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的那一套,老夫清楚,少攀交情!”
奔雷丐笑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酒鬼大概还不知道,要饭的刻下专程赶来,是为你老酒鬼办事的吧?”
葫芦叟道:“办事?办什么事?有什么事老夫自己办不了,竟要你老儿帮忙?”
奔雷丐道:“正是一件作自己办不了的事。”
葫芦叟道:“哦!这样一说,老夫倒得请教请教。不过老夫希望,这件事最好与酱狗腿无关!”
奔雷丐道:“一点关连也没有。”
葫芦曳道:“说吧!”
奔雷丐道:“听说你老酒鬼已将一身武学,录成一本小册子,有没有这回事?”
葫芦叟道:“就算有这回事,又怎样?”
奔雷丐道:“这本小册子放在什么地方,以及你打算将它传给什么人,只要你酒鬼信任得过,不妨告诉我要饭的,我要饭的一定负责代你办到。”
葫芦叟气得两只水泡眼直翻道:“怎么说?你,你你以为老夫会死在你这个臭化子前头?”
奔雷丐若无其事地道:“俗语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死无常,谁料得着?未雨绸缎,总是好事!”
葫芦叟两只水泡眼又眨了一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奔雷丐悠然侧目道:“何事如此好笑?”
葫芦叟大笑着道:“我笑这条酱狗腿若不分一点给你臭叫化,早晚总是一个麻烦。来,来,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它是三钱六分银子买来的,看在老朋友的情分上,老夫不赚你一个子儿,拿一钱八分银子来!”
奔雷丐肚皮里暗暗冷笑,七分银子的东西,一转眼就变成三钱六分,还说不赚一个子儿,这种老朋友,倒真的难得!
葫芦叟笑着催促道:“怎么啦?是不是嫌贵?那好,是你臭叫化自己吃不起,可怨不得别人。咱们无论是叙年庚,或是排辈分,我乐九公都没有平白孝敬你这臭叫化的道理,区区一钱八分银子不算什么,要一旦传扬出去,可不太中听,你说是吗?”
奔雷丐轻轻一咳道:“那么咱们哥俩仍照当年的老规矩行事如何?”
葫芦叟道:“打赌?”
奔雷丐道:“是的,输的人出钱,赢的人白吃!”
葫芦叟道:“只要题目出得公道,老夫不反对。”
奔雷丐道:“跟你酒鬼打赌,不公道行吗?”
葫芦叟点头道:“好,那就言归正传吧!”
奔雷丐又咬了一声道:“要饭的意思是说,我欧阳谷在江湖上,比你老酒鬼见得事多,识的人广,不知道你老酒鬼服气不服气?”
葫芦叟道:“笑话!”
奔雷丐道:“赌题成立了,对吗?”
葫芦叟道:“不错。”
奔雷丐道:“好,要饭的先提一个人,这个老要饭的认识,而你老酒鬼却不一定认识。”
葫芦叟道:“这种人老夫一口气可以提十个。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一一你知道他们都是谁和谁?”
奔雷丐道:“不,不,这里面当然得有一个限制。”
葫芦叟道:“什么限制?”
奔雷丐道:“被提出的人,必须在江湖上有点小小的名气;换句话说:只要常在外面跑的人,至少该听说过这个名字!”
葫芦叟眨着眼皮道:“此人是谁?”
“小瘟神胡五。”
“小瘟神胡五?”
奔雷丐微微一笑道:“怎么样?认输了吧?”
葫芦叟道:“慢来!就算老夫不认识这个人,尚有同样提出一个人的机会,认输还早。
现在,老夫得先弄清楚,江湖上究竟有没有这号人物!”
奔雷丐道:“龙胜唐这个人听说过没有?”
葫芦叟道:“你是指与四川唐家齐名,而手段更较唐家诸人毒辣,外号“谈笑追魂”自称“谈笑书生”的那个家伙?”
奔雷丐道:“是的。”
葫芦叟道:“我们现在谈的是小瘟神胡五,你提此人则甚?”
奔雷丐道:“因为小瘟神胡五便是这位谈笑书生尤胜唐的第三个徒弟,也是这位谈笑追魂最得意的一个徒弟!
葫芦叟道:“你见过这小子?”
奔雷丐道:“见过。”
葫芦叟道:“什么时候?”
奔雷丐道:“刚才。”
葫芦叟差点跳了起来道:“什么?你,你一一你是说刚才从这儿走出去的,便是胡五那个小子?”
奔雷丐道:“便是这小子比他那个死鬼师父差劲的地方,尚不能做到于谈笑之间取人性命。咳咳,底下轮到你了,你老儿准备提出什么人来?”
葫芦叟将手中那条酱狗腿一摔,切齿顿足道:“走!”
奔雷丐悠然抬头道:“去哪里?”
葫芦叟恨恨说道:“去找这个杀千刀的臭小子,先宰了小的,再去找老的!”
奔雷丐伸手拿过他那只酒葫芦,仰起脖子,咕噜咕噜,一连灌了好几大口。
葫芦叟看得有点心痛,忙叫道:“喂,喂,少喝一点行不行?”
奔雷丐放下葫芦,抹抹嘴巴,笑道:“你可知道,今天差一点,连这只葫芦都是我老化子的?”
葫芦叟眼珠一转,忽然说道:“那个老夫不管,你喝了我的酒,就得为我办事;你得知道,乐九公的酒葫芦,可不是随便能摸的!”
奔雷丐侧扬着面孔道:“办什么事?”
葫芦叟咳了一声道:“那小子做贼心虚,此去必然不敢再在城中公开露面,找人是你们这些叫化的拿手戏,所以,咳咳,老夫限你要饭的在三天之内,发动这边分舵的力量,将那小子的一颗脑袋,割下来交老夫下酒!”
奔雷丐点点头道:“这事好办。”
说着,放下酒葫芦,缓缓站起身来,似有离去之意。
葫芦叟见对方一点折扣不打,满口答应了下来,反有些不好意思,当下又咳了一声道:
“酒还有,要不要再喝两口?”
奔雷丐摇摇头,伸了个懒腰,自语似地道:“喝了两口酒,得杀一个人,假如再喝两口嘿嘿!”
葫芦叟讪汕然笑着道:“老朋友何必认真?”
奔雷丐斜溜了一眼道:“谁是你的老朋友?”
葫芦叟嘻开嘴巴,涎脸笑道:“当然是你欧阳兄!”
奔雷丐打鼻孔中哼了一声道:“老朋友?嘿嘿!咱们之间,要真是老朋友,我要饭的早就提醒你一件事了!”
葫芦曳一怔道:“什么事?”
奔雷丐冷笑道:“提醒你一颗割下来的人头不会说话!”
葫芦曳眨着眼皮道:“别说笑话好不好?一颗割下来的人头,当然不会说话。”
奔雷丐干咳了两声道:“就当它是笑话好了!”
竹杖一点,转身下殿,踏步向庙外走去。
葫芦叟得愣然站在大殿上,眼皮眨个不停,忽然之间,神色一动,飞步赶下大殿叫道:
“老儿慢走!”
奔雷丐悠然转身道:“老朋友还有什么吩咐?”
葫芦叟奔上前去道:“我明白你老儿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
奔雷丐哦了一声道:“笑话也有意思?”
葫芦叟接下去道:“不错,还是你老几行,老夫跟山西这对师徒,向无恩怨可言,小子这次下此毒手,必系受人指使,如宰了这小子,将找不到正主儿,你老儿好人做到底,索性代老夫出个主意,事成之后,老夫请喝”
奔雷丐重重咳了一声,前者连忙刹住语尾。
奔雷丐又咳了一声,徐徐抬头道:“一个人如果不容另一个人活在世上,必然有他重大的理由。你希望要饭的为你出主意,要饭的却想先警告你老酒鬼一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也许还没有找着那小子,你老酒鬼却先翘了辫子也不定!”
葫芦叟瞪大那只水泡子眼道:“你想我乐九公为了这么一个臭小子,去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奔雷丐道:“避风头当然不是办法!”
葫芦叟道:“那么”
奔雷丐一字字接着道:“为了要使对方息了这颗心,你得真的死给他们看!”
葫芦叟跳了起来道:“狗屁!一个人能死几次?我乐九公若不想活,还找你这臭老叫化啊,不,抱歉我,我,咳咳,是的,我又明白你欧阳兄的意思了。老夫就是这个毛脾气改不了,务请欧阳见见谅!”
奔雷丐淡淡说道:“老朋友了,不是吗?”
葫芦叟脱口又道:“事成之后”
奔雷丐狠狠脱了他一眼,接着自怀中取出一只小药瓶道:“这玩艺儿的使用方法,相信你老酒鬼不会陌生;头脸手足涂上之后,马上会呈现紫黑色,与中毒症状无异。如要饭的料断不差,在今天天黑前后,那小子准会派人过来察看,希望到时你老酒鬼最好别有鼾声发出!”
葫芦叟刚将药瓶接去,庙外忽然奔进一名小叫化。
奔雷丐扭过头去喝道:“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跑没有跑相,站没有站相,简直愈来愈不懂规矩了!”
那小叫化趴在地上砝了个头道:“弟子该死!”
奔雷丐朝葫芦叟一指道:“这位便是我常跟你们提到的葫芦叟乐九公,乐老前辈,快来见过!”
那小叫化又碰了个头道:“见过乐老前辈。”
奔雷丐接着问道:“谁教你来的?”
那小叫化站起身子,垂手道:“是杨分舵主教弟子来的。家师王九适向舵中报告:就是看到您老进了城,猜想您老可能来了这里,所以杨分舵主打发弟子赶来,想请您老马上回舵一趟,舵中刚刚来了一位客人。”
奔雷丐转向葫芦叟道:“失陪了,老儿。”
说着,便跟那名小叫化向庙门外走了出去。
这边,葫芦叟依计行事,在头脸手足各部分涂上药膏,便在大殿上躺了下来。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破庙殿脊上,突然悄没声息地出现一条人影!
来的是个两眼闪闪发光,行动敏捷,神情鬼祟,在肩后斜插着一口单刀的黑衣汉子。
这名黑衣汉子来到殿脊上,就像半夜出洞觅食的耗子一般,先静伏了片刻,四下打量清楚,方如一片落叶似的轻轻飘下大殿。
他蹑足走过去,一手紧按刀把,隔着三四步远,将躺在地上的葫芦叟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显得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弯下身子捡起那条狗腿,足尖一点,腾身而起,于夜空中消失不见!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工夫,这名黑衣人又于城外舒府内院出现。
当这名黑衣人跳落院心之后,房中立即有人压着嗓门儿问道:“是鬼影子萧兄吗?”
黑衣人低声答道:“正是小弟。”
房中那人道:“萧兄辛苦了,快请进来,屋里没有外人!”
屋子里的确没有外人。说话的是小瘟神胡五,另外便是这儿的主人,风云剑舒啸天,以及那两位名义上的清客,徐逸樵和方志砚!
风云剑等不及鬼影子萧八跨进房间,抢着问道:“怎么样?”
鬼影子萧八向小瘟神胡五拇指一竖道:“我们胡老五,硬是要得!”
风云剑如释重负般,深深松出一口气,连忙掉过头去,向浮萍生方志砚吩咐道:“去叫丫头们,快替萧兄烫壶酒来!”
浮萍生方志砚离去之后,鬼影子从怀中取出那条狗腿,接着又说道:“一切均如胡兄所料,老鬼死得很安详,头脸手足,一片紫黑,看上去就像一只留下来做种的烂茄子”
小瘟神胡五伸手接过那条狗腿,反复审视之下,忽然神色一变,脱口低呼道:“不好!
事情糟了。”
屋中诸人,闻言全给吓了一跳。
风云剑愕然张目道:“什么糟了?”
小瘟神胡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身躯一躬一弹,突向房外箭一般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