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槿宁眼波平静从容,她探出一只柔荑,见夏侯柔不再说话,才无声将帐幔拨开。她看了一眼夏侯柔的面孔,仿佛不敢置信,她猝然起身,直接坐到床沿,这才能更靠近地看仔细了。夏侯柔见她跟自己只有咫尺距离,蹙眉,正想开口,已然被穆槿宁生生打断:“你不用劝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借着烛光,她审视着那张面容,她看的太过专注,眼神之中却没有一分嫌恶和别扭,才使得夏侯柔安心给她窥探。
夏侯柔原本是长着一张娇美稚嫩的面孔,特别是那双大眼睛,格外有古灵精怪的神韵,只是如今,她的脸上长着几个脓疱,有的已经收干,有的隐约看得到还有脓水。由于许多日子不曾晒到阳光,原本蜜色的肌肤,苍白如纸。
穆槿宁不曾言语,视线又从她的脸上,落到脖颈之上,那里也无法幸免,也长了一颗,她轻轻拉过夏侯柔的手,夏侯柔被她过分亲近的举止吓坏了,不免扬声阻止:“别碰。”
她仰起小脸,默默望向夏侯柔满是泪光的眼眸,淡淡一笑,柔声说道:“没事的,你没听说我沉入湖内昏迷了四天还会醒来活下去,太子妃你身上的,也绝非能是什么歹毒的恶疾。”
话音未落,她便已经垂下眼眸去,轻轻拉开夏侯柔里衣的袖口,那纤细白皙的玉臂之上,也有几个收干的肿泡,如今贴着肌肤,已经成紫黑色了。
待她审视了许久,夏侯柔才惊觉穆槿宁迟迟握住她的手掌,不曾说话,不禁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比这病更可怕?”
穆槿宁微微怔然,若说不可怕,这夏侯柔此刻的憔悴病容,跟记忆中谈笑风生一身明艳的太子妃,几乎判若两人,若说可怕,她却满心平静,没有一分畏惧胆颤。
见她沉默,夏侯柔以为她要挑选好听的话来搪塞她,她的笑意一敛,满目苦涩。“说真话,他们撒谎,我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了,瞒不住我的。”
穆槿宁却笑着摇头,没有开口,唯独以双手握住夏侯柔的手,越握越紧,仿佛这般的回应,早已足够。
一阵阵温柔暖意,像是春风,从穆槿宁的指尖,暖和着她微凉的手。夏侯柔拧着眉头,忍住眼眶的泪水,她病了这么多日,不是无人来探望过她,只是愿意跟她有肌肤相亲,紧握她双手给她抚慰的,只有崇宁一人。
她多日来压抑在内心强撑的意念,就在此刻,全部分崩瓦解。清泪不断落下那双盈盈大眼之内,夏侯柔失声痛哭,不可自抑。“我都不敢照镜子,他们什么都不说,可我都知道,他们眼里的我,那么丑陋不堪,一个个都当我跟恶鬼妖灵一般……在殿下面前我也从不哭,因为我知道,我一哭,他心中更不好过,我只能笑,因为殿下说过,我笑的时候最好看。”
穆槿宁伸出手去,将夏侯柔拥在怀中,她倚靠在自己肩头痛哭了许久,在这大半年内忍受的难堪和痛苦有多深,她便哭了多久。望着这样的夏侯柔,穆槿宁的眼底也渐渐升腾几分落寞,在宫中很多人,都是强忍眼泪而活下去的。她是这样,夏侯柔为了心爱的太子,也是这样。
“既然如此,太子妃更不该被击垮,人定胜天,不过是小小疾病,或许只是中原罕见,塞外有些疾病的确千奇百怪,也没什么稀奇的。”穆槿宁一手轻轻落在夏侯柔的后背之上,夏侯柔虽然跟她年纪相似,但更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姐,她悄声说道,一字一言,尽数落在夏侯柔的耳畔。
“对,我都险些忘了,你在塞外好几年,见多识广,是不是也曾看过像我这样的?”夏侯柔脱口而出,才发觉穆槿宁眼神有变,惊觉自己的话刺痛了她的伤处,这才从穆槿宁的怀中离开,泪痕未干的脸庞对着她,眼底满满当当的歉疚。“你当初是流放,我不该提这个的。”
“都过去的事了。”穆槿宁顿了顿,突地眼神一转,眼眸熠熠生辉,说的格外生动:“不过,塞外当真有很多奇人异事,有的人,有三头,还有的人,有六臂,还有的人,呼一声,就会口吐火来。”
穆槿宁呵出一口气来,看她那神态,仿佛当真有一团火焰喷薄而出。夏侯柔的身子不禁往后仰,被穆槿宁的话语吓得有些错愕,她身在京城长在京城,从未离开过京城这一个弹丸之地,自然也是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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