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是没法再翻的。”他慢慢说着,又停了一停,看着她道:“你在折子里信誓旦旦,说要查个水落石出,那就得赶在结案之前。若没这个底气,这种夸海口的话以后不要提。”
孟景春作感激涕零状,猛点头。
沈英这时候却在前头说:“点头我是瞧不见的。”
孟景春一看,他早就掉过头去了,忙说:“相爷说的是,下官明白了。”
前面没反应,孟景春便又加了句:“下官得相爷提点,觉十分荣幸,若醍醐灌顶……。”
沈英头也不回,淡淡道:“谄媚之辞,亦是有讲究的。”
“啊?”孟景春心说这相爷真是比陈庭方还挑剔,不过客套一下说几句感激的话,还得拽文辞不成?故而也不理他了。
两人分开后,孟景春一个人往大理寺走。沈英方才那一席话,是为她好没错。但先前在御书房时,皇上让他教自己该如何写折子,他只敷衍讲了两句,出了御书房,倒开始翻旧账仔细说教了。
兴许是怪脾气,又或者是太懂分寸,知什么话在什么时候讲。毕竟为人臣这么些年,且若没些本事,又怎可能被拔擢得这般快。
唉,这般被器重的人也不知过得开不开心。孟景春踹飞脚下一颗小石子,硬着头皮进了大理寺衙门。
离奇的是,徐正达喊她过去,竟也未说她什么,只让她再将案卷整理完誊录一份送去御史台。
既如此,孟景春便装没事人一般埋头干活去了。
朝内风平浪静了好几日,孟景春却是忙疯了,就连休沐之日都得赶到衙门里来做事情。自韩至清案之后,徐正达似是发觉她还挺能耐,便将好些事情都丢给她去做。
同僚们看着,觉得孟景春这是受器重。但孟景春心里却再清楚不过,徐正达这人很会做人从不得罪上面,总将一些讨人嫌的案子扔给她,让她为难。
谁说徐正达傻帽她跟谁急,徐正达不知有多聪明!
孟景春只顾着埋头做事,连朝中动向都懒得管。
一日,白存林休沐,想着许久未见孟景春,便跑去大理寺衙门找她。孟景春也没空顾得上与他说话,自顾自地将一摞摞卷宗搬进柜子里,白存林瞧她小身板抱着很吃力,便凑上去帮她。
白存林道:“听闻你连休沐都不回去歇着,贤弟何必如此卖力?”
孟景春将一摞卷宗塞进柜子里,揉了揉脖子,瞧了他一眼道:“事情多。”
白存林又道:“先前听闻你在殿上与刑部魏大人……吵了?”
孟景春小声嘀咕道:“真是什么说辞都有啊……。”
“诶?”
孟景春懒得重复,又走过去搬卷宗。
白存林急忙忙跟上去:“瞧贤弟这样子,难道是不知那魏大人家的千金要做太子妃了吗?”
“她做她的太子妃与我何干……。”孟景春顺口嘀咕着,却倏地反应过来,“白兄是说魏大人家的千金要做太子妃?”
“那是自然,太子明日就大婚了,你竟连这事都不知?”
孟景春瞬时没了声儿。
太子妃乃是皇上亲自为太子选定。这时候对于魏明先而言,与天家结亲乃是无上荣耀。
可见皇上并未因先前的韩至清一案而对魏明先有所猜忌,这关系反倒是近了。
虽然魏明先前路如何与孟景春似是没什么关系,但孟景春心下却隐隐觉着不安。
她其实早猜到魏明先是太子这边的人,只是未料到皇上竟也会助长太子私下结党。这天下迟早是太子爷的天下,也只有她这样的傻子之前才想上去撞个头破血流。
孟景春心中叹了叹,俯身又抱起一摞卷宗。
白存林瞧她这样,又上去开解道:“这事是先前早就定了的,纳采问名均已行过,总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猜忌,就不让人家姑娘进宫罢?”
孟景春脸上扯了个笑:“太子大婚是喜事,白兄何必说这番多余的话。”顿了顿,又道:“我这里略忙,实在招呼不到白兄,改日请白兄喝酒,今日就不好意思了。”
白存林轻叹口气,又过去帮她搬了一趟,这才告辞了。
等他走了,孟景春才想明白这几日在各衙门行走时,身后那些戳戳指指的目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无非是笑她不识时务,蚍蜉撼大树,竟还想着摇动魏明先?得罪人了罢?人背后可是太子爷。
孟景春想想倒也释然了,诸事想太远不好,在乎旁人眼光做什么?自己活好一天是一天。
她忙到傍晚时分,已觉手臂酸痛,脖子也疼得厉害,像是被人打了一顿。她本还想再录份案卷再走,写日期时却猛地想起什么事,一拍脑袋匆匆忙忙就收拾了东西回官舍去了。
回去时天已黑了下来,蠛蠓绕着灯笼乱飞,一副晚春的模样。
孟景春进了伙房,一位姓陆的小厨工瞧她来了,忙说:“孟大人,前两日您叮嘱的小菜今儿替您预备好了,都放在这食盒里了。”说着便将食盒递给她。
孟景春忙摸了铜钱给他,说:“真是麻烦了。”
小陆说:“不麻烦,都是寻常小菜。”他见孟景春一脸疲态,又道:“今日挖了些野菜,拌了馅儿,打算做团子的,孟大人若再等一等,便能吃着热乎乎的团子,要不在伙房坐上一会儿?”
孟景春点点头,却说:“做团子吗?”
小陆说:“是呀。孟大人不是京城人,想必以前没有吃过这种团子罢?”
“吃过的。”孟景春神思竟有些恍惚,“家母是京城人,以前在家中常做着吃。”
小陆笑笑,便去灶边将拌好的馅料用大瓷碗装了,另外一厨工又将和好的糯米粉拿过来。孟景春寻了个凳子坐了,看着他们包团子,自言自语道:“以前家母在时,我也同她一起包过这个,但后来她不在了,我便再也没吃过。”
小陆是个心思细腻的,今日替孟景春准备的几样小菜,均是祭祀常用的菜品,便猜到孟景春大约是要祭某个人,这会儿又听她讲这番话,想来今日是她母亲的忌辰。
是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又有动静。孟景春看过去,只见沈英撩开布帘子进来了。
小陆也是转过头去,看到是沈英连忙说:“相爷想吃些什么?”
沈英只淡淡看了一眼,伙房内现下已是很冷清,想必也没甚吃的了,便说:“随意罢。”
他说完便在孟景春对面坐了下来。
若换作往日,孟景春定然是跳起来要谄媚地同他行礼的,但今日她却是动也不动,好似一点劲儿也没有。
沈英只当她是受挫才会如此,便偏过头去与小陆道:“还有梅子酒么?温一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