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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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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只手来,直嚷着:“还给我!”

    “什么东西还给你?”文杰疑惑地问。

    “不是东西,是时间。”汶珀原本一脸严肃,现在则是有些落寞“你偷了我的时间,否则,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你也有这样的感觉?”文杰揽着她的肩,轻声地说。

    “恒河的落日余晖会比较美吗?”汶珀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美在人的心!只要你认为它美,它就美。”文杰和她并站着,默默欣赏着落日,直到夕阳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这两天来,你带我走遍加尔各答的每一个地方,浪费你许多宝贵的时间。”汶珀说这些话时,眼睛仍直视着前方。

    “这两天带你去的地方,也是我想去的,所以怎算是浪费呢?”文杰真诚地说,他迟迟不告诉她,明天他必须离开加尔各答到大吉岭去。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一件事。”汶珀迟疑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他。

    “该不是想告诉我,当初在机场”文杰故意表现出惊骇的神情。

    “你”明知他是故意逗她的,汶珀仍旧笑不出来“在机场的事,我没骗你,我只是没跟你说,我们从圣保罗大教堂回来后,也就昨天晚上回到旅馆时,我就已经找到了我的行程表。”

    “原来是这件事。”文杰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她刻意瞒了他什么事。

    “这不重要吗?”汶珀还以为他会暴跳如雷。

    “如果你是怕耽误我该办得事,放心吧!我不会因私而忘公的。”文杰笑着保证道“再说,这两天若没有我,只怕你已不知把自己弄丢了多少次。”

    “我哪有!”汶珀不服气地说。

    “没有?”文杰挑着眉问,一手拥着她朝车子停放的地方走去。

    “当然没有。”汶珀略微心虚地说。

    “那么,把背包留在餐厅,却在化妆室找不到背包而耽搁了半小时,那个人是谁?”文杰一脸贼笑地问。

    “我只是一时忘记我究竟有没有把包包带到化妆室嘛!”汶珀强辩着“晚点找到总比真的遗失好吧?那裹面的护照、信用卡、旅行支票若丢了,那我就哪里也不用去了,就连回国都成问题。”

    看她说得好像错都在于他,而不是她自己迷糊的忘了自己究竟有没有带包包,才演出这半小时的“寻包记”文杰强忍着笑,一张睑憋得真红。

    “是呀!还好没丢。”文杰勉为其难地说。

    但这勉强的话语在汶珀看来,他是真的同意她的说法“所以,我还是个警觉性很高、很仔细的人。”她大言不惭地吹嘘着自己。

    闻言,文杰再也强忍不住的停下脚步,双手掩面偷笑着,这世界上也只有她才会把“迷糊”引申成“警觉性”、仔细这些优点。

    “你不舒服吗?”汶珀关心地问。

    文杰笑到无法言语,只是挪出一只手挥了挥,表示他很好。

    “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要不要回旅馆休息?”汶珀弯着腰、关心地问文杰,这才发现他根本一点也不痛苦,也不是身体微恙,而是笑得直不起身来。

    “有什么好笑的嘛!”汶珀气得直跺脚。

    “我”文杰原已经止住了笑,一听到旅馆两字,笑声立即又奔窜而出。

    “笑!牙齿白。”汶珀嘴巴上虽是这么说,脸上却也不由得挂上笑意。

    “哎!我也不想这么笑啊,可是一听到旅馆”文杰说到“旅馆”这两个字,又是一阵狂笑“我从没看过有人迷糊到,连旅馆的房门号码也会看错。”

    “哎呀!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这事我早忘了,你没事还记住做什么!”

    汶珀经他一提起自己的糗事,脸上不禁腼腆的讪笑着。

    “所以我说这两天若没有我,你不知道已经把自己给丢掉到哪一个国度去了。”文杰表现出一副他料事如神的样子。

    “顶多从印度越过边界到尼泊尔再到中国大陆嘛!”汶珀皱着鼻子道。

    “哎!昨天若不是我刚好睡不着,想去旅馆的酒吧喝酒的话,可能你早就被拉去当”

    “不准说出应召女郎这四个字!”汶珀大声地喝止,随即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因为,文杰没说,她自己却吼叫得那么大声。

    “我没说,你自己已经昭告天下的!还好是在国外,否则”

    不用他说,汶珀都知道她会惹出多大的笑话,更知道会造成多大的震撼。玉女红星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不逊,这要是传出去,登在报上,不用歌迷、影迷多说一句,光是她祖母一个人就够地受的。

    两人边笑边走,已经来到车子停放的地方。

    “笑够了,也玩累了,咱们去哪儿用餐?”汶珀坐进车后问。

    “就在旅馆的餐厅怎么样?”

    “好,几点?”

    “八点。”文杰发动车子后说。

    “就八点,正式?”说完,汶珀回想她的行李中是否有带礼眼,否则她就必须先去选购一套才成。

    “就正式吧。”文杰衷心希望能为他们的再次邂逅,画下完美的句点。

    “七点五十五分我去找你,然后咱们再一起到餐厅。”汶珀问。

    “还是我去找你吧,免得”文杰可不敢恭维她的迷糊。

    “昨天是个意外。”汶珀一口打断文杰的话。

    “哦!”文杰笑着反问“如果你现在正走出旅馆的房间,那你该敲左边或是右边的门才对?”

    “左边。”汶珀得意的回答。

    “那你是面向走道,还是面向房门呢?”文杰笑着又问。

    “当然是面向走道。”汶珀回答得十分有把握,因为昨天走出电梯时,转错方向开错房门,差点被人误以为是应召女郎,所以,她特别下工夫去记了一下。

    “确定吗?”文杰促狭的问。

    “当然确定。”看到他的神情,汶珀的自信,正一点一滴的在减少中“我我记错了吗?不会吧!我明明记得从电梯出来是往”

    直到文杰送她到房门口,她仍未弄清文杰究竟是住在她的左边,还是右边。

    “别想了,七点五十五分,我来接你一起到餐厅。”文杰低头亲了她的脸颊一下,一晚上见。”

    “晚上见。”汶珀带着幻梦般的笑容与少女般的娇羞走进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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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穿起正式的礼眼,感觉非常不一样!”汶珀打开房门时,看到一身挺拔装束的文杰,有感而发的说“说真的,你这一身的打扮,比企业家更像企业家。”

    “该不是说我很市侩吧?”文杰打趣地说。

    “嗯,或许这个形容词更适合你。”嘴上是这么说,汶珀的眼中却是散发出另一种讯息。

    “或许那正是我的本性。”文杰开玩笑的说,眼中却有着深沉的落寞。

    汶珀虽然迷糊,却是三姊妹中感觉最灵敏的人,她虽然不知文杰那句话是何用意,但却清楚的看出他眼中的落寞,因为这正是她常有的情绪。

    “你呀!恐怕连想市侩一点都不合格呢!”汶珀拿起她特意搭配礼眼的小皮包,将房间钥匙交给文杰,一手挽着他,大方的往电梯走去。

    “为什么?”因为电梯中还有别的旅客,所以直到出了电梯门文杰才问。

    “一个懂得使诡诈、唯利是圆的商人,一定懂得察言观色。”看到文杰点头附和,汶珀才又说:“想要让人对你有好印象,赞美是一门很重要的艺术,然而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都还没正眼看过我,虚伪的夸赞我一番。”汶珀在他的协助下,她坐进餐厅的座位中。

    “我早看过了。”文杰在她的对面坐下,一边跟一旁的侍者点头示意。

    “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为你点餐。”

    “看到桌上的浪漫烛你,还有这个视野既好、又隐密的位子,我知道是你早就安排好的,我相信今晚的餐点,你一定也点了最适合现在气氛的,我信任你。”汶珀微笑的表示。

    “从没看过有人像你这样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文杰无奈地摇头表示。

    “相信和信任还是有差别的。”汶珀柔声的说“我可以相信一个人所说的话,但这并不表示我就信任他,信任是一种可以把命交给对方的表示。”

    “这么说,你愿意把命交到我手中?”文杰看到她点头,心中涌起无限的喜悦。

    “交到你手上,总比让我胡裹胡涂的丢了还好吧?至少,你救了我两次,而这两次又全因我自己的疏忽造成的。”汶珀俏皮的眨着眼说“如果我的命有选择权,一定宁可跟着你,也不愿由我掌握。”

    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融合著天真与娇媚,却让人不觉得突兀,文杰不禁有些看傻了。

    她身上那套淡紫色的礼眼,虽然保守的从颈部包裹到脚踝,只是在腰部点缀地绣上一朵淡粉红色的水仙,可是在她走动时,丝质衣服的服帖性,自然而然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而那朵水仙更有画龙点睛之妙,这一点从她进电梯到餐厅入座,所引来的注目礼就足以证明。

    “如果没有我在场,这一路走来,不知会跟来多少位护花使者。”文杰笑着说。

    汶珀并未附和他,只问:“明天就是分手的日子,是吗?”

    文杰闻言,却为汶珀那句话愣了一下,拿在手上的酒差点抖溢出来。

    “你有事?”文杰轻声的问。

    “是你!”汶珀苦笑了一下“今天一整天,你都在找机会告诉我这件事,而今晚安排的这一切,更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文杰到嘴的话又收了回来。

    “我也没什么事,明天也该是我离开的日子了。”汶珀一脸不舍地看着文杰。

    “回国?回台湾?”文杰问。

    “不,我来印度是有工作在身的,只是提前个两天先到这里来看看。”汶珀看着窗外的灯火通明“好可惜!印度的古迹很多,而且都有他的历史价值,只可惜不能一窥全貌。”

    “既然是来工作,总有休假的时候吧,还是有机会再去看看的。”文杰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她要再留一段时间,说不定他俩还有可能再相聚。

    汶珀只是笑而不答,电影的拍摄过程,她知道的,尤其是在国外,为了能减少花费,一定是日夜赶工,届时,就连要有个充分的睡眠都算是一种奢侈,休假,只怕是回台湾以后的事。

    “我曾看过一篇短文,文中描述的是一位印度小男孩的心愿。”汶珀岔开话题说。

    “他的心愿是什么?”文杰问。

    就在她要回答的同时,正好侍者送来餐点,所以等到侍者离去后,汶珀才缓缓道出:“那个小男孩原本有个美满的家庭,父亲务农,有母亲、哥哥、姊姊,一家五口过着很不错的生活,直至有一年发生旱灾,村里的收成大受影响,而且从那一年起,收成一年比一年差,于是他父亲决定卖掉房子、农具,然后把得来的钱带着家人到城裹找工作。

    “只可惜他父亲除了当农夫以外,既没别的工作经验,也没一技之长,而来到都市的花费又很大,只靠他父亲打零工所赚得钱,根本不敷使用,所以那些卖房子、农具所得来的钱,很快就花光了。

    “他们住的地方愈搬愈差,环境愈来愈脏乱,他的哥哥、姊姊还有父亲的相继病逝就因为操劳,还有营养不良。此后,小男孩便和母亲靠乞讨维生,他们乞讨一天所得的钱,换算成台币,最多也只不过只有十几二十块钱,但却是他和他母亲要过一天的生活费。

    “但那个小男孩并不埋怨,还庆幸至少他们还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而他所谓的遮风避雨之地其实也只不过是块门板而已,而那块门板平时让他当床铺用,遇到下雨时,则成了克难的屋顶。”汶珀柔声的传达,语调中充满对小男孩的无限同情与怜悯之意。

    “后来呢?”文杰大约猜得出来,小男孩的心愿是什么了。

    “所以,小男孩立志长大后要拥有一个有屋顶的房子,好让他母亲得以安享余生,但是,有一天,小男孩的母亲终于撑不住病倒了,当天晚上,小男孩忍住悲伤,使尽力气照他母亲的意思将她拖到街道上,他们只希望有好心的人士会打电话通知医院,就算是某间教会也罢;小男孩一直等到有人将他母亲带走,才又偷偷地溜回到他们那个破烂不堪的小屋。”汶珀叹了口气“小男孩明知母亲是一去不回了,但他知道,至少在他母亲死之前,她是不会挨饿受冻。”

    “后来呢?那个小男孩的心愿达成了吗?”文杰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

    “这个故事并不像一般的励志文章,有个光明面的结局。”汶珀此时已是泪眼盈眶“小男孩终究还是没有靠他自己的力量完成心愿,当他病倒时,他知道过没多久他也会像母亲一样,于是他便使尽力气爬到街上等别人发现他。

    “当他被人抬上车子后,见到车上还有许多人跟他一样。他看着窗外的景致,知道他们是被带往城外的郊区,直到车子停止继续行驶,他被抬进一栋大房子,放在一张病床上,他才安心的闭上眼睛休息。

    “他看到他住在一个有屋顶的房子,睡在铺有白色床单的床上,每天还有人送食物来,虽然那时他已经一点胃口也没有;除了这些以外,每天还会有带着口罩的修女握着他的手和他讲话,这是自从家人都离开他以后,第一次有人关心他。所以直到他死,他都感到心满意足,至少他是死在一栋有屋顶的房子里,躺在铺有白色床单的床上。”

    汶珀哽咽的语调,让文杰忍不住伸手紧握住她的手,他也被这个故事给吸引,加上她陈述时那富有感情的声调,让他有掉泪的欲望,只不过是强忍着。

    “我很少有感情脆弱的时候,可是那短短三干个字的文章,却让我感动落泪,这么稀松平常的心愿,对那个小男孩而言,却是那么遥不可及。”汶珀长吸一口气,想平缓一下情绪。

    “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光明就会有黑暗的一面,希望小男孩现在正在另一个世界和家人团聚,过着美满的生活。”文杰安慰地看着她。

    “我是不是很傻?”汶珀问。

    “不,只是多情。”文杰柔声的回答。

    “多情?!”汶珀偏着头看他,两人皆无视于眼前的佳肴美味。

    ““多情总为无情伤”你为小男孩的际遇难过、惋惜,是因为你的多情,只可惜世事难如所愿,是这世界的无情。”文杰分析道。

    “可不是吗?世事无情。”汶珀附和的说“用餐时间,却告诉你这个惹人伤心的故事”

    “动情。”文杰纠正地说。

    “动情?!”汶珀拍拍额头说“没错,是动情,为那个小男孩,为许许多多和他有类似遭遇的人动情。”

    “现在让我提个无情的建议,忘了那个小男孩,至少现在、今晚,好吗?”文杰柔声说。

    “人有心愿,生活才会有希望,如果这是你现在的心愿,我愿意配合。”汶珀在心中加了一句:为今晚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从现在起,只谈彼此。”

    “只有彼此。”汶珀承诺着。

    文杰放开她的手,举起酒杯道:“敬你、敬命运之神、敬彼此,敬这次的邂逅。”

    “还有未来。”汶珀举杯附和,并多加了这一句。

    “对,未来。”

    文杰持酒杯和她轻碰,轻脆的声响,好似在为他俩的誓言做见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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