
华云表攻的二招没有话说,但适才那种转身姿势,实在不成章法之极,四下聚观者,包括总教习身旁之五六名教师在内,睹状无不掩口失笑,那位总教习因为没有亲眼看到华云表先前奔跑情形,这时不免带着怀疑神气朝那名报告的欧姓护法望了一眼,意思似说:“刚才你没有看错吗?”
欧姓护法双眉紧皱,沉重地摇摇头,仿佛回答:“应该不会”
三十一号将华云表攻去的第二招又让过了,现在正拟进攻第二招。可是,这位三十一号因华云表之表现欠佳,深觉自己人围有望,他本身本来也不见得如何高明,在一时兴奋之余,进攻之第二招不禁大大走样。
这一招名叫“高祖斩蟒”依招式之要求,应该双手执剑,大跨一步,向敌人当头高高劈下。
华云表的招架方式则为仰身扬臂,横剑相格。
不意三十一号心浮气躁,一个拿捏不稳,下劈之势歪去一边,这一招,本应两剑成了字形接实,由于这一歪,剑势改道,竟然斜斜切向华云表一条左腿。
华云表一剑撩空,本能地正待挽起一个剑花,回剑去拨来剑之际,围观之众教师中突有一人脱口道:“丢了嘛!”
华云表一凛,悚然警觉,五指一松,木剑落地,不过左腿上却不折不扣挨了重重一剑!
这一剑劈得再重些,华云表也不会受伤的,然而,为了逼真起见,应势一跤倾倒,抱腿哎唷不住。
那位总教习不但不见怜慰,反而走过来沉脸责问道:“你为什么弃剑不挡?”
华云表苦着脸以手一指道:“那那位老师这样吩咐,弟子怎么知道。”
那名出声的教师大急道:“‘丢了嘛’!本席什么时候这么吩咐过?混蛋!
‘丢了嘛’简直混蛋之至。‘丢了嘛’!”
华云表讶然道:“怎么没有?您您现在嘴里不是还在念着吗?”
身旁一名入门较早的弟子俯身轻笑道:“你听错了,小云,他是说‘丢那妈’?!”
华云表眨眼惑然道:“‘丢那妈’?!”
那名弟子忍俊不禁道:“是的!他是粤人,这是粤人的口头禅,相当于北人之‘妈的’,和湘人之‘惹他的娘’”
华云表噗嗤一声,其他的人也都忍不住哄堂大笑。
原来这位粤籍教师来到中原已久,一切习惯都已改正过来,就只这句骂人的口头禅无法去掉,武场中人听惯了,自然不觉怎样,华云表这尚是第一次入耳,当然免不了因讹传说了!
不过,这一讹,收获却不小,那名总教习见华云表既天真又幼稚,完全未脱一股孩子气,因而兴趣大减,转向那名欧姓护法,以含有责备意味的语气传音道:
“请欧护法最好再查查清楚”
挑选之举,也就因而草草结束,那位总教习以时间不够为名,任意指点了两三名年资较深者,剑术组部分便算考录完毕。
第二天,小叫化胡毕义找着一个机会向华云表递话道:“你小子昨天好险,夜里,我趟进去,由欧姓和申姓的两个教师谈话之中,才晓得昨天你在集合时,因为跑得太急,无意中漏出追风步法,还好那两个家伙眼光虽利,见识却甚有限,小子,留心了!”
华云表道:“这些暂且不去管它,我只是想问:我们究竟有无被选为武士的希望?如何才能入选?还得等多久?假如遥遥无期,我们是否要变更一下原计划,另想其他办法去找出那座第九分宫?”
胡毕义点头道:“是的,我们都已改易本来面目,要凭现下这种粗俗的外表,是很难给选上的,如果在武功方面刻意表现,又怕露出马脚,尤其是他们已经对你存在怀疑让我考虑考虑再作决定吧。”
新野县城中,在十多天前忽然出现一名老乞妇,这一天,老乞妇挽着那只破篮,拄着一根拐杖,步履难艰地走出城门,转向人龙岗方面慢慢走过去。
到达承天武场外面时,老乞妇停下来了。
这时适值武场开饭,大门里面的长廊上,武场弟子们正在谈笑用餐,老乞妇捧碗倚门而立,一双眼光在包头布边遮覆下不断闪动,似为那批青年人集体用餐的举动所吸引,而忘却出声乞讨。
近门的一名弟子回头发觉了,不禁咦了一声道:“这位大娘”言下之意似说:真奇怪,你不开口,谁知道你站在门外?不过,那名弟子住口的最大原因似是发觉这名老乞妇神色间并无饥馑之色,虽有施舍之心,一时反而无法出口。
突然,刀法组一名弟子跑过来挥手喝道:“走走走,这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老乞妇双手捧碗,拜了拜,轻声求告道:“做做好事,壮士,老身,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刀法组那名弟子双眉一竖,大声又喝道:“顾了你,我们又怎么办?谁叫你呆在这地方的?哪里你不好去?真是莫名其妙!”
另外那些弟子看不过去,有几个过来劝解道:“吵什么,我们大伙儿少吃一口不就得了?”
老乞妇合掌连拱道:“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