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气派,果不等闲。
在大门两边,有铁铸的巨鼎各一,满贮松油,通宵明照风吹不熄。
映着大门上斗大的髹金“兽环”真是天上神仙府,人间公侯家。
只见大门开处
两行火炬,左右各八,是十六个锦衣大汉。
灯炬通明之下,又是八盏宫灯,是八个衣分八色的宫装少女。
男女缓步前导,好不从容。
“富国侯”葛平章宽衣缓带,步履沉氇如山,在十二弟子簇拥下,款步走向广场。
这是一个诡异的场面。
在广场的正中,盘膝趺坐着四个怪装老者。
他们一式是宽大的黑长衣,腰间束紧着尺许宽的白带。
头上都是半月形的束发,光秃秃地,在灯光下照映得发亮。
都是络腮胡,又是剃得光光地,青色的须根,衬着白色面皮,十分刺眼。
四人各隔丈许左右对坐。
明明知道也看到“富国侯”葛平章率众而来,却端坐不动,状如不闻不见。
他们越是这样,越使葛平章以下感到神秘而紧张。
葛平章也暗自惊疑。
但由对方之装束与形态,一看便知是“长青岛”的人。
因为,昔年东条俊率众来中土,葛平章当然见过“长青岛”的打扮。
眼前这四个老者和“长青岛”一般不同的,那就是他们四人腰间没有大小两刀,也未佩剑,也没有头戴竹笠。
葛平章心中有数,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长青岛昔年曾经肆虐中土,武学自有独到之处。
现在,对方突然来到,又在深夜,人数又多,显然是有周密计划而来。
如此,非小心应付不可。
因此,他一面传声叮嘱随侍的门人,说明是长青岛的人,不可轻敌,听命进退。
一面以主人身份,在四个老者二丈外的距离缓住身形。
两行火炬,两列宫灯,已雁翅展开。
死寂的空气,为葛平章一声劲咳划破。
富国侯自具风度,他向四个老者一拱手,朗声道:“各位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四个老者仍是不动,也无回话。
确实傲兀得可以。
葛平章所属皆有怒意。
葛平章仍是不温不火地再次扬声道:“方才不是有人要找葛某搭话了?难道不是四位?”
对方仍无反应。
葛平章双眉一桃,向左右喝道:“可是汝等失礼,怠慢了贵客?”
为首大弟子躬身道:“弟子等不敢!”
毒平章道:“那一定是另有人找葛某,而非这四位了。你们听着立即分头为我把隐身来客请出来。”
他门下立时会意,同声暴应,向四面腾身而起。
葛平章这一招确实厉害。
那四个老者不约而同地互看一眼。
葛平章又扬声道:“既然四位不是枉顾葛某,那就失陪了!”
一挥手:“回庄!”
所属应声转身。
就在葛平章一拂袖,要掉头而去之际
“慢!”是靠正面的一个老者开口了,声音好像瓮中放爆竹:“吾等是来拜庄!”
葛平章霍地旋身,笑道:“好说,深宵有客来访,亦大快事,有请”
举手肃客。
那四个老者仍是未动。
仍是由正面的老者发话:“吾等是来向葛侯请教一事!”
葛平章道:“不敢当,有何惠教?”
那老者阴森地道:“先请问,葛侯可认识吾等?”
葛平章道:“似曾相识,恕葛某健忘”
老者道:“也不错,一别近二十春秋矣!葛侯风采如旧,吾等却垂老矣!”
葛平章故作一哦道:“四位莫非来自东海长青岛?”
老者道:“葛侯记性很好。”
葛平章道:“原来是海外来客,葛某岂能失礼?请,请。”
老者道:“不用客气,吾等化外之人,不习惯中原礼节。不过,如葛侯有款客之诚,不妨在此对酌小饮。”
这倒是别开生面。
葛平章毫不犹豫地道:“谨如尊意”
向左右一喝:“伺侯”
现场只存下为首的大弟子“正元”和八个高举火炬的壮汉八个提灯少女了。
暴喏声中,内面已百应。
葛平章笑道:“不拘于俗最好,看坐。”
马上有人由庄里端来五把金交椅。
靠左的老者尖锐地笑道:“毕竟是中原礼义之邦,葛侯既拘于俗,就随便的好,吾等如此坐惯了。”
葛平章点头道:“也好,只是为免别人误会,因四位跌坐颇类于跪拜受降之状。”
右面老者一嘿道:“葛侯是说吾等是屈膝来降的人?”
葛平章一面肃然坐下,一面笑道:“乃比喻之词耳”
一顿.续道:“四位有何垂教?”
正面的老者阴声道:“吾等就不作虚套了。”
葛平章道:“开门见山,正是武人本色”
“好一句武人本色!”正面老者道:“葛候,中原有‘天下一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的老话,可是?”
葛平章点头道:“是有此说!”
那老者道:“好!吾等应当先通姓氏才是”
一展折扇,徐徐地道:“吾是‘犬养建’。”
左面老者疾声道:“吾是‘石原久次郎’。”
右面的老者道:“吾是‘宝田毅’。”
背对着葛平章的老者大声道:“吾是‘山本九十八’!”
葛平章肃然道:“谢教。”
犬养建道:“葛侯可知吾等在敝岛的身份?”
葛平章道:“四位年高,身份必高。”
犬养建道:“吾等乃长青岛八大国师之四。”
葛平章道:“原来是四位国师,失敬了。”
犬养建道:“不用客气。”
葛干章道:“请问四位国师与东条岛主是何称呼?”
犬养建道:“君臣师弟之间。”
葛平章道:“请道其详。”
犬养建道:“在名份上,岛主是君,吾等是臣;在身份上,岛主是吾等门下!”
葛平章暗吃一惊,忖道:“难怪如此骄狂!连东条俊还执徒之礼,则这四人所学必是长青岛之最!”
口中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又道:“原来长青岛还是海外立国之邦,恕葛某失礼。”
犬养建道:“葛侯是认为敝岛乃弹丸之地,不能与中土万里锦绣河山相比?就不能称为立国?”
葛平章忖道:“确是如此,真是夜郎自大。”
他微微一笑道:“葛某实在不知贵岛情况。”
犬养建道:“这也不难,葛侯如有雅兴,吾等谨代表敝岛岛主.欢迎葛侯驾临敝岛作上等嘉宾。”
葛干章心中一动,道:“先谢过,葛某也甚想一见东条岛主,能搅贵岛之胜,亦大快事。”
山本九十八哼道:“这样才痛快!”
葛平章道:“东条岛主大驾也来了辰州?”
犬养建道:“也可这样说。”
葛平章轩眉道:“原来四位仅是先来通知葛某人者?”
山本九十八道:“也可这么说!”
这两句“也可这么说”充满了玄虚与故弄狡猾,却把“富国侯”激得心头火发。
以他的涵养、沉稳,本来是客客气气,极尽谦和的。
只是,由于对方言语,态度间对他太不够尊重,就使他的谦和之气,化为身份尊祟者应有的孤傲。
因此,他沉声道:“如果东条岛主枉顾舍下,依礼拜庄,葛某人自当尽地主之谊。如果他未到辰州,仅是四位为首,葛某人也不会失礼!”-
顿,杨声道:“假使贵岛主已经到了辰州,却不亲来,只由四位深宵来作不速之客”
山本九十八接口道:“葛侯就不予招待是否?”
葛平章淡淡一笑道:“也可这么说!”
这真是以牙还牙“富国侯”自具身份,语气比对方的两句“也可这么说”相较,后者是比前者坚定而严峻得多了。
山本九十八冷笑一声:“葛侯身份尊崇,吾等也非无名小卒!”
葛平章笑道:“以四位之身份,在长青岛可称一流中一流人物,应有一流人物的言行;应知中土有‘敬人者人恒敬之’的话?”
山本九十八道:“吾等知道。”
葛平章道:“君等既知:深宵来访,在客位而言,是欠礼数否?”
山本九十八道:“也知道!”
“好!”葛平章冷然起立道:“君等既已知道,是失礼者非葛某人,请四位明天清早,由东条岛主亲自命驾!”
山本九十八嘿嘿怪笑:“葛侯,恐怕等不及到明天了,吾等话还没说完呢?”
葛平章怒道:“四位请自重身份!葛某人谨代裹中原武林,交代一句:中原人物,札义为先,从来不惧任何外敌人寇,礼来礼往,非礼不言,君等有什么话,请快说。”
宝田毅突然发出极难听的呷呷怪笑:“原来中原人物,不过如此!”
葛平章微笑道:“中原人物,遇文王,谈礼义;逢桀纣,动干戈,非阁下所可蠢测者。”
犬养建阴声道:“不谈题外废话,吾等是来与葛侯共商大事。”
葛平章早巳知道对方必有难题,居心叵测,只好坐下,道:“葛某愿闻。”
犬养建道:“吾等听说中原武林为了‘三王’武学之事,祸起庐山,‘煞相’雷定远为此被杀,葛侯是躬逢其盛的主脑,可有此事?”
葛平章道:“是有此事,雷某人恃技为恶,武林有正义,不得不加以严惩。”
犬养建道:“这是你们中原武林的恩怨纠纷,敝岛主却认为‘三王’武学,乃起祸之根苗,以致弄得中原武林永无宁日,特着吾等来向葛侯商榷,不如将‘三王’武学,移赠敝岛”
葛平章虽明知对方是存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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