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大发慌道:“这这是实情,梁某人如如有一字虚假,雷劈火烧!”
暗处那人怒道:“那你怎么会有五百两借给中州镖局的葛总镖头?”
梁老大一呆道:“这是谁说的?”
暗处那人道:“谁说的?是你老子亲眼看到的!否则刚才他为什么要交给你五十两银子?”
梁老大忙说道:“尊驾误会了。”
暗处那人道:“误会什么?”
梁老大急急分辨道:“不错,那是五十两银子,不过这笔银子可不是利息。”
暗处那人道:“不是利息是什么?”
梁老大道:“是红赏。”
暗处那人道:“你替他办什么事,他要这样重赏你?”
梁老大道:“这
“嘟”!第五只“啄木鸟”飞出了。
如果暗处那人不是空言恫吓,下一只“啄木鸟”就不是“啄木”而是啄人了!
梁老大一个冷战,忙叫道:“我说,我说!”
暗处那人道:“快说!”
梁老大道:“是是这样的。最近洛阳这一带,很多大闺女无故失踪,因而有人怀疑是江湖上黑道人物所为,约在十多天前,中州镖局的葛总镖头找我们几个去,订下一百两银子赏格,说谁要能破了这案子,便可得到这笔赏格。”
暗处那人道:“结果案子被你跟刚才这位方老六破了?”
梁老大道:“还没有。”
暗处那人道:“没有破案,赏从何来?”
梁老大道:“葛总镖头知道我们几个能耐有限,所以对我们几个特别宽待,当初约定,只要我们能发现一些可疑的人物,便可照领赏金。”
暗处那人道:“谁是你们发现的可疑人物?”
梁老大道:“一名中年文士,刻下住在东城石狮子胡同后面那座提学府中。”
暗处那人道:“你们怎知道这名中年文士犯有嫌疑?”
梁老大道:“是方老六先发现的。”
暗处那人道:“方老六怎么说?”
梁老大道:“方老六说:此人双眉带煞,目露凶芒,不似善类。”
暗处那人道:“凭一个人的相貌,就能断定一个人的善恶?”
梁老大道:“后来这人下车时,竟又由文士变成一名老妪,所以我跟方老六便断定此人大大可疑。一个好人,不该如此神秘!”
暗处那人道:“是的,照这样说来,这名中年文士,的确有其可疑之处,那么,现在中州镖局的那位葛总镖头,他预备如何来处理这件事?”
梁老大道:“他老人家说这案子牵连甚广,内情复杂,不能随便从事。所以,他老人家还得再打听打听,才能决定。”
暗处那人停了一下,方又继续问道:“就本人所知,中州镖局在关洛道上,并不算是一家大镖局,该局那位葛总镖头,亦非他们那一行中的领袖人物,为什么他对这件公案,表现得如此热心?”
梁老大道:“关于这一点,梁某人亦不甚清楚。据方老六说,他老人家很可能也是受人之托。”
暗处那人道:“受谁之托?”
梁老大道:“我跟方老六也不过这样猜想而已。”
暗处那人道:“在你跟方老六的这个圈子里,你们以为最近这一带,很多大闺女忽然失踪,可能是哪一路人物的杰作?”
梁老大道:“这个很难说最近这两个月,有关那位无名堡主的种种,传说得特别厉害。大家不但知道那位无名堡在什么地方,而且知道那位无名堡主拥有七房妻妾之多。
所以,有人认为也许是那位有寡人之疾的无名堡主所干;不过,另有一部分人,却以为此说不甚可靠。因为这两三年来,无名堡派出来的人,虽然在江湖上惹起不少是非,却无令人痛恨之昭彰劣迹,应该不至于忽然间如此倒行逆施。同时,更有一部分人,非但不以为此事与无名堡有关,且坚决相信,这次暗中发动调查事件真象的幕后人物,很可能便是那位无名堡主!”
暗处那人道:“其中以哪一说的人占多数?”
梁老大道:“都差不多。”
暗处那人又停了一下,忽然问道:“今夜你跟这位方老六一起从中州镖局走出来,明天若有人发现了方老六的死尸,你梁老大将如何洗脱这份谋财害命的嫌疑?”
梁老大道:“我梁某人只要问心无愧”
暗处那人道:“这不是好办法!”
梁老大道:“然则尊驾何以教我?”
暗处那人微微一笑道:“最好的办法,便是你们两个同一路来,仍然做一路去,干干净净,一了百了,可以省掉很多口舌!”
梁老大退步骇呼道:“不,求你”
可是,太迟了!最后一只“啄木鸟”还是“飞”上了他的咽喉。
接着,一名蒙面人自适才发话之处轻轻跳落地面,迅速收回那七日飞刀,转身出林,如流星般,于夜空中。向东城提学府方面疾掠而去!
在东城提学府后院一座陈设古雅的小花厅中,那个叫玲玲的女婢,一面以衣袖压着嘴唇,不使呵欠打出声音来,一面懒洋洋地拿起桌上那副长柄铜夹,又一次伸向那对已烧去将近半截的红烛。
这已是她自入夜以来,第三次拿起这副铜夹来剪除烛花了!
先前自白马寺烧香回来的那名丑老妪,如今已除去伪装,而变成一名文质彬彬的蓝衣书生,这时正靠在一张软椅上,在那里安闲地翻着一册药经。
白日鼠方老六在白马寺前所见到的中年文士,无疑只是刻下这名蓝衣书生的另一化身。
他刻下这名蓝衣书生会不会就是今天这座提学府中的那位提学大人呢?
一点不错。
因为要扮出一位提学大人的模样,并不比装成一名丑老妪困难多少。
女婢玲玲夹断烛花所发出来的声响,似乎惊动了这位冒牌的提学大人,他从那册药经上缓缓抬起视线,四下望了一眼,然后转向椅旁那两名绿衣家人,轻咳着点点头道:“你们先进去收拾收拾,刀疤小余该回来了!”
他估计得真准确。就在这时候,花厅外面的台阶上,微微传来一声轻响,宛如一片枯叶被风吹落一般;接着,垂帘掀处,一人闪身入厅!
回来的正是刀疤小余!
蓝衣书生转过身去道:“怎么样?当马车在大门口停下来时,那两个家伙是不是正躲在前面那堵废墙后头?”
刀疤小余含笑欠身道:“公子料事如神,小人不得不说声佩服。”
蓝衣书生道:“两个家伙是何来路?”
刀疤小余答道:“只是两个不入流的痞棍,一个叫梁老大,一个叫方老六,小人盘问毕,已分别赏了他们一人一口飞刀。”
蓝衣书生又问道:“两个家伙有没有说出来系受何人所指使?”
刀疤小余答道:“说出这名指使之人,公子一定不会相信。”
蓝衣书生道:“谁?”
刀疤小余答道:“中州镖局那个姓葛的总镖头!”
蓝衣书生果然有点意外道:“豹胆葛天成?”
刀疤小余道:“是的。”
蓝衣书生道:“这个豹胆葛天成,在关洛道上,只是一名三流角色,他为什么竟会对这种事如此热心?”
刀疤小余道:“小人也是这样说,可惜那姓梁的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猜想那姓葛的,可能也是受人之托。”
蓝衣书生沉吟道:“不晓得”
刀疤小余接口道:“所以小人打算先回来向公子报告一声,然后这就再赶去中州镖局,在那姓葛的身上下点功夫。小人就不相信,凭我刀疤小余的这几口飞刀,他姓葛的敢不乖乖地交出背后那位正主儿来!”
蓝衣书生摇头道:“不尽然。”
刀疤小余道:“公子以为这样做,有何不妥?”
蓝衣书生道:“这样做并非有何不妥,而是毫无益处可言!”
刀疤小余道:“为何没有益处?”
蓝衣书生道:“那姓葛的多少也是一名总镖头,且不说此人武功如何,最低限度可以断言的是:这位有豹胆之称的总镖头,他决不可能也像梁老大和方老六之流的人物那样没有骨气。你这几口飞刀,要想取他性命,也许并非难事;若想凭以逼取口供,我看恐怕没有你说的这般容易!”
刀疤小余道:“试试亦无妨。”
蓝衣书生道:“那么,我且先来问你:你去了之后,要是对方坚不吐实,你打算怎么办?”
刀疤小余道:“那还不简单。”
蓝衣书生道:“怎么个简单法?”
刀疤小余道:“那就叫他先尝尝刀插两助,不死不活的滋味!”
蓝衣书生又道:“假如他不在乎这点皮肉之苦呢?”
刀疤小余冷笑道:“他仁兄假如真的不想活下去,我刀疤小余还有什么话说?那就只有再加一刀,成全他仁兄到底啦!”
蓝衣书生道:“然后呢?”
刀疤小余张目惑然道:“人都翘了,还有什么‘然后’不‘然后’?”
蓝衣书生微微一笑道:“你的瘾是过足了!先是梁老大和方老六,过来又是这位豹胆葛天成。本公子耗费心机,就为了替你小余找几个刀靶子,是吗?”
刀疤小余这才会过意来,脸上那几道像蚯蚓打架的刀疤,登时涨成一片暗紫。
蓝衣书生又笑了一下道:“小余,你这一手飞刀,的确没有话说;论功劳,你也早该升为分宫的总管了,你可知道,小杨和小林;在这一方面,总是走在你的前头,是什么缘故?”
刀疤小余低头讷讷道:“小人胡涂,只知好杀,还望公子多多开导。”
蓝衣书生缓缓说道:“金龙宫出来的人,好杀并非坏事,小杨和小林他们,哪个不好杀?
再说,这一年来,本公子杀的人,又比你们哪一个少?只是有些时候,单凭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就拿目前这件事来说,全部关键,都在这姓葛的一人身上,若依了你,连这姓葛的也给杀了,前此种种安排,岂非纯属徒劳?”
这时刀疤小余抬起头来,迟疑地道:“公子难道已认定姓葛的背后那位指使者,就是公孙彦那厮不成?”
蓝衣书生仰脸望向厅梁道:“是与不是,三天后就知道了!”
梁老大和方老六的尸首被人在崔府君庙后发现,即使在胡瘤子家中的那批牌友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相反,听到这消息高兴的人倒是不少。
不说别人,胡瘤子第一个就欠梁老大四两四钱四分四厘银子。
四两四钱是母金。
四分四厘是利息。
这一来可好,连本带利,全用不着还了。
像胡瘤子这样的户头,当然不只一个。
至于白日鼠方老六,情形则稍稍有点不一样。
那就是说:白日鼠的死,高兴的人固然不少,伤心的人也并非一个没有。
他打出骰子来,要几点就几点的那一手绝活儿,不但使他自己经常可以跑到蔡二寡妇那里去,连带的使得一些知悉内情者,也有了茶酒之资。
他这一死,等于断了好多人的财路,自免不了要有人怪他死得不够朋友!
传播别人的死讯,尤其是古怪离奇的横死,那几乎是一件义不容辞的事。
所以,第二天中州镖局的大门刚刚打开,两人的死讯便像一阵风似的,传进了后院中那位豹胆葛天成葛总镖头的耳中。
豹胆葛天成听完了局中那个小伙计的报告,半天没说一句话。
最后,脸也没有洗一把,匆匆披一件外衣,便往崔府君庙后赶来。
两具尸首,仍在原处。四周围满了观看的人。
葛天成排众上前,仔细查看两人的死状。
他不愧是一名老江湖,一看伤口,便知道两人系死于一种柳叶飞刀。
他同时发现,对方显系一名飞刀能手,因为伤口太完整了,不偏不倚,正中喉骨,一刀毙命。
喉骨已经折断,颈皮却因向里收缩之故,只有扁豆荚大小的一条血沟。
葛天成看过后,一声不响,俏消退了出来。
因为抢着要看的太多,你推我挤,乱成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不过,葛天成本人却十分警觉,先去庙门前站了一会儿,看清楚无人跟在身后,方绕过庙角,向北城门走去。
来到吉祥客栈的大门口,葛天成只朝客栈中望了一眼,并没有进去。
他继续向前走,然后拐人一条小巷,从小巷中绕到客栈后,方才纵身越墙而入。
他走向一间上房,轻轻叩门,里面有人问道:“谁?”
葛天成低声答道:“是我。”
里面那人道:“是葛兄么?”
葛天成压低嗓子道:“有一件事,不得不来打扰钱总管。”
里面人忙说:“葛兄好说,兄弟也正准备起床了。”
接着,房门打开,葛天成走进去。
开门的是一名年约五旬上下,面容清瘦,腰背微弓,双目炯炯有神的青衣老者。
这名青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无名堡中的那位钱总管!
钱总管将豹胆葛天成让进房中,顺手又将房门掩上,然后转身去问道:“葛兄昨夜那么晚才回去,如今这样一大早便赶了过来,是不是镖局出了什么麻烦?”
葛天成摇摇头道:“镖局倒没有什么麻烦,麻烦的是昨天那两个家伙!”
钱总管微怔道:“两个家伙出了什么事?”
葛天成长长叹了口气道:“两个家伙昨晚从葛某人处欢天喜地地领走一百两银子,不知怎么竟遭人杀死在崔府君庙后!”
钱总管一哦道:“有这等事?”
跟着又问道“那么,葛兄有没有去看过两人的尸首?”
葛天成点点头道:“看过了。”
钱总管又问道:“两人死状,可有什么特异之处?”
葛天成道:“他们两人显系死于同一人之手,死法亦复相同,两人均属一刀毙命,伤口都在喉下寸半处”
钱总管又是一怔道:“飞刀?”
葛天成道:“是的。”
钱总管问道:“两人身上的那一百两银子还在不在?”
葛天成道:“听说两人身上业已分文不剩。不过,这一点并作不了准,离两人死处不远,便是一家赌场,里面进进出出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别说一百两银子,就是再多一些,也不会有得剩下来。”
钱总管道:“那一带地形如何?”
葛天成接道:“庙前是一大片空地,庙旁有两排梧桐,四周围杂草丛生,离得最近的,便是那家赌场。”
钱总管道:“葛兄在陈尸的树干上,有没有发现刀痕,或是什么?”
葛天成道:“这一点兄弟倒没有留意,总管是否怀疑那厮手法欠准,也许会将飞刀打到那些树干上去?”
钱总管道:“钱某人不是指这个。兄弟意思是说:如果那厮的飞刀,一共只出手两次,便可能仅属私人间的仇杀事件;倘使附近树干上,另外发现刀痕,情形就不一样了。”
葛天成道:“总管以为两人曾在死前受过威胁?”
钱总管听了葛天成的叙述,然后道:“这是不难想象得到的事。来人飞刀如此准确,可见身手相当不凡;以梁老大和方老六这种小角色,应该不会结有这等身手之仇人。如说只是私人恩怨,两人早不会活到现在了!”
葛天成不由得啊了一声道:“可不是,你看葛某人该多糊涂!请总管在这里稍候片刻,容兄弟再去瞧瞧清楚。”说着,转身便拟出房。
钱总管摆手拦着道:“看不看都是一样,兄弟这番揣测,八成儿是错不了,我们还是来谈谈下一着措施要紧!”
葛天成道:“下一着总管打算如何安排?”
钱总管沉吟道:“我们堡主明天不到,后天准到,兄弟原先之意思,本想等堡主来了之后,再作定夺,现在既然演变成这种局面,说不得只好来个先发制人,等到天黑以后,由兄弟先去那座提学府看看了。”
葛天成道:“要不要由兄弟那边派出几个人来,供总管使唤?”
钱总管摇摇头,注目窗外,没有回答,似乎正在出神思索一件什么事。
他想了片刻,忽然掉转头问道:“贵局最近营业状况如何?”
葛天成苦笑了一下道:“还不是老样子,若非三年前贵堡那位高师父拔刀相助,替局中保留下那五千两镖银,今天哪还有什么中州镖局?自从那次事件之后,总算蒙几个同行瞧得起,每次承保下一宗镖货,多少带上一份;其实,一说来说去,还不是相互利用?他们如不是因为知道葛某人跟贵堡有过这一段渊源,会将葛某人的这座中州镖局看在眼里才怪!”
钱总管淡淡一笑道:“你们这一行的饭,本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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