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霍木兰被他按到床边,被迫坐下,生气道:“沈未已,我真的没有时间跟你闹!”
沈未已回头看着她道:“那你以为我有么?”
霍木兰闻言一震,看着他呆愣不言,沈未已用力呼吸,克制心头烦闷,低声道:“你又以为……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霍木兰咬住唇瓣,说不出话来,沈未已垂下双眸,无力道:“你别总是那么固执……偶尔听听我的话,好不好?”
霍木兰胸中一酸,别开头道:“我要去追秘籍。”
沈未已将秘籍从怀里拿出来,默不作声递给她,霍木兰大吃一惊,“怎么在你这里?”
“穆南山拿到的,”沈未已淡淡解释,满眼心思明显不在此处,“你的伤口还没涂药,快把衣衫脱了。”
霍木兰将秘籍翻开来熟视一番,见货真价实,悬着的一颗心便也落定下来,赧然道:“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涂便行的。”
沈未已看着她,有些无奈道:“你伤全在后背,自己怎么涂得到?”
霍木兰微一脸红,低声道:“反正我不要你涂。”
沈未已双眉一敛,眸中现出些微痛色,哑声道:“那你……就像以前那样,当我是个大夫好了。”
霍木兰脸色又泛起白来,蹙眉半晌,终是转过身去,将衣衫一层层褪下来。沈未已从药箱里取来金疮药和绷带,在她身后坐下,看着她背上纵横交错的各种伤痕,又痛又恨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担心?”
霍木兰垂着头,侧脸隐在暗影里,淡淡道:“你这大夫,管得未免太宽了。”
沈未已给她擦药的动作一僵,一直以来坚守的意念终于疲惫,近乎坍塌,这种累明显比千里寻她而来的跋涉更让人辛酸痛苦,他缓缓闭上双眼,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这般待我,到底什么意思?”
霍木兰道:“我昨晚已说了够明白了。”
沈未已苦笑一声,道:“好。”睁开眼来,面无表情地替她涂完膏药,裹好伤口,起身道:“现在,我明白了。”
霍木兰闻言一愣,却是在眨眼之间,他转身拂袖而去,消失在门外的背影那般决绝,不带一丝留恋。
二人初次在雪山小筑相遇时,他也曾被她的跋扈无礼这样气走过,但那时他的背影是孤傲的,清冷的,淡漠无情的,是曾狠狠给她心灵以重创,让她在茫茫雪地间嚎啕大哭的……而现在,那虚白的背影上只有疲惫和落寞,只有失望和感伤,然这些包含着温暖的幻影,却是比那淡漠更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剜在她心窝里,让她痛而无声,哭而无泪。
“终于……明白了么?”霍木兰失声一笑,抬起双眸隐忍着眼边的酸涩之意,独自一人将衣衫穿好,便要下床时,忽觉心口一痛,忙停下动作坐回去,捂紧胸口强忍多时,方将这熟悉的镇痛熬过,疲惫地走下床来。
天际已将发白,竹楼里冷冷清清的,虽然人多,却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森冷氛围。
霍木兰拿着秘籍回到霍青玄屋里时,他已在江慕莲伺候下洗漱完毕,然因之前被沈梦所创的内伤未愈,此刻只能半卧在床。
沈未已斜坐在侧,探手给他诊脉,一会儿后,提笔写下一张药方来,稳声道:“前辈身上内伤已被穆兄消除大半,现在只需用些补药调养便可。”
江慕莲接过药方来,感激道:“有劳沈公子了。”
沈未已微一颔首,以作回应,然面上情绪却是淡淡,似在拒人千里,江慕莲便也不再多言,转头对霍木兰道:“木兰,你若无事,便进城给你爹抓药吧。”
霍木兰点头答应,顺便将秘籍递给江慕莲,江慕莲微一愣,似未料到她行事这迅速,因碍于霍青玄在旁,便没有追问,只道:“一路小心些,尽量避开各派中人,莫起冲突。”
霍木兰因适才心疾微微发作,此刻脸色尚白,便只淡淡道:“我会注意的。”言罢将药方接来,离开时,竟忍不住朝床边的沈未已轻轻一瞥,却见他泰然自若,神闲气定,淡漠的双眸中并无自己半点身影。
霍木兰胸中一涩,咬着唇大步离去。
霍青玄靠着床柱,怔怔看着沈未已,忽道:“这位沈公子不过给老夫诊了一脉,便知老夫身受内伤,且被穆贤弟急时救治,实在医术高明……不知公子师从何位高人,可否示下?”
沈未已微微一震,收聂思绪,正欲作答,忽念及师父沈玊禁止他离开玉龙山的命令,忽然之间,竟不知该不该对人坦白。
霍青玄见他沉默,便又追问道:“莫非阁下恩师乃神医沈玊?”
沈未已一愣,听得霍青玄一语中的,便也不再隐瞒,点头道:“正是家师。”
霍青玄睁大眼道:“果真是你!”一时之间,竟激动异常,惊喜交错,笑着看着沈未已道:“二十多年了……你果真已长大成人!像啊,真是像……。”言及此处,又因喜不自禁而欲言又止。
沈未已不解道:“前辈识得家师么?”
霍青玄开怀大笑道:“认识认识!当年我同他在青城畅饮三日三夜,谈尽中原武林各路豪雄,事后我二人自觉情性相投,便义结金兰,种种情形,至今尤历历在目!”
沈未已闻得此言,展颜一笑,拱手道:“晚辈未已,见过霍前辈。”
霍青玄笑道:“不必这些繁缛礼节,你也莫唤我甚么前辈前辈,若不介意,直接唤一声叔叔便可。你师父比我年长三岁,是我义兄,你唤我叔叔,正是合适得很!”
沈未已点头应承,脸上笑容忽缓缓殆尽,低声道:“只可惜师父他已仙逝三年,不然这会儿同叔叔相见,定会喜不自胜……。”
霍青玄闻言脸色一变,忙打断他道:“非也非也,你师父他并未离世啊!”
因天色尚早,城中行人不多,霍木兰进城抓药便十分顺利,赶回竹林时,也不过日头微斜,初夏时节微风阵阵,幽篁内遍途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便在接近竹楼一带时,忽见翠竹摇曳后,一白衫女子亭亭而立,秀发如波,朱砂点眉,乍一看来宛若林间天仙,此刻正环目四顾,似在寻人寻物。
霍木兰定睛看去,只见那人竟是峨眉派二弟子秋千水,凛然之后,忙斜身往一棵翠竹后躲去,片刻听得窸窣脚步声,正是秋千水缓缓离开,却不知是往何处而去。
霍木兰心头骇异,不明秋千水为何会单独一人现身于此,据她所知,峨眉派中数秋千水和林笑南最为交好,故而二人外出办事,总是结伴而行,然如今千雪山庄之事尚未平息,她却一身脱尘装扮来到竹林,隐似和人有约,委实让人心怀疑窦,不得其解。
霍木兰害怕此事涉及青城,故微一思忖后,立时探出身来,尾随秋千水而去,一路小心翼翼,竟发觉秋千水前往之处隐似穆南山所住的竹楼,并在楼外约莫百丈之处,缓缓停下脚步。
霍木兰挨身往竹后一躲,不明秋千水此举何意,便在骇然之时,忽见层层竹影后走来一人。其人十分高大,尚未现身,一地淡影便将漫到秋千水足前,声色暗哑,然却温热怡人,道:“怕你找不到,所以过来接你。”
霍木兰一听这声音,霎时胸中一震,细目一看,只见那人白衫翩动,从竹影后徐徐走来。
秋千水笑容可掬,盈盈凝眸,柔声道:“沈公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