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位于我国西部,青陇交界之处,山脉连绵,横亘数千里,与托赖山脉相衔结,又名南山山脉。
山中峻岭巍峨耸立,削壁千刃,绝岩深壑,下望千丈,深不见底,树木丛生,阴密处不见天日,多毒蛇猛兽,真个是险恶万分。
祁连主峰,高达海拔五千九百余公尺,终年为云雾封蔽,乃甘肃省内最高峰岭。
峰顶积雪经年不溶,罡凤凛冽,别说是一般凡夫俗子,就是身怀奇学的武林异士,也不敢冒险一登!
话说在这祁连主峰对面,耸立着一座高约三千来公尺的山峰,舆它遥遥相望,宛似对峙!
这座山峰本来无名,十年前,因一位江湖人物,为避仇家追踪,携着幼孙登临此峰念不忘,心存势必“复仇’之愿。
这座复仇峰,以高度而言,与祁连主峰相较,相差几达倍数,但它虽无主峰之高,险峻却较主峰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主峰虽高,却与其它山峰庇连着,唯这座复仇峰,傲然独立在连绵的山脉间隐居,乃替这座山峰起了个名字,叫做“复仇”峰,而这位江湖人物。也就更号“复仇翁”
顾名思义,他取这“复仇”二字,当然是因为他身负深重血仇,虽隐居此峰,犹念,自山腰起就舆其他山峰脱离了关系,巍峨而孤傲的屹立在群山众岭起伏中,宛如是屹立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岛屿是那么的孤独而傲岸!
令人一见立会油然产生一种神秘,而又有着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响往感觉。原来这座复仇峰,四周均是千刃削壁悬崖,根本就无路可通!
因此,复仇翁又给这座山峰,起了另一个名字,叫做“独孤峰”
照这样说起来,这座峰顶上不是没有人迹了么?不!绝对不!
前面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从十年前开始,这座峰顶上不就隐居着一位江湖人物舆他的孙儿么!
独孤峰虽然削壁千刃,绝岩深壑,无路可通,但也只能指着一般夫猎户而言,对那些身怀奇技异学,轾身功夫已臻炉火纯青的武林人物,岂能一概而论!
不过,纵是武林人物,若非轾功巳臻绝顶,欲想攀登上这座独孤峰顶,实在亦非易事呢!
那复仇翁当年带着幼孙躲避仇家追踪,所以选择此峰隐居,也就是因为此峰天生险峻,人迹罕到,武功身手稍差一点的江湖人物,均无法登临之故。这么说来,复仇翁的一身武学造诣定然不凡了?
当然,若然不是?又何能带着幼孙登上此峰峰顶呢!
原来这复仇翁乃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一代大侠,艺出一位风尘异人的传授,不但一身武学功力极高,且以一套乾坤颠倒三十六式掌法,打遍大江南北十数省,未遇敌手,震慑中原武林!
复仇翁本名祝万松,三十年前,行道江湖时节,因其生性嫉恶如仇,故对一般江湖恶徒下手稍嫌辣,树下不少的强仇死敌!
十年前,其独生爱子在外,被他当年的强仇杀害,并追踪到他归隐的山庄,老伴舆爱媳及两个未出道的小徒弟,与贼党拚命浴血苦战。
无如前来寻仇贼党,不但均是成名多年的黑道高手,而且人数又多,结果,老伴与爱媳及两个小徒弟等,均血溅锋刃,当场丧命!
一夜之间,全家上下连仆从共计一十七口,悉数被戳杀一光,未能逃出一个活口!
也合该是祝家不应绝后,那夜复仇翁正带着他六岁的孙儿祝玉琪,赴百里外访一老友未归,否则,以所来仇家身手之高,人数之众,连复仇翁在内,恐怕均难逃毒手!
若果真如此,著者也就只好让祝家的这笔血仇永沉海底了。
复仇翁归来后,目睹惨状,不禁目蒈尽裂,咬碎满口钢牙,恨不得立刻追踪,手刃群贼,以报此满门血仇!
奈何,一众来敌早已走得无影无踪,飞鸿溟溟,何处去寻?况死者尸身亦须料理掩埋。
无奈,只好强捺心头悲痛,将男女老少一十七具尸身,分别草草掩埋人土,并将家中所有钱财细软取出,除了随身携带一部份作为遍走天涯,访寻仇人踪迹的盘费外,其余统统分赠给附近的邻居穷苦人家,请他们每年修葺坟墓,按节代买一些纸钱烧化。
至于房子,因为无人敢住,只好封闭,任它空着,待孙儿祝玉琪长大归来后再说。一切妥当之后,便即带着六岁的祝玉琪重又回到百里外的那位老友家中。
那位老友本是一位退隐的老镖师,姓罗单名一个方字,外号追风客,一身武功虽远不如祝万松之高,但当年保镖行走大江南北,声名也颇响亮,掌中一根钩链链子枪,确曾受过名师指点,招式确实精奇不凡!
他与祝万松的认识,是因多年前,罗方保着一趟重鳔,经过河南省境内时,忽被一批蒙面强徒截路劫镖,罗方与两个副镖师正值苦战不支,眼看镖将被劫,性命难保之际,恰逢祝万松经过当地,仗义出手,击退却镖群贼,保全了他和那两个副镖师的性命舆重镖!
从此二人便成了好友,罗方更是感恩戴德,对祝万松尊敬非常。
后来,祝万松归隐后,罗方也就退出镖行,建庄于距祝家百里之外,安享天伦,欢渡晚年,与祝万松时相往还。
罗方见老哥哥归而复来,-形容憔悴,脸色苍白,虽只是二三日之隔,竟好像突然老了十年。
追风客保镖江湖,走南到北,见多识广,阅历极深,一见这种情形,就知道老哥哥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意外事件?否则,决不会得刚回去立即又再返来,更不会得在短短的几十个时辰内,面貌忽地变得如此苍老憔悴!
在祝万松告诉他返家后,所看到的全家一十七口均被杀害的那种惨状时,追凤客不禁须眉怒张,咬牙恨声说道:“老哥哥!我罗方当年蒙老哥哥义伸援争,才有今日,所有身家性命名誉皆属老哥哥所赐,今天老哥哥不幸,全家横遭惨祸,我罗方虽赴汤蹈火,当为老哥哥臂助,报此血仇!”
祝万松惨然一笑道:“老兄弟!就凭你这份侠肝义胆的豪气热心,我这老哥哥就得感激终身,永铭衷心,只是,对方是些什么人物,现在尚还懵然不知,必须先行访出这批万恶的东西,究竟是那一路的人物,然后才能谈到报仇!
是以,我想将小孙儿玉琪托交给你,暂代我抚养,好使我无忧无挂的安心的去访查仇人!”
罗方一听,不禁感觉为难的呆住了。
答应吧,这个责任太重大了,不答应吧,他实在说不出口,而且也没有理由可以推辞!
况且祝万松对他又有救命之恩,苟若当年没有祝万松义伸援手,他罗方焉能活到今天!
尤其是在祝万松全家满门,均遭恶徒杀戮的这种情形下,抛开一切的恩德,友情不谈,站在江湖道义立场,也是义不容辞的!理由虽然如此,可是他能答应吗?
不!绝对不能!
不,不是不能,-而实在是不敢!
因为祝家满门尽遭杀戳,这祝玉琪乃祝氏一脉香烟嗣续的唯一之人,祝万松将祝玉琪托交给他,这副担子他担负得起吗?当然,这是因为如果万一发生意外不幸,有负祝万松之托事小,断绝祝氏宗嗣事大!
他有自知之明,凭他的武学能耐,实在的担负不起这个责任!但,罗方乃是个忠义直爽的漠子,祝万松对他有恩,若是要他赴汤蹈火,他可以万死不辞,可是,这件事情,他却犹豫了!
祝万松一见罗方面现犹豫,不禁露出不愉之容,冷声说道:“老兄弟!对方既然杀害了我祝某全家满门,当必不会放过我和琪儿,定要斩草除根,说良心话,琪儿寄养府上,实在颇为危险,为了免得连累老弟,琪儿还是我带着走好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罗方微一拱手道:“愚兄就此告辞!”
祝万松这话一说,罗方知道老哥哥误会了他的意思,心中不由大急!罗方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当然不会看着祝万松就此离去。
连忙站起身来拦阻着说道:“老哥哥何必如此着急,且请坐下,我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祝万松双睛陡睁,精芒似电的望着罗方,发出一声冷哼,冷冷地说道:“我祝某如今已是家破人亡,还有什么好计议的,我看还是算了吧,免得将来连累了老弟你!”
十多年深交,罗方岂会不知祝万松的个性脾气?知道他这时正是满怀悲痛,心中除了仇恨之外,别无其他。当然,此乃不但是人之常情,亦是天性使然,假如易地而处,家破人亡的不是祝万松,而是他罗方,以他的个性,恐怕较祝万松悲痛尤甚!
既然深悉祝万松此际的心境,不要说祝万松说话的声音冷峻得有如冰炭,就是祝万松于此际指着罗方的鼻子,竖眉瞪眼,破口大骂罗方是混账王八蛋,忘恩负义,不够朋友义气,罗方亦必然毫不介意!
是以祝万松话声一落,罗方立即陪笑说道:“老哥哥!我罗方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您何必生那大的气作甚,请先坐下来,待我罗方把话说完了,只要我罗方说的话果真不对,那时候您再生气也还不迟!”
罗方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老哥哥!那时您别说是生气,就是动手打我罗方两个嘴巴,我罗方也决不敢有一句怨言!”
祝万松一听罗方这番话,心中不禁气怒稍息,再加上罗方那一脸的诚恳之色,陡然意念一动,暗自忖思道:“自己也实在有点太冲动了,罗老弟舆我相交这么多年,我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为人?他岂是薄情寡义之辈?心中这种感觉一生,这才颔苜回身坐下。
祝万松坐定后,罗方遂就说道:“老哥哥!我罗方虽不敢自夸是一个肝胆照人的人,但却自认尚够得上是一个直肠子的汉子,承老哥哥看得起我罗方,与罗方相交这多年来,我罗方为人如何?想来大概总有个了解吧!”
祝万松微点了点头,作为回答的表示。
罗方又道:“当年我罗方走镖河南省境,途遇劫镖贼党,眼看着镖银即将被劫,性命难保之际,若不是巧遇老哥哥经过当地,义助击退群贼,这世上那还有我罗方这个人的存在?早就成为鬼物了。
所以,凭良心说,老哥哥对我罗方真是恩同再造!今天老哥哥不幸,全家满门横遭惨祸,可以说正是我罗方报恩的一个大好机会”
罗方刚说到这里,祝万松忽地阻断他的话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武林侠义道的本份,老兄弟何必将当年的事记在心上,提它做甚!我祝某又不是个施恩望报的人,何况当年,那也并不能算是什么施恩,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与本着侠义道的立场所为而已!”
罗方面色倏地一整,点头肃容说道:“不错!诚然老哥哥并不是个施恩望报之人,可是在我罗方来说,受人救命大恩,岂能不感恩图报,否则,我罗方成了个什么人,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么?”
罗方说到这里,略微停顿,祝万松嘴唇皮微动,正要想说什么,罗方却向他摇摇手道:“老哥哥先且别性急,待我说完了。”
祝万松只得点头,没有说话。
罗方又道:“刚才老哥哥欲将琪儿托交我罗方,由此可见我罗方在老哥哥眼中看来,尚是个足以信托依赖的朋友,否则,琪儿身系祝氏香烟延续的命脉,老哥哥怎会将琪儿随便托付给我罗方?
老哥哥这样看得起我罗方,我罗方虽死亦不敢辞,不管老哥哥对我有恩与否,我们均且抛开不谈,单就以朋友或武林道义立场而言,也不容我罗方推辞!”
罗方说着,略微停顿,便又续说道:“先前我已经说过,我这条老命,皆是老哥哥所赐,别说是收留琪儿这点事情,就是要我赴汤蹈火,送掉这条老命,也是应该的!”
祝万松先前那种激动的心情,这时早巳平静了下来。
闻言,便乃点头说道:“老弟的意思我知道,不过”
祝万松话尚未完,罗方已又在抢着说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哩,老哥哥你先别说话,还是等我说完了之后,你再说好了。”
祝万松见罗方这么说法,只好停住言语,静静听罗方继续说下去。
只听罗方又道:“并不是小弟不答应收留琪儿,或是有推辞之意,实际上乃是因为收留琪儿这个责任太过重大,小弟实在的担当不起!”
“说句良心话,也就是凭小弟的这份能耐,武学,实在不足以保护琪儿的安全,觉得答应吧,自己实在没有这份资格,不答应吧,这话又实在无法出口,是故乃才面现犹豫之色,岂知老哥哥竟因此生了误会!”
祝万松只才明白罗方之所以面现犹豫之色的意思,于是便乃心平气和的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罗方说道:“依小弟的意思,既然尚不知道仇人是谁,老哥哥何必要急着亲自寻访贼踪报仇,何况老哥哥一身绝学还未获有传人,何不就趁此机会,觅一处深山僻处隐居起来,一方面悉心调教琪儿,将一身绝学传给他,另一方面自己更可乘机苦练绝学,准备将来一举歼灭众贼,报此血仇。
至于这段公案,究竟是那一些恶贼所为,小弟愿效微劳,就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替老哥哥弄个清楚!”祝万松闻言,心中沉思了半晌,觉得罗方的话确是极有道理。
于是,祝万松便听从了罗方的劝说,带着爱孙祝玉琪来到祁连山中,攀登上这座怪石巍峨,削壁千刃,悬崖深壑,险峻异常的峰顶!替这座无名山峰取名为“复仇”峰,并自号“复仇翁”
时光荏苒,岁月不留,像那小溪流水般,飞快地流逝过去!
冬去春来,季节不断地循转,孩子们在这季节不停地循转下,由小孩而少年,而青年,渐渐长大成人,而壮年,而中年
大人们则由中年而老年,渐两地两鬓如霜,须眉雪白,终于死去!老年人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新生命不停地,一个一个地在继续诞生!
为何老了的人,一定要死?如果能够不老不死,永远活在这世界上,那该有多好,多么幸福!
人,为什么一定那么麻烦,为什么一定要生生死死?这是为何?这就是“天道”
岂只是人,世界上的万物,有那一样东西,能够脱出“天道”这两个字的范畴呢?
祝万松带着爱孙祝玉琪,隐居在这座“独孤峰”顶,转眼间已过去了八个年头。
八年,在整个时间中所占的一段距离是不短的,而且“八年”这两个字,在现代中国人的脑筋里,是最难忘的,也是最值得骄傲的!为什么?因为中国的抗战,不是整整的“八年”么!凡是经过这次抗战的人,都会觉得八年的时间是悠长的!是难熬的!
是的,八年这是一个多漫长的岁月呵!在人的一生中,它只占了十分之一,或者是八分之一,计算起来,也许它并不算是一个太漫长的时间,尤其是终日沉迷在欢乐生活中的人,可能会觉得这只不过是人生中,一个极短促的一刹那间!
但,你若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计算,把它加起来,它的总数一定会使你大吃一惊,吃惊到头晕目眩,或者感到可怕!
如果这些时间,堆砌在一个挣扎在痛苦,黑暗中的人的心里,那就更觉得漫长无比了!八年的日子,祝玉琪已经长成一个猿背蜂腰,玉面朱唇,秀逸挺拔,英俊不群的美少年了。
只是,英俊脱俗的玉面上,仍旧充温着天真未凿的稚气,小心灵更是纯洁得有如一张白纸!
本年嘛!总共才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天真稚气未脱,小心灵儿纯洁完整,乃是理所当然!不过,虽然是稚气未脱,心灵纯洁,只有十四岁的年龄,但已经尽得祝万松一身奇技异学的真传在祝万松苦心调教督饬下,不论在武功上文才上,均有了惊人造诣!
若以他目前功刀而言,实足以舆普通江湖高手,一较高低!
当然,在这八年的岁月中,祝万松除了尽心尽力的调教爱孙,倾囊传授一身绝学之外,自己更是埋首苦练,绝不稍懈!
八年来,其在武功上的造诣,虽不能说是已达百尺竿头,但己确是大非昔比了!
至于他们的灭门仇人,究竟是些什么人物?他们虽仍是不知,但却是未尝一刻忘怀,随时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夜,眉月弯弯,高挂在蔚蓝的苍空,满天的系星,闪烁着眨眼的光亮!季节正值春将去,夏欲来之际。
时间刚过二更,眉月朗朗,星光烁烁的蓝天上,忽然随着和煦的夜凤,吹来的一片浮云,恰巧遮掩了眉月的光辉。
就在此际,独孤峰下,蓦地出现了四条人影!只见这四条人影,一个个身形均是疾若电掣般,直向峰顶飞登!好快!刚才还在山下,幌眼之间,便已跃登上峰腰!
由此可知,这四人皆具非常身手,绝顶轻功!前面已经说过,这独孤峰不但形势险峻,而且四面均是危崖削壁,怪石嶙峋,欲达峰顶,根本无路!
这四人苟非身怀奇学,轻功已臻上乘,焉敢冒险跃登此峰。
说时迟,那时快。
刹那工夫,四人均已登达峰顶。
这儿,其实并不能算是峰顶,因为距离真正的峰顶尚有百尺高呢!
就在这距离峰顶尚差百多尺高的地方,有一崖洞,洞外是一片平岩,约有十多丈大小范围。四人一登上平岩,身形就伫立在平岩的中央,并肩而立。
只见这四人皆是年约五十多岁的老者,两个穿着齐膝的黄布短褂,一个穿着玄色道袍,一个穿着一身灰衣褂裤,头顶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敢情这老家伙乃是个秃子!
这四人是何许人物,不用废话,只要从他们的那副尊容和神色上,一看就知,均不是善类!
这四个老者刚上崖顶,立定身形,陡听岩洞内传出一阵震耳的哈哈长笑。
四人乍闻笑声,均不禁眉头一绉,旋即镇静的相互望了一眼,各发出一个会心的狞笑。笑声刚落,使听得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何方高人?竟然深夜降临荒山!”
话声甫毕,只见洞口人彤一闪,已经背洞并眉站立着一老一少两人。
只见老的是须发雪白,银髯飘胸,身着葛布长衫,面色红润,身材高大,双目精光灼灼,有若寒电利刃般射人,神态威猛异常!小的是一个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年约十四五岁的美少年。
身着一领白色儒衫,头带玄色儒生巾,腰系玉丝带,站立老叟身旁,有若玉树临风,真是丰神俊逸,挺拔绝伦!
从老叟的神态十看来,不言可知,不但是身价奇学之土,而且内功必然精深绝顶!
小的虽然是个文弱儒生打扮,但一双星目却是精光闪闪,两太阳穴坟起颇高,内行人一眼就可立即看出,这美少年的内功火侯,亦必是颇为不弱。
出现在洞口的这一老一少何人?
不用著者哓舌,聪明的读者们当必明白,这一老一少,正是上回中所说的,身负血仇,隐居在这独孤峰的复仇翁祝万松,与其爱孙祝玉琪祖孙二人。
复仇翁祝万松现身洞口,两眼精光灼灼,寒电射人的扫视了四人之后,心中不禁暗吃一惊,忖道:“怎么这四个老鬼,一齐找到这里来了!”
原来这四个老者,皆是二十年前就已名震武林的黑道高手。
那两个一式打扮,穿着齐膝短褂的,乃是岷江二恶,阴阳判吴永常,黑煞手吴永福兄弟。穿着玄色道装的,乃是巫山恶道,独臂道人玄通。
原来这玄通道人,只有一只左臂,右臂袖子虚飘飘的,已经齐肩断去。
另一个穿灰布褂裤的,乃是秃鹰连景春,因为头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毛,故得秃魔之号。
还四人皆是当年江湖上有名的心狠手辣的恶煞,二十年前,初出江湖之际,即以一身诡异的武学,不凡功力,在江湖中崭露头角,没有几年,即都成黑道中有数的高手。
二十年前,祝万松行道江湖之时,因四人在江湖上为非作恶,横行无忌,所谓:“正邪不两立”祝万松本着武林侠义道立场,遇上四人为恶时,焉有不管之理!
是以,均曾分别舆四人结仇树怨!四人那时武功,虽已是黑道高手,但较祝万松却稍逊一筹!故均曾落败在祝万松手底,吃了小亏,其中吃亏最大的要算是玄通道人了。
原来玄通道人的一条右臂,就是被祝万松断去的!祝万松一见这四个强仇齐到,心中可就在暗中自嘀咕,知道今夜事情不妙,祖孙二人恐怕难逃毒手!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祝万松深知是理!二十年前,四人虽然均曾败在他手下,吃了一些小亏,以武学功力面论,实在高出他们并不太多当然,这是指单打独斗而言。
二十年来,祝万松虽然功力越发精进深湛,但,对方四人,焉知不是舆自己一样的更为精进哩!
如今四人一齐来到,在这了无人迹的独孤峰顶,四人决不会和自己讲什么江湖道义礼节,只要-动上手,必然是一涌齐上!但,四人既已找上门来,要想不动手,当然是决不可能!是以,在暗吃一惊之后,立即神色自若的望着四人纵声哈哈一阵长笑。
笑声响遏行云,只震得四人耳鼓嗡嗡作响,四周树叶激激下落,回落长空,绕耳不绝!
祝万松这一声长笑,乃发自丹田,用的完全是内家真气,显示他数十年修为的精深功力!秃魔等四人闻听这声长笑,脸色均不禁微微一变!笑声甫停。
立见祝万松双睛猛瞪,精芒有若寒电激射望着四人说道:“我当是何方高人,深夜驾临寒山,原来竟是你们四个,难道老夫当年手下留情,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尚还不知悛悔改过,重新做人么!”
只见秃鹰秃脑袋一幌三角眼一瞪,暴射出两道寒芒,望着祝万松喋喋一声怪笑道:“祝老鬼!当年承你一掌之赐,我秃鹰连景春时刻铭记心中,未敢或忘,今天特地来谢你这老鬼来了,顺便送你老鬼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秃鹰连景春话声刚落,只见祝玉琪剑眉往上一挑,陡地一声朗叱:“秃老鬼儿!你这么大言不惭,气我爷爷,敢是要找死么!”
秃鹰连景春望了祝玉琪一眼,立即扬声桀桀怪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你爷儿两个,眼看已经死到临头,还不赶快跪下来多磕几个响头求饶,到时老夫或者尚能留你一条小命”
秃鹰话还未说完,祝玉琪又是一声朗叱道:“老鬼!休要口发狂言,先吃你小爷一掌试试!”
祝玉琪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话声一落,立即暗中蓄势运劲,圈臂立掌,劲贯双掌,正要发掌推出。
掌尚未发出,陡听得祝万松-道:“琪儿不得鲁莽!”
祝玉琪一听爷爷出声喝阻,当然不能不听话,只得散去劲势,收掌双臂下垂。忽见独臂道人玄通,抢出一步,目射精光的望着祝万松冷声喝道:“祝老鬼!可还认得道爷否?”
祝万松道:“故人再见,焉有不认得之理!”
玄通嘿嘿一声冷笑道:“既还认得道爷,当必知道爷今天是为何而来!”
说到这里,两只凶睛猛地一瞪,暴喝道:“祝老鬼!二十年前的旧债,道爷今天要连本带利算还,还不赶快与道爷自断双臂求道爷放你一条残命,否则!嘿嘿”祝万松哈哈一声大笑道:“一条骼膊,二十年的利息,只加上一条骼膊,这利息实在不重,也不多,老夫木当立即遵命偿还,只是老夫虽有偿债之心,可是这两条骼膊却不肯就此听命,老夫亦无可奈何,只好请道爷原谅了!”
岷江二恶,老大阴阳判吴永常忽地说道:“玄通道兄,何必与这老鬼多费唇舌,我们四人均是索账而来,干脆一齐动手,各索各的胀,连那小鬼算上,连本带利一起算还,不就得了!”
秃鹰连景春桀桀一声怪笑道:“是呵!还是吴老大说话干脆,我们不妨就一齐动手,老的算本钱,小的算利息,连本带利一齐讨还,既不吃亏,又免留后患,何乐而不为呢!嘿嘿!”说罢!又是扬声一阵桀桀怪笑!
声若夜袅鸣叫,既难听又刺耳,直令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在秃鹰的怪笑声中,玄通道人已经点头说道:“好!既然二位这么说法,我们就一齐动手,各要各的账好了!”
说着,仅剩下的一只右手,倏地抬起向后一探,拇指一按斜背在背上的剑柄机簧。只听得“呛啷”一阵龙吟,一柄薄如片纸,长约四尺有余,宽约寸许,但却是软柔柔的长剑已撤在手中。
软剑出鞘,握着剑把微微一抖,剑身立即笔直,像一泓秋水般地,在月光下闪灼着逼人的寒光。“咦!灵龙软剑!”
祝万松一见这把软剑,立即认出正是武林中传说的“灵龙软剑”是以脱口惊呼出声。
这“灵龙软剑”不但能够断金砌玉,削铁如泥,吹毛立断,锋利异常,且因其本质柔软,剑身较长,可以弯曲缠卷敌人的笨重兵刃!
只是因为剑身柔软,这柄剑不但极为难使,并且使用这柄剑的人,必须具有绝高的内功造诣,将本身真力运注剑身,方能运用随意,施展奇招!
故这柄“灵龙软剑”虽为武林瑰宝,但却非普通江湖人物可能使用的!
玄通一撒出“灵龙软剑”祝万松心头立即猛吃一惊!暗忖道:“这柄灵龙软剑,相传已数十年未见它在江湖上出现,怎么会落在这恶道手里的?这恶道又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呢?
这恶道明知我也是使剑的,剑法精深,当年他的一条左臂,就是断在我的剑下,今天竟敢在我面前撤出灵龙软剑,假如他在这枝剑上没有惊人的造诣,独到的剑招,怎敢?”
就在玄通恶道撤出“灵龙软剑”之际,其他三人也就各自撤出兵刃。
岷江双恶,老大吴永常撤在手中的是一对阴阳判官笔,老二掣在手中的乃是一柄蛾嵋分水刺!
那秃鹰连景春使用的是一对似钩非钩,似剑非剑,蓝光闪闪的怪形兵刃!原来这对兵刃乃是秃鹰连景春近年来自己别出心裁,特别制铸的,名叫“子母追魂戟”
这“子母追魂戟”长约三尺五六,扁形似剑,两面锋刃,中空,内藏喂毒追魂钉,顶端分叉倒卷着,好像两只弯钩,在分叉处,有一小孔,约小指粗细,护手处,按有机簧,若遇强敌高手不敌之际,只要一捺护手机簧,喂毒追魂钉,立即自分叉处的洞口激射而出!
因为是出人意外,任你身怀奇学,武功高绝,亦必难以躲让,端的阴毒厉害异常。
尤其是钉身曾经用剧毒喂炼过,中上之后,若无其独门解毒灵药,或稀世的解毒灵丹,一个对时内,毒攻内脏,准死无救!
一套五十四式子母追魂戟招,乃根据剑招、钩法,苦心研创而成,招式堪称神奇,威力亦颇不弱。
祝万松一见秃鹰这一对怪形兵刃,虽然他并不知道中藏暗器,但却因其夺身光芒蓝汪汪,即知是经毒药喂制过的怪兵刀,故对这对怪兵刃,心中便不禁暗暗的留上了心!
祝万松脱口惊呼出“灵龙软剑”之名,玄通立即嘿的一声冷笑道:“老鬼!你既知这柄灵龙软剑之名,想必亦知道神物的利害,还不赶快亮剑动手,等待什么!”
祝万松知道今夜在这独孤峰顶,除了有奇迹出现外,就是祖孙二人溅血之地!
于是钢牙一咬,抬手掣出背上青钢长剑,转身朝着爱孙祝玉琪说道:“琪儿!今夜我们爷儿两个不是死便是活,只有与恶贼等尽力一拚了,你可与爷爷联手合出,切记小心那个秃老鬼手中的一对怪形兵刃,上面有毒!”
祝玉琪一点头:“爷爷放心,琪儿晓得!”
说着,便也探手撤下腰悬长剑,掣在手中。
玄通恶道等一见祝万松祖孙已经亮出长剑,于是也就不再说话,各幌身形,挥起兵刃,直扑租孙二人。
祖孙二人一见,也就各自一领长剑,龙形一式,身随剑走,分迎四贼。
祝万松一枝长剑敌住玄通恶道的“灵龙软剑”与秃鹰连景春的一对“子母追魂夺”!祝玉琪的一枝长剑则力敌岷江双恶弟兄。
以祝万松的武学功力,与四贼若论单独斗,除恶道玄通因功力精进,勉强能与其扯个平手外,其余秃鹰舆岷江双恶三人,均非其敌手。
尤以岷汇双恶功力,较秃鹰尤要稍弱一筹,纵是双恶联手,祝万松虽不见得必胜,最低限度亦决不至于落败。
恶道秃鹰二人合斗祝万松,祝万松如何能支持得住,何况这二人手中的兵刃,一个是神物利器“灵龙软剑”一个是一对不知名称的怪形兵刃,蓝汪任的,显然喂过剧毒!
尤其是“灵龙软剑”削铁如泥,他不但要全心全力对付二人的攻势招式,并且还要留心注意自己的兵刃,避免与恶道的“灵龙软剑”碰触,以免自己的长剑被其削断!
在这种情形下,就是单打独斗,祝万松在兵刃上受了束缚,首先就吃了大亏,何况是两打一,当然更是不行!幌眼二十多招过去,祝万松手中招式已渐透缓慢,呈露不支现象!
同时,因为他心悬爱孙安危,虽然自己已渐不支,仍偷空觑视祝玉琪与双恶兄弟相斗的情形。谁知觎空一望之下,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这时祝玉琪手中剑招,已经完全散乱,封挡困难,被岷江二恶逼得节节后退!
祝玉琪在祝万松的苦心尽力调教督饬下,虽已尽得祝万松的一身奇学真传,但毕竟因为年纪所限,岂只是功力不够,临敌经验亦实在差得太远!
不过,就凭他才只十四岁的年纪,能够力敌两个名震江湖的高手,岷江双恶,走上十数二十招,方始露出败象,已是实在难得!
高手动过招,心神分散最是大忌。
祝万松本就不敌两人的联手合攻,招势逐渐缓慢。
再见爱孙如此景况,也就更加不支,险象环生,情急之下,蓦然一招“画龙点睛”使出,寒光一闪,剑尖直点恶道玄通面门“心经”穴。
右手剑招点出同时,左掌-地疾推而出,发出一股刚猛无俦的劲力,势若雷霆万钧的劈向秃鹰连景春。
连景春一见祝万松掌力迎胸劈到,掌势凌厉劲疾,力道雄浑,有心挥掌相迎,奈何双手均持着兵刃,虽可将右手兵刃交左手,腾出一手,发掌迎击,但势已无及!
当下那敢大意,口中发出一声冷哼,急忙一拧身形,横跨八尺,未等身形站稳,足尖微一沾地疾起,扑向祝万松,手中子母追魂双戟,舞起一片蓝汪汪光芒,挟着破空劲凤,自左侧直袭祝万松上中部位。
左手戟“巧叩天门”迳劈头顶,右手戟“枯树盘根”横扫腰腹!出手快疾,有如电掣风飘!
恶道玄通一见祝万松竟敢于险象环生中,突出奇招,剑尖点向自己面门,心中不禁甚是佩服,暗赞祝万松剑术胆识确是不凡!心中虽在暗赞祝万松剑术胆识了得,手底下可毫不怠慢。
口中嘿的一声冷笑,喝道:“好剑招!”
手中“灵龙软剑”一挥,招演“倒卷乌龙”迳向祝万松点来剑身缠去!
其实,恶道玄通这一招“倒卷乌龙’中,暗藏“毒蛇吞信”乃灵龙剑法中精华绝招,一招两式,虚实兼用,不但神妙,而且狠辣异常!
灵龙软剑乃前古神兵,削铁如泥,祝万松深知它的锋利,手中长剑只要一被缠上,立即会被削断,那肯让它缠上。
微发一声冷哼,连忙缩腕撤剑,剑走轻灵,改劈恶道右肩!恶道文通一声冷笑,身形微错,灵龙软剑一抖,招劈“毒蛇吞信”剑尖抖起数朵剑花,寒芒闪闪,罩向祝万松胸前“华盖“膻中“中庭”左右“幽门”五大要穴!
这一招完全出乎祝万松的意料之外,万想不到恶道剑招如此神妙,变招如此快捷!
心中陡然一惊-立即撤剑变式递招,意欲攻其必救,以解自己之危,最不济,也得拚个两败俱伤奈何敌招太快,心余力拙,要想变招已是无及!
也就在此际,蓦闻“当”一声暴响,跟着又是一声惊呼!祝万松正值危急之际,陡闻这一声惊呼,心中更是猛然一惊!急忙转目望去,不禁魂飞魄散!
这时,灵龙软剑已递到他身前距离只差寸许,祝万松竟然视若无睹!一声惨叫过处,灵龙软剑已经透胸而过!
“噗通!”一声,祝万松的尸身栽倒地上,血如涌泉自前胸激喷而出!
可怜一代大侠,只因为当年嫉恶如仇,与黑道人物树仇太多,晚年归隐后,全家一十七口同遭惨害,只剩下他与一个爱孙,隐居在这独孤峰顶,十年以后,结果仍是难逃恶运,血溅荒山!一代大侠,落得如此下扬,实在令人痛心惋惜!
原来,就在祝万松迭遇险招之际,那边祝玉琪已被岷江双恶逼得退到悬崖边缘,情势危急万分!
祝玉琪退到悬崖边缘,已经无法再退,再向后退就是百丈深壑,一掉下去,当然是有死无活!
人类有一种求生的本能,祝玉琪当然不愿意这样埋骨百丈深壑!后退是死路一条,虽然明知前面也是死路一条,决不是双恶敌手,但总还可拚上一拚!
祝玉琪心念一动,立即钢牙一咬,,猛地一声怒吼,右手长剑疾演一招“花雨缤纷”舞起一片寒光,同时左掌运劲疾劈而出!竟然是左掌右剑齐施,不退反进,凌厉绝伦的向双恶猛攻!真是:“一人拚命,万夫莫当!”
祝玉琪这一拚死,剑招掌招齐施,真是锐不可当,立将双恶逼退三步!
双恶万料不到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孩子,竟有如是功力厉害,凭弟兄二人成名江湖数十年的身手,居然在激斗二十余招之后,仍然未能把它料理下来,这个脸已是丢尽!
眼看即可将这小鬼逼下悬崖之际,这小鬼竟然拚命,掌剑齐施,硬将自己弟兄二人逼得连退三步,这实在的太丢人了。
大恶阴阳双判吴永常不禁暴怒,一声怒叱道:“小鬼!你想拚命也不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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