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倒去,苏慧一见得手,连忙将火把插回原地,苏怡则拖起卢金,向旁边一条通道拖去。
两人刚一做完手脚,便听得有脚步声走了过来,连忙将身一缩,只见一个独臂汉子,由一个中年人陪同,来到刚才自己停步之处,停了下来。
那人虽是失了一条右臂,但是双目顾盼之间,却是精光四射,神采奕奕,而且虽是生得瘦削了些,两道浓眉斜飞人鬓却是一个英俊的中年人,来到洞口,先向四面一看,苏怡和苏慧两人躲在暗处,见他眼光扫来炯然有神,像是已被扫中一样,身在险地,祸福难料,不由得吓得芳心乱跳。
而那独臂人也确实是在两人藏身之处,眼光便停了一停,两人连大气儿也不敢出,已准备着那独臂人只要一出声,便立即先弄熄了所有的火把,好混水摸鱼,趁机逃走,同时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化了妆前来,否则地道之中,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躲藏起来,也容易许多,但幸而那独臂人只是望了一下,就转了头去,两人心中才放下一块大石。
只见这独臂人,单手向洞门拱了一拱,朗声道:“山东独臂柏龙,向赵二掌门致意。”
姐妹两人在黑暗中互望了一眼,心中俱都暗忖:这个独臂人一定就是刚才卢金提起过的“柏老残”
姓柏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他只有一条手臂,是个残废,自然是他无疑了,刚才自己吹牛,说是冀鲁道上的人物,卢金一开口便提柏老残,可见这独臂人在冀鲁道上,大大有名,因此两人互望一眼之后,益发不敢乱动。
那柏龙讲了一遍之后,圆门内并无声息,柏龙等了一会,又是一拱手,再依样一字不易,说了一遍,直到第三遍头上,才听到圆洞之内,传出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道:“柏好汉请便吧!”
柏龙答应一声,转身向外走去,在走出去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向苏怡苏慧的藏身处,望了一眼,眼中神光炯然,又将两人吓了一跳,直到柏龙和那中年人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苏慧奇道:“咦?姐姐,在大厅见那些人,全是一脸邪气,这个独臂人却与众不同,看不像是庸手!”
苏怡点了一点头,道:“妹妹,眼下我们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又不见师傅的踪影,凡事还是小心的好。”
苏慧本来心中,也是和苏怡一般心思,觉得身在险地,确是不应该胡来。
但是,在从江边将伍中年送到翠竹渚时起,苏慧心中,便产生了一种最心爱的物事,被姐姐夺去了的感觉。
若是其他的事,以苏慧的性格,一定早已讲了出来,而一讲出来之后,心中的忧闷,便也会消失,可是事情又偏偏和男女之情有关,一则是女孩儿家脸嫩,二则,连苏慧自己也是迷迷糊糊地,只觉得烦乱无比,却又说不出一个名堂来,但心底深处,又真正地感到姐姐不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而令得自己不高兴,因此便产生了莫名其妙,想和苏怡作对的愿望,听得苏怡如此说法“嘿”地一声冷笑,道:“怕什么?只不过是黑道上的下三滥,在这儿聚会罢了,我就不信他们多厉害,已然动了手,索性动到底,先去看看那赵二掌门是何等样人再说!”
说完,便向外走去。
苏怡一面听她说,一面便自惊骇不已。苏慧的态度和以往大是有异,她也早巳看出,但是苏怡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
她对伍中年固然也有好感,但这种好感要称之为“爱情”似乎尚言之过早,而她这样地关心伍中年,更多的原因,因为在金山顶上,将人家的弟弟伍中星逼到了大江之中,尸骨无存,自然更意会不到因此而使任性的妹妹,生出了极大的不满,当下听得苏慧那一番话,更是大异常态,一面听她说,一面已惊得呆了半晌,一见苏慧不顾一切地向外走去,吓了一大跳,急忙伸手去抓,但苏慧身法甚快,一把抓空,苏慧已然站在圆洞前高声道:“镇江苏慧,向赵二掌门致意!”
苏怡听她竟然直言自己姓名,更是大吃一惊,连忙一步赶出,低声喝道:“妹子!你这是怎么啦?”
苏慧掉过头去,她心中芥蒂既生,苏怡对她的一切真挚已极的关心,在地看来,都不免有惺惺作态的成份在内,因此也就不领盛情。
苏怡见她不出声,内心更是焦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道:“妹子,别再胡来了,咱们快走吧!”
苏慧心中,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胡闹?但是她却不以为会发生什么,又朗声说了一遍,只当三遍之后,圆洞之内,一定也会传出“请便吧”的话来,到这时候,便随着苏怡,一起离去也不迟,虽然这样做法,实际上一点意思也没有,但赌气之下,总可以略舒忧闷!
怎知她第二遍活才出口,便听得圆洞内那粗声粗气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出乎苏慧的意料之外,并不是叫她“请便”而是道:“两位请进!”
这一来,苏慧也不禁吃了一惊,不知如何是好,就这略一耽搁之间,圆洞内粗声粗气,已然隐含怒意,叱道:“叫你们进来,为何还不进来?”
苏怡听了,不禁顿足不已,在圆洞前面,出声讲话的,只不过是苏慧一人,苏怡只不过低声叱了一句,语音极低,而大厅中嘈杂的人声,又可以传到此处,那一句低叱,绝无被人听到的理由,而圆洞内的“赵二掌门”竟立即知道是“两个人”而非一个人,可知其耳力之佳,一定是一个非同凡响的人物,而且大厅中又如此多人,怎能不令她着急!
苏慧心中,也一样怵然,但是一回头,见苏怡面上,大有埋怨之色,心头重又一赌气,竟然朗声答道:“来了!”
苏怡见妹妹和以前,简直成了两个人,那么重大的事情,竟然在暗地里都不和自己商量一下,不由得失声道:“妹妹,你”但是她这才讲出了三个字,苏慧已然大踏步向圆洞之内走去,苏怡无可奈何,只得跟在后面,走人丈许,便见一幅血也似红的布帘,将圆洞遮住,两人来到布帘前,略一停伫,那粗声粗气的声音又道:“掀开布帘,快走进来!”
苏慧一咬牙,撩起手臂,欣开布帘,便向里面钻去,事情已到这般田地,苏怡断无不跟她进去之理,连忙跟在后面,走了进去,只觉得眼前一亮,四五个明晃晃的大火马,照得洞内通明,一排五张太师椅,放在洞内,但却只有一个人坐在椅上。
洞内的陈没,颇仅一个小花厅,奇的是那五张椅子,全都是椅背对住了布帘,因此坐在椅上的那人,也是背对苏怡、苏慧两人,看不清他的脸面,只见他满头白发,年纪已然甚大。
两人向前跨了两步,那人并不回头,便粗声喝道:“站住!”
那一声“站住”宛若在半空中响起了一个霹雳,将两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了步,抬头一看,又吃了一惊。
原来在一只花架之旁,还站着一个人,那人书生打扮,也是背对闻人,两人一样看不清他的脸面,其所以心中一怔,只因为那人从背影上看来,不是别人,正是在镇江城中,被自己嬉弄,又在金山顶上,被自己逼于大江去的伍中星。
姐妹两人,不禁对望一眼,不约而同,伸手向那人一指,失声道:“你”但那人并不回过头来,两人还待说下去,只觉得洞内旋风陡生,劲道之强,几乎连气都闭过去,眼前一花,那坐在椅上的老者,已然连人带椅,转过了身来。
两人一见声势如此猛恶,心中俱皆吃惊,向后退了两步,来到了布帘之旁,才定了定神,向前看去。
一望之下,两人转又放心,原来那老头子声音虽是显得粗俗横蛮不堪,但是却生得貌相古拙,并无杀气,也不类似穷凶恶极之人,两道银眉,根根见肉,颔下并无胡髭,衣着甚是怪异,而一条左臂,袒露在外,臂上刺着一个血电似红的鬼怪,却又不像是正派中人。
到了这时,苏慧也知道事态严重,便将狂态稍微收敛了些,两人俱不知道讲什么话才好,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那老头子向两人上下打量了几眼,突然双掌互击“叭”地一声,两人还只当他要出手袭人,苏怡身子一闪,拦到了妹妹前面,手掌一翻,一掌就待拍出,但是那老头子却仍是大刺刺地坐在椅上,并未动弹。
苏怡知道目前情势,可以不动手,最好是不要动手,一掌已几乎拍山,又硬生生地将掌力收了回来,只见那老头子冷笑一声,接着,布帘掀动,一个人又走了进来,老头子扬头问道:“你在江边看到的,可是这两个女子?”
那人一点头,道:“不错!”
老头子一挥手,那人重又退了出去。
苏怡苏慧两人,见那进来的人,貌相极是平常,就算曾经见过,也不会记得,心中均是莫名其妙,只听得老头子又问逆:“两位姑娘可是儒侠顾文瑜门下?”
两人见他一照面,便已叫出了自己师傅的名头来,心中又不免暗吃一惊,因为顾文瑜在翠竹渚中隐居,绝不和江湖上人物来往,绝少人知名列武林十大高手之一的儒侠,就在镇江,而顾文瑜又不准她们姐妹两人,向人提起自己的师门来历,以免牵涉在江湖上恩怨是非的漩涡之中,因此两人才感到心中惊异。
但人家既已指出,也不便否认,点了点头,齐声道:“不错。”
老头子缓缓地道:“我姓赵,名巴,与令师从未见过面,既谈不上交情,也没有恩怨,令师在此隐居,也向不招摇,想来也是为了避免麻烦之故,你们两人,为何不体恤师意,却要替他若麻烦?”
两人见他讲来,老气横秋,俨然代表师傅教训自己,心中俱皆大为不服,刚要反唇相讥,忽然想起那伍中星从自己进来之后,一直站在壁间,背对自己,不言不语,也不转过身来,不知是不是他吃了亏,跑来向那老头子申诉,因此那老头子才这样指责自己的呢?若论这件事,则确是自己的不好,因此便强忍了气,道:“不知老丈所指何事?”
赵巴面色倏地一沉“叭”地一掌,拍在椅柄上,道:“有一个聋哑小儿,被你们两人,带到何处去了?快照实说!”
两人一听赵巴问的是那聋哑小儿,心中都大是奇怪,苏慧首先忍不住,道:“那聋哑小儿,关你什么事?”
赵巴扬声哈哈大笑,道:“我早已说过,我与令师,毫无恩怨可言,但你们若是再固执下去,定要与血魔门作对,那我可也说不得了。”
两人一听“血魔门”三字,不由得心中尽皆一惊,又陡地想起眼前这老头子已然自道姓名,为何竟然一时间未曾想起他的来历?原来两人日常在镇江城内行走,三教九流的人物,接触甚多,在一个多月前,已然碰见几个昆仑派小弟子在酒楼中闲谈,在他们的话中,听出他们前来镇江,乃是为了替人打抱不平,一路搜寻血魔门的巢穴,又听他们提了不少血魔门在江湖上穷凶极恶的行为,以及大掌门碧血神魔齐太媪和二掌门赤血鬼赵巴的名字。
姐妹两人,当时还希望那血魔门的巢穴在镇江,则自己将这两人除去,也好扬名天下,怎知回去向师傅一提这两人的名头,却被儒侠顾文瑜责叱了一顿,道:“这齐太媪和赵巴两人,早年人称川边二恶,在你们尚未出世之际,武功已高得出奇,你们怎么是人家敌手?”
两人当时就深以为奇,心中纳闷。
但因见顾文瑜脸色严肃,而且师傅一向虽然禁止自己在外胡闹,但是行侠仗义的事,却从不阻止,而如今竟然这样态度,可知事出有因,当时再问了几句,顾文瑜已然背负双手,自顾自对江吟哦去了,两人也没有法子再追问个究竟。
有疑问放在心中,她们两人,总是觉得大大地不舒服,因此,过了几天,又转弯抹角,向顾文瑜打听这两人的来历。
顾文瑜深明她们的脾气,知道不说不行,才道:“这两人早年在江湖上横行之际,仗着所练的血神功,和一柄奇毒无比,挑破皮肤,便制人于死的血魔刃,已几乎无人能制。
那血神功和血魔刃,据说是百余年前,鬼母冷魂所传,不知怎么会被他们两人得到,后来因为实在作恶太多,才被雪山神樵洪一夫,佛门高人苦尊者,女侠殷景红三人所败。
但以这三人武功之高,究竟也怕血魔刃的厉害,并未能将他们打伤,只是从江南追踪,一直将他们追到广西阳溯,在离江中又激战了一场,仍是未能伤他们,只是将他们逼入离江中心的一个山头的山洞之中,合力搬了一块重逾万斤的大石,将洞口堵住,谅他们有锋利无比的血魔刃,也不能攻破,已有二十余年。
却料不到两人竟然未死,这番二次出川,武功一定更高,否则雪山神樵洪一天,女侠殷景红和苦尊者等人,虽然多年未闻音讯,但却仍在人间,他们何敢横行?”
一番话说得姐妹两人,口瞪目呆,因为顾文瑜虽然极少和她们两人谈论江湖人物,但几个高手的名头,却是和她们提起过的,那苦尊者、洪一夫、殷景红三人,正是正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以他们三人之力,尚且不能奈这两人何,自己怎么能行?
因此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却再也料不到一个月之后,竟然会面对赤血鬼赵巴!
两人心中吃惊,虽然力作镇定,也不免面上变色,苏怡向苏慧一使眼色,道:“老丈见谅,家师确是不愿与任何武林中人结怨,我们原是误来此处,就此告辞!”
她心知不敌,便想全身而退。
赵巴“呵呵”一笑,道:“我们这番二次出世,也不想结怨太多,那聋哑小儿,现在何处,你们还是快快说出来的好,我还好说活,等一会我那老伴来了,她的脾气,你们也该听说过,到那时候,就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两人见他只是一味追问那聋哑小孩的下落,心中大是奇怪,暗忖那小儿难道是他的儿子?不然,以他武功之高,还问一个小孩子的下落作甚?那孩子如今正在翠竹渚,但是伍中年被人点了穴道,也在翠竹渚,若是讲出,难免于伍中年有害。
苏慧虽然和姐姐在咫生了芥蒂,但那芥蒂,原是为了伍中年而来,她再任性行事,也不愿伤害到伍中年,因此便反问道:“不知那小儿和赵老丈如何称呼?”
赤血魔赵巴双眼一翻,道:“你们是不肯说了?实和你们说,我们在镇江重建血魔门,已然半年多了,你们师傅的行动,我们早巳有人监视,你们人既来此,那聋哑小儿,自然是在翠竹渚中,是你们去领了他来这里,还是我去将他擒下,由你们拣!”
两人本来还当翠竹渚的地名,是师傅所取,地方又隐蔽,应该无人知道,却料不到赵巴竟然那么熟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赵巴又是笑了一声,忽然间站起身来。
两人只当他要对自己不利,忽然.见他向自己身后一笑,道:“老鬼婆,你来了?”
两人这才知道身后来了人,而竟然一点声息也没有,不禁一惊,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高不满四尺的老太婆,拄着一根比她人高出一倍的鸠头拐杖,一脸诡笑,两眼碧光四射,已然罩定了自己。
两人一见那老太婆生得如此异相,心中更是吃惊,同时,两人也已看出,那老太婆一走了进来,整个洞中,皆在她目光的笼罩之下,两人本是名家子弟,焉有看不出若非身具极深武功,便万难做到这一点的道理?而且更明白对方目光既然如此凌厉,则既然已被她眼光罩住,也一定难逃她的手掌!
两人对望一眼,紧紧地靠在一起,只听那老太婆“嘿”地一声笑,道:“赤血鬼,你也是越老越糊涂了,她们不出声,那小子一定是在翠竹渚,还有疑问么?”
赵巴道:“老鬼婆,我难道不知道那小子在翠竹渚,但是顾义瑜”
才讲到此,老太婆一动乱发,突然如为狂风所拂一般,抖动不已,尖声道:“赤血鬼,连顾文瑜都怕,咱们二次出山,好不容易破了那块万斤巨石,究竟是为的什么?”
赵巴道:“我只是小心从事而已,你叫嚷什么?”
老太婆“嘿”地一声冷笑,道:“难道在洞中关了二十多年,倒将你关得胆小如鼠了!”
赤血鬼赵巴面色一变,道:“老鬼婆,你胡说些什么?当年若不是你仟性行事,广结冤家,何致于在山洞中受那二十余年之苦,你当仇家真是不想再除我们么?多结一个冤家,有什么好处?”
老太婆也满面怒容,叱道:“赤血鬼,你竟敢对我这样子说话!”
一个“话”字才出口,手腕倏地一翻,那枝奇长无比的鸠头杖,已然向赤血鬼赵巴,当头敲下,那一下势子极是威猛,一点也不像是在闹着玩,鸠头杖过处,劲风荡起,将苏怡、苏慧两人,尽皆逼退一步,赤血鬼赵巴人喝道:“老鬼婆!”
右臂疾挥而起,也未曾看清什么时候,也已然多了黑漆漆,圆鼓鼓地,不过尺许方圆的一面铁盾在手,向拐杖上的鹏头迎去,只听得“当”地一声,鸠头上的尖嘴,正好啄在铁盾之上,冒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两人又一齐向后退开,赵巴道:“老鬼婆,你也不想想,咱们再次出山之后,重建血魔门,虽然又具规模,今日更得各方好汉来聚,但一则敌人可能闻风而至,二则那血魔刃在何处?这难道是吉兆么?你却还在意气用事!”
老太婆“嘿嘿”冷笑不止,但却不再进招,道:“血魔刃虽然失去,但只要找到了那小子,不怕找不到,况不定连那件寒铁宝衣,也可得到,到时由我纵横,还有敌手么?”
赵巴苦笑一下,道:“但愿如此,咱们走吧!”
两人刚才还在因这个问题争吵,一晃眼间,赵巴似已屈服,将苏怡苏慧两人,看得莫名其妙,但也听出他们是准备到翠竹渚去,想起只有伍中年一人在翠竹渚中,不禁大为焦急,刚想出言阻止,老太婆已然转过头来,双目注定了两人,后退三步,鸠杖突然横扫而出。
她那根鸠杖,约有八九尺长,照理在这个洞中,万难施展,但只见她这一横扫,杖几乎成了圆形,一股大力,排荡而至,两人猝不及防,被大力连撞退七八步去,来到了洞的一角。
两人刚要发掌迎敌,老太婆的鸠杖已然改挥为搠,两人只觉腰间一麻,已然被鸠嘴点中了腰间的软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弹,眼睁睁地望着赤血鬼赵巴和老太婆两人,身形如飞,出洞而去。
两人被困在洞内,只得相互对望,连提真气,皆未曾将穴道冲开,一方面着急两人到了翠竹渚,伍中年不知会怎样,二方面身为人制,动弹不得,也大是踌躇,正在焦急之际,忽然听得布帘外面,有人道:“血魔门大掌门二掌门,刚才出去,阁下请入内稍待,他们临走时吩咐,一去就回,若是有正派中朋友来访,万不可就此离去,务必等他们回来再说!”
接着,布帘一动,一条大汉,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神态拘谨,五官清秀,约摸四十左右,一袭青衫,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苏家姐妹本就在暗暗心喜,不知是那一个正派中人物来了,或可趁血魔门大掌门二掌门不在之际,解了自己的穴道,趁机逃走,待到一见掀开布帘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师傅,儒侠顾文瑜时,更是大喜过望,若不是被点了穴道,早巳叫着“师傅”扑上去了,顾文瑜一见自己两个爱徒,全在此间,并还被人点了穴道,也不禁一惊,道:“咦?你们果然来了,怎么受制于人的?”
一面说,一面便向两人走了过去,扬起手掌,刚待去解两人的穴道时,那大汉身形一晃,已然将他拦住,道:“顾朋友,这两人是被齐大掌门封了穴道的,他们尚未回来,顾朋友请勿动手!”
顾文瑜眉回差矣,这两人乃是我的徒弟,我怎能不救?
那大汉一声冷笑,道:“顾朋友,就算是你的亲娘也好,掌门未返,你却不能乱动!”
顾文瑜面色一变,道:“岂有此理!”
尽管说着,却仍是不动手去解两人的穴道,两人知道师傅的脾气,暗自焦急,心想和这种黑道上的下三滥,还讲什么理?
那大汉道:“顾朋友,你还来是客,总该尊敬主人三分!”
苏怡苏慧一听,心中暗叫不好!原来她们深知师傅的脾气,虽然身具绝高武功,但是却迂腐不堪,那大汉抬出“应该敬主人三分”的大理来,他一定不会出手解自己的穴道,而非得等到齐太媪和赵巴回来不可!
果然,顾文瑜怔了一怔,随即向那大汉一拱手,道:“阁下言之有理!”
将双手笼在袖中,自顾自踱起方步来,几乎将两人气得双眼反白!
那大汉趁顾文瑜在踱方步时,退到布帘旁边,掀开布帘,向外一招手,立时又进来了三个大汉,四人面目甚是相似,背上全都斜插一柄铜锏,体态傲然,看来武功也极有根底。
四人一进来,已然成了个隐隐将顾文瑜包围在中的局面,但顾文瑜却彷若未觉,只是踱着方步,口中吟哦不已,不时向苏家姐妹瞧上一眼,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动手解开两人人道的意思。
两人心中,空白焦急,也是无法可想,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顾文瑜才停止了踱步,道:“敢问各位,何以两位掌门,尚未回转?”
四人互望一眼,并不回答,顾文瑜正想再问,忽然传来一阵极是洪亮的小儿啼哭之声,那阵啼哭之声,苏怡和苏慧两人,尽皆熟悉无比,一听便知道正是那聋哑小儿所发,其他孩子,那里有他那么大而洪亮的啼哭之声,想起伍中年的安危可虑,两人心中,俱都难过已极,苏慧更是后悔自己不该闯到那洞中来,以致被人制住!
只见顾文瑜面上,也略露惊讶之色,像是因为听到了那啼哭声有异于常,心中奇怪一般。
自儿啼声传出之后不多久,便听得嘈杂的人声,静了下来,接着便是赤血鬼赵巴的声音道:“各位再请稍待,我们立即出来!”
在他讲到那个“来”字时,人还在大厅之中,但一言甫毕,门帘飘起,他和齐太媪已然一齐走了进来。
一进来,见顾文瑜卓然而立,两人都是一怔,四个大汉肃然道:“两位掌门,顾朋友到此,已经有半个时辰寸了!”
齐太媪“嘿”地一声冷笑,道:“出去!”
四人必恭必敬地退了出去,齐太媪一言不发,走过一边,拄杖而立,赵巴则走向前去,一伸手,道:“这位便是武林中无人不知,行踪飘逸的儒侠顾文瑜么?在下姓赵名巴,幸会,幸会!”
顾文瑜也跟着伸出手来,道:“多蒙谬奖,这个侠字,淡何容易,在下怎当得起?”
武林中人,人人爱称自己为侠,实则上对“侠”字之义,皆不甚了解,但若有人尊之为“侠”也一定不会推辞,但顾文瑜为人拘谨迂腐,却硬要在这上面考究,来推辞一番,于此可见他脾气之一斑。
赵巴只是一笑,并没有与他再理论下去,向齐太媪望了一眼,暗示她不要出声。
这两人中,赵巴深谋远虑,极是阴鸷,和齐太媪的凶恶暴躁,截然不同,心中暗忖刚在翠竹渚中,将那聋哑小儿攫了来,顾文瑜便在此出现,难道是兴师问罪来了?此人轻易不在江湖上出手,但是却绝不能轻视!早已暗将一身血神真气,运转全身,面带笑容,道:“不知顾大侠来此,有何贵干?”
顾文瑜连连摇手,道:“大侠之称,万不敢当。在下此次前来,本是为了”
才讲到此处,突然感到和赵巴相握的右手掌心,如同被不知多少尖刺在用力猛刺一般,同时,有百数十条力道,要随着那股刺冲之劲,向掌心内钻来,吃了一惊,他本是正人君子,万料不到赵巴会趁此暗袭,急忙内力疾吐,尚幸他功力深湛,内家真气,已可收发自如,内力一吐,已将那百十股力道止住,只是略顿了顿,续道:“本来是为了一件事,如今却成了两件,想请两位掌门答允在下所请!”
赤血鬼赵巴见自己疾吐而出的血神真气所化的无数力道,眼看得手,突然全被一股阳刚之极的大力,挡了回来,那股大力,也只是将血神真气挡住,并不进逼,像他这种歹毒人物的心中,当然想不到顾文瑜是不会和人在这种情形之下动手,反倒感到对方高深莫测,不敢再莽撞,连忙将手缩了回来,道:“不知道大侠有何见教?”
顾文瑜见自己一再抗议,他仍是称自己为顾大侠,不禁叹了一口气,也不再与他理论,道:“小徒据说是为两位掌门所致,不知她们何处得罪了两位掌门,在下在此一并谢过,尚望容在下将她们的穴道解开,不胜感激之至!”
齐太媪和赵巴两人,本就奇怪何以顾文瑜既然来了,苏家姐妹穴道会依然未解,听得他如此说法,更是心中莫名其妙。
赵巴心中猜不透顾文瑜的底细,暗忖不如答应了他再说,忙道:“这个自然,令徒只是与我们在言语上起了误会,也谈不到什么得罪,待我来解穴道。”
他一说完,便向苏怡苏慧扑去,顾文瑜忙道:“不用了,我来!我来!”
也身形一晃,向两人闪了过去,两人同时发动,身法均是极快,在苏怡苏慧身前两尺之处,已然肩与肩相撞,碰到了一起。
赤血鬼赵巴刚才在与顾文瑜握手之际,未曾试出对方的功力深浅,心中正自耿耿,明知自己这方面,和顾文瑜正邪不能两立,当日拣定镇江,作为重建血魔门的根本重地之时,便已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但又因为这处地下渠道,地方隐秘,外人不知底细,极难找到,再要找一处这样的地方,不是容易的事,而且打听出顾文瑜一向不理江湖上事,所以才放心大胆,以此为巢穴,果然在江湖上出手做了几件大案“血魔门”三字,重又令得江湖上谈虎色变之际,各正派中人物,也曾不断在江湖上搜寻,但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赤血鬼赵巴和齐太媪两人,怎么也未曾料到顾文瑜今日会闯到他们的巢穴中来,而且又恰当他们通令南北各省黑道上的人物,准备为光大血魔门而大举行动之日!
因此赵巴一觉出和顾文瑜肩头相撞,更不肯轻易放过这个一试对方深浅的机会,身子突然向左一侧,一退之间,已将内力蓄足,又用力向对方撞了过去!
顾文瑜却是丝毫也未为着这样的心思,一觉出与赵巴肩头相撞,便向侧让去,怎知他这里一让,赵巴已然用力撞了过来。
这赤血鬼赵巴,和碧血神魔齐太媪两人,其所以未列名于武林十大高手之中,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差,而是因为他们自从被苦尊者等三人,禁锢在漓江中的小山中之后,一直没有音讯,因此武林中人,已当他们死去,所以才没有将他们的名字列入。
而实际上,他们所习内功,虽然是邪门到了极点的血神功,但功力却极是深湛,再加上二十余年来,在山洞之中,钓鱼为食,苦心勤练,这番被他们攻破了封洞的巨石,功力又是大进,实不在儒侠顾文瑜之下,一个是存心生事,一个是狼然不防,双肩相撞,顾文瑜便吃了亏,只听“砰”地一声,顾文瑜的身子,整个身右倒去,眼看要倒地,但顾文瑜的下盘,却稳定不动,倏然之间,又弹了起来,重又站直,伸手向苏怡苏慧两人肩头拍去“拍拍”两声过去,已将两人的穴道解开。
这一下,在吃亏之后,行动尚且如此之快,更令得赵巴吃惊,向侧一步退开,苏家姐妹已然齐声叫道:“师傅,别和这两人客气,咱们快动手!”
两人俱是一般心思,一俯身,各抄了一把椅子在手,挥动起来,一齐向赵巴砸到。
顾文瑜大叱道:“徒儿别动!”
疾晃身子,在苏慧苏怡之间,穿了过去,拦在赵巴的前面,动作快到了极点,两人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未曾看清发生了什么事,那一椅子,乃是用足全力,砸了下去,只听得“叭叭”两声,砸个正着,椅子被一股大力,反震了起来,碎成片片,每人只剩下了一条椅子腿在手,定睛看时,不禁“啊呀”一声,叫了出来,原来那两把椅子,尽皆砸到了师傅的背上!
两人见闯了祸,才退过一边,不敢作声,顾文瑜回头瞪了她们一眼,一拱手,道:“小徒莽撞,两位掌门,幸勿见怪!”
赵巴已然看出了顾文瑜迂腐无比,便道:“不算什么,顾大侠来此,尚有一事,不知是为了什么,尚望详告!”
顾文瑜道:“听说两位在今口大会黑道人物之后,准备将镇江城中所有正派武林人物,连各路镖局,路过的人物在内,尽皆诛杀殆尽,以振血魔门之威名,可有此事?”
苏怡苏慧在一旁听得心中骇然,暗忖这两人和塥,难道当真如此穷凶极恶?只听得赵巴道:“顾大侠所言不差,但顾大侠师徒三人,自然不在此例。”
顾文瑜长叹一声,道:“两位掌门可知道这样一来,要害多少人?”
半晌不作声的齐太媪,突然尖声道:“连路过的人在内,共是三百一十七个,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
赵巴一笑,道:“不错!正是这个数字!”
顾文瑜大摇其头,道:“两位差矣,天下武林人物,不可胜数,两位害了镇江城中的三百余人,非但不足以为血魔门立威,反倒使天下武林,争相诟谇,为血魔门遗下千秋臭名,这种事不但仁者不为,智者亦不为!”
齐太媪“嘿”地一笑,道:“如此说来,顾文瑜你是要出手管一管了?就凭你们师徒三人,不是太大胆了些?”
顾文瑜道:“非也!我只是听了一位朋友说起此事,道两位掌门在此聚会,又有此举,是以立即赶来,怎知半途上又受了些阻。”说到这里,向苏怡、苏慧两人,望了一眼。
两人心中暗奇,难道师傅在半途受阻,竟然和自己有关?不然他为什么要看我们?
顾文瑜续道:“尚幸两位未率众行此事,总算我即时赶到,不过奉劝两位,如此做法,有害无益而已!”
齐太媪拐杖点地“当当”两声,道:“有益有害,干你什么事?”
顾文瑜一怔,道:“我为镇江城中武林人物请命,想来两位定能接受!”
仍是以己之心,比人之意,一派迂腐书生之见。
齐太媪“嘿嘿”怪笑,正待说话,突然听得外门传来“邦邦邦”地三声梆子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