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未曾开口,突然觉得背上微微一痛,一把短剑已抵在他的背上!
只听得他右侧的怒蛟旗弟子嘶声吼道:“幽求,这小子现在落于我手中,如果你不想让他就此送了性命,就放我们走!只要你有诚意,我们自会在适当的时候放了他!”
幽求显得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即冷笑道:“洞庭十二坞枉称江南三大帮派,应付一个十岁的小儿,竟也如此大动干戈,贴身守卫,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顿了一顿,又道:“我未见到那小子的面,怎知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小木右侧的人名为姜青,听幽求如此一说,本待说“信不信可由不得你”但话到嘴边,却不由自主地改了口:“我就让你见见他!”
言罢,伸手欲撩开车厢前垂挂的车帘,但当他的左手在触及门帘的那一瞬间,突被挟制,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悍得无以复加的绝世内力狂袭而进,生生逼入他的体内!
瞬息间,他的五脏六腑承受不了这种空前强大的压力,生生爆碎!
随即真力迸射,将他的体内骨骼齐齐压折!
姜青的生命在电光石火之间烟消云散!他的短剑只消再递进数寸,就足以取了小木的性命!
但他已无力做到这一点。此等致命的杀着,远比一剑穿心更为可怕!
他的同伴敖子青见姜青突然鲜血狂喷,甚至连耳鼻中也有鲜血四溢,双眼在瞬间充血,而他的身躯却如同发酵过度的血团,一下子瘫倒在座下,顿时目瞪口呆!
门帘落下,幽求高大伟岸的身躯伫立于门前。
只怕姜青在死亡降临于他身上时,也不曾明白本在三四丈开外的幽求,怎么会如幽灵般出现在车门前!
敖子青的右手仍是紧紧地握在刀柄上,但此时他的刀仿佛已锈住了一般,再也无力拔出一寸!
敖子青以一种临死之兽般绝望的目光,望着幽求。
而幽求却是看着小木,缓缓地道:“今日三十多人都是因你而死的,洞庭十二坞总舵更因你而死了上百人。现在,他的生死仅在你的一念之间,只要你答应学我的剑法,我就可以饶他一条狗命!”
小木目光低垂,表情淡漠。
敖子青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额头汗珠如雨渗出。
倏地,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车厢板上,哀声道:“小公子,小少爷,你大发慈悲,救我一命吧!我愿给你做牛做马,以前多有得罪,小人实在该死至极!”
说到这儿,他毫不犹豫地用力掴了自己一巴掌,随即左右开弓,掌掌生风,转眼间一张脸已红肿不堪!
幽求心中道:“你这般软弱,多半是难保性命了!”
果然,小木轻轻地哼了一声。
声音虽轻,但对于敖子青来说,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他的动作与表情就一下子僵在那儿了,模样可笑可怜!
倏地,他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可怕,嘶吼一声,猛地拔出刀来,向小木扑去!
但堪堪扑出,就觉身后一凉,一股胀胀的痛深深地侵入他的身躯,随即蔓延开来。
敖子青叹息般呻吟一声,然后重重地倒下,气绝身亡!
幽求似笑非笑地望着小木,道:“你知不知道,就为了你一人,整个洞庭十二坞已灰飞烟灭,从此在江湖中除名。他们终究只是乌合之众,我仅杀了一百多人,其余的人立即如鸟兽散!可笑这些逃得性命的人,居然不肯向怒蛟旗的人通报一声!”
小木终于开口道:“这样的人,再死十倍,我也不在乎!”
幽求目光一跳,微有诧异之色!
无论如何,一个十岁的孩子,如此淡漠生死,的确让人心惊!
幽求心中闪念无数,复而道:“如此说来,是我杀错人了,我不应杀这些苟且偷生的鼠辈,而应杀几位所谓的侠者!”
小木目光一跳,一向平静的脸色,终于稍变!
他知道幽求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洞庭湖畔君山。
自君山成为洞庭十二坞的总舵所在之地以来,除了洞庭十二坞门下弟子出入君山外,闲杂人等几乎从未踏足君山!
幽求以一己之力铲灭洞庭十二坞后,帮中侥幸未死的弟子早已逃之夭夭,本是防守严密的君山已成一座空寂之山!
但,人们仍是不愿踏足君山一步!
因为,君山上尸首遍野,有太多的萧瑟!死亡的气息弥漫于整座君山之上!
没有人喜欢面对死亡!
今日洞庭湖与以往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水面璀璨,天空开阔,渔号子在洞庭湖上飘荡着,悠远而沧桑。
就是在这样一个安静寻常的日子里,有一行人出现在君山脚下。为首之人身材伟岸,隐含不世之气概,一张俊朗而略含山野气息的脸上,赫然有一道纵向的疤痕!
他正是牧野静风!
在他的身旁,有叶飞飞、白辰、血火老怪、禹诗、炎越,而他们身后,则是十八名风宫死士,一律黑色衣衫,即使是在这样的白天,他们也是蒙着面巾,只有一双双强悍如鹰般的眼睛露于外面!
走在最后的四名风宫死士抬着一只箱子,箱面漆着黑漆,盖子已经封死。
越往上走,就越能感觉到山间的腐尸气味。牧野静风面无表情,对此似乎浑不在意,义无反顾地向山顶而去。
如今君山只有一地的尸体,他为何仍要来此?难道神通广大的风宫竟还不知幽求扫荡洞庭十二坞之事?
洞庭十二坞土崩瓦解,牧野静风诸人自是如入无人之境,当牧野静风踏足洞庭十二坞总舵的校场时,早有风宫死士如飞而前,从议事堂中搬出本属阮十三所坐的交椅,置于校场北首,随后恭请牧野静风入座。
牧野静风缓缓落座,目光投向了山下的洞庭湖!
他的眼神极为奇特,似乎有火一般的漏*点,但同时又隐含森寒气息!在他的视野中,没有任何人影,无论是风宫属众,还是叶飞飞、白辰。仿佛世间已没有人再值得他加以留意。
众人分列两侧,皆缄默无语,叶飞飞仍是牵着白辰的手,抓得很紧很紧。
先前叶飞飞与白辰寸步不离,是为了照顾白辰,以防不测,而现在已不仅仅出于此目的。
因为,牧野静风变了!牧野静风已不再是以前的牧野静风,他变得让人难以捉摸,连与之相处了十年之久的叶飞飞也难以揣摩出他的心思!甚至,叶飞飞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面对牧野静风时,心中已然隐隐有着一丝畏惧之感!
所以,此时她与白辰寸步不离,与其说是为了保护他,还不如说她下意识中已有了与白辰相依为命的感觉!
她明白牧野静风定是因为风宫四老的“洗心阵法”而改变的,但她却不明白,凭借一种阵法,怎能让人的性情也发生变化?
叶飞飞不由记起蒙敏曾对她叙说当年牧野静风日正夜邪之事,暗觉此事与当年之事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叶飞飞自在玄寒洞窟中晕迷之后,醒来时已不见牧野静风,就在叶飞飞忧心忡忡之时,牧野静风出现了。看得出他没有受任何伤,叶飞飞欣喜之余,赫然发现牧野静风的性情已经大变!
这比牧野静风身受重伤更让叶飞飞震惊与不安!
但叶飞飞除了身不由己地顺从牧野静风的意愿外,已不能做任何努力!牧野静风显然并没有失忆,他仍认识叶飞飞,但他对待叶飞飞的态度神情与从前判若两人!
叶飞飞清楚地记得来君山前发生的可怕一幕!当牧野静风提出要求众人随他赶赴君山时,不谙内情的叶飞飞不知洞庭十二坞已被幽求扫平。便提醒牧野静风说幽求的武功远在洞庭十二坞诸人之上,要洞庭十二坞的人救下小木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若因为此事就真的要扫平洞庭十二坞,未免有些过激。
没想到牧野静风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倏然扬手,没等叶飞飞反应过来,她的脸上已被重重掴了一掌!
那一瞬间,叶飞飞所有的思绪全都飘离了她的灵魂,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她怔怔地望着牧野静风,一动也不动,任凭嘴角的鲜血不断滴落!
她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她心中的痛已足以盖过**上的任何痛苦共处十年,牧野静风对她一向是敬重有加,甚至从未对她说过一句稍重的话,如今却毫无来由地掴了她一巴掌,这让叶飞飞如何承受?
恍惚之中,她听到了牧野静风冷酷的声音,冷酷的就像来自极远的天边:“我决定的事,不许任何人反对!在风宫,只允许存在一种意愿,那就是我的意愿!”
最后四个字,牧野静风说得极其缓慢!其中所隐含的无限威严却足以震慑他人!
叶飞飞清楚地记得当牧野静风说到这儿时,他身侧的几名风宫属众竟身不由己地跪伏于地,以无限尊崇的眼神望着他们的少主!
不错,是他们的少主!他们真正的少主!他们认定惟有风宫的主人,才能有如此惟我独尊的气概!牧野静风的独断对他们来说,恰恰是他们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愿望!
对叶飞飞来说,也就是从那一刹间起,她开始明白自己所面对的人已不再是“穆大哥”而是风宫少主!
这样的事实很难让人接受,但却又是不可违逆的!
叶飞飞忆起蒙敏所言牧野静风日正夜邪的前前后后,她的心中升腾起一个不移的信念:既然敏姐可以助穆大哥回复本性,我也一定要去尝试!纵使会因此而付出太多,亦决不后悔!
因为这个信念,她强抑了所有的委屈与伤悲,强抑了本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有时候,不流泪的人比流泪时更痛苦,因为她的泪水只能流在心中。
此刻,她与风宫属众一样,肃立于洞庭十二坞的校场上。因为牧野静风沉默如石,他们也只能沉默如石。
牧野静风不辞辛劳来到君山,当然不会是为了远眺洞庭十二坞的景致,那他又为何始终沉默无语?
他在等待的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君山脚下骤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片刻后,四人弃马自君山脚下向山上急奔而来,动作迅捷,显然可见四人皆是顶尖高手!
牧野静风的目光依然投向遥远的地方,对急掠而至的四人毫不在意。
终于,四个人影飘然射落校场之中!但见四人中有一人较为年长,花白胡子,麻衣草鞋,背插一对银钩,目光精悍。
紧靠此人者五短身材,浓眉豹眼,脚着一双极为惹眼的红色靴子,让人一见就觉怪异至极!
另有两人,较高者脸色腊黄如酱,下巴尖削如刀;略矮者年约四旬,面目清朗,手持描金扇,扇尾缀有三只蝶形饰物,略一拂动,三只饰物就发出清脆悦耳的敲击声。
四人身形落定,相视一眼,随即目光便齐齐落在牧野静风身上。
禹诗在一侧缓声道:“你们来得还算及时,还不见过少主?”
四人对禹诗似乎颇为畏惧,闻声立即齐齐向牧野静风施礼,脸色腊黄者先道:“天鹰谷杜曲见过少主!”
牧野静风冷冷地哼了一声,森寒的目光扫向杜曲!杜曲心中一紧,顿觉莫名不安!
禹诗已道:“面见少主,还不跪下?”
身为天鹰谷谷主的杜曲在极为短暂的犹豫后,立即跪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眼前的风宫少主就是十年前名动天下的牧野静风,但他了解禹诗的可怕,而连禹诗这样的人物,也毕恭毕敬地侧立于牧野静风身前,可知其地位之尊崇!
天鹰谷早已被风宫暗中控制,只需传令一声,谷主杜曲本人即向君山疾赶而来!
杜曲还不想失去天鹰谷谷主之位,尽管因为受到风宫的约束,这个谷主做得并不十分舒畅。
另外三人几乎是与杜曲同一时间跪下的,他们隐隐感觉到若违抗眼前风宫少主的意旨,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
天鹰谷谷主杜曲、背插双钩的双旗帮帮主顾仲伯、浓眉豹眼的万兽寨寨主彭独群、面目清朗的求圣门门主袁道四人无一不是一方强者,平日只接受属众跪拜,而今他们却一无例外地跪伏于牧野静风面前!
又有马蹄声隐隐传来!
牧野静风的脸上有了一丝满意的笑意,他转向禹诗道:“离我定下的期限还有多少时间?”
“回禀少主,还有半个时辰!”禹诗恭恭敬敬地道。
半个时辰后。
跪伏于牧野静风身前的已有十七人!
但牧野静风的眉头却慢慢皱起!他冷冷地道:“禹诗,你说已有十八个帮派归附我风宫,为何只来了十七人?”
禹诗道:“尚有赤焰门门主卜怿未至!”
牧野静风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卜怿?”
就在这时,一个青色的身影如飞而至,射落校场。远远地便向牧野静风跪下,口中道:“属下卜怿拜见少主!”
牧野静风淡淡地道:“时辰已过,你来迟了,自断一臂吧!”
语气轻描淡写,却让一旁的叶飞飞心头大震!
卜怿骇然抬头,脸色已是苍白如纸!他颤声道:“少主,昨天正是内子临盆之时,所以才”
牧野静风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道:“既然事出有因,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可以决定自断左手或右手!”
听到这儿,本是垂首朝地的另外十七人皆是一震,不由自主地抬头向牧野静风望去!血火老怪张了张口,终欲言又止;禹诗不动声色地站立着,面无表情;叶飞飞把白辰的手握得更紧了,白辰则咬着下唇,直至把下唇咬得发白。
此时正值秋季,而今天又是一个阴凉的日子,但卜怿脸上的汗水却开始不断地渗出!
他的刀就在腰侧,触手可及,而他又是一个性情暴躁之人,常常为一点并不重要的事与他人刀枪相见!
他的目光一变再变,先是愤怒,随后愤怒化作惊惧,惊惧又变成绝望!
他的手终于按在了刀柄上!
但不是右手,而是左手!
闪电般拔刀!刀光一闪,划出一道弧线,向自己的右臂疾砍下去!
手臂却未断!在刀刃即将饮血的那一刹间,突然脱手“当啷”一声掉落于地上。
卜怿怔怔地望着牧野静风,他知道定是牧野静风出手阻止了他,但他却根本未曾看出牧野静风是如何出手的!
他却不知牧野静风身怀“平天六术”之绝世武学,其中便有暗器手法。如今牧野静风的暗器手法几乎已独步天下!
牧野静风无视卜怿的惊讶,道:“你为何选择砍自己的右臂,而不是左手?难道你用的是左手刀法?”
卜怿道:“不是。我之所以砍使刀的右手,是因为我知道失去了左手的我,还有可以利用之处,而我却不甘心被逼我自断一臂的人所驱使,如此一来,也许反而会使自己在被断左臂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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