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爹。”她气得涨红俏脸。
殷无恨甚有耐心的继续说:“晚辈想求庄主将令千金嫁予我。”
“我拒绝。”苏父重拍了下座椅把手,想都不想的直截了当拒绝。
“恳请庄主成全。”殷无恨躬下了身。他不善言辞,只能以最笨拙的方式恳求苏父。
“我说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恳请庄主”
“殷大哥,你别再求了。”这个威武不能屈的男子,为了她竟然不惜折腰。苏小惜眼眶一热,伸手试着要拉起他。
“小惜。”殷无恨对她摇头,双膝坚定的跪在地上,他本就知道,以神算山庄对苏小惜的娇宠,想要求亲绝非易事,苏父的刁难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为了苏小惜,一切都值得。
“殷大哥,爹心肠硬得很,你求他也没用的。”
“惜娃,你说这什幺话?”苏焰恼火的大喝。
“请庄主成全。”殷无恨仍坚持的道。
苏公颇为不悦,神情犹是不变的难看。
“你凭什幺要我们成全?”温文尔雅的嗓音响起,苏焕由座位上站了起来。
苏小惜警戒的看向大哥,全庄里最难缠的就数大哥,他是标准的笑面虎,能伤人于无形。
“我会好好对待令妹,一生不离不弃。”殷无恨非常诚心。在他贫乏的辞汇里,也只能找出这样的说辞。
“就这样?”苏焕挑了挑眉,表情倒是颇为温和“惜娃是咱们庄里所有人捧在手心的明珠,从小便锦衣玉食!尊贵得像公主;而你呢?颠沛飘零,餐风露宿,要我们将惜娃交给你,我们怎幺放心?”
“我没那么娇贵。”苏小惜适时反对。
“我不会让小惜吃苦的,无极们虽不如神算山庄富贵,但要让小惜衣食无忧亦非难事。”
“衣食无忧非难事,但颠沛奔波呢?江湖传言,殷堂主生性爱冒险,越是险处,越要犯难,惜娃只是个弱质女子,她可禁不得江湖风霜。”
“我不会再往绝地赴险。”他右手贴上左胸,以心保证。
苏焕抬起眉看他,微微一笑的道:“看来你颇有诚意,愿意为惜娃妥协。殷堂主,你先起来,咱们好说话。”
苏焰闻言脸色一变“大哥,跟他有什幺好谈的?直接轰出去就成了。”大哥总不会真的答应把惜娃嫁给他吧!
苏焕举起手制止弟弟,看着苏小惜七手八脚的扶起殷无恨“惜娃这条命,多亏了殷堂主鼎力相救,还未向殷堂主谢过。”说着,躬身一揖。
殷无恨连忙还了一礼“不敢。”
“我们家惜娃自小就被宠坏了,个性刁钻调皮,我们常说,将来谁娶了她,准是要头疼一辈子的。”
殷无恨看了娇俏人儿一眼“小惜这样很好。”
简单的六个字里,蕴含了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能有的最大包容,一股暖流滑过苏小惜心头,她知道,殷无恨向来不擅言词,这样的话,已是他的极限。
“看来我这顽劣的妹子幅气倒是匪浅。”苏焕似美非美的看着他又道:“自来男婚女嫁,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殷堂主说是来求亲,却是孤身一人前来,这”“只要贵庄同意,在下立即请媒人与义公出面提亲。”
“义父?殷堂主的堂上双亲呢?”
苏小惜蹙了蹙眉。大哥明知殷大哥的双亲皆已过世,为何要这么问?
殷无恨身子有些僵住“在下年幼时,双亲便已过世。”
“原来如此,在下失容了。”苏换点了点头“像殷堂主如此的传奇人物,想必双亲亦非凡人,不知殷堂主的双亲生前是何方人士!”
苏小惜终于明白兄长的用意了,脸色骤变的喝道:“大哥!”
苏焕淡淡的瞥了妹妹一眼,不理她“殷堂主既有意与咱们结亲,咱们总不能连他的家世都不知吧!”
“你才不是你明明就”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连顿足,忧心忡忡的看向殷无恨。
仿佛一道重击毫无预警的劈向殷无恨,教他措手不及、无力抵挡。刚硬的脸庞上满是怔愕,宽阔的肩膀也绷得死紧,铁掌垂于身侧,紧握成拳。他的娘亲是被盗
匪轮暴才生下他,他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而这样的身世,如何能够启齿?
“不知殷堂主的双亲是如何过世的?英年早逝,令人感叹哪!”
“大哥,你在审犯人吗?殷大哥,别理他,咱们走。”苏小惜拉住殷无恨,却发现手下的铁臂僵硬得宛若石块。
他深邃的眼里是一片茫然。苏家兄妹的声音宛若自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血,都是血,沾满了他的双手娘亲暴睁的眼睛看多他,她的眼神是那幺憎恶、愤恨;她尖锐的语词,一句一句,都是诅咒,诅咒他一生孤独无依,死无葬身之地
“殷堂主有什幺难言之隐吗?”苏焕的声音不疾不徐,字字优雅有礼,却咄咄逼人。
殷无恨犹豫的勉强开了口,但只说了个“我”宇,声音便哑了。耳里,又听见苏焕温和亲切的声说道。
“你不想说也无妨,这婚事咱们就当没谈过吧!反正,我们也没打算把惜娃的终身交给一个逆伦弑母的凶手。”
“大哥,你”苏小惜瞪大的双眼里净是惶恐,她的大哥无情至极,令她惧怕。
仿佛听见“啪!”的一声.他最后一条理智之线断了。空洞的眼神,再也给不进任何影象。
“殷大哥,你怎幺了?你看我好不好?你别吓我呀!”顾不得与大哥争吵,苏小惜慌张的拉着殷无恨的手拚命的摇晃,试图想晃醒他。
“殷大哥,你看看我,你这样我会怕,你看看我呀!”
她的话,他听不进耳,脑海中占满的都是那令人怵目惊心的画面。
都是血,他杀了自己的娘亲,银晃晃的匕首就在他的手上,鲜血顺着刀柄滑到他的手上,用血,烫着了他的手“当”的一声,匕首由他指间滑落,跌到地上。
“殷大哥,你看看我,殷大哥。”苏小惜犹是拚命的摇他晃他,眼泪急出了眼眶,却徒劳无功。
苏焕朝苏焰使了个眼色。
倏地,攀着昂藏身躯的小手被无情的扳了开来,苏焰强硬的拉住妹妹,用力往门外扯去。
“我不要,臭二哥,放开我。殷大哥、殷大哥.”她死命挣扎!用力的踢着双脚,一双小手奋力的伸向殷无恨,大声叫唤着。
“你给我乖乖的回你的房间去,哎你咬我”
对这番吵闹听若未闻,殷无恨僵得笔直的身子被过去的噩梦攫住,陷入无底的黑洞。
苏焕觑眼看着他道:“殷堂主逆伦弑母,想必自有苦衷,但在下为人兄长,不得不谨慎考虑妹妹的幸幅,殷堂主既然亲生母亲都敢下手,实在令我们不得不担忧,哪日殷堂主与舍妹一个言语不合,难保不会对枕边人痛下杀手。毕竟,此事并非无前例可循。”
这一番言语更为犀利,足以伤人于无形,对殷无恨而言又是一大打击。
“大哥,你别再说了,我求求你!爹,你叫大哥住口呀!”苏小惜死命扣着门框,籍以抗拒苏焰将她拉出门外的力道,哭喊哀求。
苏焕优雅的双唇仍旧继续吐着伤人的话语,而自始至终一直是视而不见的苏父则背过了身子,不理会女儿的哭求,苏焰则用力的扳着她扣住门扉的手,不让她有机会回到殷无恨身边。
他怎么会那幺愚蠢,觉得自己配得上小惜?一个逆伦弑母的人,有什么资格追求幸幅?小惜是那幺单纯美好,与他宛若云泥之别。以为自己可以留住一些亮光,他,是太天真了。
“殷大哥,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呀!”
嘶声力竭的大叫没能唤回沉入黑暗深渊的人,昔日那道心墙又被重新搭建起来。
“殷大哥啊”一道痛楚的尖叫声划破了深夜里绝望的气氛。
苏小惜放开门板,被强大力道拖离而伤痕累累的身子蜷起,缩在门边,一脸惨白,咬着唇!全身不住颤抖。
“惜娃!”苏家父子一惊,马上抛下殷无恨奔向苏小惜。
“痛”苏小惜揪着胸口,不住的颤抖,呼吸急促,额边全是冷汗。那是她每回犯病会有的样子。很显然的,她是因激动过度,旧病再度复发。
苏焰慌张的咆哮“不是说病已经治好了?怎幺才回来没两个月,病就又犯了?两大神医根本是招摇撞骗的蒙古大夫。”
“别说了。”苏焕厉声吼着“快去叫大夫。”
“我就去。”苏焰如梦初醒,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惜娃,你忍着点,爹抱你回房。”苏父伸手想抱起女儿,却被苏小惜硬是拍开来。
“我要殷大哥殷大哥”颤抖的嗓音用力唤着,苏小惜揪着胸口,喘着气爬向殷无恨。
“惜娃。”苏父一脸焦虑,几次想抱过女儿,都被她一手拨开,怕她激动之下病情更加严重,他不敢用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爬向殷无恨,抱住了他的腿。
冰凉颤抖的身子触上火热的肌肤,殷无恨一怔,缓缓低下头来,眼神迷惘。
苏小惜拉着他的衣角,不住喘息“殷大哥,你同我说话呀!你别中了大哥的计。”
气若游丝般的声音总算飘进殷无恨耳里,他浑身一震,神志清醒了,在看见苏小惜惨白痛楚的小脸时,心墙轰然垮下,他急急抱起那虚弱的身躯道:“小惜,你怎么了?”
她把身子偎进了他的颈窝“殷大哥,你总算睬我了。”
“小惜。”颈间的那片冷湿教殷无恨心头慌成一团。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苏父狂吼。“惜娃,让大哥看看。”苏焕想探看苏小惜的脸色,她却把小脸埋在殷无恨的的胸口,不肯抬起来。
怀中的人儿在颤抖,殷无恨慌张得要死“小惜,你哪儿难受?胸口又泛疼了吗?无言和齐兄开给你的藥丸呢?”
殷无用的话提醒了苏家父子。
“藥在她房里。”苏焕说。
“她的房间往哪儿走?”殷无恨话没说完,人已经到了大门口。
“你抱着惜娃跟我来。”这时候,已顾不得赶走殷无恨,他大步一迈,奔出大厅,殷无恨立即无着苏小惜尾随在后。
没想到,这时殷无恨却听得怀中人儿低声道:“殷大哥,趁现在,快走呀!”
他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耳里却又传来苏小惜清清楚楚的声音“我是装病,你若想和我在一起,就快往东边跑。”
殷无恨脑子里乱成一团,在苏小惜的低声催促下,不及多想,随即大步迈出,展开轻功掠向东面楼房的屋瓦上。
苏父、苏焕赫然变色,齐声对迅速远去的人影呼喝。
“殷无恨,你做什么?”然话声未歇,便见他人已扑上楼顶。
殷无恨脚步不停,一路窜高走低,穿花分树地往东面而去,黑暗中,听见苏小惜娇脆的嗓音嘻嘻一笑。
“爹爹、大哥,惜娃没事,你们放心吧!我先同殷大哥去了,改日再回来向你们赔罪。”怀中人儿冒出头,朝后面大喊。
那嗓音既清且亮,哪有半丝痛苦之意?
上当了!
苏父、苏焕脸色一青,脚下紧追不舍,但殷无恨已掠上外墙屋顶,纵出神算山庄,抱着苏小惜,高大的身子隐没入栉比鳞次的屋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