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飞雪中一边发脾气一边放声痛哭,脑中反反复复是他那一句充满鄙夷的“跟你这种人,说了也没用。”如今四月过去,她竟也理直气壮地回他一句“和你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想起来未免觉得好笑,但她却始终笑不出声,反是双眸中逐渐酸涩,头埋在被褥里呜呜大哭起来。
屋内哭声起伏,窗外风吹叶动,灰暗的天边缓缓吐出一两颗星辰,明月也渐有升上枝头的趋势。霍木兰尽情发泄,满脸全被眼泪弄得湿哒哒的,正抽噎中,忽听耳边有人低声道:“我不过去煮个饭,你哭什么。”
霍木兰心中一酸,猛地坐起身来,掩着一张花脸道:“沈未已!你竟然怀疑我和你最好的兄弟!”
沈未已端着添好热菜的饭碗站在床边,闻言垂下双眸,把饭碗放在旁边的木桌上,勉强道:“算我多心,你别哭。”
霍木兰抽抽噎噎,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心里还是一抽一抽地疼。她忽然开始不确定,在这个男人心中,她到底有没有一个可靠的位置,如果将来他们产生波折和误解,他会不会也像今天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她大声斥责?而当她向他坦白真相后,他是不是直接就可以变脸,想也不想的为他师妹将她杀掉?
想起当初被他用摧心丹欺骗之事,霍木兰禁不住一阵心凉,哭得更加悲伤……
或许,面前这个能温暖她身心的男人,终究还是如她初见时那样,堪比大雪一般沉静美丽,也淡漠而无情。他至始至终没有变过,变的只是她对他的心。
沈未已看她抽泣之声非但不减,反倒越来越激烈,禁不住心头一揪,上前扶住她肩头道:“我都认错了……你怎么还哭?”
霍木兰屈起双膝,把脸埋在膝盖上道:“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沈未已眼带痛色地看着她,满腹激荡言辞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面对此刻悲伤痛哭的她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无力,这感觉好像他又回到雪山上的某一个夜晚,她哭着说她家门被灭,而他能给她的安慰,只是一声淡淡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霍木兰哭着哭着,身体逐渐疲惫,模模糊糊地抬起头来,却还是看到沈未已站在面前,因屋中没有灯火,他眉眼在淡淡月色下格外不清,让她辨不出是什么神色。
沈未已看着她道:“我想陪着你。”
霍木兰哭声一止,胸中蓦地百感交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往眼边一抹,瓮声道:“我饿了!”
沈未已提起白袖来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只是叹息着道:“我以前倒不知道,你是这么爱哭的。”
霍木兰闷声道:“你们男人想一辈子,也想不通我们为什么要哭。”
沈未已一愣,霍木兰推开他下床,走到木桌边坐下来,喃喃道:“你们以为我们哭是因为难过生气,却不知只是因为在意你。”
沈未已双唇一抿,忽然之间竟答不上话,他转身去把油灯点起来,屋中明亮后,方看到霍木兰哭得泛红的双眼,硬如铁石的心禁不住振起一阵抽疼。
或许,他真的错怪了她。
这个夜晚,穆南山没有回来,霍木兰和沈未已也没有太多的交流,各自吃完饭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休息。
第二天醒来,天色并不似往常那般好,东边斜来的熹微之光大部分还掩在云团后,使的竹林内昏昏暗暗的,四处婆娑不清。霍木兰推开屋门,还以为辰时不到,等听到厨房里忙碌的窸窣声时,才知道时候已不早。
她走下竹阶来,轻轻地探近厨房,透过那扇半开的竹门一望,正看到在火炉前一边弄火一边熬粥的沈未已。
沈未已听到声响,便也抬头来看她,二人双目隔着杳杳雾气交接在一起,一刻后,又各自默契地移开,霍木兰心中一涩,在门前杵了一阵,还是低着头抱臂走了出去。
林内还是灰扑扑的,小鸟飞得很低,不乏几只落在竹阶、栏杆上面,唧唧喳喳地叫得格外动听,霍木兰忽然站定脚步,似不想走上楼惊扰了这些可爱的鸟,呆呆站了一阵后,忽听身后屋门一响,沈未已端着热粥走来,道:“以往在雪山上,倒是少见这些山鸟。”
霍木兰睫毛一颤,继而道:“是么,我倒是经常看到。”
沈未已低声道:“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