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槿宁将粥碗推到李煊的面前,看他在桌上摩挲着汤匙,她正想动手,李煊却笑着婉拒。“都几个月了,微臣早已习惯了,郡主不必帮我。”
她不再动手,李煊是一个男人,有他自己的尊严。
余叔准备的早膳,是简单的几件,包子馒头,清粥小菜,她也在一道喝了暖粥,默默咬了一口白馒头,连夜骑马赶来,的确让她的面容,染上几分疲惫,腹中饥饿,才让一个白馒头,都吃的格外香甜可口,松软绵密。
“你身上的伤,都养好了吗?”她话才出口,已然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只是此刻的过分沉寂,也是让她不安的来源。
她无法望入往日那双温暖的眼,他的思绪,她无从而知。负伤的李煊,仿佛格外平静,但她很清楚,这样的平静,总是压抑着沉痛。
“微臣一切安好,郡主对微臣的恩情,微臣没齿难忘。”他缓缓点头,穆槿宁身上淡淡的香味,萦绕在他鼻尖,应该是沉香味道。无法看着她,他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连半丝光,都不曾透过来。
她无声笑了笑,越是记挂恩情,却越是见外了。
李煊温醇厚重的嗓音,传入她的耳边,她望着他舒展开来的眉宇,想象中那双眼眸之中,也有笑容。“不过,救微臣的人会是郡主,是让微臣意外的。当初听余叔的话,还半信半疑,直到他捎来了郡主的那幅画,虽然无法看清,但我不会忘记,那宣纸的清香,是如出一辙的。”
“我原本也要问你,你让人将花图带回来,寓意为何?”她凝眸望着他,心口一阵紧缩,她当下收到那张木槿花图,也曾心有不安。
“微臣曾经有过一位妻子,郡主可知晓?”李煊沉默了些许时候,才渐渐笑开来,神色格外平和。
她默默点头,若是李煊不曾娶过妻,以自己的身份,更无法让太后牵线,才跟李煊结缘相识。
李煊的故事,她还来不及听,他就去了南骆,而她嫁给秦王。
他唇边的笑意一分不减,虽然穆槿宁无法看清他的双眼,他依旧周身没有一分抗拒的寒意。“她是美月,是微臣的青梅竹马,在她十七岁的时候成了微臣的妻子,不过死的时候,都没撑过两年。在京城初见郡主的时候,的确心生悸动,郡主跟传闻中的判若两人,在知道太后有意将郡主指婚给微臣,心中也有欢喜,也有矛盾不安。”
听到李煊的情意,她却泛着酸涩,回到京城,她早已学会脚踏实地的活着,她可以学着当一个温柔体贴贤淑的妻子,可以对夫婿忠贞不二,可以用一辈子去回报夫婿,但她的确没有想过,要学着去重新爱上一个男人。最初的感情那么稚嫩,却又伤的她最深,她恐怕根本不敢再去碰那么美好却又那么残忍的东西。
她侧耳倾听,独自沉入他讲的往事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的耳畔,别的动静,什么都闻不到。
“对美月,十来年的陪伴多过男女之情,在她离开之后,微臣从未遇过喜欢的人,或许也从未愿意停下脚步去认认真真看一人,只是郡主打破了微臣的这种习惯。郡主是唯一让微臣,想要用余生去守护的人。当然,若不是郡主已经嫁给秦王,这些话,本不该说。”李煊的笑意,停顿在唇边,仿佛有几分苦涩味道。
他在这么晚才跟她表达心意,自然不愿造成她的任何困扰,或许这也是最后一回,跟她坦诚,敞开心扉了。
他不曾在她出嫁之前跟她说明心迹,一方面,其实一切已成定局,其二,便是生怕乱了她的心境。他要她开开心心去嫁人,更别提,她要嫁的,是以前就心仪的男人。他有成人之美,更笃定,他们相识一两个月的时间,抵不过她跟秦王五六年的时间。
穆槿宁沉下脸来,面容上再无任何笑意,她漠然睇着他:“你就不怕,我温柔模样,不过是假象,传闻中的崇宁,或许会更变本加厉。”
“或许眼睛看不到了,就能够学会用心去看人。今日微臣能活着坐在这儿跟郡主共用早膳,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事实上,郡主会救我,就证实了微臣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