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唇笑着,长睫微微颤动,在眼睑之下透映出一抹阴影,她岂会看不出来他来景福宫已经换了白日穿着的龙袍,她岂会嗅不出来他身上跟每一天都不同的气味?
不过就当把她跟孩子一样哄骗也好,就这一天,就这一个晚上也好。
积累在身体里的疲惫,心酸,哀伤,若继续累积下去,有害无益。
“睡吧。”秦昊尧的嗓音转沉,他自然知晓穆槿宁定是察觉的到他的用心,但说破也好,不说破也罢,将她圈在自己的胸怀之中,仿佛这就是他给她的自由。无论她走的多远,他都希望只有他伸出手臂就能触碰到她衣角的距离。
他身上衣衫里里外外的熏香,不再是寻常的檀香,而是换了别种滋味,这等气味是有安眠宁心的作用,而如今,穆槿宁就被他身上的这种熏香包围着,混入她的每一口呼吸之中,不多久,她当真眉头舒展开来,身子渐渐松懈下来,宛若一团轻盈的棉花一般,安分地窝在他的怀中。
面对她的时候,他的心常常是万分复杂的,仿佛哪怕时光走的再快些,哪怕时光再残忍地在他们前行道路上抛下巨石,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放开她的手。
这世上,只有穆槿宁这么一个女人,他曾经想象过跟她一起一辈子,不弃不离的结局也不会觉得后悔和遗憾。
“都会过去的。”他听着穆槿宁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知晓如今的她定是浑浑噩噩,还有一线清醒,手掌在她削瘦的肩头上暗暗摩挲,待她身子渐渐松懈了,他才在她的耳畔低语一句。
穆槿宁却听得清楚,她已然昏昏沉沉,困意越来越重,眼前仿佛是一条漫漫无止境的道路,她只是朦朦胧胧走向那路上,他的话却在心中百转千回,宛若站在悬崖上,扑面而来的是这一句话的千百次回声。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不管她再难过,再伤心,再遗憾,都会过去。与其暗自流泪,还不如笑着面对,相信他们走出了自己的世界,也能过得很好。
隐隐约约之中,她还能察觉的到胸口的温热,隐约察觉的到他的手掌长久停留在她的面颊上,她当真是累极了,身心俱疲。
至少在秦昊尧面前示弱的话,展露她如此疲惫无助的时候,并不可耻。
翌日晌午。
所有宫女都任由她沉沉睡着,无人来打扰,秦昊尧起身的时候动静太小,定也是不愿吵醒她,她才在温暖的内室睡到这个时辰才悠然醒来。
整整三个月了,她不曾有一天如此好眠。
仿佛当真将身上的重担丢下来了,她坐起身子,觉得满身轻松,待她朝着门口喊了一声,琼音跟紫鹃边一道走进屋子来。
没血没泪的人,不见得是最好的,或许过去的自己,曾经一度是这样的女子。但人活在世上,最难逃过的就是感情的束缚,也难免落泪哭泣,心中被掏空只剩下一具躯壳,会痛苦,心才不会麻木不仁。
她身边的位置,似乎还留着淡淡余温,仿佛他走了没多久,身上的熏香的气味,却经过一个晚上,也已经消散地差不多了。
令她感动的并非只是他的陪伴,他为她着想的这些心思,已经胜过他平日里给她的任何赏赐。
“娘娘,宝月公主站在门口等了很久,要来给娘娘请安。”
穆槿宁下了床,只听得紫鹃在身后轻轻地说,她捧起清水,手微微顿了顿,依旧神色自若地洗漱更衣。
“别让她久等了,请进来吧。”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坐在铜镜之前,待琼音手握白玉梳子为穆槿宁梳理及腰青丝,紫鹃领着宝月公主缓步走到内室。
宝月公主朝着穆槿宁深深行了个礼,抬起眉眼来的时候,才瞧见穆槿宁刚刚换上一套翠色缎面宫装,坐在梳妆镜前,桌上摆放着几道膳食,看来贞婉皇后是刚刚下床没多久。
她已经有两个月不曾来过景福宫,听闻贞婉皇后有些家事缠身,她也不便再去为皇后娘娘添麻烦,她是个知趣的人,直到后来才听说贞婉皇后的父亲离开人世,她当真也曾经错愕不已。
或许比起贞婉皇后而言,她还算是幸运的,她不曾经历过如此刻骨铭心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