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的女儿荣萍成婚的日子。
这是双喜临门,目的是为了冲一冲黄河帮丧失龙头的晦气。
本来江湖人物,便不受什么礼法约束,现今有了这个理由,更觉得若是不在今天举行这个婚礼,倒似是对他们老帮主大为不孝了。
所以,尽管黄河帮的老帮主去世才不到一个月,她的女儿就和新任的帮主成婚,却仍然是贺客如云,江湖上许多成名人物和各大门派的主要首领都到了。
黄河帮毕竟是江湖上第一大帮。
一时间,聚客厅上人声吵闹,汇聚了有二百多人。
大厅的左首,坐着各帮各派的头面人物,其中比较著名的有铁掌帮的帮主上官剑南、巨斧帮的帮主公孙立、五毒门的门主孙万生、长枪会的龙头青也等。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或是靠着一技之长,或是靠着帮会门派壮着神威,在江湖上可以算是响当当的角色,因此,这些人便被排到上首之位。
右首坐着的是来自江湖上的散仙独神。
他们没有加入什么门派,但却都有各自的一番艺业。或是独霸一方的豪杰,或是独来独往的怪客,比较著名的人物有从西方白陀山来的欧阳锋、陕西的万兽神魔、百变美女司马红云、湖南的笑面佛东门简、湖北的太湖神龙吴波,甚至连混世三魔之中的羊舌之和司马食,两人也都到了。
众人之中,不时有人把眼偷看那羊舌之和司马食,私下里悄悄议论着为什么这两个大魔头也会来参加黄河帮帮主的婚礼。
司马食和羊舌之,却只是在那里吃喝,好似丝毫也没有感觉到什么。
猛然听得一名黄河帮的帮众,高声喝道“帮主到!”
厅上群豪,除了司马食和羊舌之仍是坐在那里,其余众人尽皆站了起来。
但见门帘掀处,走进一个衣饰华贵的青年,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目光却明亮之极,正是黄河帮的新任帮主,亦是黄河帮的第一高手屠门英。
一时间厅上群豪欢声雷动,但是当众人看清楚,随在屠门英身后进入大厅的人的面貌时,便立刻变得哑口无言,他们如见鬼脸一般的脸现惊骇之色,定定地看着,竟然忘了自己是来贸喜的。
那些不认识屠门英身后之人的,仍在捧场欢呼。但是马上他们就感觉到了异常、相互看着,停下手来,亦是怔怔地站在那里。
一时间厅上群豪,鸦雀无声,不相信似的定定地看着屠门英和他身后那人。
屠门英抱拳一揖。朗声说道:“在下谨代黄河帮和在九泉之下的老帮主,向各位致谢,望各位在此豪饮三日,为敝帮助兴增辉。”然后回身微笑看了身后那人—眼,高声说道:“在下的义父、大金国的第一高手完颜伤。久慕各位英雄之名,有心结识,还忘各位看在我黄河帮薄面.不要见弃。”
来人正是完颜伤,仍是一派书生打扮。听得屠门英介绍完了,儒稚之极地走上前来。
抱拳上前恭了一恭。
众人初时见到完颜伤。好多人竟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此都怔在那里。及到听了屠们英的介绍、方始知道他确是完颜伤无疑。
完颜伤向众人恭身行礼已毕.众人竟是怔在那里,没有人应声还礼,一时之间甚是尴尬。
屠门英脸色更加苍白,但却镇定心神.高声说道:“武林本一家。何论国与族!义父所爱慕的是众位英雄的胸怀,所以他老人家不避金汉之嫌,不远千里前来与各位英雄结纳,这份胸怀在下自叹弗如。”
听得屠门英如此说,那些与黄河帮交好的帮会门派群起响应,巨斧帮的帮主公孙立和长枪会的龙头青也,两人叫得尤其响亮。
一时间厅上欢声雷动。
完颜伤再次抱拳鞠恭向众人行礼,但听得噼噼啪啪的一阵乱响。厅上群豪都来还礼,仓促之间,由于坐得拥挤,竟是将几十条板凳倚子踢倒在地上。
完颜伤平静地说道:“各位英雄、众位豪杰,适才我义儿已经说过了,天下武林,本是一家,中原武术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中原武术的精神,在于扬善抑恶、立身为本,我乃一介陋疆草民,若蒙各位英雄不弃,倘有用得到在下之处,在下赴汤蹈火,鞠恭尽瘁、死而后己。”
群豪正自欢呼,完颜伤这几句话.竟是不急不徐的,送列各人耳中。
这段话倒好似他附在每个人的耳边轻轻叙说一般,这份高深的内力,把群豪尽皆震骇得怔在那里。
完颜伤说完了,大厅上静默片刻,接着暴发出轰雷也似的彩声。
完颜伤面露微笑,频频额首。
屠门英苍白的脸上,亦是现出了一抹红润。
猛听得门外高声报道:“鸣风帮帮主公冶红到!”
屠门英听得这一声喊,微现红润的脸上,顿即变得苍白。紧接着又“腾”的一下,变得通红。
厅上群豪大都听到过公冶红的名字,知道她号称第一美女,听说她来了,一时间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厅门。
—门帘掀处,众人眼睛尽皆一亮,但却立时怔了一下。
门外走进两名紫衣少女,都是艳美之极。
众人正自惊谔,却见又一名红衣女子,缓步走了进来,面如桃花,长睫修目,眼神如雾,一身红装,当真艳美之极,令人一见失魂,正是公冶红到了。
公冶红身后仍是跟着两名紫衣少女。
四名紫衣少女都是腰悬长剑,神态娇美,正是与公冶红形影不离的鸣风四香,夏香和春香在前引路,秋香和冬香手捧一只红色玉盒,跟在后面。
厅上群豪见公冶红进来,都是敛息屏声,内中有人不慎将桌上的一只筷子,碰到地上,竟是发出轻脆之极的响声,那人赶紧慌惑之极地弯腰拾了。
公冶红向屠门英敛袄一礼道“恭贺屠帮主双喜临门。”
屠门英万没想到,公冶红会前来给他贸喜,一时间神情痴痴呆呆地怔在那里。
公冶红却向秋香和冬香点了一下头,秋香和冬香缓步上前将手中的玉盒,放在屠门英面前的案上。
屠门英仍是怔怔地。
公冶红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屠帮主过目。”
屠门英这时方才缓过神来,早有黄河帮弟子上前将玉盒打开了,捧到屠门英面前。
“
屠门英一见玉盒之内的物事,大惊失色,看着公治红,颤声说道:“这是真的?”
公冶红道:“当然是真的,帮主双喜临门,莫非我们还能捧了一个假的玉马不成?!”
屠门英的脸一下子又变得苍白之极,呼吸也变得粗重急促,他猛然将玉盒举起来,向厅上群豪展示了一圈,高声说道:“众位请看!”
厅上群豪见那玉盒之中,竟然放着一只红色玉马,尽皆一惊。
内中有知道底细的,高声喝道:“赤玉马!此乃鸣风帮的镇帮之宝,能避百毒,真乃价值连城。”
一时间厅上群豪又是欢呼雷动。
但是,此时的屠门英却已然有些后悔,因为人前焰宝,此乃江湖大忌,轻则惹来无尽的烦恼,江湖上的许多情仇恩怨,便是由争夺宝物所引起,重则招来杀身之祸。但是,实在是屠门英适才太过激动,才会犯此江湖大忌。
乍一听到公冶红到来,他只道公冶红是来找麻烦的,而且可能带得极厉害的帮手,及到看见公冶红只带了鸣风四香前来,他又立刻变得心猿意马。
因为那天傍晚,公冶红代替独孤,女扮男装,前去与他比武之后,他的一颗心,便整个都系在公冶红身上,但是,公冶红却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独孤身上,对他竟是睬也不睬。
所以他绝对没有想到,公冶红会真的来给他贺喜。
他只道那玉盒之中,定然是装着毒蛇、毒蝎之类的东西,却不料那玉盒之中,竟然是货真价实的赤玉马。
因此他想也没想,便把赤玉马向厅上众人展示,那一半是由于他的心情激动,一半却也是在炫耀。因为江湖上还没有听说,第一美女公冶红给谁送礼贸喜的。
若是按着江湖的规矩,他无论是收到任何礼品.都不应该在众人面前展示.因为那样做大有嫌疑。若礼物轻时,会使送礼之人面上无光;若礼物重时,又会使其他送礼之人,心下猜忌犯疑。似这种价值连城的礼物,就更不该在众人面前炫耀了。
屠门英冲动之间,心下狂喜,哪里还能顾得上这许多、但是,瞬间屠门英又冷静下来。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公冶红为什么会送这么重的礼物给他。
他冷静地盯着那玉马看了一会儿,抬头向公冶红道:“闻说这玉马,不但能避百毒,而且疗伤也甚具灵验,不知是否如此?”
公冶红微微一笑,向秋香点了点头。
秋香独出腰间佩剑,挠起衣袖,在臂上一划,嫩藕般的玉臂上,立刻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臂白血红,极是醒目。
厅上众人见了,都是惊呼出声。
虽然厅上众人都是身经百战,对残酷血腥的场面已经见得太多,但如今天这般的,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竟是举利刃自残手臂,而不稍皱眉头,却是谁都没有看过。
因此,竟然尽皆惊呼出声。
那秋香把手臂划得出了血,立即还剑入鞘,微笑着走到屠门英面前,言道:“屠帮主,请借玉马一用。”
那屠门英把玉马捧到秋香面前,秋香伸手接了玉马,在手臂上抹了几抹,蹭了一蹭,便把玉马仍旧放着屠门英捧着的玉盒之内,回转身来,面向群豪,高举手臂。
厅上群豪见了,又是欢声雷动。
秋香手臂上的血迹,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而且她的手臂仍然光滑如玉,竟然连伤疤也没有留下。
厅上群豪彩声良久不绝。
屠门英的面上终于露出笑容,对公冶红道:“公冶帮主,如此重礼;在下当真有些愧不敢受,今后你我双帮修好,倘若有用得到在下之处,在下定然赴汤蹈火,全力施为。”
公冶红微微含笑,缓缓说道:“不用今后,便是眼下,我有中事相求,也不用帮主赴汤蹈火,不知帮主能不能康慨大度,答允本姑娘。”
屠门英立刻怔住了,厅上群豪也立刻静了下来,大厅上一时间又变得鸦雀无声。
完颜伤一直静静地看着公冶红和屠门英,这时竟然是面露微笑。
屠门英呆怔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好似在这一刹那之间,变得清醒了,虽然面孔上仍然是含着微笑,但是话语间,却已经平静了许多,道:“不知公冶帮主所说的是什么事情?”
公冶红道:“没有大事情,只是想向屠帮主要一匹马。”
此言一说,厅上群豪尽皆大笑。
屠门英一怔之后,也即刻笑了,声音又变得不似先前那般冷静,说道:“公冶帮主漫说要一匹马,便是十匹马,一百匹马也无妨,黄河帮共有马三干四百二十四匹,可以任由公冶帮主挑选。”
公冶红道:“我所要的是那第三千四百二十五匹马。”
屠门英立刻又怔住了,厅上群豪又变得鸦雀无声。
屠门英收敛了笑容,冷冷说道:“公冶帮主是有意为难在下么?明知我帮共有三干四百二十四匹马,却非要那第三千四百二十五匹马?”
公治红道:“不是我有意为难你,贵帮确实有这第三干四百二十五匹马,那是一匹白马,是贵帮的弟子在东海之滨捡到的。”
屠门英脸上立刻又现出一阵苍白,声音竟是变得冰冷之极,说道:“此马非为敝帮所有,既是敝帮捡到的,它日定会有失主前来认领,敝帮若是将捡来之马;送之于人,岂不是失信于江湖么?!”
公冶红轻轻一笑道:“适才我听屠帮主说,你我两帮修好,又说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怎么现下竟然又变了,居然为区区失信于江湖之小事担起忧来?”
厅上群豪已是有人发出“噬哧”的笑声,但是,旋即又忍住了。
屠门英道:“公冶帮主差矣,在区区在下看来,赴汤蹈火事小,失信于江湖事大,大丈夫行于天地之间,怎能失信于人?”
屠门英一番话说出来,铿锵有声,话声一落,厅上群豪正刻喝彩。
公治红待得吵闹声小了。厅上群豪又静下来看着她,缓缓说道:“既然是失信于江湖事大,那么屠帮主刚才当着众多英雄之面所说的肯于为了本姑娘赴汤蹈火,现下却为了一点小事,畏惧退缩,难道就不是失信于江湖么!”
屠门英股上一阵红一阵自,居然被公冶红抢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公冶红继续说道:“再说,那白马非为贵帮之物,乃是在下友人之物,若是那马的主人前来向贵帮要马,屠帮主只说那马已经让本姑娘带走了,由本姑娘代为收管就便了,却何谈失信于江湖?”
屠门英道“江湖众人皆知,那白马为敝帮所得,若是那马的主人前来向敞帮索取,敝帮却拿不出白马,推三阻四,那还不是失信于江湖么?”
厅上群豪又是有人捧场,但只是零零落落几声。
公冶红道:“可是眼下众位英雄面前,屠帮主将那白马交由鸣风帮收管,那马的主人自然不会再来向贵帮要马。屠帮主难道信不过鸣风帮,还信不过这厅上的众多豪杰么!”
屠们英又是怔住,正自不知如何回答,猛听得门外又有人叫道:“香姑娘前来贺喜!”
屠门英道:“有请香姑娘!”其实这个香姑娘到底是谁,他跟本不知道,他是顺口将“有请香姑娘”说出来,他只是为摆脱他尴尬的处境。
厅上众人听得来的又是一个女子,知道又有好戏看了,都是睁大眼睛看着门口。
却不料门帘掀处,进来的却是一高一矮两个男子。
这两个男子高的精瘦,矮的肥胖,却都是穿着女人服饰,身上衣衫花里胡哨,甚是滑稽。
他们两人才一定进厅门,厅上群豪便即有人笑了出来。
却见他们两人才一进门,便即闪在两旁,矮的肃手恭立,高的掀起门帘,两人的神态,便如两个侍女。
鸣风四香见了,先自忍不住笑了出来。
厅上群豪更是发出哗然大笑。
但是,鸣风四香认清了两人的面目时,瞬即便止住了笑容,转目看她们的帮主公冶红。
公冶红此时亦是全神贯注盯着厅门,神情竟然显得有些紧张。
厅上群豪正自笑着,猛然之间尽皆止住了。
但见门外又是走进一名白衣女子。
这女子亦是艳美之极,虽是身穿白衣,不若公冶红那般艳丽,但自有一股超尘脱俗的韵味,直如仙女下凡一般。
和公冶红不同的是,这位白衣女子面带忧色,好似有着不尽的心事。
来人正是香姑。
厅上群豪心中暗惊,目光在香姑和公冶红之间,来回扫视,不知何以能够在一日之间,见到两位如此绝色的女子。
公冶红一直把眼光定定地看着香姑身后,但是香姑身后再也没有人走进来。
香姑见公冶红亦在厅上,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对屠门英道:“屠帮主双喜临门,小女子特来道贸,请帮主怨小女子不速之罪。”
屠门英面孔涨得通红,正自不知如何回答,却听得又有一人说道:“我师妹大老远的来给这人道喜,怎么这个人粗脖子红脸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话的人正是那个矮胖子公羊博。
高个子公羊渊道:“只怕是这屠帮主取了一个老婆还不够,还想再娶,见了小师妹美貌,光在那里打主意,却忘了说话也是有的。”
屠门英脸色又是一阵红一阵白,正欲发作,早有黄河帮的弟子,按耐不住,向他兄弟两个冲了过去。
可是也不见他兄弟两人动作,但见人影一闪,那名黄河帮的弟子,衣衫竟是脱得精光,浑身赤裸的便被兄弟两人从厅中扔了出去。
那名黄河帮的弟子,发出凄厉已极的惨嚎,接着,那惨嚎之声便去得远了。
显然那名黄河帮的弟子是因为惧怕,受了惊吓,才发出如此骇人的惨嚎之声。
香姑道:“两位不得无礼。’
公羊兄弟立即肃手站在一旁,神态谦恭已极,显得极是娇憨可爱。
这一下鸣风四香又是“痴痴”地笑了起来,而厅上群豪却再也没有笑得出来。
屠门英本欲发作,见了兄弟两人神态,竟是发作不出来。
香姑又道:“小女子也有贺礼献上,请屠帮主过目。”说着,向公羊兄弟点了一下头。
公羊兄弟变魔术一般地,不知从哪里竟是掏出一个蓝色玉盒,两人争来抢去,最后竟是四只手指着那只精巧玉盒,谦恭地走过去,放在屠门英面前的案上,然后又退了下来。
公羊兄弟方自退下,那边早有黄河帮的弟子,上前把蓝玉盒打开,捧到屠门英面前。
屠门英小心翼翼地张目向那玉盒中看了一眼,惟恐那玉盒之中,蹿出一条毒蛇来咬他一口。
可是,才只一看,他立刻惊得神色大变.急忙双手捧过玉盒,盯着玉盒看了半晌,然后向着香姑道:“姑娘大恩,在下必当重报。”言罢,竟是谦恭之极地向香姑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