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其实才不过一年呢……。”他淡笑笑,轻叹“世事变化太快了。”
孟景春不言声。
“那日我到沈宅找你说的那些话,如今想来实在是作孽。其实又何必卷你进来,这事情一早都安排好了,我只是不死心……。”他顿了顿,看向孟景春,“你,能忘了吗?”
孟景春忙摆手道:“我这人很粗心的,不记事。”
陈庭方知她这是在宽慰自己,只淡笑笑,便没有接着将这事说下去。
孟景春却试探性地问他:“不知贤弟心结,是否当真已解开了?”
陈庭方并不直接回她,只慢慢道:“京城有一种饴糖,我幼年时特别爱吃。有次我从国子监回来,都快到了府门口,却因为惦记那饴糖,又折回去买。当时买到手太开心,一不留神便脚下一滑,狠狠摔了一跤,那饴糖也从纸包里滚了出去,满地都是。”
“后来呢?”
“夏日里穿的衣裳少,胳膊膝盖全擦破了。”他淡笑着接着道,“那些饴糖都脏了,可我忍着疼爬起来,将那些饴糖重新装进纸包里,一颗颗拿出来擦干净吃掉了,吃了半个月才吃完。”
孟景春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再买一包不好么?”
陈庭方笑意中带了些许苦涩:“那可是我刚买到手的饴糖……我当时想,若不是为了这些饴糖,我也不至于摔成那样。直接丢掉,我觉着太亏了。可是一颗颗擦干净了吃掉,又觉得非常委屈。”
孟景春沉默不言。
陈庭方轻舒了一口气:“再后来,发现人生中许多事都是这样。有时感觉疼了才想起去松手,但是都已经疼了,这时松了手变成一无所有,会不甘心;咬着牙继续撑下去,难免又有些委屈。”
被他这样一讲,孟景春迅速回想了一些事情,竟有同感。可她却道:“可是……你终究吃到了饴糖。就算委屈难过疼痛,可终究是——吃到了啊。”
陈庭方的神色竟有一丝恍然,自嘲地浅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垂进水里的柳丝,良久才叹道:“是啊,这世上求不得的事那样多,可我到底还吃到过饴糖。”
微风轻轻拂过,他未束的发被卷起来,孟景春看着有些许愣神。十八岁的少年,心深至此,好似诸事洞明,却还是教人心疼的。
“贤弟明日就要去寺中了吗?”
陈庭方淡声回:“是。”
孟景春看着他的发再次愣了神。
陈庭方浅笑了笑:“我心中倒是平静得很呢。”他渐渐敛了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落在一株合欢树上的栗毛孤雀:“世事无常,多珍惜眼前人罢。”
孟景春抬头看看天,云缓慢移动着,真是好天气。她深吸一口气,回说:“我知道。”
半月内沈英第一次回府,只匆匆忙忙洗了个澡,便疲倦地睡下了,连晚饭也没有吃。
孟景春端着托盘,在他卧房外站了会儿,到底没有敲门骚扰他,便静悄悄地回去了。
沈时苓远远看着,眉头皱了皱。在沈宅住久了,许多事自然便能看出端倪,她又怎会不知沈英与孟景春之间这些不能明说的情愫。这一对若要光明正大在一块儿过日子,可谓阻力重重。按眼下这情形,什么时候沈家才能后继有人?
沈时苓一开始便不赞同沈英做官,瞧现在累成这模样,要死不活的,回来竟连句话也不说。孟景春也是,在外头干站那么久,竟也不推门进去嘘寒问暖一番。又不是老夫老妻,两个年轻气盛的人竟这般相处,有什么意思?
夜渐渐深了,孟景春吹熄灯,躺在床上拖过薄被想一些事,迟迟没法入睡。
周遭安静得发疯,她辗转反侧过了好些时候,忽听得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停在了她卧房门口,她一愣,慌忙坐起来,问道:“哪位?”
沈英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响起来:“我。”
语声有些哑,孟景春不知他过来到底为什么事情,便连忙下床去开门。
只见单薄中衣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头发散着,满脸倦容。
孟景春见他这模样,问道:“相爷怎么了?不是在睡觉么?”
沈英哑声道:“借半个床我睡会儿。”
“诶?”孟景春颇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相爷不是……睡得好好的么?”
沈英脸上却浮起一丝半睡半醒的不耐烦来,语声里竟带上了抱怨的意思:“隔壁卧房……实在是太吵了。”
“啊?”孟景春心说隔壁不是睡着沈时苓和严学中……
太、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