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交代了馨儿一番,馨儿就下去了,我在房间里握着已然冰冷的茶杯,兜兜转转了几个圈,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远处,灯影幢幢,邀月台的方向,满目的星光,我往前走了两步,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绕过了进进出出的女婢家丁,走上了侧面的石阶。
一排一排的护院煞有其事地守在外面,我看着婢女们端着山珍海味含笑进入邀月台。
邀月台外的一个竹栏空地上,馨儿和一群管事的婆子在说话,我悄悄地凑近,在暗中听着。“你们知不知道,大少夫人的房间今天被翻箱倒柜的,乱成了一团,大少夫人一检查,发现陪嫁过来的珠子不见的,那颗珠子没什么金贵的,只是拿珠子上沾染了柳叶桃的花粉,大少夫人先前听说将珠子掩埋在柳叶桃花粉中七七四十九天就会变得格外的圆润光滑,就试了一下,谁知经历了几场的大风霜,柳叶桃的花粉就生生地黏在了珠子上面,纵然洗的看不太出,大少夫人也熏了几味的香,略略闻去倒是没有了原来柳叶桃的味道,但是,柳叶桃花粉已经浸入珠子之中,一旦沾染那颗珠子,都会被侵蚀。大少夫人怕这颗珠子流出去误人性命,就一直小心翼翼携带在身上,却不想……今儿个被盗走了……”
馨儿幽幽地叹了口气,旁边围着的老婆子们连忙问道:“沾了柳叶桃的花粉就这么的厉害?会误人性命?不至于吧?”
“您可不知道那柳叶桃的厉害,夏日里在阳光下灼热着,又经几日霜雪,‘半年红’可不是俗物,稍微一些便能置人于死地呢,谁都沾染不得。咱们大少夫人平日里慈悲心肠,眼下珠子被人盗去,那贼人定是不知,徒手取珠,定没有什么好下场了……唉……为了一颗不值钱的珠子……何必呢……”馨儿绘声绘色,免不了要添上一些感叹。“你们说,这贼人也实在划不来,偷鸡不成蚀把米。”
“是啊是啊……”
“这夹竹桃也实在是厉害得紧……”
我见其中两个婆子窃窃私语着进去了邀月台,我就悄悄尾随而去,邀月台里的珠帘拉了起来,我示意婢女们不要出声,就躲在了一根巨大的红柱子后面,看着那两个婆子在和下面伺候的小厮丫鬟们说话。大抵,就是方才馨儿说的内容。
杨府里的女人们最擅长的,就是传播消息。
府里大少夫人遭了窃,本就已经受人关心的了,再加上被窃之物上含有剧毒,窃贼生死又是大家津津乐道的,不一会儿,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了这事儿,连张管家也有所耳闻。
碍着公公婆婆等人都在陪霍巡抚用晚膳,没有人敢上前去禀告。我暗暗笑着——我就是要所有的人都知道,然后让杨勫惊慌之下露出马脚,我已经对馨儿说了,这两日密切注意这府上谁请了大夫,谁就有嫌疑了。“大少夫人。”馨儿悄悄地猫着身子匿了过来,“您交代的,奴婢都办好了,接下去咱们要做什么?”
“馨儿,你觉得我们还要等两天才能知道答案是不是太煎熬了,干脆,我们现在就引蛇出洞!”我狡黠一笑,缓缓地将手里的一只小小的明黄色底布的匣子举了起来,朝馨儿使了个眼色,便走向了歌舞升平的大厅。
人声鼎沸之处。
阮香穿着一身嫣红色的舞衣,袅娜着身段,长长的袖子翻腾在了空中,回旋回眸,顾盼生姿。四周有几个乐师在伴奏,长萧一横,古琴轻抚,显得尤其庄重典雅。
杨沉端着酒杯,有意无意地瞥过阮香含笑的唇角。
我不疾不杨地走了过去。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焦刘情痴缠,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
朱唇缓启,自我的口中,流淌出了凄婉之音,凄凄惨惨戚戚,比阮香之舞姿,更加映衬乐师之曲。委婉沧桑的感觉,竟然一下子颠覆了原本舒缓安详的曲意。阮香点足的动作刹那间顿住了,所有的人,都望向了我。我在原地站住,朝公公婆婆和霍巡抚问好了一声,安安静静地站在了那里。
公公问:“贞儿,你怎么忽然唱这么悲凉的曲子?你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会来这里?”
霍巡抚也探究似的看着我,想必大家都想看看我会怎么说。婆婆瞪了我一眼,担心我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我蹙眉道:“唉,这天下,几家欢乐几家愁,咱们在这里欢歌笑语,别的人家,却祸事临头。儿媳本不想扰了各位的兴致,只是,忽然想到他人因为我们杨家,丧夫丧子丧父,家不成家,儿媳就心生愧疚,实在是忍不住想要来告诉大家一声,也免得,大家迟了各自忏悔的机会,日后……唉……或许我这一说,还能挽回一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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