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姐了解我,我确是想求小姐一件事。”说完,她看着一直扶着自己的秋妈妈说:“菊花,劳烦你扶我去床上。”
随后,她颤颤微微的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一叠帕子说:“小姐,我这些年在这里,手里没什么银钱,不能用好料子给你做些帕子。记得当年,你最喜欢我绣的手帕了,这些是我身子还好时给你做的,病了之后就一直没做,不会过了病气给您的。
小姐,我想求您一件事,我听说大少爷身后只留下一个女儿,您能不能,能不能将来莫要让她做妾啊?哪怕嫁入小门小户都好,就是不要做妾。”说完,她面露苦涩的说:“我知道,我逾越了,可小姐,您看在我一个将死之人的份上,身后就只有么一个血脉,您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行吗?”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卑微的祈求自己的女人,想到她年轻时那如花一样娇俏的样貌还有自己那段时间对她的愤恨,再想到她在这垂死之际的心愿,一滴眼泪终于还是从这老妇人的眼里落了下来。
那杏花见了,慌张的说:“小姐,你莫要哭,我不求了,不求了。各人自有天命,是我贪心了,您莫要哭。”
说到这里,本已是油尽灯枯的她更是因为过于着急而一口气没有接上来,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那老夫人黯然的看了看她,有些无力的对秋妈妈说:“扶我出去吧,找个人进来伺候着,一会再去叫个大夫给她看看。”
随着厢房门的关闭,床上那本已经无多少气息之人,却又缓缓的半睁开了眼睛。她嘴角微微翘起眼中带的幸福,嘴里喃喃的说:“我的儿,娘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且放心吧,有了娘今天的这一举动,小姐定会好好照拂灵儿。你在那边等等娘,娘这就来陪你了,我的儿。”说完,她再一次缓缓的合上了双眼,渐渐的鼻翼处再也没有了微动。
此时,那通身气派的老夫人已经在秋妈妈的搀扶下行至自己居所,刚进了垂门,就有两个打扮素净身材高挑的丫鬟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扶着她的手慢慢的进了屋里。似是知道老夫人心情不愉,两个人也都一路安静,不发一言。
待她被丫鬟扶上了铺着厚厚缎面褥子的躺椅上后,她才看着秋妈妈说:“如今杏花也要去了,跟着我的老人,也就只剩下你和桃花了吧?”
秋妈妈听了老夫人的话,虽然心下感慨,但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是笑着称“是”。老夫人见她点头,轻轻挪动了一下腿,对正蹲在地上给她捏腿的丫鬟说:“翠竹,你先出去吧,让她们两个也在门外守着。”
翠竹忙起身低头称“是”后,慢慢退了出去。
老夫人见她出去了,这才又开口说:“杏花求我的事,你看我该怎么办好?”
秋妈妈哪敢接话,这种决定自己一个下人怎好替主子拿主意,再说听老夫人的语气,明显也不是问自己,不过是她思考时的习惯而已。
果然,也没等秋妈妈说话,老夫人又问:“那个孩子,你去见过了吗?”
知道老夫人说的是大少爷的遗孤,她摇摇头说:“去年大老爷夫妻的三周年祭时,我见过一次二姑娘,那时看着还小。”
那老夫人闭着眼睛,不带感情的说:“老大娶妻最早,孩子来的到晚,身子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罢了,已经这些年过去了,我还有什么放不开的?不论杏花说的真与假,一个女孩罢了,好好养着吧。”
秋妈妈听老夫人这样说,她也不敢言语,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不出说。老夫人把眼睛张开一条缝,看了看秋妈妈,笑了一下说:“你看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就是有错又能错多少,不过是让他身子不好罢了?又不是我害死他的,谁叫他不认命,非要考什么功名做什么官,想跟我的儿子争?若不是这样,他活到现在也不成问题。老大媳妇也是个怪的,竟然就真舍得女儿跟着老大走了!”
话到这里,她似是忆起了什么,冷冷的说道:“若不是我当年,因着生丽淑那丫头伤了身,以至于几年不能有孕,老太太又疑我生不出而出手拦着,又何至于弄出这么个庶长子来碍眼?我可怜的女儿又何苦因她的偏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低头不语的秋妈妈,慢慢坐起说:“你去看看那孩子,估计这些年我不用她晨昏定省,她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到哪里。一会儿我跟老二媳妇说说,让她往后带带那丫头,好好教教,左右一副嫁妆的事儿,也省得将来寻了人家再因不懂规矩,丢了我们于家的脸面。”
秋妈妈听了老夫人这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心里却是一松,她知道,这是老夫人表态了,二姑娘往后的日子这就是有了盼头了。心中长叹一声:杏花啊杏花,不枉你拖着最后一口气,总算是给后人争出了条活路来。
秋妈妈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老夫人“唔”了一声,她忙又站下等在一边。又听老夫人说:“你去看看吧,要是个聪明的,就带来给我见见吧。”
秋妈妈努力压下心底的激动,说了声“是”后,就慢慢退了出去。