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身后领着的人,正是穆峯,穆槿宁看他衣裳不整,头发凌乱,急忙打开门来,让雪儿扶着他走到外堂,坐下静心。
穆槿宁替穆峯拉好青色外袍,触碰到他的双手,却满是寒意,他的眼睑之下蒙着淡淡的黑晕,仿佛这一夜都不曾睡过。看他宛若大病一场神志不清,穆槿宁的唇边溢出轻叹,将身上的外袍取下,盖在他的身上,神色一柔,压低嗓音问道。“爹,什么事啊?”
雪儿将暖炉搬来更近的地方,如今穆峯一脸惨白,像是被寒意包围了许久。
“宁儿宁儿,这京城里有人杀人了,真的是杀了人……”穆峯的双手都止不住颤抖,穆槿宁给他倒了一杯暖茶,他却连茶杯都握不住。
穆槿宁闻到此处,面色一沉,清楚爹异于常人,她出嫁之前曾经交代过那个侍从,要寸步不离,更不能让爹深夜出行。这般想着,语气不免变得生冷:“爹你不是好好在别院吗?晚上谁让你出门去的?”
“昨晚我写错了字,去买了一叠宣纸,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就找不到路了,也看不到老张,摸黑走到一条小巷子里,就看到了。一个男人,杀了另一个男人。”穆峯抬头看着穆槿宁眼底的不悦,面色不无歉疚,仿佛做错事的稚嫩孩童,心中自然也清楚,女儿说过不要他晚上出门,是他有错在先。
心中清楚穆峯绝不会撒谎,可是这种事她并不想牵扯在他们父女身上,更不是她能够解决的麻烦,她只需说服穆峯,将此事平息。想到此处,穆槿宁神色一柔,语气平和温柔,寥寥数字,已然安抚了穆峯的慌张无措。“还有人敢在天子脚下杀人?爹还记得那个人的模样吗?王爷在朝廷,一定可以抓住杀人的罪犯。”
“记得记得,昨夜一晚上都没睡,生怕睡着了把那个人的长相给忘了。”穆峯的眼底,一刻间汇入了光彩,他不曾歇息居然是因为这样的缘由,穆槿宁不禁心中沉痛,愈发不能自抑。
这世道,让她变得连是非黑白都顾不得了。她告诉自己,没有能力的事她不必插手,如今看看,还不如爹的一片赤诚,在他的心中,是非黑白还不曾混沌颠倒,世道还是最干净最清澈的。
她压下心口的闷痛,笑靥清浅,在穆峯耳边安慰几句:“我给你拿些纸,你画好了那人长相,我便交给王爷,王爷自会找人处理,捉拿真凶。爹你放心就好,不过往后,决不能再不听我的话,独自出门了。”
穆峯总算长长舒出一口气,穆槿宁的安慰,让他不再害怕。他也全都相信,他画好了杀人凶手的长相,自己的女儿会教给王爷,把真凶逮住,不让恶人逍遥法外。连连点头,他总算才端稳了茶杯,喝了两口热茶,不再情绪激动。
雪儿取来了文房四宝,放在穆峯的手边,他却似乎等不及了,将毛笔润了润墨,这便要将那人面目画出来。
穆槿宁却在心中盘算,爹在夜晚无意间撞到有人作恶,如今最紧要的便是守护爹的安危,其他的。她又如何管得了?这张宣纸,总也是落入暖炉的命运。
“王爷,你起来了。”穆槿宁听到内室的动静,看着秦昊尧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从雪儿的手上取来洗净的朝服,走到他的身前,替他更衣。
秦昊尧低头,望向她垂眸为他更衣的柔顺姿态,嗓音冷沉,徐徐问了句:“大清早的谁来了?”
“王爷,是我爹来了。他说昨夜在巷子里看到有恶徒杀人,一夜没睡,很早就到王府……”穆槿宁一句带过,不愿多谈,她知晓秦昊尧是不愿看到穆峯的,也不必一厢情愿将穆峯当成是他的岳丈说的多有分量。
秦昊尧淡淡一笑,俊颜更显疏离。“还有这样的事。”
穆槿宁不言不语,径自将腰带给他系上,她双手圈围秦昊尧腰际的时候,他的黑眸陡然变深,她的伤并未痊愈,只听得穆峯前来的消息就不顾一切下了床去安慰,她,还真是一个孝顺的女儿。
以前的崇宁。沦为别人嗤笑的最大缘由,也便是因为这个天生痴傻呆钝的傻子,他总以为她不愿承认自己是这样不堪的男人的女儿,而如今……她变得彻底。
若说是在他面前做戏,却又实在自然不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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