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宁回眸看他,眼中的冷意,直直射进他的心底深处,她拆下所有的首饰,放回首饰盒,素髻之上,唯独留着一只那淑雅留给她的白玉簪。
秦昊尧看着她毫无拖泥带水的举动,更清楚,她早已暗度陈仓,而另一个人,是他的皇兄。当今圣上。
当然,她进了宫,当了后宫妃嫔,天下珍奇,独一无二,什么都会得到。
“穆槿宁,你是真的疯了?”他冷笑出声,一刻间愤怒在胸口炽燃,嚣张。让向来冷静沉着的秦王,不顾身边的一应众人,更不顾虑他的一举一动,完全会被众人口口相传,成为皇宫下一个传闻。
“王爷,你不必自欺欺人,我在你这里,根本就不开怀。”
她眸光一闪,避开他的视线,仿佛早已超脱在外,这一句,说的云淡风轻。
“不开怀?”
他的笑意浸透冷漠寒意,指腹下的空气,仿佛也燃成一片炽火,这三个字,一瞬间掀翻他们两人一年多的所有画面。每一日的记忆叠加成一座高大的城池,也经不起如此厚重的诋毁,一夕之间彻底分崩瓦解。
“郡主,我们该走了,时辰不早了,若是再拖延,圣上龙颜不悦,奴才就难以交差了。”周煌察觉的到如今的秦王,是已然勃然大怒,但这一回,机会是掌握在穆槿宁的手中。
若她要走,谁也拦不住。更别提,她如今得到的口谕,是当今天子的意思。
穆槿宁垂眸,眸光无声变冷,她的确不该再逗留,再不走,迟早要出事。些许踌躇,那便是动摇的征兆。
她最后朝着秦昊尧的方向,微微欠了个身,算是以此辞别,再不言语,她越过秦昊尧的身子,雪儿跟琼音见状,不敢怠慢急着从地上爬起,小跑着跟了上去。
穆槿宁暗暗舒了一口气,仿佛有种预感,他不曾回头看她,她走过雪芙园的每一步,都像是从深不见底的海底踏上沙滩,居然有一瞬间,她仿佛格外轻松。
他说她就像是一尾鱼。
仿佛他的秦王府,就是浩瀚的海,她这辈子,无法离开,若是离开,迟早会死。
她眼底的笑意,转瞬即逝,这样的境遇,才会如此畅通无阻,只因。这世上皇帝想要的人,谁也无法阻拦。
秦昊尧,即便只手遮天,也无法将敌意,转嫁到天子的身上去。
他,终究是一人之下。
走到秦王府正门口,皇宫的轿子,已经停靠在不远处,雪儿虽还不明这件事的蹊跷,却也不敢违逆主子的意思,探出手去,为穆槿宁撩开帘子。
头一低,她的眼眸之内,仿佛有无数的画面,宛若眼泪一般倾泻而出,察觉的到周公公的视线,依旧落在她的身上,她抿着唇,毫不犹豫地坐入其中。
“起。”
周煌眼看着穆槿宁的轿子抬起,才坐入轿内,一行人约莫十来人,朝着皇宫的方向而行。
天际,阴沉沉的,仿佛又要下一场雨。
“爷。”
王镭朝着站在雪芙园庭院中的秦昊尧,低头行礼,不过身前的男人,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他仿佛还在深思,仿佛这一切,他还没有彻头彻尾,想清楚,想通透。
王镭见状,也就不再开口,只是陪着秦昊尧,站在一旁。
雨丝,渐渐从风中吹来。
他侧过俊颜,望向屋子内的光景,仿佛前两日,她还坐在长榻上,纤细指尖,将一枚黑子,推上棋局。她朝着另一个人浅笑,唇畔的笑容,像是三月的阳光,不过分炽热,却温温暖暖的,一丝一缕,都能让人万分惬意坦然。
“该王爷下了。”
她侧过身子,端起茶几上的青瓷茶杯,淡淡的茶香,萦绕在彼此的气息之中,那日她身着紫红色的袍子,娇美婉约,她轻柔的嗓音,如今还字字清晰。
她在跟何人对弈?
他的俊脸,蓦地冰冷阴沉,再度望向那窗内去,那空落落的长榻上哪里还有什么人?
当下对弈的他,还有穆槿宁,全都不见了。
她始终都留着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