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春河从层峦叠幛的山谷中奔流而下,静静的穿过杨柳镇。
因为九春河清澈无杂质.水清味美,酿出来的酒鲜美醇厚、独树一格。
所以杨柳镇一百多年来几乎是户户植柳、家家酿酒。有“一家饮酒千家醉,十家开坛百里香”的美名。
经过了一整个冬天的辛勤忙碌,杨柳镇上大大小小的酒坊,在春天即将到尾声的这个时候.大都完成了灌坛的动作.每个人都笑呵呵的将新酒搬上门前的推车,准备载到河边装船。然后运上京城贩卖。
唯一例外的只有“天之美禄”酒坊。
这个有千口以上七石缸的大酒坊.引里的“酒者天之美禄,帝王所以颐养天下”为各,比起王嬷嬷酒坊、二愣子酒坊来.不仅气派又有些与众不同。但他们却一反往常的忙碌、混乱,居然在这个时候静悄悄的。
酒室里没人、灶房没人,杂屋没人、坛场投人,货栈也没人,但是天之美禄酒坊的大屋里。却是人声鼎沸、热闹滚滚。
大厅中央放置了—个竹篮,里头躺着一个熟睡的小女婴,红通通的苹果脸和紧握的小拳头,是全屋人目光的焦点。
“真可爱。瞧她这小模样!给我当女儿刚刚好。”留着八字胡的帐房程先生说着。忍不住在婴孩水嫩的脸上轻掐了下。
而这一举却引来了做酒大师父朱七的抗议“这孩子是酒神菩萨给俺的,你老兄别乱来呀。”
紧接着出声的是资深补坛工头林大大“朱师父,你这么说怎么对?货栈是我管的,娃娃既然是在里面发现的,就是酒神菩萨赐给我的。”
接下来的竹工、木工、泥工,甚至是临时雇来帮忙的挑水、劈柴、烧火、搬运工等,纷纷都提出了理由,认为自己才是最有资格拥有女娃娃的人。
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个个脸红脖子粗,有些脾气不好的;甚至都要卷起袖子来打架了。
“慢慢慢,都别吵,听我说句话!”
身为酒坊主人的酒常满扯开喉咙吼了一句,满面红光又挺着个大肚子的他,像极了一尊笑咪咪的弥勒佛。
老板都出声了,大家只好给个面子安静下来,但还是忿忿的瞪着彼此,不愿意放弃自己对女耍的所有权。
谁叫这个女要的出现充满着神秘,二号货栈的门上着大锁,经过半个春天的关闭之后,再打开来时却发现,一个空酒坛里面多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婴。
发现她的时候,她身上只裹着一件小肚兜,还因为喝了此坛里残留的酒而猛打酒嗝。
大家忍不住喷喷称奇,谁知道这个小女婴在里面多久了?她不但没死,而且还活泼健壮,如果她不是酒神菩萨赐的,这群纯朴的酒工还真找不到别的理由,用来解释何以这个小女婴能在密不透风的货栈里存活?
“我说大家都别吵了。”酒常满折着他的手指头,发出昨昨的声音,笑笑的说着“大家都知道,我们酒家经营天之美禄好几代了,这生意嘛,怪得很,咱们的酒品质也不差,可这卖量却始终比不上人家。”
朱师父忍不住冲口一句“八成是不让女人进来的关系!”
人家别人的酒坊里都有姑娘、大婶在帮忙,让酒工们辛苦之余还有开开玩笑、打情骂俏的对象,就只有天之美禄跟人家不同,是完全禁止女人进人的。
“那是祖宗的规矩。”酒常满说道“只有男人才做得出好酒来。”
其他人咕哝着“可酒神菩萨送来个女娃娃”
酒常满点点头“所以我想,这娃娃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不定我天之美禄要扬名天下,就得靠她了。”
说到后来,他的双眼都已经胃出了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见天之美禄的酒招在各大小城内外飘摇了。
“大当家!”程先生不愧是念过书的,一听就发现有阿题“听你这么说,似乎以为这小娃娃是你的?”
虽然是老板,但犯了众怒可也是会被围攻的!
酒常满连忙说:“你们误会了,我绝对没打算独占菩萨的赏赐。”
这句话一说,酒工们才把拳头放下,满意的点点头。
“我有—个好方法在这,大家听一听。不如就这样,大家就认了这娃娃干亲,大伙都是她爹,一起把她抚养长大,也不用吵闹伤和气了。”
“好方法!”
“我赞成!”
因为是菩萨赐的,所以大家是破了头想沾点福气,酒常满这个提议让人人有奖,所以大家都满意得不得了。
“不过还有个问题。”向来仔细的程先生又开口“咱们这里 五、六十个人,要是个个都叫爹,鄢不全乱了?总得排排大小,娃儿大了以后也才不会搞混。”
“再说,娃儿也得有个姓才是。”
酒常满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这个我早想到啦!就以见到娃儿的顺序来排大小最好。”
“能先见到娃儿,那表示跟娃儿最有缘,理所当然得当老大,娃儿当然得跟老大姓才是。”
“这说的也是啦!俺是想不到理由反对。”朱七搔了搔头说着“大伙都知道,发现娃儿的是”
“小当家嘛!”另一个人接了口“但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哪里能当娃儿的大爹?”
“如果酒神菩萨觉得不适合,神就不会安排娃儿给酒罄检到了。罄儿过来给各位叔叔伯伯说说,你是怎么样因缘际会检到娃儿的”
酒常满一声召唤,原本想从人群里悄悄退出去的酒罄霎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他一脸不耐烦的道:“我到货栈去,听到笑声,看见她坐在大酒坛子里玩儿,就这样。”
八岁的酒罄浓眉大眼,一脸的英气勃勃,身材也比同龄的孩童高壮。
自从三天前,他大呼小叫的从货栈跑出来之后。大家就不厌其烦的问他,到底小娃娃是从哪里来的?
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快被回答相同的问题烦死了。
现在听到爷爷居然夸张的要他当小娃娃的爹,他不得不赶紧开溜,免得被逼上梁山。
想也知道爷爷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他想把小娃娃留在家里求旺财、旺气,就想害他年仅八岁的孙子当人家的爹。
酒常满笑嘻嘻的对着众人道:“听见了没?娃儿就只见着了酒罄才笑,咱们抱她、哄她都不成,这证明娃儿心里也喜欢酒罄当她大爹。”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小女婴睁开了眼睛,咬着小拳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才一眨眼的时问,她就已经扁着小嘴,哇哇的哭了起来。
她一哭,满屋子的大手男人纷纷慌了手脚,抢着抱起她。摇摇她、哄哄她,做鬼脸、发出怪声,一向粗鲁的朱七甚至扯开喉咙唱山歌给她听。
小女婴在众人手里传来传去,大家使出哄小孩的浑身解数,却都只是让她哭得更大声。
酒常满干脆接过女婴,大步走向正想溜出门的孙子身后。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抓回来。
“你抱她!”他二话不说的就把小女要塞给孙子。
“我不要抱她!”酒罄虽然抗议着,但还是熟练的摇着她,毕竟过去三天来。这个讨厌的小鬼都得要他摇半天才肯睡。
只见她果然安静了下来,而且还笑着玩起自己的手指头来了。
“小当家摇起孩子真是有模有样,比起咱们是强多了。”
“瞧他那样子,倒真像娃儿的爹!小当家,不如你帮她喂个奶吧。哈哈!”
听着众人打趣的玩笑,酒罄忍不住把一腔怒火转到小女娃身上。
“都是你这个讨厌鬼害的!”
然而。不管他多么不情愿,他还是沦为爷爷计策下的牺牲品,当了一个小女娃的爹。
甚至他还得负起当大爹的责任一帮她取名字。
丫头很随便、菊花太俗气、阿娇太常见、春春配不上她、小花就是难听,不管他取什么名字,她那五十七个很有意见的爹都能找到理由来反驳。
最后酒罄火了“干么我得大费周章的替她取名字?横竖都拾来的。叫阿猫还是阿狗有差吗?”
“嗯,拾儿这个名字挺不赖的!等等拿去给王瞎子算算会不会大富大贵,我看一定是个贵妃娘娘的命格,哈哈。”
就这样,酒罄在八岁那年有了一个他不想要的女儿——酒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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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着我!”
酒罄用很忍耐的口气,回身对亦步亦趋跟着他的酒拾儿说着。
距离他捡到她已经过了四年了,在这四年之中。他过着痛苦不堪的日子。
讨厌的拾儿!她从走路还摇摇摆摆的时候。就会牵着他的衣角,怎么拉都拉不开.一拉开她扁起小嘴就哭!
再大一点时,她总是口齿不清的喊着他.“爹爹爹爹”
“是酒罄!”他从软言相教,到最后总是会勃然大怒,但她还是固执的喊他爹爹。
她甚至还很任性的要他每天替她结辫,他当然死都不肯,但是最后总会屈服在爷爷的威吓和她的嚎啕大哭之下。
别人在念书、出游时,他得先替她绑发、说故事;别人在骑马射箭时,他却得陪着拾儿在树下玩游戏。
他一点都不想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毕竟他也才是个孩子而已。他需要的是跟同侪游玩、学习,而不是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的爹!
“拾儿要跟爹去。”酒拾儿咬着手指头,睁着一双黑自分明的大眼睛,充满依赖的说着。
“你不能跟着我!”
每次看到她那又是无辜、又是天真的表情,他总会该死的心软!
虽然拾儿是个讨厌鬼,可是他有时候又喜欢陪着她,听她用软软的童音唱歌、说故事,拍着她的背让她安稳人睡。
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她爹而饱受嘲笑,或许他还不会这么捧斥这件事。
毕竟她其他的爹都羡慕拾儿同他这么亲近,甚至有时侯他也会因为她的非他不可而觉得得意和骄傲。
拾儿不肯吃饭,爹爹一喂她就肯;拾儿不肯去医馆看病。爹爹陪着她就去。
早上起来看不见爹爹就会哭到他出现为止,晚上睡觉还得他给她拍拍,她才会抱着小棉被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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