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一旦走了进去,甜言蜜语、体贴浪漫会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是现实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有人说,婚姻好比一辆公车,车外的人拼命想挤上去,车内的人却想下车。
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全是陈腔滥调,偏偏在爱情的国度里,再聪明的人也不免盲目。
而我这个不太聪明的女人,就更不用说了。
当初是为什么结婚呢?最近我总不时自问。
结婚四年,似乎已到了与“浪漫”绝缘的黄脸婆时期,虽然还没有小孩,但在不被允许外出工作的情况下,成天与婆婆在家大眼瞪小眼、鸡蛋里挑骨头,就够我折腾的了。
为什么?为什么交往时的那个风度翩翩、温柔体贴的好情人,一结了婚马上变回他妈妈的好儿子?难道天底下的男人当真全一个样?
我感到迷惑、感到孤立无援、感到不甘
我的婚姻中有个很厉害的第三者,不是任何女人,是我那精干的婆婆!
对于是这样的三角关系,我日渐无力而且备感委屈,在这个家中,我的地位到底是什么?
在新生北路上一间风格独树、优雅适意的coffeeshop里,坐着两位截然不同典型的美女。
十月的午后仍飘散着秋老虎内敛的燥热。纪羽蝉与已有十多年交情的闺中密友梁深怡对面而坐,眉头深锁,一脸的心事重重。
“怎么啦!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听听嘛!”梁深怡开口问道。
梁深怡是个走在时代尖端的前卫女子。削薄的短发衬托出她明亮的五官,右鼻翼上戴了颗珠子,左耳穿了四个洞,全戴着圆形的银制耳环,热力十足的紧身衣裤,中空露出小巧深长的肚脐眼儿,配上一双黑色细带凉鞋,整体看来简单利落。
纪羽蝉一口一口啜着手中的咖啡,眼里有着压抑。
“美人喝咖啡,眯眼蹙娥眉,邀友对面坐,究竟心想谁?”梁深怡见她不语,皮皮地念了首打油诗。
纪羽蝉被她的模样给逗笑了,挪揄道:“有没有人说你的模样实在不适宜念诗?”
梁深怡白了她一眼。“当然有,你不就是头一个了?好心陪你聊天解闷,你居然损我!”
“既然如此,你就好人做到底,多提供一点笑料让我笑个够嘛!”纪羽蝉微扬的唇角有些惨淡的意味。
“到底怎么样啦?有事就说呀!在我面前有啥好隐瞒的?”梁深怡鼓励道。
纪羽蝉敛下眼帘,叹了口长气。“我觉得压力好大。”
细致的心型小脸蛋上,是一副宛若从仕女图上走下来的古典美女。弯弯的柳叶眉、细长的单凤眼、小巧的鼻梁和樱桃小嘴;不管从哪个角度瞧,她都是美丽的,一种楚楚怜人的美。不只是男人,连女人都会莫名对她萌生起一股保护欲。
梁深怡虽然也是毋庸置疑的美丽,但与纪羽蝉的美是不同的。前者散发着自信、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强势,这是来自于她在工作上的成就感衍生而成;反之,后者因为长期与社会脱节,慢慢出现了隔离感,她就像是一只被豢养在一个不怎么华丽的鸟笼中,不时还有只凶恶的猫故意挑衅,敲撞她那岌岌可危却又逃避不了的鸟笼。
“你婆婆仍故意找你麻烦?”
“恩。”纪羽蝉沉重的应了声。“但我烦恼的不是那个,婆婆对我百般挑剔,我想是因为结婚四年,我的肚子却毫无讯息所致。”
“去找妇产科检查了没?”
“医生说我很正常,但我不敢开口叫明勋也跟我去检查。”
“那我有什么办法?早警告你别那么快一头栽进去,瞧我一个人多自由自在,什么烦恼都没有。”
“你是你呀,我没办法像你那么潇洒,把工作当生活,把恋爱当调剂,把男人当宠物。”纪羽蝉轻轻数落。
梁深怡是时下所谓的女强人,任何事都难不倒她,同时,她也是个不婚主义者;但是,能像她真正那么潇洒的人并不多。毕竟,对人们而言“婚姻”仍在人生中占着重要的过程,没有体验过家的感受,人生便不算完整,男人女人都一样。
“那么你至少也把眼睛擦亮一点。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你偏偏挑上那个窝囊的姜明勋!不,他根本不算男人,他只能说是他妈的儿子!”梁深怡趁机骂了句粗鲁话。
“我怎么知道婚前婚后他会有那么大的转变?我们交往三年多,我以为自己了解他够清楚了。”
“真是捡来捡去,偏偏去捡到个卖龙眼的!”梁深怡说了句台湾俚语。
“深怡,其实他也不是真的那么不好啦。最近,我倒觉得自己好像出了点问题。”纪羽蝉呐呐道。
“什么问题?”
纪羽蝉欲言又止,好像羞于启齿,久久才道:“冷感。”
“啊?”梁深怡怔愕,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冷感嘛!”纪羽蝉白了她一眼。
“你的意思是你老公无法满足你?”梁深怡总算确定从在小女人口中吐出的话是啥意思了。
“我我不知道。总之,我感到愈来愈排斥做那种事,我的身体在抗拒,但我没办法每次都拒绝他;一旦做了,我不仅全身痛,而且会恶心想吐。”纪羽蝉秀气的眉打了个死结,试着说出自己的感受。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回想起来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高潮。”纪羽蝉最后两个字声若蚊蚋,若非眼前是十多年的姐妹淘,这么大胆的字眼,生性羞涩的她根本不敢说,但积压在心底的迷惘与不满愈叠愈高,她必须找出抒发的方式或者答案,否则她不敢想象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继续下去。
姜明勋是她第一个男人,她希望也会是最后一个。
“god,姓姜的未免太逊了吧?你们有沟通过吗?”
“我怎么敢?”纪羽蝉低语。
“拜托,沟通是维持人与人之间重要的桥梁。你不知道吗?性生活美满与否可是婚姻幸不幸福的原动力,你这么闷不吭声怎么行?”梁深怡转动灵活的眼珠子。
“喂,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的意思?我现在的问题不是性生活不协调,也不是欲求不满,而是而是我怀疑自己性冷感。”纪羽蝉红着脸重申。
梁深怡的反应是瞪大了眼,张口结舌
从她国一和一位学长偷尝禁果起,她便爱上了男性那与女性完全不同的阳刚躯体。她喜欢不同男人将她抱在怀中时所带给她的不同感受,她也喜欢不同男人的不同尺寸与招式;简而言之,她极度善变,更享受性爱,她承认,她是个没有男人给予爱情的滋润就会枯萎而活不下去的女人。
“性冷感”这凉冰冰的名词她是听过,但以她热情的程度,她根本无法理解那是一种多么可怕又可怜的病症;然而,此刻坐在她对面的好友居然说自己得了类似病例不会吧?!
“有这么骇人听闻吗?”见那活似吞了颗生鸡蛋的表情,纪羽蝉反而笑了。
“我比较渴望把它当作是则笑话。”
“可惜否定。”纪羽蝉苦笑。“我好苦恼,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
“羽蝉,”梁深怡甩甩头,试图让大脑思考这个问题。“我觉得事情有些恐怖得复杂,也许”
“啊!糟了!”纪羽蝉瞄了下手表,大叫着打断她。“下回再听听你的也许,我得马上赶回家做饭,不然一定又会不得安宁了。”
语毕,她像一阵风似的刮出了咖啡厅。
梁深怡不禁同情的摇头谓叹,拿起帐单走向柜台。
结婚?何苦来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愿当三世歹命女儿,也不当一世的快活媳妇!都什么年代了,还谈什么适婚年龄?
她呀,可不自作孽、自讨苦吃!谁说一定得结婚才有“老来伴”来着?就算没有,一个人的晚年也可不寂寞,有钱能使鬼推磨,届时,何来孤老无依?
呵,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精咧!
纪羽蝉一进家门,便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她心下即刻明白所为何来,深吸一口气,她故作镇静的快步走向厨房。
“站住!”
威严的声音从沙发中传出,纪羽蝉停住脚步,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怯怯道:“妈,对不起,我”
“你这个恶媳妇,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存心饿死我是不是?”牛妈乖倏然起身,皮包骨的细长五爪往沙发一拍,没给她解释的机会便先指控。
“不是的,我我马上去煮饭。”纪羽蝉不敢多言,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厨房。
倘若婆婆有意刁难她,她解释再多也没用。现在距离他们平常开饭时间六点还剩十分钟,她得在这短时间内将饭菜端上桌,否则她今晚会非常难过。
“怎么?说你两句,你就急着逃开我视线了是不是?”牛妈乖仍不放过她,提高音量继续数落。
纪羽蝉打开抽油烟机,顺利的将婆婆的声音隔绝在厨房外。
在五点五十九分,她有惊无险的将四菜一汤端上桌,盛好白饭,恭敬的走到客厅请婆婆移动尊驾。
“妈,晚饭煮好了,您可以来吃了。”
牛妈乖板着脸瘦小的身躯隐含强烈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她走到餐桌,一见菜色,勃然大怒的拍桌斥道:“你把我当尼姑是不是?没鱼没肉,一桌子青菜,你存心害我营养不良?”
“我。”因为青菜快熟,十分钟的时间要做出规定的四菜一汤已经很勉强了。纪羽蝉咬住下唇,把辩驳吞进肚子里。
“你哑巴啊?以为不吭气我就会放过你?”牛妈乖咄咄逼人,微凸的大眼仿如夜叉母。
“妈?您又生气了。”适时下班归来的姜明勋看到母亲发怒的背影,快步走到她身旁安抚道。
他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母亲的河东狮吼,别瞧她瘦瘦小小,丹田可是有力得很。
将目光调向另一边靠在墙角低着头的妻子,他语气温和的问:“羽蝉,发生什么事了?”
“看你娶得那什么好媳妇儿!一出去玩就忘了时间,把你老妈一个人丢在家里,七晚八晚才回来说要煮饭,稍微念她两句就不情不愿。煮了这些东西,怎么吃?要真那么不情愿就别煮呀,我啊,饿个一餐,死不了的!”牛妈乖抢先告状。
“我只是跟深怡聊天聊得忘了时间,但我还是赶回来煮晚餐了呀,妈妈她”
“我怎样?”牛妈乖瞪着纪羽蝉,看她有没有胆量多说一个字。
“妈。”姜明勋拍拍母亲的肩,讨好道:“偶尔多吃一点青菜也不坏呀,蔬菜里面有很多叶绿素和纤维素,对身体有好无坏。妈,别气了,来,咱们一块吃。羽蝉,你把饭盛一盛,也坐下来吃。”
纪羽蝉狠命咬住下唇,双手交叉紧握,心中备亘委屈,替他们摆好碗筷,她轻轻说了句:“我不饿,你们慢用。”
语毕即冲进房里,大力关上门。
“你瞧瞧!她那是什么态度?”牛妈乖指着合上的房门怒斥。
“妈。”姜明勋把母亲按回座位。“你先吃,我去说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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