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肖佚一板一眼道:“方才这话不是开玩笑,孟小姐不妨仔细考虑考虑,若没有娘家人,往后被夫家欺负了,可没人撑腰的。再者说,沈家到底是华阳城大户,若长媳进门,连基本的礼数也没做到,岂不是被人笑话么?”
孟景春还未来得及回应,一旁沈夫人已然是拍了板:“那便多麻烦董大人了。”
“不麻烦,沈夫人不必客气。”董肖佚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过调羹,打算喝汤。
沈夫人应得如此爽快自然是理由的,她眼中的董肖佚,那是大富大贵的命,好不容易董肖佚肯搭这座桥,这样的关系为何不攀?
于是孟景春便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董肖佚成了自己娘家人,且除了宗亭之外她又莫名多了一个长辈”的事实。
董肖佚用完晚饭,也不着急走,待小厮将桌上餐碟全部撤走,竟正儿八经地与沈夫人讨论起婚事来。
沈夫人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自然兴致勃勃。
两人聊得很是来劲时,当事人沈英却起了身:“你们慢慢商量罢,我赶了一天路,先去歇着了。”
孟景春见他起身走了,正要一起出去,却被沈代悦给轻轻握住了手腕。沈代悦说:“孟姐姐再坐会儿罢。”
孟景春便只好眼睁睁看着沈英走了。
董肖佚瞧她一眼,语声淡淡地打趣她:“舍不得了?”
孟景春忙摇摇头。
董肖佚又道:“在京城时你大约没见他这般吃过瘪罢?”
孟景春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大多时都是她吃瘪啊,沈时苓到府里之后,他俩便一道吃瘪。
沈代悦插话道:“阿兄做到丞相的位置,想来在京中也是如鱼得水很会做人才是,回来却还是老样子呢。”
董肖佚却道:“京城官场那男人扎堆的地方,他自然是混得好。若是同女子相处,他不行的,不与女子讲条件,不与女子斗嘴,不与女子翻脸——想必这么多年了在京中是没有同什么女子相处过,竟还是用年少时那一套规则来对付女人,没长进,没意思。”说罢又问孟景春:“不知孟小姐是如何将他收拾得如此服服帖帖的?”
孟景春略尴尬地摆摆手:“没有没有……。”她收拾他?算了罢……她被欺负得还不够么,董肖佚实在是太高估她了。
沈夫人瞧孟景春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便解围道:“别为难孟小姐了,她也累了一天,让她早些回去歇着罢。”
孟景春应了一声,起身略作了个礼,这才如释重负地出了门。
皓月当空,却不及府中灯笼亮堂。她一路走到西厢卧房,推门进去,刚要点灯,却觉得屋中有人,借着外面的微光一瞧,沈英果真和衣躺在她床上,鞋子竟也未脱。
孟景春知他今日吃了瘪,肯定不大高兴,也不点灯了,径自走过去,蹲在床榻前与他道:“相爷不开心了?”
沈英坐起来:“自然没有的。”
孟景春心道你装给谁看,便站起来在旁边坐下:“其实你回来,大家都很高兴的,也不是故意给你找气受。”
“我知道。”
“那又为何……。”
沈英沉默了会儿,才道:“以前沈时苓在家,她也总连同母亲一起打趣我,偶尔故意气我。当时不高兴,现下想想,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
孟景春深以为然:“是啊,敢这样开玩笑,才是一家人。不然各自端坐着,带着疏离反倒缺了些什么似的。我当真,很是羡慕相爷家中这样热闹呢。”
沈英哑然失笑:“被你这样一说,我倒像是忽然拥有许多很难得的东西一般。”
孟景春靠过去:“相爷本来就拥有很多了。”
沈英揉了揉她脑袋:“就你说话好听。”
又过了会儿,孟景春竟靠着他睡着了。沈英也倦得很,替她脱了外袍鞋子,便拖过薄毯给她盖好,索性在外侧躺了下来,想一些事。
屋外安静得很,他躺了一会儿便也入睡了。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屋外忽响起脚步声和说话声,先是沈英被吵醒,随后孟景春翻个身竟也醒了。
“宋管事,少爷不该在这边罢……。”
“怎么不该?这深更半夜的少爷房里连个人也见不着。若不往这边来,难道还有旁的去处?”
“不会罢……相爷还未与那孟小姐成亲呢……。”
宋管事一副老成的样子:“你懂个屁!”
“是是是,小的不懂……。”
那声音小下去一些,只听得宋管事道:“你来敲门。”
小厮道:“不敢……。”
孟景春听外面这声音紧张得要命,沈英却从容得很,索性闭上眼接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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