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子不耐烦地对于懿挥挥手:“你也可以走了。”
于懿只得告退。她缓步在小径上走着,眉头深锁,想着该如何说服老爷子接受翰仁。老爷子糊涂不说,还有人在旁撺掇,让这件任务变得极为难办了。
赵嬷嬷劝道:“夫人,您身子不好,还是别多想这些烦心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操心了再多也没用。还是先把身子养好,等大少爷二少爷生了小少爷,您每天抱抱孙子,那多乐呵啊!”
于懿叹口气道:“这身子是养不好了,我只盼着在有生之年,许家不要四分五裂,那样我才有脸去见承嗣。”事实上,若是许家三兄弟一直如此人心涣散,她不知道许夫人这身子还能支持多久,若是任务完成之前,这身子就撑不下去了,那这一次任务就是彻底失败了。她如何能轻松的起来呢?
赵嬷嬷不知许夫人早就逝世,闻言赶紧“呸”了两声:“夫人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大夫都说您现在的身子出乎意料地好呢!”
于懿淡淡一笑,出乎意料地好是因为她每日在服天神给的药丸。
于懿本来还想找翰仁说话,让他定心等待一段时间,没想到翰仁当晚就出了门,之后连着几日都没有归家。
于懿命人出去寻找,奈何许家竟然无人了解翰仁平时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找了三天,也等了三天,既没找到翰仁所在,也没有等到他自己回来。
她担心翰仁一气之下跑出去后会发生意外,于是这天夜里,于懿等服侍的人都退出房间后,轻轻呼唤天神。
天神很快有了回应:“有什么事?药吃完了?”
于懿摇摇头,这个神奇的药盒上面有一个浅色的方形图案,随着药丸越吃越少,方形图案外框虽然没有变化,但中间的浅色部分逐渐变少,一眼便能知道盒子里还剩多少药:“药丸还有不少。妾身是想请天神帮忙寻找翰仁。”
天神切了一声,冷冷道:“任务该由你独立完成。”
于懿小声道:“妾身可以少拿些绩点。”
隔了一小会儿,天神将翰仁所在告诉了她。于懿忍住了嘴角的笑意,相处愈久,她觉得对天神愈加的了解起来。
得知翰仁平安无事,于懿放松不少,第二日她找到了他暂住的地方。这是翰仁一个同好的家。
许翰仁瞧见她后有些愧意:“母亲。”
于懿没提他三天未归家的事,只道:“翰仁,许家对你确有亏欠之处,但若你因此就自暴自弃,那么就会和以前一样,不管是许家人还是外头的人,都会觉得是你自己不争气。”
本朝鼓励经商,大商人的地位不在那些高官之下,因此性子不喜读书做文章的翰仁也想像两位兄长一样,在生意场上获得一番成就。
然而到了十多岁的时候,他开始渐渐意识到自己和两位兄长是不一样的,他是庶子,明明是父亲的儿子,明明也姓许,却被当成外人般戒备着。只要他一有关心家中生意,父亲就会怀疑他是别有用心似的。
他心中怨怪将自己生出来,却不肯相信自己的父亲,他也曾恨过自己的出身,为何自己的亲娘是个妾侍而非正妻,可是他又怎能责怪将自己一口奶一口饭地养育长大的亲娘?
直到最后,他变得失望,再也不愿在家中多呆,他宁可和外面结交的朋友赏玩奇巧的器物,而不关心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反正身为许家三少爷,就算是庶子,吃穿用度从来不用发愁,他又何苦自寻烦恼呢?
可是在前些天,许夫人突然找到他,说要送他铺子,让他学着经营生意。他自从接管那两个铺子之后,也曾热血沸腾地想过自此以后改过自新,又该如何如何地施展抱负。没想到几天之后,烦恼接踵而至,先是大哥的敌视,接着二哥的压制,最后连祖父也强迫他交出铺子……
许翰仁变得激动起来:“那么母亲觉得翰仁又该怎么做呢?祖父也好,父亲也好,不肯给翰仁任何机会……。”
于懿道:“若是有心,机会总是会有的,但若你只经小小挫折就轻言放弃,即使以后机会就在眼前,怕是你也看不见。”
这一番话,她亦是有感而发。在教坊时,她曾放弃求生之念,幸好在她喝下毒药之前,天神将她带到了那个纯白的房间。之后她想过无数次,若是她早了盏茶时分喝下毒药,那一切就会完全不同了。从那一刻起,她再也不会轻易求死。她也曾设想过,若是如今的自己再身处那天同样情景,是否还会自尽?她想她会尽力求生,哪怕受尽非难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