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多尝尝?”
她脸上的光彩,胜过水池波光,暖耀着他的眼底。见他放下银箸,并无胃口,她思绪一转,心里有了几分清明,才低声试探。“明日妾身想动身去宫里一趟,见见语阳公主。”
“算了,她如今任何人都不肯见。”闻到此处,他毫无情绪丢下这一句话。语阳性子决裂刚硬,在宫里默默无闻二十载,如今却因为这件婚事,寻死觅活,皇帝一气之下,派大内侍卫守在她的门前,闹得人尽皆知。
跟北国联姻之事,越来越棘手,他派去的人到了北国,却被告知北国太子出宫去了,连连等候三日不曾得到任何消息,最终只能无果。
看来北国太子,早已准备避而不见,不让此事有任何变数。
如今,他派了手下数十人逗留北国,只是迟迟不曾找出太子的下落。北国皇帝久卧病榻,若是他日驾崩,太子登基,这件事,便是木已成舟,板上钉钉了。
至此,他的面目更加森冷,王族的高贵冷漠,一瞬无法遏制。
“同样是女子,妾身跟公主好好说,她或许能够以大局为重。”穆瑾宁从他的眼底读出太多沉郁,压低嗓音,在他身边低声道。
他的怒气,像是早已埋在地下的惊雷,她的一句话,轻易点燃。黑眸陡然一沉,他一拍桌案,勃然大怒。“大局?你不还是要语阳远嫁北国。本王下了这么多功夫,可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她走上这条路的!”
她面色一白,被他的话闷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身为皇家儿女,为了江山社稷,不总要做出选择吗?”眼底的温婉陡然消失彻底,她将苍白面容对着他的俊颜,徐徐说道:“王爷,若换了别位公主,没有一手遮天的秦王为兄长,圣旨一下,便是没有选择的。”
这一番话,曾经那么熟悉,仿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般残忍决绝。
他逼穆瑾宁嫁给自己为妾,谁又让她选择过?她同样没得选择,如今,她却用尖锐话语,戳破这世上所有女子的宿命。
黑眸半眯,秦昊尧细细端详她眼底的凌厉,哪怕只是一瞬,他也早已捕捉到,尽收眼底。他清楚她自然懂得出嫁女子要投其所好的道理,但在大事面前,她却从不遮掩内心想法,不惧与他争执对立。
她的眼底藏匿着莫名光亮,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淡淡说了句:“王爷是公主的亲兄长,但这二十年来,甚至都没有为亲妹妹找一位如意郎君的打算?若是早为公主找到夫君,她如何要面临和亲之事?”
她的话自然再合理不过,却也暗暗戳中他心中的无名之火。俊颜不染任何暖意,他阴鹜双眸,蓦地紧逼。“不是语阳喜欢的人,本王不会让她随意出嫁的。”
语阳的性情,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还要明白。天生的细微残缺,让自恃过高心气脆弱的她,更难以接受别人目光。更别提,对一个男人交付终生。
“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她神色一柔,缓缓说出。这些日子来,她也听过有关北国太子的传闻,但有时候,假的东西经过口口相传之后,变成了真的。世人都说那位殿下作恶多端,可事实当真如此么?她觉得不必过早下定论,说不准人生还有转机。
她的话,在他听来,太过刺眼。
“所以你才在塞外,随随便便嫁人生子?”他欺身向前,黑眸抓住她的眼神,她不得动弹,只能望入那一双深邃莫测的眸中去。
随便。
他其实根本耿耿于怀。
她的弱点,变成他随时可以伤害她的利器。
巨响回荡在耳畔,嗡嗡作响,她猝然身子僵硬紧绷,如临大敌。
认识秦昊尧这么多年,她的无谓纠缠曾经常常面对他的冷若冰霜,但,这一回,他不只是生气。
他看她的时候,她用尽全力,才能维持镇定。
这一眼,阴寒彻骨,让她坐立难安。
他猝然攫住她的精致下巴,打量着她清绝容颜,俊眉紧蹙,薄唇溢出怒意。“本王在你脸上,看不到哪怕一丝悲痛,孩子就这么没了,你倒是一点也不伤心!”
她压下心头的滚滚热浪,骨鲠在喉的疼痛,让她每每说起一个字,都格外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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