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巫云绢心想:“什么帖子?”
鹰鼻大汉又问道:“那份帖子,你真的见过?”
浓眉大汉傲然道:“谁还骗你不成?大红烫金,正中大书着:洛阳八方镖局局主,中州金钱镖尚羽尚大侠”
巫云绢心想:这人原来是八方镖局的嫖师。
浓眉大汉接下去道:“打开来,内写:谨订x年x月x日于王屋山凤仪峰举行开帮大典,恭邀光临指教”
巫云绢暗暗一怔,忖道:“武林中什么新帮要成立了?”
这时,她不但不觉两大汉讨厌,反恨不得两大汉痛快一点说,可是,世上事往往如此,等她有此想法之时,两汉却换了话题。
鹰界大汉似乎不愿再听第二遍,头一点,皱眉接下去道:“好,我知道,不过,奇怪的是咱们局主为什么没有接到呢?”
浓眉大汉大笑道:“你们局主?哈哈哈!”
鹰鼻大汉脸色一变,道:“咱们局主怎么样?”
浓眉大汉自觉失态,笑声一收,干咳了好几声,这才期期道:“你们局主咳鼎鼎大名的双掌开碑”
巫云绢暗“噢”道:原来这边这个是潼关平安镖局的镖师。在名气上,平安镖局局主双掌开碑杨力奋自是要比八方镖局局主中州金钱镖尚羽差得多,不过任何帮派举行成立大典,除非一帖不发,否则便该一视同仁,广邀天下,如像这样择人行事,岂不要为日后引来无穷麻烦?
浓眉大汉似乎不善粉饰,又咳了好几声,方勉强接下去道:“这就是说,就是说贵局主,咳,对了贵局主一向行事谨慎,他,他老人家也许已经接到,而没有给金兄知道,亦未可知。”
浓眉大汉以为话已圆通而不胜庆慰,语毕又是一阵大笑。
鹰鼻大汉点点头道:“这倒很有可能。”
浓眉大汉高兴地道:“金兄以为小弟这种猜测近情吗?”
鹰界大汉冷冷答道:“近情之至,因为姓金的不论在镖行或武林中本来就不受尊重”
语毕,倏然长身而起,大踏步下楼而去。
浓眉大汉一呆,连忙追上去喊道:“金兄,金兄!”声浪愈喊愈急,沿街逐渐远去。
巫云绢忍不住好笑,葛品扬却轻叹道:“武人结怨,十九如此,做人难,说话更难,畏矣!”
巫云绢正自点头,身后忽然有人接口叹道:“一点不错,这年头,做人确实不容易啊。”
两人闻声大吃一惊,急忙掉身望去,身后,每个人都正在吃喝谈笑,一时间竟无法看出声音发自何人之口。
两人迅速对望了一眼,甚不自在。
葛品扬轻轻说道:“我们走吧。”
付账下楼,走到门口,又逢怪事。这时,门外围聚着很多人,人群中,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嚷着道:“一支曲子换顿酒,再便宜没有,你们没有听就摇头,这不是当面侮辱咱家么?”
葛品扬无心观望,巫云绢却有点好奇,低声道:“多大风浪都经过了,刚才那件事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看看去!”
葛品扬无可奈何,只好跟在后面向人丛中挤进去。
两人看清,人群中大嚷的原来是个身材瘦小,面目枯黄,身穿一袭又破又旧长衣,手执竹板,怀抱竹筒的唱道情的。
不知有意无意,葛、巫两人刚自人群中探进头,那唱道情的目光一溜,便正好落在二人脸上,手中竹板一指,喜呼道:“读书人到,酒喝成了。”
这一嚷,引得所有目光都往葛、巫两人望来,巫云绢大为后悔。葛品扬强笑了一下,缓缓说道:“唱吧,兄弟,老夫奉敬一壶也就是了。”
唱道情的满面春风地四顾大声道:“洛阳毕竟还有风雅之士,不是吗?”
语毕,一声干咳,清了喉咙,又将竹板竹筒整了整,然后端正脸色,有板有眼地放声唱道:
飒飒西风渭水,萧萧落叶长安。
虎斗龙争洛阳城,不堪回首北邙山。
方说吴越秦楚,转眼来齐梁陈。
春来春去弹指过,花开花谢枉凋零。
英雄应自奋,岁月不留情
汉子唱时,声音虽然沙哑,腔调却抑扬顿挫有致,唱到此处戛然而止,眼角一飞葛巫二人,抱拳说道:“献丑了!”
葛品扬颔首道:“够味儿!”
说着,示意巫云绢递出一块碎银,肘弯微碰,立即与巫云绢匆匆抽身退出。
巫云绢走出数步,轻轻问道:“做什么这般慌慌张张的?”
葛品扬眼光平视着前面道:“你有没有看出他是谁?”
巫云绢失惊道:“谁?”
葛品扬轻轻一咳,没有开口,容得迎面走来的一名青衣驼背老人自身边错过后,方低低说道:“龙门黑白小圣手赵冠呀!”
巫云绢一怔,忽又低头望着手中道:“你塞这个给我做什么?”
葛品扬也是一怔,侧脸望去,见巫云绢手上正托着一个小纸卷,不禁脸色微变,促声说道:“不是我快找个地方打开看看。”
二人就近拐弯,抬头见是白马寺,便相将进入,径向冷落的侧殿走去。
巫云绢低声道:“外面怎没见到那车-?”
葛品扬淡淡一笑道:“他这车-,纯属客串性质,这么早,怎会呆在这儿?”
巫云绢不安地道:“难道她们已起了疑心不成?”
葛品扬道:“那倒不见得,如已起疑,当不止于‘支遣’和‘监视’,依我看”
一见四下无人,遂低接道:“且看了那个再说吧。”
巫云绢把纸卷塞入葛品扬手中,返身向外,凝神戒备。
葛品扬面里打开,但见纸上写着:“字偷小葛:今日为尔等驾车那厮,乃昔日东北黑道上有名之尸鹰卓白骨,十年前曾遭老夫痛创,埋名已久。尔等今日竟雇得此人驾车,殊堪惊讶。违令巫小妮向老夫报告一切,老夫伫候东城药王庙。”下角标记,是一个白圈,一个黑点。
葛品扬立时省悟:“原来适才那青衣驼背老人即系龙门棋士。”
他看完,将纸片塞回巫云绢手中,二人交换位置,等巫云绢看完,葛品扬道:“那你马上就去,我们皇园花会上再见面。”
巫云绢点点头,立即出寺而去。
葛品扬于寺中约略转了一圈,便出寺向距白马寺不远的皇园走去。皇园门外车水马龙,赏花人摩肩接踵。
皇园中,花香人语,五色缤纷。
不同颜色和不同品种的牡丹花,在阵图式的回栏供架上,以不同的姿势发散着醉人的芬芳,绽开醉人的笑靥。
每株花前,均置有文房四宝,以供骚雅之士吟咏。
葛品扬因心中有事,对这些已失去兴趣。他四处漫览,人傍花行,两眼却不住向人潮中扫视,希望早见巫云绢到来。
日影逐渐西斜,葛品扬正感焦急之际,一名蓝衣卖花老妇,突自他身后挤上来向他兜揽道:“老爷子买一枝么?”
卖花妇说着,未待葛品扬有所表示,已自篮中摘出一枝,送到葛品扬手中。
葛品扬蹙额接住,正想问价钱,哪知卖花妇见左右无人注意,脸微抬侧目一笑,竟倏而折身离去。
葛品扬这才看出,卖花妇就是巫云绢。
他疑忖道:她做甚易装呢?
不过,他知道,花中自有消息,她这般来去匆匆,必然另有原因。于是,他于抽中摸出花中纸卷,背手踱去一座六角亭后。
纸上这数行字显为巫云绢手笔,写的是:“云梦二老事件已传遍武林,令师也已明白你系无辜受过,刻已亲出天龙堡,一面查究真凶,一面访你行踪。据龙门老前辈分析,静雅山庄一家行迹可疑,似与三日后在王屋山凤仪峰成立的五凤帮有直接关连。他们师徒不许我再随你回庄,要你设词解释,并望你也早日辞馆,从容离开,以免滋疑。离开后立即返回天龙堡,复功有望,前途光明,王屋八指前辈已派出门下暗护于你,速决。知名不具。”
葛品扬看完点点头,暗忖道:五辆马车,车帘分缀五色。凤仪帮,看来是不会错的了。
他缓撕着纸片,又想:红衣少女自称五姑,当为五凤之一,这么一点年纪,又凭什么参与主持一个帮派?假如另外四凤也与她年事相若,岂非不可思议之极么?
尤令葛品扬不解的是:五名少女公开立派组帮,虽可怪并不可惊。五女不知艺出何人门下,以其年事而论,其成就终归有限;同时依武林礼节,她们的开帮大典,师门天龙堡必在被邀之列,五女倘与最近之暴行有关,则绝无这般明目张胆地创立门户之理,依此推断,龙门师徒又何须如此隐秘行藏呢?
葛品扬思之再三,始终无法获得确切解答,眼看天色已经不早,只好走出皇园,准备上车回庄。
白马寺旁,那名车-见仅他一人上车,不禁讶然道:“那们相公呢?”
葛品扬淡淡地道:“有事他去了。”
他今天武功虽失,天生做性与名门气派却依然存在,明知面前这名“车-”便是当年以手狠心辣满手血腥而知名的尸鹰卓白骨,一样不放在眼中;心里不屑地暗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少爷若非手无缚鸡之力,早赏你两个巴掌了。
尸鹰见葛品扬神态倔傲,不由双目凶光闪动,葛品扬只做未见,人往车内一坐,有意气他,跺跺脚大声吩咐道:“楞什么?回去?”
尸鹰挫着牙,脸色发青,挣了挣,终于忍住没有发作出来。
回到静雅山庄天已微黑。看门的那位白发老妇见只有一人下车,也起了同样的讶异,注目葛品扬问道:“君公子呢?”
葛品扬反问道:“五姑在不在?”
白发老妇摇了摇头,双目仍注视在葛品扬脸上。葛品扬知道,红衣少女不在,这老妇就不啻半个主人,告诉了她效果也是一样。
于是一面下车,一面解释道:“她姨丈的表哥,新近在开封府谋得了一个官职,今天皇园中碰见,一定要他去见识见识官场规仪,以便将来能独当一面。老朽觉得,老让他跟在老朽身边也不是好事,于是便由他去了。”
白发老妇“哦”了一声。葛品扬缓缓接下去道:“老朽近来时常筋骨酸痛,已不胜课读之任,俊禀明五姑后,也要返里了。”
白发老妇没出声。葛品扬知道,这一点她大概也做不了主,乃拱拱手径自向偏院走去。
第二天,仍未见红衣少女到来。
第三天,红衣少女来了,人在门外,就嚷了起来道:“夫子,云吾要走,怎没跟我先提一声?”
从语言惶急而微带丝丝幽怨看来,这位谜样的红衣少女,显然已对巫云绢迷恋很深了。
葛品扬只作不知,微笑捋髯,婉转地又将曾对白发老妇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恳挚地又道:“老朽祖孙,蒙姑娘知遇,此恩当永铭五中。姑娘如不见怪,老朽准备明日即行告辞了。”
红衣少女垂首默然,葛品扬这后面的话,她似乎没有听到,这时喃喃说道:“我一直不能好好陪着他,他当然感到寂寞”
葛品扬仅轻轻咳了一下,没有开口。红衣少女说到此处,忽然抬脸茫然道:“夫子怎么说?您也要走?”
葛品扬面现歉然之色,点了点头。
红衣少女赌气似地说了句:“好吧。”
语毕,幽幽一叹,脸甫别开,旋又转了过来道:“夫子能不能过了明天再走?”
葛品扬点点头道:“稍缓天把,当然可以。”
口中答道,心中暗想:“明天是你们五凤帮于王屋凤仪峰开坛正日,你留下我又有什么事可做呢?”
红衣少女道:“今天起程,请夫子去个地方。”
葛品扬微讶道:“什么地方?”
红衣少女淡淡笑了一下道:“写几个字”
红衣少女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葛品扬业已明白;去王屋凤仪峰。
果如所料,天黑后葛品扬被请上一顶软绒小轿,抬轿人即为庄中两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