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不知道他昏迷了多少时间,等他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圣华睁开星目,发觉自己仰卧在地,不由一惊,一看,八个蒙面人踪影全无。
弓腿站了起来,手中的毙手金刀并未脱,那股强烈的异香,已荡然无存了。
不过,回忆起来,似乎在鼻端还能隐闻着那特有的香味。
太阳还未升空,静悄悄,古森林传出轻雅的、悦耳的鸟唱。
偶然间,晨风吹袭,使他神志也焕然清醒,斗然,胸口特别感到凉意。
他不经意的低头一看,大大的一声“啊!”衣扣被人挑断了两颗,解开了三颗。
他心头剧烈的跳动,忙探手入怀一摸,不由惊出浑身冷汗,脸也跟着发白。
丹心旗被人劫走了!
用不着多费思考,定是那八个蒙面怪人所为!
“蒙面人!蒙面人!熏香唉!”
他疯狂了,吼着,团团乱转
头上的汗珠,如黄豆般的,外冒,下滚
急、恨、怒,他要爆炸,恨不得将整个世界毁灭了,才能泄忿。
他失了理智,像一头疯了的狗,咆哮,狂吠,怒吼,穷嚷。
可怜他镇静不了自己,抢天呼地,流下眼泪。
丹心旗是他的命,他是在几乎丧命中得来的,若是凭本事硬夺,他还能心服口服,施鬼计,弄巧诈,而轻易的劫去了旗,他死都闭不了眼睛。
这阵子折磨,少说点,也有半个时辰。
设若他当发觉丹心旗被劫下,神志冷静,即刻追夺,很可能当时夺回。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直到他筋疲力竭,才静静的躺在古森林草地上深思。
这个时候,就算他明白过来,拔腿追赶,也无法追赶得上,何况还不知人家从何方向走的。
他挣扎不动,渐渐的,闭上了眼睛,睡着啦!
太阳当空照,大地春回,呈现新生气象。
他醒了,用手揉了揉惺松睡眼,慢吞吞的坐了起来,静静的想
那八个蒙面人是谁?为什么夺旗之后而不杀死圣华?
这真是不可思议,假如人家顺手给他一刀,不就干净利落?
庆幸,不幸中之大幸,若是被人家杀了,连找回丹心旗的可能都没有了。
这个是最合情合理的想法,也最能鼓劲自己。
事实上人家何当不想杀他,杀了他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么!
可是,时间太迫切了,因为圣华昏迷之际,神智并未完全失去。
要知他有丹心旗在身,百毒不侵,又吞服了万年金龟内丹,再加上玄天扬玉神功,四面旗的迷性药,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眨眼的昏迷而已。
八个蒙面人搜夺丹心旗的当口,因为手腿太重,震动他一下神智震荡,当场苏醒了片刻。
这一来,可就吓得蒙面人胆裂魂散,拿着旗没命的飞窜而去。
直言居士唐圣华的毒辣杀人手法,已经是响遍了江湖,稍差的江湖道,别说动手,只听大名,就骨软筋松。
八个蒙面人固然功力不弱,然而,终是被人差遣而来的,见着唐圣华,早就沉不住气,只是黑绸蒙面,看不出来就是了。
试想圣华久迷不倒,倒而又醒,他们焉不害怕?焉不顾命,那有心情来杀他。
他想不出这层关系,还幸自己没有被杀哩。
下了决心,他要找回丹心旗。
圣华突然立身,猛力跺脚,说道:“那怕寻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回丹心旗,杀死蒙面人”
他辩了辩方向,先往来路追寻过去。
在他想,首次出现蒙面人地方,可能是他们的必经之路,顺此路寻去,终可查出眉目。
他像只斗败的雄鸡,垂头丧气,无精打彩,步履蹒跚的走着。
经过了这座古森林,转了弯,又奔向另座古森林。
正走在林中的中间,忽然打里面传出来阵阵血腥之味,薰鼻作呕。
奇心顿生,慢着步,简直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很自然的闯进了森林。
光线斗然变暗,他不考虑这些,走进!走进!
大约进入了两丈多远,血腥越来越重。
紧走几步,看见了,出现奇迹。
他打了个冷战,原来是自己前面不及一丈的地方,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具尸体。
站振作了一下,急抬步奔过去再看,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
地面上,有八个黑衣蒙面人,劫去丹心旗的家伙么?
他光火了,抬腿一脚,就将面前的死尸踢出两丈多,叭地撞在树干上,摔落在地。
算是出了一口气,不由冷笑道:“你们也有惨死的时候?哼!”他幼稚极了,将他们翻转来,顺序搜去,以为能搜回丹心旗。
搜完了五个尸体,别说没有丹心旗,就连人家使用的迷人的旗帜,也看不见一面。
他失望了,再搜到第七具尸体旁,将他翻一下,探手摸去,吓!这家伙还有点心跳。
他希望又增进了许多,抬臂运功,抵住那家伙的命门,不大工夫,只听他喔了一声。
垂死之人,已气若游丝,虽然真力助他苏醒,但不能张嘴说话。
圣华急了,右掌功力不停的催劲,始终不离那家伙的命门。
好不容易才微微的张了一下眼睛。
“喂!谁杀死你,丹心旗呢?”
圣华迫不及待,大声询问。
没有回话,也看不见嘴动,敢情脸上的面罩还没有取下。
圣华揭去他的面罩,哎呀!这家伙长得奇丑,简直不像是人,又问道:“谁杀死你们?丹心旗呢?”
那家伙嘴唇掀动了一下,没有出声,接着又欣动两下,好不容易方从他鼻孔中哼道:“银”
银字下面,就只能见嘴唇颤动,不见声音,稍停片刻,就魂归阴府。
圣华急得大叫道:“银什么!银什么!”
那家伙已硬挺挺的,毫无反应。
“说啊!银什么嘛?”
人家已经断气归阴,全身僵硬,你叫他说什么呢?
圣华眼中展出了慑人的光芒,看了死尸一眼,喃喃自语道:“死啦!他死了”
他斗然跳起了两丈多高,暴怒如雷,像脸通红,大吼道:“谁要你们心生歹念,偷夺丹心旗?否则,怎会被人家夺去,可恨!”
恨字乍落,举手一掌,照那家伙劈去。
“叭!”好好一具尸体,竟被他这一掌,劈得骨断肉烂,接连两三个翻滚。
就在尸体翻滚之际,地上忽地传来“叮当”一响,倒是清脆悦耳。
圣华不明白是什么玩艺,不禁横目低瞧,微弱的黄色光芒一闪,敢情是个小铜玲。
他经不住噢了一声,赶忙过去捡了起来,心中一战,急忖道:“这不就是端木老前辈给我的符么?唉!几乎将老人家的信物忘记啦!”
一阵歉疚,猛袭心头,再端起铜玲仔细一看,原来这小铃看来似铜,实则是以金铸成的,非常精致小巧。
上面刻有两柄交叉的剑痕,反而是有两行小字,是:“铃到命除,端木竺如符。”
好厉害的口气,看不出一面小小的铜铃,竟能慑服江湖群雄。
圣华心里似乎是在推敲着一件事,沉默无言。
这八个蒙面人是那路的人物?谁夺去了丹心旗,而杀了他们?
神秘,诡谲,狡诈,险恶
他想不透这奇怪的事,怒气又生,霍地闪身,将所有蒙面人的脸罩除去。
啊!通通是如此的丑恶,丑得怕人。
他举掌连挥,阳刚之劲,激荡森林,三丈左右,震动得树木摇动,惊心动魄。
刚劲过去,附近的古木,被他震断了无数,几具尸首,却已烂得不成人形。
按说,应该心平气和了,但,没有,反而更加忿怒,暴燥。
他仰天排出两声凄厉的长笑,笑得悲枪之极。
可是,这笑声几乎运集了他全部的功力,激荡,震撼,可说是地动山摇。
从这两声长笑中,不难想像出他这时的心境是何等的恶劣。
突如其来的刺激,加速他心理反常,性情残毒,嗜杀如命。
离开了古森林,怨恨加深,蹩不住仰天呼道:“我若追不回丹心圣旗,日后决碰死在千佛禅寺的门前”
语气悲壮,决心难移,言未尽,已健步如飞,往竹山方向行去。
经过了黑夜,又经过光明,循环的轮转着。
遇上了天晴,也碰得天雨,在山野区域,他不觉得是过了多少日子。
像原始人,生活在荒山野外,没有欢愉,快乐,只有刺激,拼斗。
丹心旗被偷劫的事,只有他自己,和另外那人知道,江湖上,一直就认定了直言居士是拥有圣旗的唯一人物。因此,拼斗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
圣华根本不提丹心旗三个字,只要有人追踪,或者夺旗,毙手金刀出怀,就死伤无数。
少说话,这些日子,被他杀死的江湖道,只怕有一两百人。
他已经杀红了眼,和敌人见面,恁什么不说,只一张目,碧光闪动中,准有死亡。
于是,江湖上又替他呼出绰号,叫他做“杀人魔王”
从前,他杀人总得分个好坏,如今,只要碰上他,格杀勿论,根本不谈好人坏人。
饶他如此厉害,丹心旗的消息,半点也未打探出来。
他更急,也更恨,将心中的积郁,都发泄在杀人上,一天不杀人,就觉着不适。
偏偏有不怕死的,为劫夺丹心旗,明知危险,却硬要送死。
两三个月的日子,圣华连心都麻木了,完全在杀的圈子里打滚。
听起来是多么的骇人听闻,多么懔人!
四月十一日,竹山白鹅峰人影丛丛,紧张万分。
他们明明知道今天是和直言居士圣华交手的日子,但他们偏就沉浸在紧迫的气氛中。
时辰一分一分的过去,这些人的心情,也不期然的随时辰的消逝,而一分一分的紧张。
二更左右,打竹山外来了一条白色的人影,其疾如电,直向白鹅峰奔来。
这人影赶奔的方向没有偏差,就像这里的地形很熟稔似的。
他行至中途,突然撮口排出两声壮厉清啸,啸声震摇山野,彼此回应,历久不绝。
这时,白鹅峰上的众人,似乎己听见这种夺人的啸音,都不禁呼出了一口气,像是轻松了许多。刹那间,峰下白影晃动,直奔峰头。
“来了,大家注意”
一大堆人影中,有人是这样的警告在场的群豪。
于是,大伙儿又紧张起来,暗中都加了几分戒备,生怕那白影一见面就杀人。
话声甫落,白鹅峰头,已出现了那个白衣人影。
只见他伫立峰头,星目圆张,碧光圆张,哈!人数实在不少。
正面中间的前排,站着孤海四铃,和金陵双牌。
左面前立的产邛崃神弓,邙山独旗,梅园三箭,和金刚幡胖瘦二判。
右面却分立着洞庭三十六友中的十九友。
在这三排人之后,出现七个怪人,个个对那白影大大的惊奇,也突然的颤动。
因为,七个人穿着红、黄、蓝、白、黑、紫、绿,各种不同颜色的怪衣裳。
那个人影很奇特,心中却匆忙想道:“这就是江湖二十一宿?何以洞庭三十六友也到了此处?”他不明白原因,没有去追究。
最使他注目的,就是那七个怪人,因为,他在绝谷吃过人家的苦,几乎送掉了命。
孤海四铃的白玉铃在紧张中,流出勉强的轻松,哈哈一笑道:“直言居士果然信人也!能准时赴约,钦佩钦佩!”
他没有理会白主铃的话,杀机满脸,碧光毕露,紧盯住那七个怪人。
七个怪人脸色沉重,也是杀机重重,紧瞧直言居士,他们都认识来人,正是击落万丈深壑的唐圣华。
“他没死?外间传说获得丹心旗的就是他?”
七个人都在心里嘀咕着,无如江湖上的传言太凶厉,杀人魔王竟会是没有被他们劈死的唐圣华?为了他,要动员这许多人?怪呀?
白玉铃见圣华没有理会他,不由呔的一声,怒道:“小子好生可恶,难道你是聋子?”
圣华瞪了四铃一眼,答非所问的道:“你身后的七个人是谁?”
“正是淮江七令,你要怎样?”
“他们随时随地都要取我的性命,而且是我父母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刷地打怀中抽出了毙手金刀,跨步就往七令那儿走去。
当他取出毙手金刀之际,淮江七令就个个色变,他们认识这是谁的兵刃。
“慢来!”白玉铃大声喝道:“我们约你来此,就是为了决斗,淮江七令也是我们二十一宿的一份子,迟早就要和你动手的。”
圣华脚下一顿,心说:“呆会儿专找他们决斗,我还逼问口供,得出幕后的指使人是谁”
“好啊!洞庭之约,你小子不去,却跑得这儿来送死。”
圣华被这几句话打断了思索,斜目看去,是三十六友的总领在说话,当下喝道:“不是怕死,是离开身,今日之战,决不取你们洞庭之友的命,以换我失约之罪,不过,来日我到洞庭.仍旧要你们命丧黄泉。”
“放屁,白鹅峰是你说梦话的地方?”
圣华朗声狂笑,道:“洞庭三十六友,已死十七,难道十九个人的力道能强多少,哼!真不知死活!”
那个总领的脸色铁青,他是依仗人多,白鹅峰有近四十位高手,必要时群起而攻之,还怕不能置圣华于死地,是以,他沉不住气,一声怒吼,率领十八个分寨之友,猛地里一围,出手就攻。
目前圣华的功力,远非几个月前可比,别说十九个洞庭之友,就是三十六人都在,也奈何不了他。
他狂声一笑,身形早错,喝道:“你们要找死,可不能怪我”
话声未落,金光灿灿,接着两声狂吼,连照面都没有打,当时就躺下两个。
他举手之间,杀了两人,顿将另外的十七人镇住了,但并不因此收刀,又喝道:“这个时候就是不动手,小爷也不能饶恕你们,杀啊!”红光崩射,又倒下了两个。
这身法手法,既快且辣,决不留情,决不放生。
三十六友的陆上功夫,本就平常.这时已心离神丧,胆破魂飞,战志早丧,那里是圣华的对手。
他们像走马灯样的,走了还不到五个照面,十九个人,已经只剩下了五个。
这五个人满身是汗,浑身无力,双腿发软,的确是待宰的羔羊。
白鹅峰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每一具尸体的胸口,都出现一碗大的窟隆。这种惨毒的杀人手法,迫得未动手之人,个个心惊,个个悚然。
假如江湖二十一宿再不动手的话,三十六友一个也别想活。
孤海四铃暴怒骤起,喊声震天,首先发难邛崃神弓,邙山独旗,梅园三箭,跟着抢进。
金陵双牌,金刚幡胖瘦二判,跟着接应。
这十三个人动上手,其力道之强,功力之高,和三十六友相比,真是天地之别。
三十六友的总领,带着仅剩的四人,垂头丧气,疾奔下白鹅峰,转洞庭逃生去了。
白鹅峰上,只剩下淮江七令没有动手。
圣华被一十三宿团团围住,狠命的击出三掌,可是,十三宿配合得天衣无缝,全力同时,也硬了他三掌,双方都没有吃蹩。
以十三个人的力道,同时对付一个人,自是不会吃亏。
圣华三掌一过,就知道凭真力劈不倒众人,心中一急,丹心八绝就搬了出来。
他大喝一声,横刀一抢,强劲啸风之声已逼向众人,紧接着“丹墀青琐”分袭三江之怪的两怪,和金刚幡胖瘦二判。
这一击一抢,威势强猛绝化,谁也不敢挡其锐,却将三江二怪,胖瘦二判迫退了五步。
他神情振奋,一声清啸,双掌交错,神功大展,丹心八绝的“丹月光天”“丹凤朝阳”双招同出,一取孤海四铃,一取梅园三箭。
前后三招,威力绝猛,拼取要害,错非江湖二十一宿的高手,否则,早就横尸白鹅峰了。
虽然如此,但十三宿已零乱不堪,再难凝集一处,合力同攻了。圣华见此情景,岂肯放松,又是一声怒喝,欺身猛进,先找上了三江二怪。
二怪手中都有兵刃,见圣华攻到,兵刃下压横扫,猛攻过来。
圣华一声狂笑,身形一错,早到二怪身前,只见金光晃动,鲜血射出。
邛崃神弓惨呼一声,丢弓倒地,邙山独旗连哼都没哼,胸口多了个窟隆,死于就地。
圣华的迷光错影身法,在玄天阳玉,和金龟内丹辅助之下,已精进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因此,孤海四铃等人想抢救,的确是来不及。
但他并未瞪着眼看圣华杀死同伴,相反的,却正在抢进,只是慢了一点而已。
这不过是在眨眼之间,快到极顶,写起来却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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