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大理寺。若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苏先生倒不如舍末保本。”
苏定春微微眯了眼,不时便又笑了:“相爷如今倒是顾惜起万蒲楼的本来了。”他稍顿,却道:“可大理寺又岂会深究?恐怕也就是糊弄糊弄便过去了。”
“徐正达确实好糊弄,但保不准有人脑子发热想一查到底。”沈英声音笃定,不慌不忙:“何况近来徐正达急着弄出些大动静以邀功,若看不到果,怕是会急红眼,还望苏老板心中有个底。”
苏定春脸上笑意犹在:“这果,总是能寻到的。徐正达既这般急功近利,想来耗尽再多手段也能寻到这果。万蒲楼开门做生意,又不是铜墙铁壁封得严严实实。门窗地洞这般多,蚊蠛总能飞进来。”
沈英自是了然,却道:“既然这果早晚都要被摘,早些抛出去岂不更省事?又何必——费这周章。”
苏定春脸上笑意僵了一刻,迅速瞥了一眼角落里穿着官服的孟景春,慢慢道:“相爷既为大理寺开了这样的口,苏某亦不好驳相爷的面子——”他轻拍了拍手,便有一侍女推门而入。
那侍女手上捧了一封信札,递呈给沈英后便躬身退下。
苏定春神情淡淡:“相爷要的东西,苏某已是给了。这年头诸事不易,若都能遂相爷今日所愿,想必对万蒲楼也好。”
沈英收起那信札,却不再多言,眉眼唇角,一丝笑意也无。他起了身,偏过头同傻站着的孟景春道:“走了。”
孟景春这才从两人对话中醒过神,猫着腰,埋头跟着沈英出了门。
夜色清美,出了万蒲楼,沈英却忽地转过身来,自袖中取出那信札,打开来借着廊檐下的灯笼光迅速看了一眼,又收起来交予孟景春,道:“这回御史台不过是要杀鸡儆猴,意不在赶尽杀绝。万蒲楼兑赌银亦有账目,这信札中是部分涉案官员名录,及何时在万蒲楼参过赌。你直接交予徐正达了事,若他还要你再去细查,切勿再应,只说该做的已做,查不到更多了,他亦不能将你如何。”
孟景春犹犹豫豫地接了过去。
沈英又道:“审官院归政事堂所辖,岁末考课均是由审官院来做,即便你得罪了徐正达,亦是没什么要紧的。”
孟景春闷着头反复琢磨,踯躅半晌,终是开口问道:“相爷方才与那东家所言的‘舍末保本’是指这信札上所列的涉案官吏是‘末’?那这本……又是什么?”
“此事牵涉太深,彻查起来对谁都不好,就算皇上亦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必深究。”
孟景春声音小如蚊蚋:“万蒲楼可是朝中有人撑腰?”
沈英不答。
孟景春又道:“又或者……是宫中某位贵人撑腰……。”
沈英立即就变了脸色:“此话千万勿再说。”
孟景春顿时牙根发紧,她已猜个八九不离十,早知万蒲楼有大后台,但她却从未敢想过这后台竟是宫中的人。是太子,还是二殿下?她不知沈英是站在哪边,亦不知这两位殿下平素是什么样的人,但却都是她不敢再得罪的。
先前因韩至清一案得罪了太子一方,现下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她还没傻到再去犯第二次险。
然沈英所想却是,徐正达这只老狐狸将不知朝堂水深的孟景春丢来查这案,若她真查出个所以然来,恐怕连怎么消失掉的都不知道。
处理掉一个八品小吏,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但沈英不与她挑明这点,实在是想留住她那份热忱,不愿她对这朝堂太失望。
这热忱,是他有过,如今却只能深埋在心底,不知那是何模样的东西。
他看着眼前这人眉头紧蹙的认真模样,竟想要伸手去抱一抱她。不是只为护住她,亦是贪求她心中的那份赤忱与火热。多少年心倦意冷,此时他只求死灰复燃,枯木逢春。
孟景春抬了头,好似想明白了一般,又觉着眼下情境太过死寂尴尬,便乍然开口:“相爷先前摔得可还疼?”
她一说出口便觉着自己挑错了话题,沈英却已是抬起右手压了压脖颈左侧,轻轻皱眉,道:“仍有余痛,恐有淤青罢。”
孟景春昂着脖子瞧他那脖颈一眼,心下反应过来:摔的难道不是后背吗?按着脖子做什么?
沈英又道:“后背亦是疼得厉害,得回去上些药。”
孟景春“唔”了一声,支吾道:“那……下官不耽误相爷回去上药,这、便先告辞了。”
她说着便转过身去,然还没迈开步子,肩头便被沈英一把搭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