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东方兆荣闻问,立即眨动着大眼睛道:“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却”
贺云卿笑接道:“想不起来,是不是?”
东方兆荣点头道:“正是一时想不起来。”
贺云卿笑道:“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要多费脑筋去想了,明白么?小鬼头。”
为什么“不要想了”东方兆荣本来不明白,但是由于最后的那一句“小鬼头”却使东方兆荣明白了,心中突有所悟的大眼睛陡地一亮,惊喜地道:“啊!您是”
贺云卿飞快地接口说道:“贺哥哥,你呀白了么?”
“贺哥哥”就“贺哥哥”为何还要加上一句“你明白了么”?
这话实在有点耐人寻味。
“小鬼灵精”就是“小鬼灵精”聪明伶俐过人,一点即透,连忙点头道:“小荣明白了。”
点头答话间,大眼睛连连眨动,忽然笑嘻嘻地道:“贺哥哥,您这么一改装束,好漂亮呀!嘘嘘,难怪小荣要认不出您了。”
敢情东方兆荣和贺云卿是认识的,只是贺云卿原来不是这个装束而已。
十三郎在旁听得心中不由暗暗忖道:“贺云卿原来是个什么样的装束呢?”
他暗忖中,贺云卿已经笑说道:“小鬼头,你现在不是已经认出来了么?”
东方兆荣笑嘻嘻地道:“要不是那句‘小鬼头’,小荣又怎会认出您呢!”
东方兆荣的口气,显然他和贺云卿不仅原本认识,并且还是时常见面很熟很熟之人“小鬼头”也正是他们平常习惯的称呼无疑!
否则,东方兆荣又怎能由一句“小鬼头”的称呼上,立即悟出、认出改换装束的贺云卿来呢!
东方兆荣眨眨大眼睛道:“贺哥哥,您和十大哥动手,不用说,一定是您输了,对不?”
贺云卿双眉微扬,道:“小鬼头,你凭什么认定是我输了?”
东方兆荣道:“什么也不凭,因为小荣心里十分明白,您的功力虽然比我小荣强胜一筹,但却绝对强不过十三郎,胜不了十大哥!”
言下对十三郎的武学功力,似是充满着极深的信心!
贺云卿笑着望了十三郎一眼,说道:“小鬼头,看来你对十大哥的武学功力,信心到是十分强得很嘛!”
他这声“十大哥”是跟着东方兆荣的口气喊的,是以喊来极其自然,全无半点扭怩异样之态。
东方兆荣正容说道:“当然!以十大哥的一身所学造诣修为,放眼当今天下武林,实在很难找出一两个敌手呢!”
这话,说的确是实情,也绝未替十三郎吹嘘。
他说的虽然确是实情,绝未有半点吹嘘,可是,十三郎本人却听得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忍不住接口说道:“荣弟,不许你说这种夸大之言,落人讥议”
东方兆荣眨动着大眼睛道:“十大哥,小荣说的乃是实话,而且这话也不是小荣说的呢!”
不是他说的是谁说的,十三郎心里自然雪亮,但是他仍然摇头道:“也不许你这么说!”
贺云卿突然含笑说道:“十大哥,兄弟和小荣说话,请你不要插嘴打岔好么?”
十三郎道:“贺兄,这并非是在下要插嘴打岔,实在是”
不待十三郎话完,贺云卿又接口道:“是怕别人听了会不顺耳,因而引起反感麻烦,是不?”
十三郎浓眉微微一挑,道:“在下虽然并非怕什么麻烦之人,但是总觉得”
贺云卿再次含笑接口道:“十大哥,兄弟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兄弟应该除外,因为兄弟绝不是那种气量狭窄之人!”
十三郎星目异采一闪,道:“如此说,贺兄是不会介意的了。”
贺云卿摇头道:“十大哥你请放心,兄弟绝不会介意这种话的。”语锋微微一顿,倏又目视东方兆荣问道:“小荣,你说这话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
尽管东方兆荣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对胖和尚师父,除非胖师父沉下脸时,心中有着畏惧外,可是对于十三郎,尽管十三郎对他的言语态度都十分温和,但十三郎那冷峻高傲的气质,在他的小小心灵上,却有着一股无比的,不可冒渎的威仪,怀着十二分的敬服,由敬而生畏!
是以闻问之后,不由有点犹豫地,两只大眼睛试探地望望十三郎,见十三郎并无任何表示,这才回答贺云卿说道:“是胖师父说的。”
贺云卿一听是胖和尚说的,倒不禁有些颇感意外地怔了怔!
因为贺云卿深知胖弥勒的性情为人,虽然滑稽诙谐,游戏风尘,有点玩世不恭,但是向来从不轻言赞许人,纵或有时赞许人一两句,也只不过说两句“马马虎虎”、“过得去了”之类的话,最多也只赞扬一句“不差,可以当得上武林一流好手,天下皆可以行得了”而已。
前回在洛阳西城外,贺云卿虽曾以佛门罕世奇学“幻影掌”的精粹三招,迫得十三郎垂手认败,但是他心里也十分明白有数得很,那是十三郎一时不察,才上了他的当,若是知道那是佛门“幻影掌”的话,他岂能占得丝毫便宜,论功力武学,他也有自知之明,绝不是十三郎手下百招之敌!
其实,这是他贺云卿高估了自己,并不了解十三郎的师承和实际武学功力,否则他就不会有“不是百招之敌”的想法了。
也就是因为他对十三郎的师承,和实际武学功力并不了解,才对东方兆荣的话感到意外惊讶,有些怀疑不信真是胖和尚说的,不相信十三郎的一身武学功力,高到比他想像的还要高,竟然高到武林难有敌手之境。
然而尽管他心中有点不信,可是东方兆荣那种素来少见的正经神情,却又使他觉得东方兆荣的话,似乎绝非子虚,确有可能是出之于胖弥勒之口,因此他心中不由暗暗忖道:“难道是胖和尚对东方兆荣故作夸大之词不成?”
可是转而一想,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对,认为这实在没有道理,也不合胖和尚的为人和性情。
东方兆荣既是聪智过人的“小鬼灵精”贺云卿脸上那犹疑不信的神情,他焉有看不出的道理,是以,就在这贺云卿疑信参半的暗暗忖想之际“小鬼灵精”突然嘻嘻一笑,问道:“贺哥哥,你可是不信?”
这话,问得贺云卿的俊脸不禁微微一红,一时之间颇为有点不好回答。
的确,当着十三郎面前,他怎好点头答说“不信”呢?
若是摇头说“信”则未免有点言不由衷,而他也不愿作此违心之言。
幸而他也是个聪明绝顶,极具急智之人,心念电转之间,立即微笑着改变话题地望着东方兆荣,反问道:“荣弟,你知道我和十大哥动手的结果,是谁胜了么?”
东方兆荣对于此问并未立刻作答,因为他想到贺云卿此刻突然提出此问,很显然的是贺云卿获胜无疑!
但是,贺云卿真能胜得了十三郎么?
他实在不敢相信,于是,他一双大眼睛不由地,含着询问之色地转望了十三郎。
十三郎一见他目光转望过来,自然明白他的心意,遂即淡笑了笑,道:“是我输了!”
话出自于十三郎的亲口,东方兆荣不信也非得相信不可了。
但是,他大眼睛转了转,竟忽地一摇头,道:“不,我不相信!”
贺云卿问道:“为什么?”
东方兆荣道:“不为什么,小荣就是不相信!”
贺云卿道:“可是总应该有个道理呀?”
东方兆荣道:“小荣的道理,也就是不相信十大哥会输!”
贺云卿笑道:“这是十大哥亲口说的,难道你不信十大哥的话?”
东方兆荣摇头道:“小荣自是不会不信十大哥的话。”
贺云卿道:“那你为何不信?”
东方兆荣接口道:“以小荣猜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贺云卿道:“你以为会有什么缘故?”
东方兆荣沉思地眨了眨大眼睛,道:“以小荣猜想,若不
是十大哥存心相让,便是十大哥一时未注意,上了你的当所致。”
贺云卿笑笑道:“以十大哥的才智,你想会有可能上我的当么?”
东方兆荣微一迟疑,摇摇头道:“这似乎”
下面未说出的话应该是“不会”两字,但却被十三郎摆手阻住,低声说道:“店家来了。”
倏地转向贺云卿,朗声说道:“贺兄来此几天了?”
贺云卿也立即朗声答道:“小弟来此已经两天了,因贪恋这里的湖光景色,所以才想多玩两天,想不到竟而得和十大哥相遇”
说话间,那名年轻精壮店伙计,已提着茶水走了进来,一见贺云卿在座,只微感意外地怔了怔,随即谄笑道:“二位公子原来是认识的,这真太巧了。”
贺云卿笑说道:“是啊!我一个人正感有点寂寞乏味,如今可好了,有伴啦!”
店伙计笑道:“如此三位公子正好结伴同游,在此地尽情地多玩上几天了。”
贺云卿点了点头。
店伙计放下茶水,并替三人倒了三林热茶,这才哈哈腰笑问道:“三位可要吃点什么不要?”
十三郎摇头道:“不必了!我们歇会儿到岳阳第一楼去吃湖鲜去。”
店伙计道:“那也好,小的是专职伺候这里上房客人的,三位如有什么事情,请招呼小的一声就好了。”
说罢,朝三人哈了哈腰,出房而去。
房内有着刹那的沉默,直到店伙计的脚步声去远了之后,十三郎这才目视贺云卿问道:“贺兄也住在这后院上房中么?”
贺云卿伸手指指隔壁的上房,点头含笑道:“小弟就住在那边。”
十三郎又问道:“贺兄可是要兄弟履行赌约来了?”
贺云卿连忙摇手道:“不是,不是!十大哥你休要误会。”
十三郎道:“但是在下却希望,你贺兄能够早点提出赌约之事。”
贺云卿笑问道:“那是为什么?”
十三郎道:“因为早点行完赌约,在下也好早点了却一桩心事,免得有如芒刺在背似地,常挂在心头。”
贺云卿眨眨眼道:“十大哥如此一说,小弟虽有让你十大哥如愿之意,可是”语锋微顿,沉吟了刹那,接道:“小弟,目前实在还没有想到,有什么需要请你十大哥帮忙代办的事情,所以也就只好请你原谅,暂让小弟保留着这份光荣的权利了。”
十三郎耸耸肩道:“贺兄要如此,在下就无可奈何了。”
东方兆荣在旁虽然还不大明白,二人所言的“赌约”是怎么回事,但从谈话中已略知大概,不由转动着一双大眼睛,插嘴说道:“贺哥哥,您何不就随便找桩什么事,请十大哥帮忙代办一下不就结了么,何必定要保存着这份权利,使十大哥心中不安呢!”
贺云卿星目忽地一瞪,道:“小鬼头,你知道什么?要你多嘴!”
东方兆荣嘻嘻一笑,道:“不要我多嘴就不多嘴好了,不过”
贺云卿星目倏又一瞪,截口道:“小鬼头,你是想找打么?”
东方兆荣吐了吐舌头道:“好凶!”
说着却朝十三郎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十三郎见状不禁莞尔一笑,倏又目视贺云卿问道:“那么贺兄的来意是”
忽然想起贺云卿和东方兆荣原本相识很熟,是以立即顿声住口,停下了话锋。
但是贺云卿却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弟是因为听到你和小荣的谈话,特地向你们释疑而来。”
“哦”十三郎淡淡地道:“如此说来,贺兄倒是有心人了。”
贺云卿俊面不由微微一红,讪讪地道:“十大哥,小弟实在并不是有心窃听的。”话锋一顿又起,接道:“十大哥,这里的帐房先生,你们不用试他了。”
十三郎星目异采飞闪地道:“贺兄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么?”
贺云卿摇头道:“小弟虽然尚不知他的出身来历,但却已知他是当今江湖上,一个新崛起的组织‘七星宫’的部属,这间客店也就是‘七星宫’的联络处所。”
十三郎惊奇地道:“你也知道‘七星宫’?”
贺云卿道:“小弟是前夜才知道的。”
十三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贺云卿道:“和刚才无意中听到十大哥和小荣的谈话一样,偶然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
十三郎道:“在什么地方?”
贺云卿道:“也就在这间屋子里。”
十三郎道:“什么时候?”
贺云卿道:“前天午夜时分,正当小弟行功调息进入天人交会,浑然忘我之际。”
十三郎道:“他们谈话的声音,一定很低很低吧?”
贺云卿点头道:“是的,若非小弟正值行功之际,虽是夜静更深,万籁俱寂的时分,虽只是一墙之隔,恐怕也未能听得到呢!”
十三郎道:“知道那两个是什么人么?”
贺云卿道:“一个便是那帐房先生,另一个是穿着紫袍,貌相威武,身材伟岸,年约五旬开外的老者。”
十三郎略一沉思,又问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贺云卿道:“要点是‘七星宫主’接到飞鸽传报之后,已决定派出三名绝顶高手,率领五十名一流好手,前往某处当面听答覆,对方如不答应,将不惜”
十三郎心中倏然一动,接口道:“不惜血洗全寺,是不是?”
贺云卿神情愕然一怔,道:“十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我是猜想的。”
贺云卿星目倏然深注,问道:“如此,十大哥已经知道,这‘全寺’是指的哪一座寺庙了?”
十三郎颔首道:“峨嵋伏虎寺。”
贺云卿心中猛然一惊,道:“原来他们是要对付峨嵋!”语声一顿又起,问道:“十大哥知道他们要峨嵋答应什么?”
十三郎道:“归顺臣服,峨嵋、少林、武当三派,皆是其震慑天下武林道的阶梯。”
贺云卿心头凛然一震,眨眨星目道:“这么说‘七星宫’的企图极不简单了?”
十三郎颔首轻“哦”了一声,语调淡漠地道:“称霸武林,君临天下。”
话锋一顿,倏然凝目问道:“贺兄可知那‘七星宫’的宫址设在何处么?”
贺云卿摇头道:“不知道。”话题一变,接道:“十大哥,天时已经不早了,小弟已觉得有些饿了,十大哥如不见弃,今晚便由小弟作东,前往‘岳阳第一楼’一尝‘洞庭湖鲜’如何?”
不待十三郎答言接话,东方兆荣已高兴的抢先拍手赞成道:“好,那真太好了!‘洞庭湖鲜’的味道又鲜又美,令人百吃不厌。”
忽地望着贺云卿嘻嘻一笑,又说道:“贺哥哥,只要您舍得,就是请上一百次,我小荣绝不客气一次!”
贺云卿笑骂道:“小鬼头,你别做梦,今天你可是沾了十大哥的光,要不然你休想!”
东方兆荣眨眨眼睛,道:“贺哥哥您怎地越来越小气了。”
贺云卿轻哼了一声,道:“对别人我绝不会小气,唯有对你这小鬼头可不同。”
东方兆荣道:“为什么?有道理么?”
贺云卿道:“道理就是对你绝对大方不得!”
东方兆荣笑嘻嘻地道:“贺哥哥,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贺云卿道:“打什么商量?”
东方兆荣道:“您对我小荣大方些,多请几次客,我小荣不但一定听话,并且还帮您的忙的,不然呢”话锋故意顿了顿,诡秘的一笑,接道:“我这个‘小鬼灵精’,可就要变成个‘小坏蛋’了!”
贺云卿双眉忽地一扬,瞪目哼声道:“你敢!小鬼头,你要是不怕我整治你,你尽管做‘坏蛋’好了,看我能不能剥你的皮!”
东方兆荣吐吐舌头道:“好凶,贺哥哥,你不但越来越小气,可也越来越”
这时,十三郎忽地抬手一摆,截断了东方兆荣的话锋,说道:“荣弟,好了!不许再顽皮胡闹下去了。”语声一顿即起,望着贺云卿说道:“贺兄,今晚且由在下作东请客好了。”
说罢,也不待贺云卿接话,人已离座站起,一手拿起蛟皮长袋,神情潇洒抬手作了个肃客先行之势,道:“贺兄请。”
贺云卿连忙站起身子,拱手道:“不敢当,十大哥您先请。”
十三郎淡然一笑,也就不多作客套,洒脱地举步先行,东方兆荣也拿起桌上的黑布长袋和贺云卿同行随后。
三人刚跨出后院,迎面快步走来了那名年轻精壮的店伙计,朝三人一哈腰笑问道:“三位,要出去么?”
十三郎微一颔首,一伸手递过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道:“这是房钱,够么?”
店伙计慌不迭地道:“尽够尽够了,还有得多呢!”
十三郎道:“多下的赏你了。”
店伙计哈腰谢了谢,忽地凑近一步,鬼祟地低声说道:“刚才有两个人来查问过公子。”
十三郎星目寒电一闪,冷哼一声,道:“查问我什么了?”
店伙计道:“查问公子是不是姓十?”
十三郎一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姓十,小二哥,你是怎么回答那两个人的?”
店伙计道:“小的因为不知公子是不是姓十,所以就回了个‘不知道’。”
十三郎道:“那两人还问了什么没有?”
店伙计摇头道:“没有,那两位要小的转告公子,公子如是姓十,便请于今夜二更时分前往城东十里地一会。”
“哦”十三郎微一沉思,问道:“那两个人是什么样的穿着和打扮?”
店伙计道:“一个是四十多岁,满脸虬须的青衣大汉,一个是六旬开外的灰袍老者。”话声一顿,接着又问道:“公子认识他们两位么?”
十三郎淡淡地道:“不认识,也许曾在什么地方会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吧了!”
店伙计忽然低声问道:“公子今晚要去么?”
十三郎颔首说道:“他们既然邀我,岂能不去。”
店伙计眼珠转了转,做出一副关切的神情,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公子,依小的看,您还是不要理他们,不去算了!”
十三郎星目一凝,问道:“为什么?”
店伙计做作地微一犹豫,道:“小的看他们好像不是什么好人,公子去了,只怕”
十三郎微笑接口道:“恐怕会吃他们的亏,是么?”
店伙计连连点头道:“是的!小的正是这个意思,公子明白就好了。”
敢情他劝十三郎不要去的原因,是怕十三郎吃那两个人的亏,以此看来,这店伙计的心肠倒是蛮不坏呢!
可惜,十三郎对他的这份好心并不太领情,只淡漠地一笑,道:“谢谢你,小二哥。”话锋一顿,倏忽注目问道:“小二哥,你又怎知他们不是什么好人的呢?”
店伙计怔了怔,旋即赔笑说道:“这个,小的看得出来,他们身上都携带着兵刃,分明都是江湖上人。”
十三郎轻声一“哦”道:“如此说,小二哥,你的眼睛倒是很亮呢!”
店伙计哈腰谄笑道:“公子您多夸奖,小的们吃这一行饭,送往迎来,三教九流的客人见得多了,眼也就自然而然地磨练得亮了些。”
这话是有理,也是实情,在客店里当跑堂伙计,招待客人,各色各样的人物见得多了,那还不被磨出来。
十三郎淡笑地点了点头,倏又注目问道:“小二哥,那么你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话问得很突然,非常出于店伙计的意外,不由楞了楞神,才迟疑地说道:“公子身着儒服,一派斯文的样子,自然是位读书人了。”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一笑,道:“小二哥,你心中真把我看作个读书人么?”
店伙计神情怔怔地说道:“公子难道不是读书人么?”
十三郎道:“小二哥确实没有看出来?”
店伙计摇了摇头,道:“小的确实没有看出来。”
十三郎淡淡地道:“你既是确实没有看出来就算了。”话锋一顿又起,接道:“小二哥,那两位如果再来时,请你转告他们一声,就说今晚二更,我一定准时赴约!”
话落,洒脱地迈步自店伙计身旁走过,往外走了出去。
“岳阳第一楼”开设在南大街上。
时当初更刚过“岳阳第一楼”上正是灯火辉煌,座无虚席,生意最好最繁忙的时候。
然而,此刻的“岳阳第一楼”楼上虽然座无虚席,但全楼却是一片鸦雀无声,全无半点嚣闹吵嚷的声音。
为什么?
凝神听听就知道了,楼上正隐约的传出,那阵阵悦耳美妙的歌声,和悠扬的丝竹音响。
想是那歌唱的太好听,想是那唱歌的人儿太美妙的缘故吧!全楼的酒客都听得了入迷,看直了眼,所以才那么静!
悠扬的丝竹音响停歇了,美妙的歌声静止了,留给满楼酒客的是那绕耳的余韵,和感官上的享受与回味
蓦地,一声怪叫喝采突起:“好啊!唱得真好呀!”
“妙呀!唱得妙极了!”
另一个人的声音接着怪叫。于是,赞美的词儿纷纷四起。
一位年约二十七八岁,面色略显苍白的蓝衫秀才,酸里酸气地说道:“珠喉宛转,甜脆悦耳,歌儿荡人心弦,人儿更美妙迷人非常。”
和蓝衫秀才同桌对座的一位中年灰衣文士,闻言轻声一笑,摇头晃脑地接口说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儿美妙胜似九天仙姬,色艺双绝,这‘岳阳第一楼’果然称得上‘第一楼’,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粗壮的大汉巨掌突然一拍桌子,操着北方口音,粗鲁地说:“他妈的好呀!老子走南到北?在江湖上跑了十几省,这还是第一回听到这么好听的歌儿,看到这样漂亮唱歌的妞儿呢!”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怪叫声此起彼落,你一句他一句的叫个不停。
“珊珊姑娘,再来一个风流些儿的!”
敢情,这“岳阳第一楼”的歌妓花名叫做“珊珊”
就当这楼上怪叫声此起彼落,闹哄哄的时候,上来了一黑一白两位,英挺俊逸潇洒的少年美书生,和一个青衣大男孩。
他们,正是那十三郎和那贺云卿、东方兆荣三人。
三人衣着虽然不华丽,但人品俊逸,气质洒脱而高华,令人一见,就会有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儿之感。
跑堂的店伙计本在忙碌地照应着其他的酒客,一见十三郎等三人上楼,竟连忙抢步趋前,哈腰谄笑地说道:“公子爷您三位来晚了,已经没有好座儿啦!”
十三郎浓眉微蹙地星目略一扫视全楼,抬手一指最后面紧靠着墙角,唯一的一张空桌子道:“那便是最坏的座位么?”
店伙计讪讪笑了笑,哈着腰道:“是的!也就只剩下那张桌子了,公子爷您三位要是不嫌”
十三郎淡淡一笑,接口道:“不要紧,我们就坐在那里好了。”
话落,举步洒脱地朝那张桌位走了过去。
那张桌子两面靠墙,只有两面可以坐人,而且座位均面对墙壁,是以凡是来这“岳阳第一楼”的酒客,大都宁愿和不相识的人同桌,大家挤挤,谁也不愿意去坐那个抬眼就碰着墙壁的位子。
的确“岳阳第一楼”上既有着一位美若天仙的歌妓,谁又愿意放弃那眼睛“吃冰淇淋”的享受,去面对那墙壁呢!
十三郎、贺云卿和东方兆荣三人才落座坐定,忽闻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诸位请先静一静,且听在下说几句话。”
十三郎侧脸望去,只见通往内楼的帷幔前,站着一位身材颀长的青衣人,正向全楼酒客摇着双手,含笑着说。
于是,那些个怪叫的声音,立刻静止了下来,目光都集中投射在这身材颀长的青衣人身上。
店伙计这时正站立在十三郎的身旁尚未离开,立刻讨好地低声说道:“公子爷,他就是珊珊姑娘的哥哥。”
十三郎淡笑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那青衣人待至全楼酒客都静止下来之后,这才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承蒙诸位的爱顾捧场,在下这里代珊珊姑娘,向诸位谢谢了。”
说着拱手朝全楼酒客作了个环揖。
酒客中突然响起一声沙哑的轻笑,说道:“你是什么人,大爷们来捧珊珊姑娘的场,要你谢什么?大爷们不收你的,拿回去,快叫珊珊姑娘出来唱个风流些儿的吧!”
这人说话好不讲理,好蛮横!好邪气!
青衣人那张含笑的脸孔倏地一沉,说道:“朋友,你说话最好放客气些,也最好先静听在下把话说完”
那说话声音沙哑的是一个突额凶睛,颊上有条寸多长的刀疤,穿着黑短衫裤的粗壮汉子,那副派头样子,谁都能一望即知,是地痞流氓之类混混儿。
青衣人话还未说,胡永彪凶睛倏地一瞪,嘿嘿一笑,截口道:“混账东西,竟敢顶撞你家大爷,大爷偏就不要听你的,有什么话,你去叫珊珊姑娘出来对大爷说吧!”
青衣人被骂,双眉忽地一挑,脸上泛起一片怒意,沉声道:“胡永彪!在下警告你,你最好放安份点儿,这岳阳城中你还能混口饭吃,不然”
“不然”怎样,却未接说下去,话锋一顿而止。
青衣人虽然话未接说下去,但其言下之意,谁也听得懂是什么。
胡永彪脸色微微一变,瞪目道:“朋友,你认识我胡永彪?”
青衣人冷冷道:“胡永彪,我们见过面么?”
胡永彪凶睛瞪视着青衣人,摇头道:“大爷好像从未见过你。”
青衣人语调冰冷地道:“既是没有见过,我又怎会认识你胡永彪!”
胡永彪目光闪动不定地说道:“那么,你朋友是?”
青衣人一声冷笑道:“你胡永彪是岳阳城内有名的地痞混混,我们既然跑到这岳阳来开码头,对于岳阳城中的人事行情,岂有个不向人问问清楚不知道的,如此,你明白了么?”
这么一解释,胡永彪哪还有个不明白的,显然青衣人没有把他胡永彪放在眼内,否则怎会
心念电闪,凶睛倏瞪,嘿嘿一笑,道:“这么说,你也该知道我胡永彪的规矩了?”
青衣人目中寒芒一闪倏隐,道:“如此,你今晚是找麻烦来的了?”
胡永彪阴声一笑,道:“你明白就好,胡大爷向来是宽三不宽四,你们来此已经是第四天了,总该有个表示交待才行!”
原来,这青衣人和歌妓珊珊姑娘来到这“岳阳第一楼”才只第四天。
青衣人冷冷地道:“你胡永彪想要我怎样表示交待?”
胡永彪道:“你朋友如果还想在这岳阳城待下去的话,最好的交待是按规矩办理!”
青衣人道:“规矩如何?”
胡永彪道:“你不知道?”
青衣人道:“不太清楚。”
胡永彪嘿嘿一笑,道:“按你们每晚歌唱所得交纳半数。”
青衣人道:“交纳给谁?你胡永彪?”
胡永彪神气十足的道:“你也太小看你胡大爷了,你们每晚所得总共才有多少点儿,就是全都送给你大爷也未必瞧得上眼呢!你大爷只是为了手下的兄弟们,替他们张罗点儿酒钱茶资而已!”
青衣人淡笑了笑,道:“这话够动听的,也够你手下的那批弟兄们,感激你这位老大的。”话声一顿即起,接道:“如果我兄妹不愿交纳呢?”
胡永彪双目一挑,道:“那很简单,留下你兄妹这四天的所得,立刻离本地走你们的路!”
青衣人冷冷地道:“如果我不想走,仍要留在这里呢?”
胡永彪凶睛陡地一瞪,道:“那就恐怕由不得朋友你自己了!”
青衣人双眉微扬,目中寒电一闪.冷声道:“由不得我自己,你胡永彪难道要用强,赶我兄妹走不成吗?”
胡永彪道:“你朋友明白就好了!”
青衣人淡淡地道:“我可不信你胡永彪能赶得走我,动得了我!”
胡永彪嘿嘿一声阴笑道:“朋友,我胡永彪看得出来,你似乎并不简单,不过,你既是在江湖上跑码头的,也就应该明白‘强宾不压主’的俗语,希望你别自找难堪。”
青衣人神色冷漠地淡然一笑,道:“胡永彪,这件事我们待会儿再作解决吧!”
话落,也就不再理会胡永彪,转向一众酒客道:“诸位!珊珊姑娘向来的规矩是以三曲为限,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绝不多唱一曲,但今夜为了答谢诸位顾客捧场的盛情,也为了后到的三位公子,所以,珊珊姑娘决定破例一次,多唱一曲以谢诸位。”
说罢,双掌微举轻击了一下,帷幔内立刻又传出一阵悠扬的丝竹乐声。
青衣人侧身抬手一掀帷幔,正欲迈步入内。
蓦地,胡永彪忽地一声沉喝道:“朋友,你站住!”
青衣人放下掀起的帷幔,垂手冷然凝立,目射寒电地逼
视着胡永彪冷声道:“胡永彪,我已经说过了,待会儿再作解决,你还要如何?”
胡永彪嘿嘿一声冷笑,道:“话,你朋友虽然那么说过,奈何你胡大爷却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说着,身子已离座站起,迈步直朝青衣人面前走了过去。
青衣人双眉微扬,脸色沉寒如冰地道:“胡永彪,我警告你,你最好别过来!”
胡永彪一向凶横成性,自是不会听他的,依然大踏步的直走过去。
这时,因为胡永彪的扰乱,青衣人只得再度举掌轻击。那刚起的丝竹声,便又立刻停息了下去。
十三郎眼见这等情势,星目微转,忽然侧首,望着坐在贺云卿身后的东方兆荣,低声说道:“荣弟,你想不想管管闲事?”
东方兆荣眨眨大眼睛,道:“十大哥认为有这种必要么?”
十三郎点头道:“要是没有,我就不会这么问你了。”
东方兆荣道:“十大哥,您可是怕那青衣人吃胡永彪的亏么?”
十三郎摇了摇头,说道:“不!吃亏的必然是胡永彪。”
东方兆荣道:“您是要小荣去帮胡永彪?”
十三郎又摇头道:“不是帮,是不让那青衣人出手,逼着胡永彪下楼去!”
这么一说,东方兆荣明白十三郎的心意,是明着帮青衣人,实际却是暗助胡永彪,免得吃那青衣人的亏,心中不禁有点困惑不解地道:“十大哥,像胡永彪那样的地痞流氓,平日里凶横地方,作恶多端,让他吃点亏,让那青衣人教训他,杀杀他的凶性不好么?”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荣弟,你这话虽然不错,像胡永彪这种为恶地方的地痞流氓,的确应该加以教训,杀杀他的凶性。”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却不应该由那青衣人教训他。”
东方兆荣诧异地眨着大眼睛问道:“这是为什么?”
十三郎道:“以后你自会明白,现在别问了,快去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东方兆荣转眼望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胡永彪已走到那青衣人对面五尺之处站立着,遂即连忙站起身子,而十三郎却适时又低声地嘱咐道:“荣弟小心,千万不能让胡永彪遭了那青衣人的毒手!”
东方兆荣闻言,心中立时顿生警觉,微一点头,身形疾如电闪,已到了那青衣人与胡永彪两人的中间。
因为东方兆荣的身法太快,出现得太奇突,青衣人和胡永彪两人心中齐都不禁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目光同时投注在东方兆荣的身上。
东方兆荣立身两人中间,两手叉着腰,大眼睛骨碌碌地在两人的脸上转了转,小圆脸倏地一扬,一派天真地冲着胡永彪嘻嘻一笑,道:“湖水泡呀,我可终于找着你了!”
他竟把“胡永彪”三字喊成了“湖水泡”真令人好笑叫绝!
全楼酒客听得全都忍不住直想发笑,但是因为怕触怒了这个凶横的“地痞”惹祸上身,是以谁也未敢笑出声来。
胡永彪虽是岳阳地方凶横有名的地痞流氓,但并非极恶之徒,而且还算得上是个血性汉子,生性更非常喜欢小孩子,东方兆荣的一句“湖水泡”虽然喊得他皱了皱眉头,但旋即笑问道:“小弟弟,你找我做什么?”
东方兆荣眨着大眼睛道:“找你打架呀!”
胡永彪怔了怔,道:“小弟弟,你为什么要找我打架呢?”
东方兆荣天真地道:“听说你很喜欢和人打架,恰巧我也很喜欢打架,所以我想和你比比,看看是谁厉害?谁打得过谁?”
这话要是出自成年人之口,胡永彪必然立刻瞪眼暴怒出手,和对方比划比划,分个胜负强弱。
但是,出自小孩之口,胡永彪可就没有了脾气,他笑了笑,问道:“小弟弟,你听谁说我很喜欢和人打架的?”
东方兆荣道:“很多人说的。”
胡永彪道:“都是些什么人说的?”
东方兆荣道:“自然是岳阳城里的人啦!”
胡永彪摇摇头道:“小弟弟,你上了人家的当了。”
东方兆荣偏着头,问道:“我怎么上了人家的当了?”
胡永彪笑道:“我根本就不喜欢和人打架。”
东方兆荣眨动着眼睛道:“你既然不喜欢和人打架,那又为什么要找这位大哥的麻烦,要和这位大哥打架呢?”
这话问住了胡永彪,望着东方兆荣发了怔,接着又摇了摇头道:“小弟弟,我这并不是找麻烦,是规矩!”
东方兆荣问道:“什么规矩?”
胡永彪又被问得怔住了,而且还皱起了两道眉头。
是什么规矩?
这种事他胡永彪怎好对一个小孩子说呢?而且说出来,小孩子又怎会懂得呢
因此,胡永彪皱了皱眉头之后,再次的摇了摇头,说道:“小弟弟,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别问了,就是告诉你也不会懂的!”
东方兆荣大眼睛转了转,道:“好吧!不问就不问吧!”语锋微顿,忽又嘻嘻一笑,说“湖水泡,我要和你打一架,比一比谁输谁赢,你敢是不敢?”
胡永彪皱着眉头道:“小弟弟,你弄错了,我不叫‘湖水泡’,我姓‘古月’胡,名叫胡永彪,永是‘永远’的永,彪是‘彪形大汉’的彪,你懂了么?以后你要改正过来。”
东方兆荣大眼睛倏地一瞪,蛮横地道:“我不管你叫什么彪,我偏要叫你‘湖水泡’,不服气我们就打一架,你赢了我,我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