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神秘莫测,功力奇高的白衣人与玄衣老框卷去!
但见寒光连闪,鲜血四溅,顷刻之间,已无一个活口。
丁子捷目光转动,急向神鹰侍者,道:“欧阳兄,快纵神鹰搜查一下这九回岭中,看看是否有她们的同伙之人?”
神鹰侍者轻应一声,撮口发出了一串古怪的长啸。
啸声一落,但见四外林中飞羽划空,七八只苍鹰冲天而起,分向四外盘旋掠去,丁子捷又匆匆地道:“快些觅地葬了她们,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于是,五人一齐动手,掘土掩埋,不大工夫就已办妥,谁也无法在外表上看出丝毫痕迹。
就在五人甫行埋好尸体之后,七八只苍鹰陆续而回,各自发出一串低鸣,又向林间隐去。
神鹰侍者爽然叫道:“至少十里之内,不见敌踪。”
丁子捷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还好,咱们也该动身了,少主大约进了盐池城了。”
在夕阳余晖之中,五名老者联袂而起,顺着曲折的山路飞驰而去,七八只苍鹰则在五人出去了百丈左右之时,方才凌空而起,盘旋着在高空紧紧跟随。
且说聂云飞怀着沉重的心情独自向前飞奔。
那红衣少女说得不错,凌乱的矮柏并不是处处皆有,只有一条道旁才可以继续见到,依循着曲折的路径奔出半里左右,就看到了黑压压的盐池城。
他放慢脚步,边走边想。
他有无数的恼人问题得不到解决,找不到答案。
如果聂华天垂死之前的话属实,则到云中山找到自己的外祖父后自可明白一切,解开一切埋在心头之谜。
但那神秘的老樵夫却带给了他一份新的不安,他还记得那老樵夫所唱的童谣中的两句歌词,那两句歌词是:“如今直上云中去,不见云中有人家。”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他随便唱出来的,还是对自己有所暗示?
但他无法想得太多,除了这一条线索之外,他委实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必须尽快的赶到云中山万象谷,找到万象隐者。
忖念之间,他已踏入了盐池城。
盐池城不过是偏僻之地,谈不上热闹,但此刻华灯初上,倒也有三两家茶楼酒馆座容如云,其中半数是过路的商贾,半数是江湖中人。
聂云飞并没有在此过夜的打算,他只想用些茶饭,填饱肚皮,然后立刻就走,于是,他随便找了一家饭馆,走了进去。
那家饭馆该是盐池城中最小的一家,聂云飞随便要了几样饭菜,默默吃喝。
他并没去注意饭馆中的其他客人,但坐在他身后的两个食客的喁喁谈话之声,却吸去了他的注意。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这可真是怪事,归隐了二十年的‘神斧开山’洪不讳又在江湖上露面了!”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神斧开山洪不讳?不是武林第一家上代家主聂剑凌的贴身侍从么?”
那低沉的声音又道:“不错,但自从聂剑凌亡故之后,他就归隐不出,已有二十年没在江湖上露面了!”
那沙哑的声音,道:“你见过他了?”
低沉的声音,应道:“虽是匆匆一瞥,但老朽相信绝不会有错。”
声调放得更低的道:“这还不足为奇,奇的是他的孙女小红,也跟他一道。”
那沙哑的声音,笑道:“她孙女跟他一道,又有什么不对?”
那低沉的声音,道:“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师父,乃是东海‘海天一妪’!”
那沙哑的声音“啊!”惊叫道:“真的?”
低沉的声音,微喟道:“这事知者甚少,但老朽却知之甚详。”
“这样说来,她该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了!”
“提起洪不讳的孙女小红来,也许无人知晓,但“彤云仙子’的大名,想必你也该听说过了吧!”
那沙哑的声音,又惊叫道:“彤云仙子的大名,老夫自是听过。”
微微一顿,有些感慨地低声道:“血旗门、留春谷,再加上彤云仙子,这热闹有得看了!”
那低沉的声音,有些吃惊地道:“祸从口出,我们还是少说一句吧!”
聂云飞悄悄转头看去,只见谈话的是两名六旬以上的老者,由两人炯炯的目光,沉稳的举止上看来,可以看得出是内外兼修的武林人物。
陡然,只见旁座上走来一个三旬模样的汉子,呵呵一笑,道:“两位老人家谈得好,使晚辈增长不少见识。”
聂云飞定神看时,只见那人身上并未佩带兵刃,而且双目无华,举止平庸,倒像一个商贾模样之人。
只见那两名老者中,一个身着皂衣之人低沉地道:“老朽等只不过谈些家乡琐事,尊驾听到什么了?”
那汉子手中擎着酒杯,笑道:“两位方才不是谈到什么海天一妪,什么彤云仙子么?”
那皂衣老者呐呐地道:“道听途说,尊驾不要认真!”
那汉子举杯道:“不论是真是假,晚辈总算增长了一些见闻,来,晚辈敬两位一杯。”
两名老者同时举杯,与那汉子对饮了一杯。
那汉子道声多谢,持杯归座。
但就在那汉子归座之后不久,只见那皂衣老者突然间吭一声,倒了下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一名老者也相继倒了下去。
聂云飞心头大惊,只听有人叫道:“醉了醉了,早就知道,这两个老像伙非醉不可,两个人喝八斤烧刀子,这么大的年纪,哪有这份酒量?”
但聂云飞心中知道,这两位老者都是内外兼修的武林好手,别说八斤烧刀子,就算十六斤,也不会醉成这样。
转向那中年汉子看去,只见他独斟独酌,一副若无其事之态。
陡然,聂云飞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花香,有如盛夏之时的山花香味,不少人也都同时发觉了,有人怪叫道:“奇怪,哪里来的花香?”
聂云飞心头大震,他顾不得等着再看究竟,就在众人纷纷攘攘,啧啧称奇之际,悄悄起身会清账目,溜出饭馆疾步而行。
直到踏出盐池城,他才敢回头张望,幸好四下无人,并无人跟踪盯梢。
聂云飞心头更加沉重了,那由淡而浓的花香,他知道那是留春谷的百花掌,也知道那汉子必是留春谷的人。
留春谷为什么要在江湖中制造纷乱,为什么要卷起一场腥风血雨?
留春谷究在什么地方,谷主是谁,会真是自己的生身之母么?如果是,她为什么要派人杀死自己呢?
这一切,只有找到万象隐者之后,才能弄个明白,他心情沉重,但步履却奔驰得更快了!
他不分日夜,很快的就渡过了无定河,翻越吕梁山,进入了云中山的地界。
幸而一路之上,未曾再发生意外,直到他踏入云中山内,一直都没有遇到一个可疑之人。
云中山群峰叠翠,山势雄伟,聂云飞不禁又暗暗皱眉,云中山是到了,但万象谷又在哪里?
幸而山中有的是猎夫樵子,几经询问,终于找到了一座险峻幽深的山谷,在谷口的一方天然巨石上雕着“万象”两个字。
聂云飞凝神细看,只见那两个字经风雨剥刨,已呈模糊,判断雕刻的时日,至少当在二十年以上。
他吁了一口长气,立刻就可以见到他的外祖父了,一切的谜团也将随之而解,虽然他心中更加激动不安,但毕竟可以使他弄清真象了。
于是,他有些颤抖地迈步而行,直闯入谷。
万象谷谷口狭长,两旁绝壁夹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险,但通过狭长的谷道之后,面前豁然开朗,却有一片数亩大小,世外桃源般的盆地。
但见其中树木交织,怪石林立,一片常青树中隐隐透出了数楹茅舍。
聂云飞心中又是一阵激动,他清楚地知道,外祖父必然就在那一片茅舍之内,自己立刻就可以见到他了。
忖思之间,加快脚步,急急奔去。
此刻大约申酉之交,西风阵阵,黄叶飘飞,在暮色中更加笼上了一片凄凉神秘之色。
那数楹茅舍低矮简陋,虽然打扫得还算整洁,但却给人一种落魄潦倒之感。
聂云飞不由大为感慨,外祖父按说可以算得是一位武林前辈高人,难道这些年来就住在这样的一片草寮之中么?
沉吟之间,只听一片叮咚的琴声传了出来,一缕暗淡的灯火也浮现在纸糊的窗棂之上。
聂云飞心想:也许外祖父是一位澹泊自甘之人。当下重重咳了一声,伸手前向叩门。
但琴音立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慧明么?回去告诉你那师父,就说老朽今日身体不适,末局棋奕,要延时再下了!”
聂云飞声调微颤地叫道:“不是慧明,晚辈是由贺兰山专程而来的!”
那苍老的声音,喃喃地道:“贺兰山?”
聂云飞应声又道:“前辈可是万象隐者?”
那苍老的声音,也激动的道:“自然,除了老朽之外,谁会住在这里?”
声调一沉,又道:“方才你说贺兰山?”
聂云飞忙道:“晚辈姓聂名云飞,您老人家认得我么?”
那苍老的声音,立刻应道:“是我的外孙!快些进来。”
聂云飞轻轻推去,只见房门果是虚掩着的,他激动的迈步而入,只见房门只有一榻一几,几上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榻上则有一位须发皆白;,神情憔悴的老人拥被而卧,一张古琴横置膝上。
聂云飞不禁一阵鼻酸,急忙双膝一屈,跪伏床前,颤声道:“外孙聂云飞,叩见外公!”
那老者双手连摇,道:“快些起来,千里迢迢,倒是真难为你能找来!”
聂云飞打量那拥被而坐的老人,叹口气道:“我父亲死了!”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聂云飞讶然道:“外公怎会知道,他死了才不过三天,江湖中根本没传出消息,何况外公在这与世隔绝的深谷之中。”
那老者震了一震,苦笑道:“我说知道,有两个原因,第一。我的甲骨神数,虽未必每次都能算准,但十次至少有七次颇有灵验!”
聂云飞这才发觉几上摆了不少龟甲、贝壳等类的东西,想是用来占卜之用,心头疑念顿消,只听那老者又道:“第二、多行不义必自毙,你那爹爹无恶不作,恶贯满盈,自然会惨遭横死,不得善终。”
声调一沉,又问道:“他是横死的么?”
聂云飞颔首道:“是的,大约他是死于留春谷派出之人的手中。”
那老者咬牙道:“报应,报应。”
聂云飞沉凝的道:“他是个很坏的人么?”
那老者咬得牙关格崩有声,恨恨地道:“坏极了!他娶了你的母亲,却又强奸了你的姨母,以致你母亲含恨出走,你姨母羞愤自戕,虽然幸而未死,但也恨透了你那爹爹,而且他这武林第一家家主之位是你祖父传你叔叔的,但你父亲为谋夺权位,却不借设计谋杀亲弟,但他夺得的权位却又不能自保,以致退处贺兰山,贻辱先人,这等罪大恶极之辈,还有什么好说?”
聂云飞沉凝的道:“我那母亲呢?”
那老者叹口气道:“现在留春谷中,与你姨母同居!”
聂云飞面色凝重得有如一尊化石,一字一顿的道:“为什么留春谷的左右二护法率领着若干高手,却口口声声置我于死地?”
那老者怔了一怔,道:“这不可能吧,不论是你母亲还是你姨母,都没有要杀死你的理由?”
聂云飞冷冷一笑道:“至少,留春谷纵徒杀人,横行江湖,却是铁的事实。”
那老者皱眉道:“恐怕你弄错了,眼下横行江湖的是血旗门,不是留春谷。”
聂云飞大声道:“这是我亲眼所见的事,难道还会假么?”
那老者微喟一声道:“留春谷为了向你爹爹报复,方始习练奇功,收募羽翼,门人之中难免良莠不齐,也许在江湖中有不尽合理之事发生,其次,只怕是血旗门人伪充留春谷,以败坏留春谷的声誉!”
聂云飞苦笑道:“外公虽深居幽谷,对江湖中的事倒是知道得颇多”
微微一顿,又道:“可否请外公见告,留春谷在于何处?”
那老者怔了一怔,道:“孩子,你想怎样?”
聂云飞郑重地道:“自然是找到留春谷,查明真相!”
那老者慨叹一声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心急也不在这一时,厨下有现成的菜饭,你可以先去吃饱,然后休歇一晚,明天清早外公陪你同去!”
聂云飞平静地道:“那样也好,但外公可否先告诉我留春谷究在何处?”
那老者摇摇头道:“这个外公只知如何走法,却不知那叫什么地方!”
聂云飞冷冷一笑道:“这样看来,外公是不肯说出来的了!”
那老者颓然道:“你且去吃些东西,等外公想一会儿,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聂云飞摇头冷笑道:“我不会吃你的东西,也不会要你陪我去留春谷!”
那老者大惊道:“这是什么话,为什么?”
聂云飞咬牙道:“因为你并不是我的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