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晚辈之见,日间这名塞北飞狼,他将白洋河渡口说得那样利害,也许多少带点吓阻意味在内,我们似乎”
“似乎应该前去试一下?”
“是的。”
“要是那厮说得一点不假,届时怎办?你可知道快马特差鼍半个月轮值出巡一次,我们若被识穿身份,再无第二次机会?”
小灵猿又想了一下道:“那么来一次故技重施如何?”
应天无常眨眨眼皮道:“什么故技重施?”
“就像在华容关帝庙内所采用的办法一样。先自动投入虎口然后乘机反击,再以非常手段,迫使那些伪装船户的帮徒就范!”
应天无常摇摇头道:“行不通。”
小灵推不解道:“为什么行不通?”
应天无常答道:“我们也许根本就上不了船,你不听那厮说,那些摆渡的帮徒,对该帮上上下下之相貌言行全都熟悉异常?”
语音稍顿,又道:“再说,该处接近魔帮心腹之所,消息毒传递,必然非常灵通。我们的目的,只在采探虚实,一着败,满盘输,届时纵能宰杀三五名魔徒,又何补于事?”
小灵猿播头叹了一口气道:“那就无法可想了。”
应天无常又转向辛维正道:“你小子怎样?”
辛维正迟疑了一下道:“晚辈亦无良策。假如前辈认为可行,晚辈觉得,倒不如先去千秋府,找一找美髯老儿,迅速集起人手,干脆从正面攻进去!”
应天无常摇头道:“更使不得!”
辛维正微感迷惑道:“何以使不得?”
应天无常说道:“这位美髯公的性格,虽不吡你大师伯那样暴烈,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如听到三绝帮之总舵,竟设在他卧榻之侧的避秦衅,首先就会气个半死。假使一切进行顺利,也还罢了,万一这里面出了差错,我们今天听到的,只是一派胡言,到时候谁敢担起这付担子?”
辛维正默然点头,深觉此虑甚是。
小灵猿不禁着急道:“然则怎办?”
应天无常沉吟着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不知道我们辛老弟的一套六甲灵飞掌,究竟能办多少事?”
小灵猿抢着说道:“我看辛兄目前之成就,大约在‘子’‘男’之间。“应天无常豆睛一瞪道:“要你多嘴!”
小灵猿诧异道:“您老不是正在跟晚辈说话么?”
应天无常不理,转向辛维正道:“老弟自信如何?”
辛维正甚感应答为难,讷讷道:“晚辈”
应天无常不耐烦道:“别婆婆妈妈的了。老夫不妨再简单的问你一句:如遇上男字辈的人物,你小于是否应付得了?”
辛维正红脸一笑道:“也许可以吧!”
小灵猿兴奋地道:“我说如何?他现在的情况,一如俗语所说的‘见风长’。今天在‘子’‘男’之间,明天也许就在‘伯’‘子’之间了!”
应天无常又朝小灵猿狠狠瞪了一眼,这才点点头道:“既是这样,自然无妨一试”
三天后,在鳖山镇一家小饭馆中,一名癯小的老头子,当着一群贩夫行人,大谈其三天前在华容西郊的一场险遇。
他说:“当时啊,嘿嘿,老汉敢担保,诸位要是有谁在场,准会吓一个死去活来!想想那时的情景吧:一匹黄骠马,如飞而来,马上坐着-名劲装大汉,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马后捎着一只大麻袋”
“您老先生当时在哪里?”
“在道旁林中。”
“干啥?”
“出恭。”
“哈哈哈哈”“别笑了,老陈,听他说下去!”
小老头喝了一口酒,接下去说道:“诸位一定要问了:一名劲装汉子,骑着一匹黄骡马,马后稍着一只大麻袋,这又有什么怕人的呢?”
众人异口同声道:“是啊!”小老头头一摆,说道:“要这样想,就错了!我且问诸位:要是你们诸位之中,有谁看到这么一人一骑,当你正提着裤腰,注目谛视之际,忽见那人马缰一勒,陡将坐骑停下,双目圆睁,脸如死灰,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沿颊下滚,诸位将会有何感想?”
众人果然啊了一声道:“那人怎样了?”
“那人么?好得很,既非癫痫发作,亦非中邪中风只是两边腰眼上忽然多出两只怪手而已!”
“只是两只手?”
“还有一个头。”
“胡说不你是说一个人只有一头两手?”
“其余的部分,尚在麻袋中!”
“啊!以后呢?”
“以后,从麻袋中钻出来的那个人,将马上汉子提去树林内,距离老汉出恭处,不及十步之遥。接着,一阵阵惨嚎传来,老汉牙齿打战,几乎想再出第二次”
“两人都是江湖人物?”
“这还用说?”
“为了寻仇?”
“好像不是。”
“否则为何要下这等毒手?”
“后来的那人好像向马上那汉子逼取一套口供。”
“结果逼出来没有?”
“不招你说行不行?”
“那汉子招了一些什么事?”
“没有听清楚,咳!”
“那汉子最后给放了没有?”
“放了,不过已经变成一具死尸。最可怜的还是那匹马,一匹纯种的关西黄,结果竟落得跟它主人一样,遍体血污,四脚朝天,连胸腹间那一小撮白绒手,亦给染成鲜红色
在接着的五六天里,这段可怕的见闻,迅即在鳖山至常德之间的一些茶楼酒肆中流传开来。
这一天,当那名瘦小老头子,在离白洋河不远的一座小镇酒店中,正带着三分酒意,口沫横飞地重复着那个已不知说了多少遭的惊险故事时,一名风尘仆仆的僧人,适时入店打尖。
在瘦小老头儿述说告一段落后,那僧人朝老头身边的药箱打量了一眼,抬头和气地问道:
“这位施主,可想入山采药?”
瘦小老头儿点头道:“是的,听说对面山中盛产‘天南星’。这味药,目下市面上正缺得紧。敢问大和尚来自那座宝山?”
那僧人答道:“贫僧通缘,来自嵩山少林。”
小老头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少林高僧,失敬得很。看大和尚身带药囊和药铲,不会也是来采药的吧?”
通缘和尚微微一笑道:“施主猜对了。不过贫僧要采的不是‘天南星’,而是‘落得打’。施主听说过这味药没有?”
小老头不假思索道:“金疮圣药也!能行血,又能止血,跌打损伤,淤滞阻噎,非此药不行。贵寺以武功闻名天下,这一味药,自是少不得。”
通缘和尚由衷羡赞道:“施主果然是位行家。”
瘦小老头儿忽然无限感慨地叹了口气道:“老汉祖上,世代习医。在湘南一带,原有好几家自己的药号子;到了小老儿手上,因不学无术之故,几家铺子,先后浪葫殆尽。如今每况愈下,竟沦落成为一名生材贩子,想起来真是令人好不惭愧!”
店中贪客见小老头儿已扯去其它方面,纷纷结账散去。通缘和尚念了两声善哉,向小老头征询道:“既然此行的目的相同,贫僧就跟施主结个伴如何?”
瘦小老头皱眉苦着脸孔道:“好固然好,只是听说前面这条白洋河,渡口不多,而且时生翻覆意外,总不免使人脚躇也”
通缘和尚微微一笑道:“这个施主放心。由于‘落得打’这味药,每年只在这个时候有,贫僧来这里,已非今天一次。那些船家,贫僧都熟,而且所谓翻覆意外,亦不若外传之甚,施主到时候就明白了。”
瘦小老头儿大喜道:“这样说小老头自是求之不得。”
僧俗两人,离开食店,分别在镇上买了干粮和一些应用之物,即向白洋河渡口赶来。
渡口停着三四条双舱两用船,三四张原木编结的小筏子。由于渡河者稀少,船头上几名男女,正在低头修补渔具。
僧俗两人来到河边时,从另一条小路上,同时走来几名村农。通缘和尚见了,眉峰不禁微徽一皱,那瘦小老头儿,正望着河水发呆,对此浑无所觉。
那几名农民,年纪均在三十上下,个个精壮异常。各人身上除带有棍叉绳网之物外,后面两人还分别牵着一条大猎狗。大概是想趁此农闲季节,到山里去猎点野味借以补贴补贴生计。
通缘和尚念了一声佛号,低低说道:“这位老施主,咱们稍缓一步,等这几位施主过去了再说如何?”
瘦小老头儿怔了一下,旋即点头道:“是的,好,好”这几名村农星系过渡常客,当下经其中一人发出招呼,下面河中,一张木筏,立即由一名赤胸大汉撑来岸边。
等那张木筏去远了,通缘和尚这才走去河边,向下面高声喊道:“张老大在不在?”
离僧俗两人立脚处最近的一条小船上,一名短衣汉子,应声探头出舱,左右张望着:
“谁啊?”
接着,头一抬,欣然失声道:“啊,我道是谁,原来是通缘大师,大师好久投有来了啊!”上船之后,那个张老大为僧俗两人倒来两碗冷茶,随即解开缆绳,将小船撑离河岸。
瘦小老头儿从身边摸出钱串,抬头问道:“这儿的渡钱一向怎么算?”
通缘和尚连忙过来拦着道:“这点小意思,贫僧”
掌心闪电一翻,五根手指突如五支钢钩般,一下紧紧扣住瘦小老头儿拿着钱串的右腕!
瘦小老头儿脸色一白道:“原来你是贼秃”
通缘和尚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应天无常,你姓郭的也没有-想想,三绝总舵是何等所在?三绝帮主是何等样人?你老小于凭了这一点涂涂抹抹,鬼也骗不过的易容术,就居然来探底,岂非太不自量?”
应天无常见身份已露,反而镇定下来。这时冷冷问道:“尊驾怎么称呼?”
和尚大笑着说道:“这些地方,就可见酒家要比你老小于高明得多了。听说过过去煞相手下,十三太保中的‘金爪秃龙’投有?那位‘金爪秃龙’即酒家是也!”
应天无常冷冷又说道:“你待将老夫怎样?”
金爪秃龙狰狞之相毕露,嘿嘿道:“你老小子,也算是个老江湖了,利害与取舍,应比别人清楚。是个识趣的,就快点把那个姓辛的小子交出来!”
应天无常冷冷反问道:“哪个姓辛的小子?”
金爪秃龙哼了一声道:“少装糊涂。老实告诉你老小子,你跟那姓辛的小于一出金汤堡门,我们这边便得着消息了!”
应天无常暗暗心惊,这样说来,金汤堡中岂非仍然伏有奸细?
心腹之患不除,这可如何得了?
“就只那个姓辛的小子么?”
“据消息报来,除了姓辛的小子,另外还有一名小子。不过,另外那名小子,显然无关紧要,你老小子只须将姓辛的小子交出来就行了!”
应天无常听了,益发为之心惊不已。
他们老少三人这次出堡,堡中知情者,仅降魔子、钱总管、双尉兄弟、友行空天马、霹雳翼等少数八九人。这些人之中,谁岜不可能为魔帮之奸细,那么这消息是什么人漏出来的呢?
金爪秃龙五指紧了紧,嘿嘿一笑,又说道:“怎么样,老小子?”
这名金爪秃龙,乃十三太保之首,一身所长,全在双手十指上。他此刻拿着的,是应天无常手腕“内关”、“大陵”、“劳宫”三处穴道,属心包络。虽说只是一条手腕,却能使人周身软痪,气促心跳,酸麻入骨,痛苦不堪。应天无常经他这一加劲,登时额际见汗,脸色灰白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